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
若她沒記錯,前一刻來收拾午餐的奴婢是稱她少夫人啊,「小姐,你是人不舒服,還是方才吃太撐了?」圓圓歪著頭,滿臉疑惑的瞅住不時傻笑的衛心蕎。
衛心蕎翻了翻白眼,「你才有病,本姑娘現在可好得很。」
「那小姐是在開心什麼?」圓圓一邊吃著甜點,一邊含糊的問。
「這……」衛心蕎神秘的揚高唇角。
「小姐別再吊圓圓胃口了啦!」
「不行,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秘密,佛曰︰不可說。」衛心蕎倨傲的仰起下巴,精神異常抖擻。
「哦——圓圓知道了,一定是大少爺他……嘿!」
「你嘿什麼嘿?」衛心蕎賞了她一記爆栗,似羞似憤的瞪著捂著額頭哀號的圓圓。
「小姐,圓圓都是被你打笨的。」
「你本來就笨,干我何事。」
這時,敲門聲忽起,「少夫人,您的父親打準南鎮前來探望您,大少爺問,少夫人是要在前廳見衛員外,還是請衛員外來此?」
房外,奴婢嚴謹的詢問聲讓衛心蕎是既震驚又歡喜。
阿爹來了!那她不就快要出頭天了,「圓圓,快跟她說叫我阿爹來此。」
圓圓猛點頭,趕緊吩咐下去。
哈!阿爹來的正是時侯,先前她因顧及阿爹會承受不住刺激而不敢向他求助,可現下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一旦阿爹向唐聿君證實她才是正牌的衛家千金,那一切的亂局都有個完美的結果,也就是說,今後她將與唐聿君雙宿雙飛,白首偕老,至于圓圓嘛……嘿,她自當竭盡所能的把她與唐曉二湊在一塊。
哇!幸福的未來已經朝她招手羅。
「小蕎,阿爹好想你。」門一開,衛老爺便急急迎上同時朝他撲來的衛心蕎。
「阿爹,女兒也好想你。」衛心蕎同樣將阿爹抱得死緊。
「小蕎,你在唐家過得好不好?聿君他有沒有很疼你啊?」
衛老爺充滿關懷的聲音卻有著些話的不自然,可衛心蕎並未察覺。
「爹,女兒有件事想告訴你耶。」
「正好,爹也有件事要拜托你。」
衛心蕎及衛老爺的話,同時都摻雜著某種程度的心虛及困窘。
「阿爹先說。」
「這……小蕎,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在你出嫁前,若不是阿爹及時收下唐家這筆聘禮,咱們衛家恐怕、恐怕老早就垮了。
小蕎,別看咱們衛家表面風光,其實這二、三年來早就入不敷出,尤其是你那些哥哥們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一下子就把僅的家產全數敗光,所以……唉!為了維持住這個家,阿爹才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唐家這門親事。
可是小蕎,阿爹快撐不下去了,若沒在十夫內籌出三萬兩來還錢莊,咱們的祖宅就會被……嗚……女兒啊,這筆數目真的太大,阿爹沒臉向聿君開口,所以你一定要幫阿爹這個忙啊!」衛老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著。
天呵!是三萬兩,而不是三百兩、三千兩耶!
阿爹不好意思向唐聿君要,那她就好意思嗎?
可看著阿爹那張老淚縱橫的臉,她說……唉!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
「小姐,求你別走來走去了,圓圓的眼楮都花了。」
「圓圓,我的好圓圓。」冷不防地,衛心蕎一臉諂媚的抱住驚嚇到的圓圓。「拜托、拜托啦,你去跟唐聿君要三萬兩好不好?」
「什麼!要我跟大少爺要錢,我……我不敢、我不敢!別叫我、別叫我啦!」圓圓白著臉,忙不迭地掙開她的懷抱後,一溜煙地跑掉。
「圓圓!」衛心蕎氣得猛跳腳。
她的臉蛋迅速地垮下,一副甚為苦惱,且不知所措的趴在桌上。
這下可好了,她衛心蕎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美夢才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宣告破滅,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敢向阿爹透露她已經淪落成丫環,「怎麼辦?向他開口要錢,我真的辦不……」
「你要跟誰開口要錢?」
「就是——」衛心蕎被這聲音嚇得跳起來,「你、你什麼時候來的?」不太敢正視唐聿君的她,目光頻頻閃爍。
唐聿君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緩緩地坐入大椅中。見他無意離去,衛心蕎原本想一鼓作氣的將衛家的困難說給他听,可當她一觸及他那雙莫測的黑眸時,她又退縮了。
「你尚未回答我的話。」他好意提醒。
「就是我想……向你那個……」衛心蕎支吾半晌,還是不敢提借錢的事。
「嗯?」
「就是我想……我去倒壺熱茶來。」
「站住。」唐聿君悠悠響起的嗓音,喚住衛心蕎急欲離去的步伐。
「還有事?」她訥訥的問,卻沒勇氣轉身面對他。
「看著我說話。」
衛心蕎不自在有咽下緊張的口水,不斷地告訴自己,衛心蕎!別慌、別怕,鎮定點,既然唐聿君硬在留住你,你大可把話講白,還是你寧願眼睜睜的看著衛家垮掉,也不願意開這個口?
衛心蕎深吸口氣,猛一轉身,「大少爺,我想向你借——」她激切的聲音驟然哽住。
衛心蕎,你以為你是誰?在唐聿君還未松口前,你什麼都不是!
唐聿君劍眉輕挑,薄唇微勾,懶懶地問道︰「借什麼?」
「借……借……」
「說啊。」唐聿君笑了下,似帶有鼓勵意味。
怎麼辦?是衛家重要,還是她的臉皮重要?
「大、大少爺,那天你對我說,你趕走臭狐狸是因為她傷了你最重視的人,那個人是不是指我啊?」說完,她的小臉也已經紅成一片。
「借」了老半天,她的心思反倒轉到這兒來。或許,她可以先確定她在他心中到底佔有多少分量,再來談談借錢的問題。
不過,接下來的一聲嗤笑,卻令她當場傻眼。
「小蕎啊小蕎,我真不曉得你是憑藉什麼,又是仗著哪一點認為,你是我唐聿君最重視的人?」他睇了眼她倏然繃起的俏臉,聲音異常輕柔。
「難道你指的人不是我?」這怎麼可能!臭狐狸就只害過她,不是嗎?
「這重要嗎?」他沒有正面回應。
「當然重要!」她很用力、很大聲、很激動的回答。在他心里,她若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那就甭提借錢的事了。
「小蕎,你似乎太激動了。」
「我哪能不激動,這可是關系到我的……」她咬住下唇,臉上表情豐富得可以,未幾,她硬逼著自己要冷靜,「既然不是我,那就是圓——少夫人是不?」她的臉已經臭到不行。
「本少爺沒興趣在這話題上打轉。」唐聿君俊美的面容上泛起一絲不耐。
「你!」可惡,他到底想怎麼樣?好,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干脆豁出去算了。「大少爺,我要向你借三——三十兩銀子。」話聲甫畢,她當場皺起臉,恨不得立刻變出一根鐵錘敲自個兒。
唐聿君哂笑了下,「可以,你去帳房領吧!」
「哦。」她毫無生氣的應了聲,垂頭喪氣的離開,臨走前,她仍舊幾度欲言,可都礙于某種原因而數度哽住。
待她一離去,唐聿君的神情隨之一斂。
「嚴嘯。」
「在。」嚴嘯閃身而入。
「去贖回衛家的祖宅。」唐聿君吩咐道。
「是。」
沒錯,他所重視的人的確是她。倘若,她能老老實實的對他說出她的困難,他絕對會很樂意的擁她入懷,然後替她解決所有問題,可她不是,她寧願守著那份無用的骨氣,也不願向他求助。
哼!他就好生等著她能熬到何時!
☆☆☆
唐聿君,這是你逼我的!
看,就連月亮也贊成我的作法,所以很配合的沒露臉。
衛心蕎奸笑一聲,驀然從矮樹叢里冒出,躡手躡腳的模到書齋前,咦!沒上鎖,她竊喜,悄悄地推開門且迅速轉身關上。
成親以來,唐聿君大部分都睡在書齋的內室,當然,為免驚動他,她的手腳得快一點。
首先,她來到書櫃前,開始翻找。
沒有。
她不死心,將整個書齋再徹底搜過一遍,但仍舊沒有。對!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隨便亂放,那麼說的話……衛心蕎眼泛恐懼的瞥了眼內室的房門,不敢冒然闖入。
可是,離開就剩沒幾天,她再不快點拿到手,他們衛家就真要流落街頭了。
「你在找什麼?」
嬌軀重重一震,立即的,她連回眸的沖動都沒有就快速移向門口。
然,她的指尖尚離門閂還有一大段距離時,整個人就突然住後撞上一堵結實的肉牆,她瞬間倒怞口氣,顫抖的垂下頭,瞪住橫在她腰間上的健臂。
完了!
忽地,她輕呼一聲,呼吸驟感困難,「大……大少爺,你不要這麼用力,你弄痛我了!」環住她的臂膀忽然收緊,嚇得她悶聲喊出。
「痛?你還曉得什麼叫痛?」唐聿君幽深的瞳眸,閃著寒光,若非他保有幾分理智,說不定真地拗斷她的腰。
她實在太可恨了!
「我又不是木頭,當然曉得什麼叫痛。」
唐聿君笑了,可笑意卻未達眼底。
「小蕎,你真是令人又愛又恨!」唐聿君逼近她的臉。
登時,一股夾雜危險的熱氣瞬間噴拂在她的耳上。
衛心蕎倏地打了記冷顫,「你……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啊,好疼。」耳垂被重重嚙咬了口,疼得她猛縮肩。
「小蕎,我可以給你辯解的機會,說,你來這里做什麼?」他的聲音異常低啞,似乎在隱忍什麼。
衛心蕎絞盡腦汁,卻因背後危險的氣息擾著她,而遲遲找不出個好理由。
「再不解釋……」
「我是來瞧少爺睡了沒!」情急之下,她胡亂扯道。
「嘖!請恕本少爺愚昧,無法理解你話中之意。」
「是…是這樣的,少夫人十分關心大少爺,所以特地差我前來看看。」
「哦,既然夫人如此關心本少爺,那本少爺理當命人請少夫人過來才是。」
「別!」衛心蕎一嚇,想也不想便月兌口而出。
可她也在語出口後,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笨!你急什麼急。
「怎麼了?」他貼近她的耳畔戲問。
「大少爺……少夫人她已經睡了,所以我……」糟糕,她快要掰不下去了。
「嘖!小蕎,你再編造啊,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唐聿君淺笑道。
衛心蕎倍感惶惶不安,完蛋了!出路在哪里、出路在哪里……
唐聿君已經看穿她的意圖,是以,扣住她腰間的大掌冷不防地箝制住她的肩頭,下一瞬間,她整個人被他往後壓制在牆上,而這一回,她背脊所抵住的確確實實是一面牆壁。
「唐聿君,你想干什麼!」他出乎意料的舉動駭著了她。
「你說呢?」他勾唇,冷笑地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哪能猜得出你的心意!」的以吶喊來掩蓋內心的驚恐。
「你不是一向都挺厲害的?怎麼會猜不出我此刻的想法?」
「我再怎麼厲害也敵不過你一根小指頭啊。」
唐聿君笑出聲,「想不到你也有自知之明,只可惜……」未完的話語,充滿著吊詭之意。
「可、可惜什麼?」為什麼不一口氣把話說完?這樣吊人胃口很恐怖哩。
唐聿君默默盯視著她,沒了笑意的黑眸充滿著復雜之色,久久之後,當衛心蕎被他瞧得快腿軟之際,他終于說話了。
「你想偷庫房的鑰匙是不?」
衛心蕎驚駭的瞪大雙眼,他怎麼會一猜就中?
可是,她絕不能夠承認,否則他不曉得會用什麼方式來凌虐她。
「鑰匙的確在我身上,而我人也正好站在你面前,所以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你可以偷,可以搶,可以奪,不過你要切記一點,那就是動作一定要快。」
唐聿君格外低沉的語調,讓衛心蕎益發心悸。
不知怎地,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混蛋,而且詭異的是,她竟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對她的失望。
不,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她也曉得這種「借錢」的方法確實很不光明,但她已經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辦法……
「不敢嗎?放心,我既然敢這麼說,就不會阻攔你,快啊!我的耐心可是十分有限的。」。
「我、我……」怎麼辦?她真的很厭惡他用這種口氣同她說話。
「小蕎,你還再猶豫什麼,你有勇氣潛入書齋,就應該有膽量取走我身上的鑰匙。」他好心的頻頻催促她。
「對、對不起。」她突地垂首,用著楚楚可憐的語調喃道。
她知道錯了啦!
「你說什麼?恕我沒听清楚。」唐聿君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衛心蕎小嘴一噘,畏畏怯怯的再說一遍︰「對不起。」
「咦!一向驕傲的你怎麼會講出這種話,嘖,八成是我听錯了吧?」他唇上的諷意更深。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都已經認錯了。」衛心蕎一惱,像是下不了台,又像是有些難堪,失措的大聲說道。
「認錯?」唐聿君話聲里摻雜著濃濃的不解。
衛心蕎小嘴噘得更高,「我承認我的行徑很小人,我也知道你很生氣,可是我真的需要一大筆錢來應急,所以我才會……唔!」她愈說愈小聲,到最後便以一聲無奈的哽咽來做為結尾。
孰料,衛心蕎這番話非但得不到唐聿君的諒解,且還換來他一聲冷笑,「你有困難先前為何不說?」
「那是因為我——」
「在你被我當場逮著之後,你才說你需要一筆錢來應急,小蕎啊小蕎,我該相信你嗎?」
衛心蕎的心,徒地狂跳,臉色微白,「你當然要相信我,我……我這麼做真的是逼不得已的,而且我都已經跟你錯認了。」
「如果唐家的家丁、丫環都在做錯事後,隨口向我道歉就沒事,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處置才好?」
一听,衛心蕎的臉蛋更加蒼白。
「唐聿君你給我听清楚,我衛心蕎不是這個家的丫環,我是你的娘子!唐家的大少女乃女乃!若不是阿爹說我們衛家快垮了,而你又遲遲不肯承認我的身分,我犯得著這樣做嗎?」熊熊怒火,在她心頭霍然升起,令她不顧一切的狂吼出來。
「你說完了?」然,唐聿君竟完全沒受到她這番話的影響。
「還沒!」
「好,那請繼續。」
「你、你!」衛心蕎的頭有點暈。
「我替你說好了!反正一切都是本少爺的錯,是本少爺遲鈍,揣測不出你的急需,所以才沒適時掏出銀兩來給你應急,也因此,讓你這麼晚還親臨本少爺的書齋,造成彼此間的誤會,當然,為不讓你受太多委屈,本少爺應該把鑰匙馬上奉上,好讓你趕快去庫房提錢出來幫助你的阿爹。小蕎,我這麼說可以嗎?」
老天!唐聿君他……他到底在說什麼……
為什麼她完全听不懂?
「怎麼,我形容的還不貼切?」
「不,不是的……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只是、只是……」
「小蕎,別急,慢慢說嗯。」
「你別這樣講我嘛!我真的知道錯了。」
「咦——你怎麼會有錯?」
「唐……唐聿君,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生氣?嘖!哪里在生氣?」
「聿……聿君,你要怎麼罰我都沒關系,但求求你先借我阿爹三萬兩銀子,我保證我阿爹一有錢就會馬上還給你。」此時此刻,她不再有所顧忌,也許她這一回真的徹底嘗到害怕的滋味。
是的,她真的好怕唐聿君不要她。
唐聿君沒說話,一逕地緊盯住她。
「只要你肯幫忙,就算把我……把我關進柴房都無所謂。」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本少爺哪敢不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