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荷簡直不敢相信,程凡凡竟然不見了!
她不過是出門一趟,回家就發現程凡凡消失無蹤,她房里的行李都還在,可見她不是不告而別,而是被人給帶走了!
妳若是想反抗我,最好想清楚後果──幾天前梁珣說過的話再度浮現腦海。
什麼也沒想,她一轉身就往外沖出去。
火速趕到「超越」企業,她急得甚至不顧秘書阻止,一頭就撞進了梁珣的辦公室。
「凡凡呢?」楚蔓荷焦急的抓著他質問道。
看著她驚慌的神情,他心里有一種得逞的塊感,卻又該死的對她蒼白的臉蛋感到不舍。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情緒啊?!
「我把她送走了。」他正為自己的矛盾而氣惱,隨口應了句。
「你怎麼能這麼做?」她心碎又憤怒的大喊。「凡凡是我的朋友,你怎麼能自作主張的把她趕走?她剛到台北來,什麼都不懂,她現在已經是一無所有了啊!」她的聲音哽咽了。
她就像程凡凡,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就像是找不到根的浮萍,尋找不到一點歸依的感覺,沒有人愛她、沒有人會在乎她。
她眼底閃爍的淚影,讓梁珣臉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
但他不該在乎她的,他已經受夠了她的牽制、受夠了情緒總是任她撩動。他決定做回自己,不管會傷了誰。
「別忘了,我有權決定妳的一切,包括朋友。」
「難道你從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嗎?難道不懂得什麼叫做同情嗎?」
「我知道,我天殺的當然知道!」他咬牙怒吼,徹底被激怒了。「如果不是還有一點憐憫,我早就把你們這對狡猾貪婪的兄妹送進牢里了!」
狡猾貪婪?他就是這樣看她的?楚蔓荷的心碎了。
她終于明白了,就算她再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他對她的觀感。
突然間,一股深沉的絕望席卷了她,那沁入肌骨的寒冷,彷佛跟著滲進了心底。
她心碎了、絕望了,不再抱著任何天真的冀望,以為有一天會有奇跡來改變這場僵局。
她傻得愛上一個不可能給她愛的男人,怎能不受傷?她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折磨還要多久?
她心痛得幾乎沒有知覺,她緩緩蹲了下來,將頭埋進膝蓋,用雙手將自己緊緊地抱住,好像想藉此阻止那股一路漫進心底的冷意……
剎那間,她好像又回到十六年前悲慘的那一天,快樂無憂的她,一夕之間失去了雙親,成了孤兒。
她再也忍不住了,痛徹心扉的哭了起來。
她放棄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還可以被這麼殘忍的傷幾次?
看著蹲在地上的她,梁珣的心像是被狠狠擰爆了。
他的雙拳不覺緊握,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想將她擁進懷里的沖動。
他告訴自己,對一個謊話連篇的女騙子,他才不會心軟上當,但那樣揪心而悲慟的哭泣聲,卻讓他的心亂得幾近瘋狂。
她可以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哭得這麼傷心,卻狠著心背叛欺騙他,她對程凡凡的善良更加凸顯了她對他的殘忍。
「還有,公司的形象廣告已經找到新的女主角了,你可以走了,至于妳拿走的那筆錢,就當是我送給妳的夜渡資吧!」
楚蔓荷遽然抬起頭,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放她自由了?
經過這番折騰,她以為他絕不會善罷干休,但如今他卻瀟灑丟下一句話,就把一切都斷得干干淨淨?
「若沒事的話妳可以走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我不像妳,簡單設個騙局就可以賺進大筆鈔票。」他不想再傷害她一次,但嘴巴卻完全不受控制。
抬起一雙空洞的眼眸,楚蔓荷像縷游魂似的,緩緩起身、緩緩消失在他眼前。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來到楊嵐的工作室,只是當她回過神來,就發現她已經站在這里不知多久了。
擦干眼淚,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敲了敲門。
她不知道,自己怎能還這麼平靜,好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梁珣不要她了,不是嗎?她自由了,但為什麼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沒有?反倒心痛失落得像是被遺棄了一樣。
「小荷?妳怎麼來了?」門乍然在她面前打開,門內的楊嵐一臉驚喜。
「突然想來看你。」她努力不讓自己的微笑顯得太牽強。
看著門外那張他愛戀了足足三年的臉孔,突然間,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與勇氣。
將她拉進屋,讓她在沙發上坐下,他遽然地將她抱進懷里。「小荷,嫁給我!」
「嵐哥?」楚蔓荷驚訝得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這個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久了,卻始終沒有勇氣拿出來。」楊嵐慎重地將一個精美的盒子遞到她面前。
楚蔓荷怔然接過手,里頭竟是一枚典麗優雅的戒指,上頭那顆璀璨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她的眼中又盈滿了一層薄霧。
「小荷,妳──妳怎麼了?」看到她的眼淚,楊嵐一下子慌了手腳。
「我沒事!」她狼狽的擦著眼淚。「可是──我、我並不愛你。」她淚眼婆娑的望著他。
「我知道。」他平靜的一笑,語氣就像是談論天氣一樣平常。「妳愛上了梁珣。」
「嵐哥,你──」他怎麼會知道?
「我看過妳看他的眼神,就像我總是在妳背後默默看著妳一樣。」
「你既然知道我不愛你,為什麼還要娶我?」
「我不強求妳能愛我,但是,我想保護妳,想做能讓妳依靠的肩膀,不讓妳受一點委屈。」
他的話,讓楚蔓荷心里那面傷痕累累的牆徹底崩塌了,再也支撐不起堅強的假象。
她累了──這麼多年來,她始終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學會獨立、學會在現實的社會中生存,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她不想、也不願再去觸踫愛情這種傷人的東西,她只想要有個肩膀能讓她依靠,在她疲倦的時候,有個安全的避風港能讓她歇息──
「我願意!」她點頭,對他綻開一抹微笑。
楊嵐錯愕了幾秒,隨即歡呼一聲再度將她擁進懷里。
「太好了!」
靠在他的懷里,她腦海里卻依然浮現著梁珣絕然的表情。
梁珣鐵了心,決定徹底遺忘楚蔓荷。
他不曾再去過她住的公寓,不想過問她的下落,他完全的將她隔絕在他的生活之外。
他竭力想讓自己過得快活,于是,他又跟易桀新找來的形象廣告女主角拍拖起來,白天工作、晚上瘋狂的玩樂。
倒是他身邊的一干好友,看他這種近乎自虐的玩法,實在忍不住替他擔心起來。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梁珣對眾人的擔憂,態度依然是一貫的吊兒郎當。
「梁珣,老實說,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季敬睦老覺得這家伙開心得太不尋常,好像是刻意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快樂似的。
「他哪有什麼刺激?他給我捅的樓子才真正叫刺激咧!」易桀忿忿嘀咕道。
他差點就因為這小子而損失上千萬,不過幸好他緊急找來第二備取女主角,才讓這部廣告如期上檔,要不然,他肯定剝了梁珣一層皮!
一旁的方仲飛也忍不住問道︰「梁珣,听說你跟一個叫楚蔓荷的模特兒──」
「你們夠了吧!」梁珣突然站了起來,眉間有股幾乎察覺不出的陰郁。
他明明已經徹底、成功的將楚蔓荷趕出他的生活,但為何听到她的名字,他還是有一種心口被揪痛的感覺?
「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他起身走向門口,眾人瞥向他桌上的盤子,上面堆得像小山似的食物,幾乎一口都沒有吃。
完蛋了,向來愛吃能玩的梁珣,這下竟然連美食都對他失去了吸引力,看來這次的問題真是不輕。
「對了梁珣,你接到帖子了沒有?」突然間,易桀冒出一句。
「什麼帖子?」他自顧自的在玄關邊穿鞋子,頭也不抬的問道。
「楚蔓荷的喜帖啊!」這回,換季敬睦說話了,顯然連他也收到了。
喜帖?正欲起身的梁珣遽然怔住了。
意思是說──楚蔓荷要結婚了?
「你再說一次?」梁珣一字一字問道,臉色鐵青。
「我說,楚蔓荷要結婚了。」季敬睦又重復說了一遍。
「跟誰?」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全身麻木而僵硬。
「當然是她老板楊嵐啊,人家對她可好的,不但親自替她設計結婚禮服,還打算為她打造一個千萬婚禮咧!」連易桀也繪聲繪影,跟著八卦起來。
楊嵐?好半晌,梁珣只是咬著牙,一句話也沒有吭。
「喂,怎麼了?她沒邀你去喝喜酒啊?」季敬睦狐疑的瞅著他。
「她大概是忘了吧,沒關系啦,到時候一塊兒去嘛,反正大伙兒都認識。」
「對啊,去看看她,給她一句祝福──」
不等幾個人說完,梁珣的臉色陰沉得驚人,轉頭就往外沖。
要他給她祝福?不,他絕不!
他沒忘記,他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再見的,他們這輩子,還是不要見面會比較好。
客廳里安靜了許久,直到岩日若有所思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你們這玩笑會不會開得太過火了?」
「這──」其他三人面面相覷。
「楚蔓荷是打算要結婚了沒錯啊,雖然發請帖給我們是捏造的,不過也離事實不遠啦!」易桀辯稱道。
「而且這小子這陣子實在陰陽怪氣,不激激他,讓他清醒一點,再繼續這麼混下去,『超越』遲早會倒閉。」易桀一副大義滅親的沉痛口吻。
「對啊,我們可是看在哥兒們的份上,好心想幫他耶,萬一他真的因為意氣用事而錯過了真愛,那我們可就罪過了!」季敬睦說得正義凜然,實則是想報一箭之仇。
誰叫梁珣硬把那個叫做程凡凡的女人塞給他,還要他負責把她改造成美女──他忍不住搖搖頭,這可真是一項大工程啊!
想著想著,季敬睦忍不住又懊惱起來。
說來說去都是他自己不好,竟然會中了梁珣那家伙的激將法,一口答應非把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土包子,變身成艷光四射的大美女不可。
雖然在他手里沒有改造不了的女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看她那副怯懦的樣子就討厭。
「嗯──」方仲飛皺眉沉思許久,狐疑的嘀咕起來。「梁珣跟楚蔓荷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若是像你們說的,對彼此都有好感,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呢?」
「但願我知道!」易桀更加無奈的嘆了口氣。
離開了小聚會,梁珣一個人開著車子漫無目的的在黑暗中奔馳。
她要結婚了──她要結婚了──
腦中的聲音一次次的回蕩著,像是深怕他會遺忘似的。
他真的遺忘得了嗎?
他曾經以為,讓她走,把她徹底的趕出他的生活,他就可以恢復往日瀟灑而自在的生活,不必老是再被她給左右了心緒。
但每當他獨處時,她的影子卻總是那樣毫無預兆且鮮明的浮現在腦海里,所有關于她的點滴、她的一顰一笑……從沒有被他遺忘。
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被一個女人給牽制得如此之深,就連思緒都擺月兌不了她。
如今,乍听她要結婚的消息,他強裝的冷靜,再也無法控制的全數崩裂了,那種混亂、震驚、不甘的情緒,讓他的心全亂了。
一想到她即將成為另一個男人的新娘,甜蜜的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里,他的心就嫉妒得幾乎快被酸意給腐蝕。
原來,早在他發覺之前,她的身影已經用一種驚人而迅速的方式佔據了他的心跟意志,讓他徹底成為她的俘虜,毫無抵抗能力的愛上了她──
天啊,愛?!這個字眼著實嚇壞了他,不談情、不談愛的他,竟然會愛上一個曾經背叛他的女人?
他耙梳著凌亂的發,怎麼也理不清思緒,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也太紊亂了。
夜很深了,車子里一片寂靜,無端的,他又想起曾坐在這里的楚蔓荷。
想起她美麗而恬靜的側臉,想起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在小小的空間里蔓延,擾得他的心不斷蕩漾。
莫名的,他竟感到一陣徹骨的孤單。
孤單?那個總是約會一場接著一場,追求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忙得從來沒時間叫停的梁珣,竟然會覺得孤單?
他想,他一定是瘋了!
自從她走了,好像也把某些東西給帶走了,表面上的他,依然活得熱鬧風光,但事實上,他的心像是缺了一大半,空蕩得令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究竟還有沒有靈魂。
他突然好想見她一面!但是,這個荒謬的念頭立刻被理智壓了下來。
她不值得他這麼做!即使他不願再追究過去,但並不表示他不在意那段傷害。
強壓下心底那股劇烈的蠢動,他用力踩下油門,往黑夜深處奔去。
「副總裁,外面有位林先生要見您!」
秘書的聲音將梁珣自怔忡中驚醒。
不知多少天了,他的思緒始終處在一片渾沌中,收不回神來。
「請他進來!」他機械化的點點頭。
現在的他,就像半個游魂一樣,完全沒了往日意氣風發的樣子。
「梁副總裁。」一名男子走進辦公室,見到他隨即月兌下墨鏡。
梁珣斂眉認真想了好一下,才記起這個人是他請的征信社調查員,用來追查他的身分證流向的。
「怎麼樣?有什麼消息嗎?」
「是的,我已經找到盜用您身分證向高利貸借錢的人。」
「喔?」他淡淡的應了聲。
突然間,這件曾令他耿耿于懷的事,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他甚至也不想去追究其中的損失跟責任了。
「是一名叫做楚展塘的男子,一個游手好閑的混混。」
楚展塘?楚蔓荷的哥哥?霎時間,他的眼神一凜。
「還有呢?」
「據我們調查,楚展塘在十二歲那年父母雙亡、跟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不過他非常好賭,過去他幾乎都是伸手跟他的妹妹要錢,直到這一年來,兩人漸漸少了聯系,他開始做一些違法的工作賺錢──」
听到這里,梁珣的心開始緊揪了起來。
他隱約意識到,他一定是弄錯了某個環節,楚蔓荷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跟楚展塘是貪婪的一丘之貉。
「據這陣子的跟監調查,發現他的出手大方,銀行里多了四千五百萬的巨款,其中有五百萬是匯給另一名男子的帳戶,是他先前欠下的一筆債務,至于剩下的,他買了豪宅、名車,極盡奢侈。」調查員也忍不住搖頭。
「他沒有把錢分給他的妹妹?」梁珣急切的問道。
「沒有!」調查員肯定的回答。
那五千萬她一毛都沒有拿?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幫忙。」
梁珣拿出支票大方簽下一筆金額,調查員喜不自勝的再三道謝才轉身離去。
在辦公室里焦躁的踱來踱去,一想起方才那番話,他的心情就無法平靜下來。
難道,真是他誤會了她?她跟楚展塘不是一伙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錯怪了她,他卻用種種手段傷害了她,他就覺得懊悔不已。
不管了!
他一定得去找她問個清楚,絕不能輕易放手,眼睜睜地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他伸手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