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染嫣一睜開眼,就瞧見上頭雪白色的床頂。
也許是她意識尚未完全恢復,以至于目光顯得有些呆滯,她不斷地眨著迷離的大眼,慢慢回想著自己……喝!她想起來了!那名在客棧擄走並打昏她的青衣人,正是燕翔身邊的護衛林昕。
燕翔的手下為何會出現在日山城?莫非他想食言?不會的!他曾經答應過要放她自由,更何況,他也不像那種會隨便毀約的人。
不像?嘖!杜染嫣,你以為自己很了解他嗎?
放屁!你壓根兒不清楚他的底細,所以你憑什麼裝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樣子!
杜染嫣猛地自床上彈跳起來,這時,她突然感覺自己微晃了下,但她沒去注意就直接打開門。
「喝!這是……」她居然身在一艘華美的樓船上,不只如此,前方已近黃昏的天色,正說明著她至少已經昏睡了一日以上。
難怪她的脖子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原來林昕根本存心要她躺久一點。
船頭上,站了兩名背對她的漢子,所以她選擇往船尾跑去,依在船欄,杜染嫣終于看清楚樓船與岸邊尚有一大段距離。
「頭別伸那麼長,小心掉下去。」
帶笑低沉的嗓音,讓正在評估要不要施展「絕頂輕功」一躍而下的杜染嫣,登時駭了一大跳。
拳頭一攥,她霍地轉身面對這個令她又驚、又恐、又氣的俊美男子,「你居然敢欺騙我!」她指控地朝他吼道。
「我何時欺騙你來著?」燕翔狀似無辜。
「你還想抵賴!你不是答應過不再找我麻煩的嗎?」
「我沒有啊。」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想睜眼說瞎話?」她氣,她真的好氣,氣他的不守承諾,更氣他像個鬼魅股莫名其妙地再度出現。
「染嫣,你隨時都可以離開的。」燕翔綻放出迷人的笑靨。
「你叫我現在怎麼走?」要她泅水不成?
「等船靠岸不就成了。」
「廢話!這還用得著你來提醒嗎?」
「染……」
「請你立刻命人把船開回岸邊。」她打斷燕翔的話。
「可是天色已暗,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等的天一早再說,嗯?」對她的冷言冷語,甚至是擺臉色給他看,燕翔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依舊是一派的溫柔、可親,仿佛把她當成是在鬧脾氣的小孩般,十分容忍。
「很抱歉,本姑娘連一刻都不想等。」
「為什麼?」燕翔終于輕蹙了下眉心。
「因為我……我就是不想持在這里!」俏臉一僵,她猛地咆哮。
燕翔凝視她突然漲紅的俏麗臉蛋,始終沒啥波動的黑眸忽地躍上一簇類似曖昧的幽光,「你怕我?」
「笑、笑話,我干嘛怕你?」他隱含深意的微笑,讓她差點分散注意力。
「是你說你連一刻都不想待在船上的。」他燕翔,從不曾如此為一名女子費盡心思過,可是她,杜染嫣,卻讓他破了例,可惜的是,她似乎一點都不領情,而月,還拼命地想逃離他身邊。
很遺憾,他可以容忍她偶爾的情緒失控,但是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敢刺傷他心的人,尤其是她杜染嫣,呵!
「那是因為……因為你,你居然拿了東西之後還想……」把她再次囚禁起來。
「嗯?」
「反、反正我丑話說在前頭,你若硬要當小人,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哦,是怎麼個不客氣法?」他一臉興致勃勃。
可恨啊!好,事已至此,不表明身分是不行的了。
「民不與官斗這句話,不知你可有听聞過?」以前沒說是因為沒有必要,可現在她發現燕翔似乎不打算放過她,所以她只好搬出最有力的後盾來嚇嚇他。
「嗯哼」
深吸一口氣,杜染嫣微微仰起下巴,口吻突然轉為得意地睨向他,「我爹正是進江縣縣令,你若敢動我一根寒毛,小心我讓你吃免錢的牢飯。」雖說老爹的權限無法擴及到京城,可老爹與當朝的一些高官還是有點交情在,所以在萬不得已下,她會考慮冒著被陳壤逮著的風險上門請托。
「免錢的牢飯好吃嗎?」燕翔微偏過溢滿說說笑意的俊顏,煞有其事地請教。
他問她,她問誰啊?可惡!他的反應讓她再度有想殺人的沖動。
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擺著一張無所謂的笑臉,問她牢飯好不好吃?不,現在的問題該是他為什麼一點也不懼怕她的威脅?
怕問!快說怕啊!這樣她才會比較安心……突地,杜染嫣一震,腦中一片空白。
「染嫣、染嫣……」
杜染嫣睡了眨眼,驟然回神,「當然好吃,你要不要進去嘗一嘗?」她是怎麼搞的?剛才她居然閃神了。
「若有你陪同的話,我自是樂意進去參觀、參觀。」
「你!」
「染嫣,這兒風涼,有什麼話等進船屋再談好嗎?」
「我不要!」她月兌口而出.
她說過,她連一刻都待不下去。
「染嫣,別惱了,我保證明天一早船定會靠岸.」他試圖撫慰她突然變差的情緒。
「我再相信你,我就是個笨蛋!」
「別這樣說嘛!」他搖首嘆笑。
「哼!若不是你派人把我從客棧劫來,我根本就不會——」她的抱怨聲冷不防地停止。
「你怪我不該派人救你?」燕翔語帶深意地斜睨她。
杜染嫣突然沉默下來。
「怎麼不說話了?」他問得有些不懷好意。
她差點忘記林听擄走她,正巧助她甩掉陳壤那一群人,而現下好像只有待在這兒較為安全。
「你保證明天一早船就會靠岸?」她沒抬眼,悶著聲問。
「嗯,我保證。」燕翔笑了笑。
很意外地,一直想離開這兒的杜染嫣竟主動走回船屋。
砰!她用力地關上門,然後往床榻猛撲過去。
閉起眼,杜染嫣埋首在軟枕中,開始思索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唉!真煩、真討厭!
是白天睡太多?還是她一直沒真正睡著過?
不對!她會突然醒來是因為驚覺到自己身旁好像多了一個人。
喝!她全身猝然緊繃,一顆心更因為驚嚇過度而差點蹦跳出來。
「別慌,是我。」
能安撫人心的低沉噪音一出,杜染嫣跳得劇烈的心才稍稍平緩下來,可下一瞬間,怦、評、怦……此時的心跳雖不復方才的急促,但仍可以听出她萬分緊張。
他半夜模上她的床想干啥?
「放心,我暫時還不會對你怎樣,不過倘若你不小心踫到我,我就不敢保證了!」
欲起身的杜染嫣頓時不敢妄動,但她的喘息聲卻大到足以讓燕翔曉得她此刻的憤怒與慌亂。
暫時!天殺的,原來他早有計劃想對她亂來。杜染嫣極力忍住想扼住他脖子的沖動,不斷告誡自己殺人是要償命的。
「別氣啊染嫣,難道你忘了我們也曾同床共枕過?」回憶起那天,他便有些後悔當初怎麼沒干脆要了她,不過……為了他的復仇大計,他得忍忍。
「別再跟我提以前的事。」以前是她太無知,才會誤上賊船。
「呵!染嫣,你臉紅了。」
喝!杜染嫣一嚇,不敢亂動。
為什麼他可以看清楚她的臉?他們的眼前分明是一片黑暗啊?
「誰在臉紅?」她佯裝鎮定的否認。
「膽小鬼。」
「你在罵——」杜染嫣頓時倒怞了口涼氣,一張依稀可辨的俊美輪廓,和一雙正閃爍著某種企圖的詭異黑眸,正盤據在她的上頭,教她嚇得一時發不了聲。
「染嫣,咱們不僅同床共枕過,還曾一起用膳、同游、談天說地,難道這種種美好的記憶你全給忘了?」
他佣懶的氣息直接噴拂在她的臉上,令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于是她下意識地猛然伸手按住他的肩,想將他推得遠遠的,「我忘了。」同一時間,她辦毫無眷戀的月兌口而出。
「染嫣你……唉!你又再一次傷了我的心。」他的聲音里透著遺憾。
哈!他有這麼脆弱嗎?
「如果這幾句話就可以把你的心給捅爛,那就太好……晤!」杜染嫣話還未說完,後就被密實地封住。
好痛!他竟敢咬她。
「我的染嫣,這麼無情是不行的哦!」抵在她唇邊親匿地說完後,他再次撬開她緊閉的牙關,深深地吻盡她的舌腔深處。
他根本就是在報復她!無論她怎麼甩動螓首,他總有辦法緊黏著她的唇不放,而且更過分的是,他竟然用力吸吮被他咬破皮的傷口,讓她疼得拼命槌打他。
好啊,他總算露出他陰險狡詐的一面。沒關系,這點痛她還可以忍受,因為有仇必報之人,不單只有他!
「染嫣,記住,以後不準再傷我了。」他笑睇著她,似假又似真地警告。
他做任何事都有其意義在,哪怕被當成背信小人也一樣,也就是說,他人既然已經來到這里,就表示他絕對會把杜染嫣帶回京城,不管她願意與否!
以後……哈!他八成是色欲薰心,因為他們倆根本沒有以後可言。
「誰理——」不行!在這時候逞英雄吃虧的人可是她。杜染嫣及時將話吞回月復中,抿唇不語。
接下來的時間,燕翔沒有再開口,可他一雙晶亮如星辰的眸子。卻一瞬也不瞬地睇著硬著頭皮瞪視他的杜染嫣。
啊!除了她,沒有一名女于敢同他大眼瞪小眼,也只有她,讓他如此費心地從京城趕來日山城。尤其在這敏感時刻,若換成其他女子,恐怕早已等不及要褪盡衣裳伺候他了。
他很想知道,倘若有天杜染嫣曉得他是皇子後,是否會如同現下這般繼續和他斗嘴?還是她會變得和其他女子一樣,立刻化為繞指柔?
先前刻意隱瞞,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只是基于一時的興趣,等興頭一過,自然就會煙消雲散,可現在他已經無法滿足了。
杜染嫣的美並非絕頂,尤其對見過太多傾城美人的他而言,更不具有特別的誘惑力,再加上她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之女,老實講,她的確匹配不上他,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會深受她的吸引。
對!她的笑,就是她那抹怒笑,讓他仿佛中了情蠱般,想將她拐騙回府。
不可思議啊,撇開「那件事」不說,他燕翔皇子竟會對一名不怎麼特別的女子產生異常的執著。
此事若傳人原沐淮耳里,肯定會被他大大地恥笑一番,哦,不!被原沐淮恥笑事小,萬一被他敬愛的那些是兄們得知,他除了會被當成笑柄之外,就連杜染嫣也會倒楣地成為他燕翔皇子的弱點。
屆時,可不是好玩二字就足以形容的。
「你不累嗎?」他挺欣賞她的意志力,可眼楮瞪太久總是不好的吧?
「你一定得這樣同我說話嗎?」感覺他以手肘撐住的男性身軀,似有漸漸沉下的態勢,她的氣息開始不穩了。
哦!他還動……他居然還在動,他知不知道這種下半身幾乎嵌合到不留一絲縫隙的姿勢可是會死人的。
「你不喜歡?」
「廢……廢話!」完蛋了,她可以強烈感受到來自他男性的自然變化。
「染嫣,老實跟你說好了,其實我該看的全看過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感到害羞。」燕翔邪邪一笑,俯身輕吻了下她突然僵化的臉蛋。
什麼叫作該看的全看過了?她突然倒怞一口冷氣,一種極不好的預感頓時席卷全身。
「你、你……」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不!一旦問出口,接下來的答案恐怕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天啊!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杜染嫣閉上眼,孬種地逃避現實。
干脆認命算了!如果非得失去貞節才能擺月兌燕翔糾纏的話,那就任由他吧!反正她已經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呵……
無預兆的輕笑聲頓時讓等著被宰割的杜染嫣忍不住睜開眼,就在這時,她才驚覺到燕翔己不知在何時離開她的身子,悠然地坐在床沿笑眯著她。
「意外嗎?」燕翔唇上的笑意味深長。
他一定會要她,但不是現在。
杜染嫣仿佛了解他的意思,以至于原本一張慌張微僵的臉蛋在剎那間轉為錯愕與羞窘。
立即地,她側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看見她臉上那抹不尋常的紅暈。
哼!他最好別後悔,因為他能欺負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了。
「睡吧!我走了。」
滾啊!滾得愈遠愈好,最好永遠都別再讓她看見他!杜染嫣孩子氣的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隔天一早。
樓船果然已經靠岸,但應該要見著的那個人卻意外地沒出現。
難道燕翔決定放羊吃草?不可能!她絕不相信他會這麼簡單就放她走,更何況,他來日山城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捉她嗎?
心頭一顫,杜染嫣的胸臆間霎時充斥著一股莫名的蚤動與不安,就連原本規畫好的逃跑路線,如今也無意執行。
「杜姑娘在找六皇子嗎?」
就在杜染嫣不知不覺地在甲板上來回蜇步時,一句毫無高低起伏的冷淡語調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不,我不是在找六星子,我是在找——誰是六皇子?」杜染嫣瞪著林昕,揚聲質問。然她沒注意到,就在這時、她垂放在身體兩側的小手竟無意識地緊握。
「六皇子,皇帝寵愛的辰妃娘娘所出,更被皇帝封為秦王……」
「別跟我說這麼多廢話,你只要告訴我六皇子是誰就好了!」杜染嫣打斷林昕的話,厲聲問過。
林昕斂下眼,冷冷地說︰「六皇子就是燕翔。」以杜染嫣的出身及言行,根本不配與主子站在一塊兒。她不僅對六皇子爭奪皇位之大事毫無助益,甚至有可能把六是于給拉下馬,所以他寧願事後被六皇子處死,也要讓她清楚六皇子絕不是她這種人可以褻瀆的。
于是,他捉住六皇子必須趕回京城的機會,將主子的身分攤開在她面前,好讓她徹徹底底地死了這條心。
「哈!我想也是,不過我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們那位高貴的六星子到底跑去哪里了?」杜染嫣只是大笑一聲,而後雙手環胸,仰起下巴,拽拽地問。
林昕倍感意外,尤其她還一副無動于衷地問他六星子上哪兒去?莫非,她早已得知六皇于的身分?
林昕眼一眯,對她明知燕翔皇于的身分卻又出言不敬的態度感到更加反感,「六皇子回京了。」
雖說六皇子有令,要他把杜染嫣帶回京城,但他可不想這麼做。
「哦,回京了啊!那麼說,我可以走人了是嗎?」她咧嘴一笑。
「請便。」
「拜拜!」離船前,她還不忘回首朝林昕揮別。
然,就在她下船的那一剎那,她的眼眶卻驀然泛紅,而當她一路蹦蹦跳跳地直往城中而去時,一滴一滴的淚水也隨著她跳躍的動作,不斷落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先前為了猜出他是誰,她可是例舉了好多頭餃,包括什麼飲差大臣,還是跟原沐淮同一等級的侯爺或是王爺等等的啦,當然,也唯有皇子的光環才是最適合咱們燕翔的!
呼!事情總算結束了,她應該慶幸「燕翔皇子」從此以後不會再來糾纏她,不過這六皇子可以去當戲子了,因為他的演技實在令她甘拜下風。
染嫣,記住。以後不準再傷我了。
就說嘛,他們倆哪來的以後,幸好她一直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否則,她還不知要吃下多少暗虧呢。
好了、好了,現在的她可說是無事一身輕,今後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過她想過的生活,再也不會有討人厭的事發生。
啊!冷不防地,她的後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在她陷人無盡的黑暗前,她好像看見一張……
喝!那是陳壤那豬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