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沒有了催債電話,飯店工作就可以保住的郝好,在睡了四個小時後,準8點他就從床上爬起來,收拾整理走路到飯店進行白天的工作。
做著和往常一樣的事情,11點的時候,店長和副經理、其他廚師們也來打卡上班了。
「來來來,大家,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本店新聘請的廚師,剛從營養學校畢業,專攻中式料理的小胡。年齡雖小,做的菜可相當不錯。小胡,來和大家見見禮。」
趁著店中的人圍上新來的廚師小胡問東問西的時候,店長對郝好招招手,示意他到辦公室來。
郝好望望新來的廚師,已經差不多料到店長會跟他說什麼了。
果然,「郝好,這段時間你在店中實在是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已經有很多員工跟我提起,說很擔心你會不會把麻煩帶到店中波及他人。雖然我很可惜你做菜的本事,但是經過深思熟慮我們店還是不得不……。你懂吧?你欠我們店的兩個月工資看在你一向工作努力的份上,就當作遣散資不用你償還了。但是,因為錯處在你,所以你當初押的保證金我們店將不會歸還。啊,對了,等下我會讓副經理跟你回去把兩套制服拿回來。就是這樣了!」店長一攤手,表示無可奈何。
郝好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可是他知道強求亦無用。怕事的店長是絕對不會理睬的。點點頭,走出辦公室,去更衣室換衣服。出來的時候,副經理已經在等他了。
坐著副經理的車,來到自己的住處。從家里把制服取出拿到樓下交給他。接過制服,副經理連最後的問候都沒有,立刻發動車子一溜煙的離去了。
在樓下呆站了一會兒,郝好開始考慮去找另一份新的工作,明天白天去雇人市場看看吧。看有沒有招聘只做白天工廚師的地方。或者苦力活也行,比如說建築工地什麼的。
拖著腳步,爬上四樓,回到冷清清的家中設好鬧鐘,倒頭就睡。這一個月來,他幾乎沒有哪天睡覺是超過四小時的。神農架輪休的日子,也是他去撿破爛賣的日子。不要不相信,窮到極點的人,是不在乎那一點面子的。為了那一點小錢,為了要填飽肚子。
工作的日子他可以在店中吃。但休息的日子他不得不想辦法喂飽自己。可是他手頭上連二十塊錢都掏不出來。去揀人家不要的紙盒紙箱當廢紙賣了,也可以換得幾塊錢。至少不偷不搶。也不影響他其他的工作。
相對于白天飯店的工作來說,郝好更喜歡晚上在神農架的工作。
因為他每次去的時候,調酒師的小輝肯定會對他笑臉相迎。在開店之前的一個小時,總是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度過。就連關店後的一個小時本來在兩點就可以下班的小輝也總是留下來陪他把善後的工作做完。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出勤表上兩人的時間變得相同,連周休日都是一模一樣。這讓寂寞慣了的郝好暗暗心生感激。
「怎麼了?看你臉色好像很不好,你有好好休息嗎?還是有什麼煩心事?」把酒杯從玻璃櫥里拿出來陳列的小輝關心地問道。
做完自己的工作出來幫小輝的郝好看看他,沒有吱聲。
「說啦,你不說放在心里更難過。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幫你呢。吶,」
沈默了一會兒,在memo紙上寫道︰我在找白天的工作。你有什麼可以介紹給我做的嗎?我什麼苦都能吃,就算是碼頭搬運工也可以。
「哈!阿好,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晚上都做這麼遲了,你白天還要找工作?要還錢也不必把命都搭上吧。你到底欠了多少?問曉他都不肯告訴我。如果數字不過十萬,我可以先幫你墊上。」小輝停下手中的工作,認真地看著他。
郝好面向他感激地笑了。這一個多月來,還是頭一次有人願意主動借錢給他,而且還是才認識一個月的店中同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借,他也是非常感激的。
隨手在紙上寫了一個數字,小輝愣住了。
「這是欠額?」
郝好點點頭。
「不是開玩笑?」
郝好笑笑搖搖頭。
「你原來是開公司的?現在破產了,所以才欠了這麼一個數字?是被曉的公司擊垮的嗎?」
「呵呵……」難得的,郝好笑出了聲音。
「好吧,我不問你是怎麼弄出這麼大一個洞出來的了。我現在只能建議你︰去買高額彩票!」小輝苦笑著,這個老實頭是怎麼才欠了這麼一筆巨額債款,是被人騙了嗎?
「我可以幫你打听打听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工作,請稍等幾天。其實,你也可以詢問一下你的債主,他人面廣,自己手上也有不少產業,如果你拜托他,我想他應該會幫你想想辦法的。你現在生活上一定很困苦吧,多的沒有,萬兒八千的我總能掏出來,你不要不好意思,如果有需要就跟我提吧。不要把身子弄垮了。」一個月下來,明顯感覺他瘦了一圈的小輝不忍心地說。
沒關系,還有兩天就發工資了。你現在借我,我不知要到哪個猴年馬月才能還你。還是算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感激!郝好迅速的在紙上寫道。
「喂!郝好先生,我請你來是讓你來工作的,可不是讓你來泡男人的!在玩什麼鴻雁傳書啊?讓我看看!」突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奪去吧台上的memo紙。
「曉?你那麼早來做什麼?阿好是在和我工作,你不要亂說好不好!」小輝白了一眼來人。
「嘁!工作中有寫這個的嗎?你要找工作呀?怎麼,那家飯店把你辭了?」來人──趙曉偉趴在吧台上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郝好。
還不都是因為你手下的員工!如果他不老打電話到店中催債,店長也不會把我辭掉。現在我沒有工作了,你開心了!郝好看著那張讓人生氣的臉,有種想打他一巴掌的沖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並不會真的作出來。
「曉,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不要一來就找阿好麻煩好不好?」小輝看不過去,出面相護。
「來吃飯的呀。嘖,小輝你怎麼這麼護著這小子?該不會對他有意思吧?還叫他阿好……哈哈哈!如果真是這樣,我可要佩服你的眼光,佩服你……眼光實在有夠……」作了個大麼指朝下的動作,趙曉偉笑彎了腰。
握握拳,郝好忍下了怒氣。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沒有節躁腦子里只想著那種事嗎!男女朋友三天兩頭的換,小心得病!
這一個月來,經常看到趙曉偉帶著不同的人到店里喝酒。一個月下來,竟然沒有重復的面孔。郝好對他如此放蕩的生活深深不以為然。
再一次認識到這個人和他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如果沒有欠款這件事,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和這樣的人有交集!
笑夠了的曉偉趴在櫃台上眯著眼楮看臉不知是羞還是氣得通紅的郝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開口說道︰「我可以介紹你一份不錯的工作,又輕松又賺錢。」
「曉!阿好不是那種人!」小輝連忙出面阻止。
「我當然知道他是哪種人!你放心,我說幫他介紹的不是你想的那種工作,哼,你也不看看這老小子長什麼樣,就算他想去做有沒有人買他都是問題。」探身從吧台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拉開起子。
仰頭喝了一口,在memo紙上寫下一行字撕下來遞給郝好說道︰「明天起你去這個地址報道。工作內容很簡單,負責早中飯而已。要每天到。工資每月固定兩千。做得好,有獎勵。你做不做?」
真有這樣好的工作?只要做兩餐每月就可以拿兩千?郝好眼中充滿疑惑。
看出對方心里在想什麼,曉偉提起嘴角︰「如果你老老實實做的話,但如果你手腳不干淨,自然會有你的苦頭吃!好啦,去幫我炒菜!就做前天你弄的那道好了。還不快去!」
誰手腳不干淨了!郝好怒。
***
一大清早,郝好捏著手中的紙條來到市政府單位特別多的高級住宅區。明明是市中心,這里卻像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似的,周圍一片安靜。偶爾在高樓、院校和政府辦公地之間,可以看到佔地廣闊帶有庭院的家居。有的家居門口還有衛兵站崗。
不敢向這些古色古香的小居多看,郝好一路拿著紙條問人來到紙上所寫的地址。一大堆的彎彎繞繞,快把他的頭給轉昏了。
大約估計了下時間──手表他已經賣掉,只留下了鬧鐘。早上出來時是準六點,一路模索過來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可能快7︰30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太遲……
因為趙曉偉告訴他是做早中飯,而在他的常識中,早飯應該是在7點左右吃的,甚至更早。所以他很擔心自己會不會已經遲到。如果對方家里有孩子,那麼這個時間應該是小孩吃完飯去學校上課的時間了。
站在這所現在已經很難看到的舊式帶庭院二層小洋樓前,郝好猜想對方是不是什麼高官要人。猶豫了一會兒,重新核對了一下手中地址,確定無誤後按響門鈴。
等了一會兒,什麼反應都沒有。該不會已經出門了吧。怎麼辦?會不會因為遲到給別人留下壞印象?想到今天晚上如果讓趙曉偉知道自己遲到的事情,大概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更何況這份工作還是他介紹的。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就又讓我每月無論如何得償還一萬五?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理,郝好再次按響門鈴。良久,還是沒有反應。
最後按一次,如果再沒反應的話,就只好回去了。
剛把手指離開門鈴。就听有人在罵︰「他女乃女乃的,是哪個王八蛋一大清早不讓人睡覺跑來搗蛋!要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看老子不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是誰?!」
這……聲音好耳熟,這罵人的方式怎麼那麼像某人……
「靠!是哪個兔崽子耍老子玩……」看樣子對方要掛斷對話機了。
怕通話被切斷的郝好連忙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有一個通話口。學著電視上看到的把頭湊過去︰「您……早。俺……」
「女乃女乃的,原來是你這個鄉下二哥!別俺啦,老子已經知道你是誰啦!真是的,那麼一大早跑過來干什麼?!還錢也沒看你那麼積極!進來!」
原來是他!郝好的臉頓時黑下來。我說世上還有誰說話那麼難听,原來真的是他。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來開門的郝好不由怒上心頭。這個人怎麼這麼過分!就因為自己吵了他睡覺就把人關在門外置之不理。不是他自己說讓人來做早中飯的嗎?怎麼人來了卻不開門?!
「喂!你在門口干啥?還不快進來!老子還要睡回籠覺呢!磨蹭什麼?!」從傳話機傳來趙曉偉不耐煩的聲音。
嗯?什麼意思?門沒開你讓我怎麼進?
「門……沒……」
「啊!你是豬啊!連門開閉能從內控制的都不知道!把門推一下就可以開了!女乃女乃的,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走路吧!徹底一個農二哥!」
氣得咬牙,強行忍住屈辱,伸手把門推開,果然庭院的大門一推就開了。
剛推門進入庭院,大門就在身後無聲無息的關上。通過栽有花草樹木堆放假石山的庭院,走到小洋房的玄關,玄關門是打開的。看見門口擺放的鞋架,正在想要不要月兌鞋入內時,屋內走出了一個人。
「把鞋子月兌了,換鞋入內。那雙灰色的是專門給來打掃的人穿的,你先穿那雙好了。」看到郝好腳上的球鞋,一皺眉頭︰「你腳不臭吧?如果有味道麻煩你到院中把腳洗淨在進來。我討厭不講衛生的人!」
忍!忍!郝好拼命告訴自己他是你的債主,能忍就忍吧。他是這屋子的主人,有什麼要求也是不奇怪的。強忍屈辱,把鞋子月兌下換了那雙灰色拖鞋。感覺到對方正在觀察自己那雙穿了有三四年的球鞋的目光,不禁感到萬分尷尬。
「你這麼早來做什麼?」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味的趙曉偉讓開身子抓抓腦袋一副困困的樣子問道。
來做飯的!你忘了自己昨晚說的話了嗎?瞪了他後背幾眼,跟在其身後進入客廳,郝好在心中回答道。
屋內的擺設相當的……怎麼說呢,中西結合?瀏覽了一下客廳大概布置的郝好想到。感覺和趙曉偉這個人有點不符。有點過于中規中舉且過于隆重。讓身穿卡通圖案睡衣的趙曉偉顯得年幼許多。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穿這種孩子氣的睡衣。
「喂,你不要動不動就裝啞巴好不好?人家在問你話的時候,就算是禮貌上也應該回答一下吧。還是你干脆連言語功能都喪失了?」曉偉轉頭看向沈默的他。
「做,飯!」郝好一字一頓。
「做飯?我的天!你一大早把人從床上鬧起來,就為了來做飯?我昨天可是凌晨三點半才睡的哎,你別告訴我你只回家睡了…三…個小時?……就跑來了。你只睡了三個小時?」
兩個小時。……你管我睡幾個小時!廚房在哪里?做完了我也好快點離開這里。
看見郝好緊抿著唇瞪著他,曉偉突然覺得很好笑。這個老小子做人怎麼這麼認真?讓他來做早飯,他就真的來做「早」飯了。連覺都不睡。
「郝先生,你已經長的夠不上台面了,不必再掛著兩個黑眼袋出來嚇人。我可不想自己店中的員工因為工作中打瞌睡燒了廚房或放錯調味料之類。你給我注意點日常生活,老子也沒把你逼到這種程度吧?」曉偉心里十分不爽,至于不爽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做,我也沒精神吃。這樣好了,那有一張沙發你在上面補個眠,等我睡醒了在喊你做飯。今天早飯中飯合一起吃。記住,不要在我家亂翻,如果少了什麼小心我扁你。」指指客廳中的沙發,曉偉柔柔眼楮向樓上走去。
郝好一下子看看沙發一下子看看趙曉偉轉身離去的背影,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不是被你叫來做飯的嗎?怎麼又叫我補眠?該不會是他想找借口扣我工資吧。郝好滿月復疑惑。沒辦法,他對趙曉偉這個人實在沒有好感。以至于對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忍不住加以猜測。
不敢真真躺到沙發上睡覺的郝好只能干干的坐在沙發上,等待曉偉的起床。
「……喂!你這只睡豬!給我起來!老子喊你來可不是讓你來我家沙發上流口水的!該死的,快起來給我做飯!老子快餓死了。」
朦朦朧朧的感覺有人抓住他的衣領不停搖晃,當听到「沙發上流口水」這句話時,郝好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楮第一件事就是用手背去擦唇角,臉也羞得通紅。我怎麼會睡著了!
曉偉看見他的動作傻掉了,「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又沒說你真得流口水。不要再擦啦。起來做飯。真是無趣的人!」
你!郝好停下手紅著臉怒視曉偉。
轉過身沒看見他表情的曉偉對身後招招手說道︰「我帶你去廚房。今天就隨便一點,下次記得買菜帶過來。我會預先付你買菜錢。菜色你可以自己挑,只要你別扣太多,我不介意你把剩下的錢放進自己口袋。以後,我會在晚上去店里時或者打電話告訴你第二天早上來的時間。免得你又發神經一大早沖過來擾人睡眠。……」
「俺……沒有……電話。」打斷他喋喋不休的話語,郝好說明道。
「你連電話都沒有?我記得你家里好像是有電話的吧?」曉偉轉頭看他。
「停……了。」
「停了?你好好地把電話停了做什麼?……見鬼的,你別告訴我因為你沒錢付所以停了。」
點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
「Shit!把它再打開!廚房在這邊。」
他的嘴巴難道就不能干淨一點嗎?對曉偉時不時吐出的髒話感到頭痛的郝好。
推開廚房的門,郝好發現這里和客廳不同,完全是西式作風。正是時下流行的廚房管理化設計。完善的通風排氣設備、漂亮的吊櫥、精致的酒櫃、大理石的料理台和同質地的流水池。看起來……清爽而且嶄新。
「一年前裝潢的。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些東西的用法吧。鍋碗之類的都在拉櫥里。你自己找著用,如果有缺的,跟我說一聲。我會付你錢買。那邊是冰箱。」指指一扇看起來像是門一樣的地方對郝好解釋道。
這是冰箱?這麼大……又不是開店,有必要嗎?有錢人的奢侈!一年前裝潢的,到現在都看不出有用的痕跡,那位來打掃的人想必很負責吧。郝好順著曉偉的手指看向那座冰箱暗想到。
「這里基本上都沒什麼人用。我一般很少在家吃飯,就算吃也是叫外賣的時候比較多。」看出郝好的疑惑了麼,曉偉這樣解釋道。
原來如此。可是,這麼大一個家就他一個人嗎?就算他是獨生子那他的父母呢?難道就他一個人住在這里?
「冰箱里大概就是這些東西,你看著用。正好冷凍櫃里有從日本空運過來的松牛。你把它做成料理好了。」
松牛?牛肉的一種?郝好不懂。
「松牛的松指的是日本牛肉產地。據說味道世界一流,味道是不是世界一流我不敢說,但價格是世界超一流倒是沒錯。」對天翻了個白眼,對那個人無聊的行徑嗤之以鼻。你以為用昂貴的東西就可以打動我的心嗎?老子的家產可不比你少!看在松牛產量不多暴殄天物可惜的份上老子才沒把它扔掉。
「好啦,給你三十分鐘做飯。下午兩點我還有個不得不去的會議呢。做兩人份,一起吃好了。」像是施恩似的,曉偉邊說邊往廚房外走去。
他怎麼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為什麼我沒問出口,他都知道了似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