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應煦外出洽公,順便到應璃家中找姊夫,听說他因為壓力過大胃潰瘍,開會開到一半倒下來,現在在家修養一個禮拜,他這個始作俑者于情于理都該去看看他。
「姊夫好點了嗎?」
「好多了,現在在午睡。他說,他已經有一年多沒過過那麼悠閉的日子了,全拜你所賜!」說完,忍不住槌弟弟一拳。
「所以我不是來看他了嗎?」應煦失笑,正好看到小外甥女拿著撲滿,興匆匆地跑進房間。
他听說那個小老師又來家里上課了,上個課會那麼興高采烈嗎?听小女生們的尖叫聲不斷,他好奇地走近一看——
「一個一百八,兩個三百五,三個便宜賣,算你們五百就行了。」
「不能算便宜一點嗎?」小外甥女看上一條可愛的兔子項鏈,可憐兮兮地問。
「已經很便宜了,你去問問看哪里還有這種價格、這種質量。」
小表念書不念書,又在做生意!
應煦一進門,小女生們立刻嚇得把所有東西蓋起來,而他則站在小男孩背後,故意咳了兩聲,「念書不念書,現在是在做什麼?」
謝昶熙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反倒慢慢抬頭看著他。
「大家功課都寫完了,現在是下課時間。」
「那這是什麼?」他抬起其中一個小貓咪玩偶,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我拿家里多出來的玩具賣給需要的人,這些東西又不貴,大叔不用緊張。」
他慢條斯理的打開另外一個盒子,里頭裝有更多的小珠珠吊飾,小女生們看到又圍了過來,討論該買哪一個好。
「小小年紀不好好念書,為了賺一點小錢四處拿東西兜售,這樣表示你很聰明嗎?」
謝昶熙撇嘴一笑,對他的教訓不甚在意。「大叔,這對你來說可能是小錢,但是對我來說,這可是兩個禮拜的餐費,攸關生死耶!還是說你也要買嗎?要買就快選,不然等一下被搶光我可不管。」
這小孩怎麼這麼刁鑽,現在的小孩都這麼難教嗎?念了他一句,居然回他好幾句!
「你媽沒給你錢吃飯嗎?」
「當然有。」他淡淡地說,「可是除了飯錢,還有參考書、講義、美術用品,你難道不知道每樣東西都要錢嗎?一直跟媽媽要錢根本不能算是個男子漢。」
雖然這些東西也是老媽做的啦!不過如果照母親那種溫溫吞吞的個性,哪有辦法像他這樣買到好價錢?
男子漢?這個小家伙是為了家中生計才做這種事?該說他是孝感動天,還是本末倒置?
「不管怎樣,這里不是你該做生意的地方。」
「是嗎?」謝昶熙拿著兩雙縫滿蕾絲珠珠的HelloKitty走出去,只見他走到應璃身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話,她便關心地抱著女圭女圭向他道謝,然後拿錢給他,他推著手,直說不用不用,但應璃非常堅持,最後塞了五百塊到他手中。
拿著鈔票走到應煦身旁,他得意一笑,轉身走進書房內,繼續賣吊飾。
這小表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啊?為什麼每次遇到都跟他不對盤?他居然完全不怕大人,他媽媽是怎麼教小孩的啊?如果是他兒子,他非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不行不行,他再這樣下去實在太糟蹋自己的天才腦袋,他得好好開導他。
十分鐘後,謝昶熙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應煦居然主動開口說要送他回家,原本以為小家伙會賭氣不上車的,沒想到他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能省一次公車錢,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麼小就懂得能屈能伸,這小家伙雖然囂張了點,但膽子很大,很好。
「你叫什麼名字?」
他撇撇嘴。「不是說過了嗎?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寫,那倒不如不要說。」
「既然你不講,那我幫你取蚌綽號好了,你是比較想要‘臭小子’,還是‘小表’?選一個吧!」
一想到綽號,他就頭皮發麻,老媽幫他取的小名連同學都知道,從小被叫豆豆叫到大,就連點名老師也叫他豆豆,偶爾在考卷上寫「謝昶熙」三個字還有人不會念,這叫他怎麼可能不怨?
難得有人要叫他的名字,他當然不會說不。
「我叫謝昶熙。昶是一個永遠的永,旁邊一個日,熙是康熙的熙。」
應煦一听,忍不住皺眉,「誰幫你取的名字?」
「我媽。」
「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她說因為我爸的名字也很不好寫,所以我也要跟他一樣。」
「這是什麼道理?」
「對嘛!!這是什麼道理?」難得有人跟他一個鼻孔出氣,他立刻放下剛剛的恩怨,同聲附和著。
「沒有什麼比較好念的小名嗎?」
「沒有。」他回答得很快。
「好吧,那我叫你昶熙。」還是趕快切入正題,「昶熙,其實你很聰明,可是你現在不適合把精力花在賣弄小聰明上,這對你沒有好處。」
「為什麼?可以賺錢啊!」
「因為你現在還是學生,應該把心思放在課業上。」
「連生活都過不下去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啊?」
「你……」應煦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他能想象這個小表的爸媽晚年一定會被他氣到中風。「你爸呢?家里就你媽一個人在賺錢,他難道不會盡一點為人父的責任嗎?」
「我家沒有這個人。」
他知道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問題,但小小年紀就這麼憤世嫉俗似乎不太好。
「所以你才四處賺錢,不想讓母親太辛苦?」
謝昶熙低著頭不說話,等于默認了。
應煦用大手拍了拍他的頭,「男孩子有肩膀很好,可是你還小,不要太勉強自己。」
「關你屁事,哼。」
雖然他嘴巴那麼說,但頭一次有人這麼關心他,一雙大于撫在他腦袋上的力道溫柔而有力,謝昶熙頭一次被成年男子關懷,不知道是不習慣還是什麼的,他把頭轉到另外一邊,眼淚差點掉出來。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表!應煦搖搖頭,想一想要做什麼才能安慰這個小男生。
「想不想吃冰淇淋?」他說,「我知道有家冰淇淋很好吃。」
謝昶熙第一次來到這麼高級的地方。
整片的落地窗看得見人來人往的走道,外一頭還有浪漫的陽傘雅座跟灑水煙霧,更令人感動的是,上桌的冰淇淋居然除了密密麻麻的巧克力碎片外,還在盤子中間點綴上可愛的草莓。
他的雙眼頓時閃閃發亮,他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冰淇淋,尤其是上面綿密到冒泡的粉紅色乳霜……
他小心翼翼挖了一口放進嘴巴里,閉上眼楮用舌尖品嘗了一下,點點頭後說︰「甜度還可以,不過紅豆有點松散,攪得不夠仔細……還不錯啦!就市面上的冰品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應煦看著眼前的小家伙。他應該是第一次到這里吃紅豆牛女乃冰,但想法卻和他一模一樣。
「你倒是很懂吃嘛!」
謝昶熙得意揚揚的回應,「那是當然的,我媽做的紅豆牛女乃冰可是世界第一,我還沒吃過能贏她的冰呢!」
「是嗎?」應煦頗不以為然。「我……未來的女朋友做的冰才好吃,口感綿密又香濃,我去過世界各地旅行,吃過各種作法的冰淇淋,就數她做的最好吃。」
「怎麼可能,我媽做的一定更好吃。」
「我女朋友做的才好吃。」
這一大一小就這樣為了冰淇淋大眼瞪小眼,最後他們得出一個結論。
「比比看不就知道了?」
「好,那下一次我帶我媽做的冰淇淋,你帶你女朋友做的冰淇淋,我們來比比看,看誰做的比較好吃。」
事後想想,應煦也覺得沒必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不過,看小表和他吵得面紅耳赤的樣子,他覺得這才是一個小孩該有的童年。
周末,應煦和謝辛童約在她家附近見面,她穿得很休間,一件綠色長版外套里頭是一件簡單白色小可愛,再加一件墨綠色系的民俗風長裙,看起來比平常在公司小了幾歲。
原本這一切都相當美好,除了站在她旁邊那個礙眼的男人——
「謝小姐,怎麼一個人站在這里?在等人嗎?」卓志成原本只是下樓買個便當的,看到她在會客室,便走過去攀談。
「嗯,他快到了。」
「豆豆呢?怎麼沒有一起?」
「他現在周末要補習,下午才會回來。」
「這樣啊,所以你也可以趁機出來走走嘍?」他馬上提出邀約,「要不,下個周末我們去看電影吧!最近有一部鬼片很好看,要不要一起去看?」
「呃,再說吧!」鬼片?不要不要!
「童童,怎麼了?」應煦如臨大敵,他下車主動幫謝辛童拿起包包,宣示主權的意味十足。
「沒有啊,這是我的鄰居,卓先生,他下來買東西,我們在閑聊。」
閑聊?只是閑聊有必要靠那麼近嗎?他怎麼覺得這男人對童童獻殷勤的成分居多?
「這位是……」對方看見有競爭對手出現,馬上變了臉色。
「他是我朋友。」
「非常好的朋友。」應煦補充。
「有那麼好嗎?」她問。
他眉一挑,反問,「沒有嗎?」
這個表情,他又在不爽了!謝辛童立刻很沒骨氣的改口,「有啦有啦!你最好了。」
看他們一來一往,說沒有在打情罵俏就是騙鬼!奇怪,平常豆豆保護他媽媽保護得這麼徹底,怎麼會讓一個陌生男人趁虛而入呢?
「那謝小姐你先忙吧,幫我向豆豆問好。」
「好,再見。」
等卓志成走遠,應煦看看她周圍。「豆豆呢?怎麼不一起帶出來?」
「呃……豆豆很凶的,不能隨便帶他出來。」
「很凶?在我面前沒有狗凶得起來,如果它咬你,我幫你教訓它。」
謝辛童鼓著臉頰不敢說實話,怕應煦會教訓她。
買了食材到他家。她做了清爽的意大利面與簡單的蔬菜濃湯,吃完飯後,她依照慣例打開他最期待的冰淇淋——
「果然還是你做的好吃,這世上不可能會有人做的比你好吃。」
煦接著把前幾天和小男生打賭的事情說給她听。
「所以……你要我多做一份冰淇淋給他吃吃看?」
「沒錯。」
「可是……」謝辛童的表情有點猶豫,「還是不要好了,不要跟人家小孩子計較啦!」
他很堅持,「你不懂,這是男人的自尊,不管是男人還是男孩,這種事情是不能退讓的。」
她想了想。「還是不要啦!」
「為什麼?」
「萬一……萬一他媽媽做的比我好吃,以後你不吃我的冰淇淋怎麼辦?」
應煦有點驚訝,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想,令他心中雀躍不已。
童童害怕自己失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這代表什麼他還會不懂嗎?雖然這個小丫頭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抗拒他,但他相信真正的感覺是不會變的。
他將她拉到自己腿上,不管她怎麼掙扎,都將她抱得緊緊的。「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的手藝沒信心?」
「我……我……」他突然靠這麼近讓謝辛童有點不知所措,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臉紅心跳。他幾乎貼著她的臉頰說話,熱氣吹在她的臉頰上,更是讓她緊張得不敢直視他。
「童童,你還不懂嗎?不管其它人做得有多好吃,我最愛吃的還是你……做的冰淇淋。」說著,他舀了一湯匙的冰淇淋喂她。
謝辛童坐在他腿上躲也躲不掉,只好乖乖張開嘴巴接受他的喂食。
「好吃嗎?」應煦笑眯眯地問。
她捂著嘴巴,沒回答。自己做的冰淇淋她怎麼會不知道好不好吃,只是現在坐在他位上,而他又一反常態的對她如此親密,害她完全吃不出嘴巴里是什麼味道。
他以前才不會對她這麼好咧……不是使喚她做這個,就是做那個,有一點不順心就大呼小叫,哪像現在不但喂她吃冰淇淋,還朝她猛笑?
「好了啦!我自己吃……」被越來越高的不安籠罩,她哪還能安心吃冰?
應煦把冰淇淋拿開。不讓她拿到。「這可是我第一次喂你吃冰淇淋,乖,要听話。來,把嘴巴張開。」
「這才不是第一次呢!」受不了他繼續肉麻下去,她抗議。
他想了想,記憶中,他真的沒有直率的對她好過。「這是第一次吧!」
「不是,那個晚上,你喂了我好幾次……還把舌頭伸進來喂我……」
哪個晚上?喔,是那個晚上!想到自己曾經對她做的事情,應煦突然全身緊繃,臉色也轉紅,一時之間不敢看她。
他、他居然把舌頭伸進去,為什麼他一點也不記得啊∼
「我怎麼可能做這事?」他可是被前女友們票選為最純情的男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見他不相信,謝辛童傻傻地繼續說這︰「你本來用手指喂我,還在我嘴巴里面挖來挖去……我就受不了地咬你一下,你縮回手後……就、就……」
「好,停,停一下……」
這種場面光用想的就覺得煽情,真的是他做的嗎?應煦一只手遮著臉,實在是不敢看她。
「應大哥……你怎麼了?還好吧?」難還她不該提醒他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嗎?可是,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記得,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扁只敘述就能把人逗得全身發熱,這個小丫頭還敢問他怎麼了!
他轉頭看她,剛吃過冰淇淋的冰涼唇瓣看起來嬌女敕欲滴,鼻息間都是甜膩的香甜女乃昧,加上靠在他胸口的柔軟嬌軀……
「你看你,吃得到處都是。」他用食指輕輕描拭她嘴角旁的冰沙渣渣,再把手指放進她的嘴巴里。
謝辛童倒抽一口氣。這、這好像有點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