魏若綺決定搬出韋雁的家。
雖然自己的中古公寓簡陋寒愴,此時此刻卻是她最安全而溫暖的避風港。
「不能走!你答應我姐替她看房子的,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韋鴻擋在門口,他的表情看不出特別的眷顧。
「房子你看就可以了,她不會願意讓我再留在這里。她一定恨死我了……」
「別這樣,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就算錯,也不能全算在你頭上啊?」
他冷靜肅然地握住魏若綺肩頭。「你留下來,該走的是我。」
「韋鴻,這可不是小時候辦家家酒的游戲——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我可不認為——」他冷冷撇嘴一哼︰「什麼叫‘不該’?誰規定男人不能跟年長的女生在一起?」「是沒有規定,可是你姐不能接受。」魏若綺咬咬唇,困難地說︰「而我自己也覺得不妥。我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好齷齪,有亂輪的罪惡感。」
「所以,你做完就想落跑?」
「拜托你不要用那種語氣說話,我覺得壓力好大,韋雁真的不高興了……」
「好,我了解你的顧慮。」
韋鴻用難得情感豐富的眼,凝視魏若綺的眸。「但總不至于讓十多年的姐妹情誼就此斷絕吧?或許我去跟姐姐解釋有用啊!說開了就沒事了!像以前,你們誰生誰的氣,不是都這樣解決的嗎?」
「我的天,你還是沒弄懂?」
她拍著額頭,很沒力看著韋鴻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完美俊容。「你以為是辦家家酒,誰死了再重玩一次就好醒一醒好不好?!不一樣的!」
「可是,我確實不懂為什麼你們把事情看得這麼嚴重?」
韋鴻想法直接而單純,跟喜歡的女人在一起乃天經地義的事,只不過踫巧這女人是姐姐的好友如此而已啊!
「算了。看來我們之間有非常嚴重的代溝。」
魏若綺不想再辯下去,提起一袋小行李走向等待著的計程車。
「不會吧?」韋鴻始終在狀況外。「你真要走。」
魏若綺苦澀微笑,隔著車窗對他搖手道別。
受托管一幢房子卻大意丟了自己的心,損失未免太大了?
在寂寥的山路上蜿蜒,魏若綺的情緒隨著山勢直直落下,說不出的難過充斥在心底。
命運這玩意兒是專門用來捉弄人的嗎?
多少年來尋尋覓覓不見合適的對象,她難以相信,在重逢時水火不容的韋鴻,竟輕而易舉奪去保存多年的情感與貞潔?
「難道說,愈禁忌、愈刺激所以就愈迷惑?」她喃喃自問。
唉!犯下如此荒謬的錯誤,表示自己意志力太薄弱。
做為女人,面臨誘惑不能抵擋不算很大的罪過吧!
畢竟,哪個女人不渴望獲得愛情呢?
只是啊,犯錯的對象乃世俗不能接受的禁忌,那就是擺明自己找死!
魏若綺一直不認為自己會被感情沖昏頭,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她決定
管它天大地大的錯,一切到此為止吧!
☆☆☆
賴著不走
一家頗具風格的酒館。
韋鴻剛回台灣的時候,常常喜歡一個人泡在里面,喝酒、听音樂、想心事……輕松愉快打發許多無聊又不想瘋狂的夜晚。
魏若綺毅然決然搬走的那天,他一個人在偌大的豪屋內感覺無限的落寞。
那種心髒被挖走一塊的怪異難受,是他之前沒有過的,過去不論交往多久的女友離開,于他都無關風雨地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是睡一覺起來,天亮之後又是一條好漢。
他討厭女人賴著不走!
但是女人們踫上他以後,往往不由自主地想賴著他,死也不願走。多少次他逃避那些死纏爛打的女人都惟恐不及了,而今,風水輪流轉——竟換成他的心對某個人「賴著不走」了!
那個人,就是能夠毫不留戀地說走就走的魏若綺。
因為她的與眾不同,韋鴻對她的感覺也就特別深刻,雖然自己的房子在市區方便舒適,也沒有人會再堵在家門口,韋鴻仍然住到山上姐姐家中,心底殷殷盼望責任感重的魏若綺再回來。
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她沒有再出現過……
「嗨!好久不見啊,韋先生。」
迷惘沉思中,嬌甜清亮的聲音喚回韋鴻的心思。「記得我嗎?我是‘前進商業雜志社’的記者,之前我們做過專訪見過面——汪瑜。」
「前進商業雜志?」韋鴻性格地緩轉身,迷蒙眼神打量前來招呼的女孩。
「嗯!似乎有點印象……」
「汪瑜。」她伸出手握住他的,笑容燦爛。「很高興在這里遇見你,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請坐。想喝什麼?我請客。」
韋鴻不是小氣沒風度的男人,何況主動招呼的是個自信美麗的專業人士。
「血腥瑪莉。謝謝。」
撥弄燙卷的長發,濃郁香奈兒五號香氛刺竄韋鴻的嗅覺感官,汪瑜舍不得移開目光的瞅視似乎可以到手的「獵物」。
她等這個偶然的邂逅等太久了!
為了不落痕跡地達成邂逅的效果,她可是花了多少力氣拼湊天時地利才有呢!
「好羨慕你,成天笑口常開,永遠沒煩惱似的。」
韋鴻笑中帶著憂郁,淺啜薄酒,不住嘆息。「是不是美麗又獨立的女子,都可以不管別人的感受?」
「怎麼了?你的話語透露玄機喔!敢情韋先生是為情所困?」
「沒有!」他避重就輕,低頭沉默。
「可是,你臉上明擺著失魂落魄呢!」
汪瑜示好地撫模韋鴻滿胡樁的下巴,語氣挑逗。「誰舍得傷你的心?告訴我……讓我去修理她。」
「哼哼!愛說笑……」他揮開她的撫觸,冰言冷語道︰「你想可能嗎?以我的身份條件,只有我傷別人,沒有人家來傷我的——」
表面上,他說得輕松;真實的內心卻坑坑洞洞。
魏若綺短暫的來去,已教他嘗到沒有過的情感失落酸苦滋味。
「是嘛!我也這麼想。」汪瑜風情萬種握住他的手,盯緊他的每一個眼神。
不可否認,韋鴻太出色迷人,她豈可輕易放他走?
成堆跑財經線路的女記者們,早對這個賺錢如賺水的商業金童流一地口水,多少人想約他采訪都不得其門而人,而汪需ァ壞邀到了專訪,現在更是逮到機會獨處。
拿出工作上沖鋒陷陣的精神,她打定主意使出渾身解數想緊緊將他綁住,擁有如此出色的情人,絕對是做為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光榮!
「來嘛,咱們有緣才能在這兒相遇,何不暢快多喝幾杯?再多煩心的事都別去想了。」
「也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韋鴻抹把臉,舉杯飲落燒喉燙舌的酒汁。
「好!我陪你。」她眼波性感嫵媚地在他身上流轉。
昂首再喝,韋鴻恨自己不爭氣,怨自己婆婆媽媽放不下又舍不去。
「你小心點,我喝醉了做了什麼事,恕不負責!」
「拜托你,韋先生!這年頭誰要誰負責啊?你盡管喝,酒醉之後發生的事本來就不算數的……」汪瑜喔笑道。
女人話語里清楚地散發挑逗撥撩意味,微醺的韋鴻低聲壞壞笑道︰
「真的?這話可是你說的——」
「沒錯就足我說的。萬一如果我喝醉了,了不起——嗯,隨便你怎麼樣……可以吧?」
「很好……我就喜歡你的爽朗大方,哪像有些女人愛裝腔作勢實在受不了!」
韋鴻的一雙手圈在女孩如蛇曼嬈的腰際,沿著玲瓏曲線不住上下摩挲。
「嗯……模起來不錯,就不知道真的用起來是什麼滋味?」
上鉤了!汪瑜內心喜不自勝……
「你想用?」她媚惑地嘟起紅唇。
「人家想用就給用嗎?嗯……女孩子這樣是不是太大膽了?」
「男人不就喜歡大膽嗎?」恬恬唇,汪瑜放浪倒入他寬闊胸臆,縴指在他敏感胸尖點劃。「偷偷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
「什麼秘密?」
體內原始的火已經悶悶地燃燒,韋鴻開始呼吸喘急——
「秘密就是啊——用過的都說好呢!」
「哈哈哈……那我一定得試試!」
忍不住吻她的頰邊,韋鴻嗅著她發際催情濃香。
韋鴻摟抱她綿綿癱軟的身子,速速付賬離開。
今夜,他要放開一切桎梏,只想天塌下來也不管地縱情一番,或者耗盡體力之後,感官神經能得到暫時休息,不再心痛難過!
☆☆☆
吧台角落
魏若綺從頭到尾目睹了韋鴻獵艷的獨到功力。
她和酒吧老板是餐飲公會認識的舊識,為了讓琉星花坊多些飲料種類提供,特別央求老板讓她一星期打一天工,順便學點調酒技術。
誰知道她和韋鴻的冤家路如此之窄,好死不死又讓她踫上了。
當韋鴻摟著剛認識不久的性感尤物離開,有眼楮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們的下一步是另闢「戰場」徹夜狂歡,解放堆積的。
盡管內心再多不願意,魏若綺無法騙自己不這麼想——
殘酷啊!事實竟是那麼割心剖肺的痛……
原來,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活得好好的,隨時隨地如蒼蠅盤繞在側的年輕美眉,爭先恐後搶著繽紛豐富他的生命——
年輕力盛的他享受當下尚且不及,哪來多余時間追憶一段不該的情緣呢?
魏若綺痛心逼迫自己接受事實︰對他而言,那夜,只是不小心的擦槍走火,在他紛紜繁眾情史中,可能連記一筆的價值都沒有。
唉!冀望什麼?貪圖什麼?又傷心為哪樁啊?
魏若綺不斷罵自己,說到底,韋鴻是弟弟,足足比自己小五歲的弟弟!
十幾年前瘦弱干癟的他是,現在高大英俊的他還是,為什麼就不能認清弟弟終究不能變情人的事實呢?
搖搖頭,魏若綺狠吞胃里翻涌的酸澀,沒料到反而搖出不可抑止、狂飆奔流的淚水……
「若綺,你怎麼了?」眼尖的同事發現她的不對勁。「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事,剛調飲料不小心,檸檬汁噴到眼楮去了。」
魏若綺急忙怞了張面紙猛擦,哽咽著。「真是,笨手笨腳的。一點小事都弄不好,受不了!我怎麼這麼笨……」
「難免啦!慢慢做習慣了就會順手,你千萬不要灰心哦!」同事不明所以地安慰道︰「嚴重嗎?需不需要給醫生看一下?」
「還好。我去洗手間洗干淨。」
她拔足狂奔,沖進廁所里嚎啕大哭……
☆☆☆
「小綺……」
韋鴻睡夢里低喃夢囈︰「……你……真的不理我了?不要……」
同睡的汪瑜緊緊靠住他,把握任何一分一秒可以相依相偎的時光。
翻過身,他無意識擁抱身邊柔軟的嬌軀。「等等我……綺……」
「唔……別吵……」汪瑜皺皺眉,蜷曲身體繼續睡。
天已大明大亮,爛醉如泥的他們絲毫不受陽光的影響,各自陷溺在現實生活不能滿足的夢境里。
突然間,急促的腳步聲從大門口、庭院,穿越客廳、樓梯,一路傳來。
砰!砰!砰!砰!
「韋鴻!你給我起來……你在哪里?快給我起來!」
「誰啊?」汪瑜捂住臉蛋。「一大早吵死人?」
「你起來沒?」女人的嗓門震天價響。「還在做夢啊你?哼!真是白疼你了居然連你姐的好朋友都敢動?這些年讓你活得太消遙自在了是吧?」
「拜托!她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汪瑜索性整個人埋進被子里。
「找在跟你說話,有沒有在听啊!」
匡!臥房門被撞開,剛從國外趕回來的韋雁激動地掀開被子——
「起來你們兩個還混在一起?簡直要氣死我了!」
「是誰啊?」汪瑜縮蜷身子驚叫呼喊︰「這個女人好沒禮貌!怎麼可以隨便闖進入家房間里?」「噫?不是……你是誰啊?」韋雁尷尬地望著床上陌生女子,又看看韋鴻,吶吶問道︰「怎麼不是魏若綺?她人呢?」
「姐!噢……真是夠了!」韋鴻痛苦埋首低嚎︰「你發什麼神經?悶聲不響跑回來也不通知一聲?」「魏若綺呢?」韋雁遲疑地四處張望。「我打了幾天電話都找不到她——」
「我不知道。」韋鴻茫然搖頭。「好幾天前就搬走了。」
「搬回她的公寓了?可是那里的電話也沒人接啊?糟糕,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不理我了?」韋雁揣揣不安。
「那有什麼奇怪?」韋鴻忿忿不平地說︰「你沒頭沒腦把人家凶一頓,若綺說起來是你十多年朋友耶!是我也會翻臉。」
「若綺?若綺是你叫的啊?你給我注意一點!」
「姐——你不要神經過敏了,過去你的朋友我不也都直呼其名嗎?」
「那可不一樣!」
韋雁沉下臉,說什麼也要阻撓這段不應該發生的情感。「韋鴻我警告你,若綺跟我一樣是你的姐姐,是小綺姐姐,你可不……」
「夠了——姐,你什麼都不必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過去不管你們發生什麼,過了就算了,知道嗎?」
不放心的韋雁繼續耳提面命。「爸媽他們觀念保守,我什麼都沒敢說,萬一讓他們知道了,那後果……」
「知道知道!」韋鴻不耐煩推她出去。「你出去好不好?沒看到我房間里還有客人嗎?」
「知道最好,你年齡不小了,該分得清什麼該做與不該做——」
「我懂啦。」韋鴻痛苦地點頭。「嫁人才沒多久,你變得比老媽還羅嗦耶!」
好不容易趕走羅嗦的姐姐,一旁看半天好戲的汪瑜繼續疲勞轟炸。
「デ!我懂你為什麼郁卒了,原來,你喜歡的女生是你姐的朋友。」
「關你什麼事?」
韋鴻徑自走進浴室盥洗,嚴酷下逐客令。「沒事你可以走了。」
「啊?怎麼走?」她撒嬌要求。「這里是荒郊野外,你送人家一程吧?」
「沒空!你自己叫車。」他無情拒絕。
在他心里,此刻全力牽掛懸念的是姐姐聯絡不上的魏若綺——
他擔心她的安危,也憂慮沖動的她會不會做什麼蠢事……
一層疊一層的擔憂幾乎將他淹埋窒息,思緒里佔滿她的影子,再沒有空隙容納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