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根據種種線索,我斷定你這面銅鏡是唐朝出產的,而唐朝銅鏡工藝最發達的地方,就在揚州城,你對揚州城這個地名有熟悉感嗎?」趙莞清將視線從書本移向鏡靈詢問。
「揚州城?」鏡靈心一突,有種說不出的激動,「有,我似乎……真的是從那里來的。」
「那就暫時假設你的故鄉是在揚州城吧,只不過唐朝時代的揚州城已經不在了,現在只剩少數遺址,我只能帶你去現在的揚州看看,然後……可能你所熟悉的東西都不在了,這樣行嗎?」
鏡靈欣喜的點點頭,「不打緊,或許到了那里,我就會想起什麼也不一定。」
如果能這麼順利那就再好不過了!趙莞清暫時松了一口氣,解決了一個問題,倒是有另一個新問題產生了。
她從哪生出一筆錢帶著鏡靈來一趟中國大陸尋鄉之旅呀?
「唉,看來得想辦法多接一些臨時家教了。」
自從遇上鏡靈這個麻煩後已經過了兩天,趙莞清剛從學校要回自己的小套房,忍不住一邊走路,一邊喃喃自語。
她現在剩下的存款是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不可能全都拿出來,而且去一趟中國大陸不只機票要錢,吃住也要錢,得待上多久還不一定,她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額外的花費,看來勢必得另外賺錢不可。
但臨時家教哪有這麼好找?如果不早點存到去中國大陸的錢,鏡靈還不知得纏著她多久。
雖然跟鏡靈相處了兩天,她確定鏡靈對她是無害的,但家中有個「不是人」的東西存在,怎麼想怎麼怪,她還是希望能早點將鏡靈給擺月兌掉。
趙莞清一邊思考該如何快速賺錢,一邊走在人行道上,就快要回到小套房所在的大樓,渾然不覺就在人行道旁的停車格上,一輛黑色轎車外站了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還戴著黑色墨鏡,身上散發的氣勢很不尋常。
她一靠近,那兩名男子馬上站到人行道上擋住她的去路,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兩個擋路的家伙,錯愕的一愣,警戒心頓起,「你們是誰?干麼擋我的路?」
「我們少爺想和你談談。」其中一人用帶有日本腔調的生疏中文說著。
「什麼少爺?談什麼?你們找錯人了吧?」
「你是趙莞清小姐?」
「是。」她反射性的應答。
「那就對了。」
「嗄?啊——」
其中一人陡地拉住趙莞清的手,另一人打開轎車的後門,不由分說的直接把她塞入後座,緊接著火速關上車門,過程迅速又利落。
「哎呀!」趙莞清跌趴在後座椅子上,手忙腳亂的趕緊掙扎起身,才發現原來後座不只有她一人,已有另一名男子坐在旁邊的位子上。
他同樣身穿黑色西裝,但和外頭那兩個像是保鑣的男子所散發的氣質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尊貴之氣,好像是什麼皇室貴族出身的大人物似的。
他看起來很年輕,應該還沒超過三十歲,英俊帥氣的臉蛋好看到讓趙莞清直發愣,腦袋只冒出三個字——花美男!
好美喔,就像是日本杰尼斯偶像團體專門出產的美型男,他如果演偶像劇男主角肯定爆紅,瞬間迷倒一票小女生。
只可惜這位花美男眼神冷酷,臉上沒有笑意,他雙腳交迭,雙手也環繞胸前,下巴抬得高高的,以一種睥睨人的眼神瞪著對他發花痴的趙莞清。
「趙莞清小姐?」
「是!」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心髒卜通卜通狂跳,她已經很久沒有迷戀偶像了,也不是什麼「外貌協會」的成員,但眼前這位花美男就是莫名的電到她了。
男子對女人初次看到他的驚艷眼神早就習慣,甚至感到不屑,只認為她又是一個被外貌迷惑的膚淺女人。
他用著非常標準的中文說︰「趙小姐,在下‘鞍作俊彥’,是晉唐工藝目前的負責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和你談談。」
鞍作家的成員從小就接受菁英教育,除了日文外,還一並學習中文、英文,听說讀寫樣樣精通,所以和趙莞清的對談對他一點障礙也沒有。
「晉唐工藝……」趙莞清腦袋還有些迷糊,慢了好多拍才猛然驚覺他剛剛說了什麼,「日本晉唐工藝?」
她沒有听錯吧,是那個晉唐工藝?晉唐工藝的負責人怎麼會突然找上她,而且還是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花美男?
「沒錯,就是日本晉唐工藝,我們家族珍藏的一面家傳唐鏡目前正在你手里,希望你能夠無條件歸還。」鞍作俊彥不想多說廢話,直接表明來意。
這一面銅鏡珍貴無比,價值非凡,是他們鞍作家重要的傳家寶之一,鞍作俊彥才會慎重的從日本前來台灣親自處理,希望能順利的將鏡子帶回去。
「你怎麼知道我這里有一面銅鏡?」趙莞清一頓,趕緊自清,「不過那銅鏡真的不是我偷的,你可不能把我當小偷看待!」
這下子她的腦袋終于全醒了,也沒再繼續被鞍作俊彥那可比杰尼斯偶像的美貌給迷惑,就怕他報警抓她。
「只要你願意無條件歸還銅鏡,鏡子是如何到你手上的,我不會繼續追究,就當沒這件事發生。」
鞍作俊彥話說得好听,其實是因為他也不明白銅鏡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消失在晉唐工藝內的展覽館,然後出現在台灣?
他們鞍作家一千多年前聖武天皇在位時,曾經出過一位遣唐使譯語鞍作真一,當年鞍作真一從中國回日本後,帶回了一位妻子李綺兒,展覽館內所展示的唐朝工藝品,有大部分都是隨著李綺兒過來的嫁妝,而現在在趙莞清手中的那面鏡子,也是那時候來到鞍作家的。
銅鏡消失的隔天他們就發現了,鞍作俊彥馬上要人調出展覽館的監視器,發現銅鏡是在無人的情況下憑空消失,幸好放在展覽館內的珍貴物品上都藏有微型衛星定位追蹤器,于是他們照著追蹤器的指示,一路追到台灣來。
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趙莞清偷走銅鏡,而趙莞清在銅鏡消失的那一天雖然出現過,卻不曾踏入展覽館半步,所以他決定只要趙莞清願意無條件歸還銅鏡,他也就不再追究這件事。
畢竟這感覺簡直就像是銅鏡自己長了腳跟著趙莞清「離家出走」,偷渡到台灣來一樣,雖然很荒謬,但他的確無法指證趙莞清是小偷。
听到鞍作俊彥並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趙莞清終于松了一口氣,「我很想把鏡子還給你,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鏡子里有鏡靈,她死纏著我不放,非得要我幫她完成心願不可。」
趙莞清將鏡靈從銅鏡內出現,並且兩人間的交談協議全都一五一十告訴鞍作俊彥,雖然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听起來很荒謬,但她還是希望鞍作俊彥能相信,別把她當瘋子看。
只可惜鞍作俊彥很「正常」,一點都不相信她所說的話,還嘲諷的冷哼一聲,「很有趣的故事,我建議你可以去寫鬼故事,說不定一不小心就大紅大紫了。」
「我說的全都是真的!」趙莞清焦急的再度強調。
「那面銅鏡擺在我們鞍作家一千多年,從沒出現過什麼奇怪的事情,要是真有什麼鏡靈,早在鞍作家鬧翻天了,憑什麼你出現了它才開始作怪?」鞍作俊彥好看的眸微瞇,露出不屑的神色,「還是你打算以此招搖撞騙,好從我身上撈些什麼好處?」
「喂,你少狗眼看人低!」趙莞清氣惱的拔高嗓音,非常不喜歡他輕蔑的眼神,「誰想從你身上撈什麼,我還恨不得能夠馬上擺月兌鏡靈糾纏,落得清靜!」
「反正你不願爽快歸還就是了?」他就是認定她意有所圖。
「不是不願意,而是……」趙莞清深呼吸好幾口氣,努力恢復冷靜,不想被他給氣死。「要不然你現在就和我上樓去看銅鏡,如果鏡靈願意跟著你回去那最好,你直接把鏡子帶走,省得我麻煩。」
鞍作俊彥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他就等著看她還想搞什麼鬼!
說完,趙莞清下了車,鞍作俊彥也緊接著走下車,並吩咐保鑣在樓下等待,他一個人上樓就好。
趙莞清沒好氣的在前方領路,在打開大門時才赫然想起,她的房間平常不會有客人來,所以她也懶得整理,衣服書籍隨處放,那景象真的是……不太好意思見人哪!
鞍作俊彥見趙莞清門才開了一小縫就停下,沒有進一步動作,他雙眉蹙起,感到有些不耐煩,「還不進去?你想讓我在外頭站多久?」
「那個……」趙莞清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家里有些‘小亂’,你進去之後就當作什麼都沒看到,別太介意。」
鞍作俊彥輕應一聲,算是答應了。趙莞清才硬著頭皮將門大開,帶著他進到她的小套房里。
然而鞍作俊彥才踏入小套房一步,眉頭就忍不住挑了挑,臉色有些難看,只因小小的空間內隨處可見衣服散放在桌上、沙發上、衣架上,眾多書籍隨意迭放在地上,左一堆、右一堆,桌上甚至還有吃完還沒丟的便當盒、空飲料罐,唯一看起來還算干淨的,應該就是她的床吧。
這哪里叫「小亂」?簡直就是「狗窩」等級了!
這女人也太隨興了吧?鞍作俊彥真不敢相信,有一點潔癖的他馬上將這間套房視為「地雷區」,僵著一張臉,邁開的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就怕踫到什麼不該踫的東西。
趙莞清緊緊握住他的手,不讓他甩掉,「鏡靈說我是因為和她磁場頻率相合才能看到她,所以我現在是在分一些我的磁場給你,好讓你也能順利見到她。」
「荒謬!你分明是想佔我便宜……」話還沒說完,鞍作俊彥訝異一頓,眼神突然直視前方,簡直不敢相信。
鏡子上方本來空蕩蕩的,就在趙莞清抓住他手的那一剎那開始,一道模糊的身影開始在銅鏡上方緩緩現身,然後越來越清晰,清晰到他見到一名身著古裝的陌生女人正對他淺淺一笑,雖然處于半透明的狀態,五官卻非常清楚。
趙莞清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也見到鏡靈的樣貌了,她終于得意的笑著,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感。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