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昏過去了?
真是沒用!
看著地上那個不省人事的小人兒,歐陽琖是又好氣又好笑。
當下他幾乎想叫人把這團肉球給扛出去,但一想到驚動紫衣的後果恐怕會沒完沒了,只好打消念頭。
這丫頭溜進他房間到底要做什麼?
彎,邊把地上那團肉球給抱起來,歐陽琖邊在心底嘀咕道。
還以為這胖丫頭抱起來一定不輕,沒想到癱在臂彎里的圓潤身子卻出乎意料的輕,對他完全不構成負擔。
雖然恨不得直接將她丟到門外,他卻莫名其妙的將她放到暖炕上,甚至還替她蓋上被。
擰眉俯望著沉沉昏睡的小肉球兒,平時蹦蹦跳跳沒有一刻安靜的她,此刻卻乖巧安靜的沉睡在他的床上,一雙清澈靈活的大眼也跟著主人一起沉沉睡去,唯有長長的眼睫隨著呼吸輕輕顫動著。
嘰嘰喳喳的聒噪小嘴輕抿著,搖曳的燭光將她白里透紅的臉蛋襯得格外圓潤粉女敕,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突然間,他發現她看起來其實還不難看,反而挺可愛,有種獨特的純真之美,向來不討他好感的圓潤身材,也不再那麼令人生厭,讓人想起白胖的饅頭——
饅頭?
這個念頭讓歐陽琖不由得笑了出來,他竟然會把女人比喻成一顆饅頭?!
「表哥——表哥!」
突然間,門外傳來紫衣的聲音,打斷他唇邊笑容。
他看了眼床上的郝曉曉,暗暗喊了聲糟。
「表哥!」
聲音已在門口,依照他對這個表妹的了解,門隨時會有被撞開來的可能。
紫衣向來被嬌寵慣了,連敲門的禮節始終都沒能學會。
不敢想像紫衣看到郝曉曉躺在他床上,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暴,歐陽琖當機立斷的迅速躍上床,長臂將小肉球兒往懷里一攬,大手將錦被俐落一蓋,巧妙遮掩懷里的人。
錦被才剛在身上落下,房門立刻被用力推開,一個紫色的身影像陣風似的卷了進來。
「表哥,你有沒有看到曉曉那臭丫頭?!」嘟著小嘴,凌紫衣氣沖沖的問。
「沒。」狀似假寐的半倚在暖炕上,他懶洋洋的回道。
「那臭丫頭不見了,半天都找不著人,表哥,你快起來替我找人嘛!」紫衣走近床榻邊嬌嗔道。
「派下人去找吧,我想歇息了。」歐陽琖半眯著眼,動也不動。
「表哥!」凌紫衣氣惱的跺著小腳。向來有求必應的表哥,怎麼今天竟然反常的對她這麼冷淡?
「出去吧!」歐陽琖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表哥!」凌紫衣不甘心跺著腳,一臉被冷落的委屈。
氣惱的癟著嘴,凌紫衣悻悻然正要轉身出門,讓歐陽琖暗暗松了口氣,孰料這時懷里的郝曉曉卻突然動了下,立刻就被眼尖的凌紫衣給發現了。
「表哥,你的被子里藏了什麼東西?」凌紫衣收回腳步,開始拿一雙狐疑的目光朝棉被打量。
「你想太多了。」他暗自捏了把冷汗,卻還是力持鎮定。
「把被子掀開來讓我看看。」凌紫衣昂著下巴要求道。
「紫衣,你太放肆了!」歐陽琖厲聲怒斥道。
頓時,房間內陷入一片死寂,兩人四日相對,眼中都有著同樣的震驚與錯愕。
「表哥,你從來沒有罵過我——」凌紫衣的眼淚立刻就滾了下來。
歐陽琖懊惱的柔著發鬢,也不明白自己怎會為了一個小丫頭,而對他向來疼寵的紫衣發怒。
但他心里清楚,除了怕任性的紫衣耍起性子來沒完沒了外,也擔心紫衣會藉故為難郝曉曉。
曉曉這丫頭個性直、沒心眼,說好听是憨直,說難听一點就是笨,完全不懂得拐彎抹角、更不懂得察言觀色,完全教人放不下心。
他是怎麼一回事,把郝曉曉帶回冀北城不就是要讓紫衣當寵玩,怎麼這會兒卻又擔心起她會被紫衣欺負?
「紫衣,對不住,表哥不是有心的。」歐陽琖無限歉疚的說道︰「如果你想看看鑽進被子里的蛇,我這就打開給你看。」
蛇?
向來怕蛇的凌紫衣臉色一變,急忙往後退了幾步。「不……不用了,我不想看!」
「沒關系,眼見為憑——」
「真的不用了!』
話一說完,紫色的身影一如來時,像陣風似的急卷而去。
望著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歐陽琖暗自松了口氣。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第一次,卻為郝曉曉這丫頭開了先例。
被緊攬在歐陽琖懷里的郝曉曉,因為悶在厚厚的被子里而熱得再度扭動起來。
歐陽琖松開懷里的人兒、掀開被,發現那張圓圓的臉蛋早巳染出一片緋紅,額際也全被汗水給濡濕了。
即使如此,郝曉曉還是睡得不省人事。
是的,原本郝曉曉是昏過去的,但不知何時因為太舒服而睡起覺來,不小心還打起小小的鼾呼。
望著兀自沉睡的小肉球兒,以及她滿足帶笑的嘴角,歐陽琖的唇角竟不由自主揚起一道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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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蒼茫的雪,綿延到天際像是沒有盡頭。
白色的雪原上一個身影踉蹌行走,在雪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血痕,鮮紅的血跟雪形成強烈的對比。
顛躓的腳步像是隨時會撲倒在地,但挺直的背脊卻顯示出男人剛烈、倔強的性格,寧可血流不止也不願彎折腰桿半分。
「他在那里——」
兀的,雪地另一頭傳來吵雜的喧嚷,隨即幾名身著毛帽皮裘的彪形大漢,提著彎刀循著血跡一路追來。
捂著不停冒出鮮血的胸口,男子加快了腳步想擺月兌追趕,高大的身軀卻力不從心,氣力像是正一點一滴的隨著滴落蒼雪的鮮血流失。
他不能倒下,城主還在等著他回去,他絕不能——不能倒!
一個踉蹌,他半跪在雪地上,被扯動的傷口引起一陣劇烈的痛楚,刺骨的寒氣鑽進肌骨里,連血液都像是快被凍結了。
已經有多久了,他不曾再親身體驗過這種冰天凍地的寒冷,但身體卻像是還存有記憶,記得這噬骨的寒、記得這蒼茫的雪——
「在那里,快追,別讓他跑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身後的追兵又追了上來,俐落的越過難行雪地朝他逼近。
咬著牙,他毅然撐住劍身站起身,沒入他胸口的銀色利刀又劇烈的揪扯起皮肉的痛楚,那是一只特殊的暗器,刀柄刻著繁復的花紋,刀身呈三角,深深嵌進他的每一條肌理神經。
酷寒的天氣中,雪總管的額上竟沁出點點的汗珠,緊繃的肌肉顯示出他正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深知後有追兵,但他卻怎麼也走不快,搖搖晃晃的步伐顯示他的體力已經快用盡。
終于,高大的身軀驀然一跪,緩緩倒進雪地里,只剩意識還在做頑強的掙扎。
「他在這里,抓到他了!」
「把他圍起來,別讓他跑了——」
一群彪形大漢很快追了過來,團團將他圍住,像是怕他突然長翅膀飛了。
突然,幾名彪形大漢紛紛退開,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走了出來。
面貌冰清絕麗的女子緩緩走到他的跟前,冷冷俯視著癱倒在地的魁梧身軀,以及他身下慢慢被染紅的雪。
緩緩蹲,女子伸出縴白的手指,將半埋在雪地里那張刀刻般深刻有力的臉孔勾起。
她對著那雙半昏迷的黑眸冷冷一笑。
「耶律爾,逃了五年,你以為還躲得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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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眺著大門外,歐陽琖若有所思的陷入沉思。
雪總管這趟遠門已經走了十天了,十天來他沒有半點消息,像是在人間失蹤了似的。
蹙著眉,他緩緩起身走出書齋,往府中信步走去。
不知怎麼的,今天府里似乎特別安靜,半點人聲都沒有,讓他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東西似的——
正冥想間,突然一顆梨狠狠的砸到他腦袋上。
忍痛往頭上一看,只見一個圓滾滾的肉球竟然掛在樹上,霎時,歐陽琖差點沒嚇掉半條魂。
「郝曉曉,你在做什麼?」他氣急敗壞的大喊。
這一喊,把樹上的曉曉給嚇得差點從樹上滾下來。
「歐陽公子,你嚇了我一大跳。」曉曉余悸猶存的猛拍著胸口。
「我問你、在、樹、上、做、什、麼?」他咬著牙一字一字問道。
「我在采梨啊。」渾然不覺掛在樹上的自己有多驚險,郝曉曉還一派輕松的沖著他笑。
「想吃梨府里多的是,不必饞到自己爬上樹摘。」這丫頭為了吃簡直連命都可以不要。
「不是的,我摘梨是想釀『貴妃醉』給歐陽公子喝。」她認真的搖搖頭,臉蛋不由自主浮現一抹紅暈。
看著那張羞怯而天真的小臉,歐陽琖竟不自覺被吸引了目光,好半天才總算回過神來。
「誰給你那麼大膽子爬樹?快給我下來!」他這一吼,郝曉曉總算聞出一些不悅的氣息。
「可是——」
「給、我、下、來!」一個個自齒縫迸出來的聲音威脅性十足。
歐陽琖的語氣听來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雖然心不甘情不願,曉曉還是很識時務的放棄頭頂上即將到手的大梨。
「好嘛!」郝曉曉開始往下爬,但突然間,她卻一動也不動了。
「又怎麼了?」歐陽琖反覆深呼吸忍住怒氣,免得他會忍不住爬到樹上揍她。
「我——我卡住了。」郝曉曉哭喪著臉,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他。
「卡住?」楞了下,歐陽琖柔著額頭開始大罵。「你這蠢丫頭,竟然會笨到卡在樹上,分明是存心找麻煩!」
幾天前她莫名其妙跑進他的房間里,攪和了大半晚,不但害他得忙著應付紫衣,甚至還在他床上睡得香甜兼打呼,最後還是他活像做賊似的,偷偷模模地把她送回紫衣房里去。
「笨蛋,用力拔啊!」歐陽琖不客氣的罵著。
「喔——」郝曉曉點點頭,依言連忙想將自己拔出樹杈間,無奈卻怎麼也無法如願。
「你在做什麼?」歐陽琖咬牙切齒的忍不住發出咆哮。
「我拔不出來啊!」郝曉曉汗流浹背,狼狽得要命。
這該死的蠢丫頭,非得讓他把所有的耐性用盡不可嗎?等她下來,看他怎麼好好的整治她!
「你別動,我立刻上去。」歐陽琖沒好氣的將衣擺往腰間一扎,運功俐落的往上一躍。
瞪著轉瞬間就到眼前的歐陽琖,郝曉曉兩眼瞪得比頭頂上的梨還大。
「你——你會武功?」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會武功。」他冷冷回她一句。
「所以——」她困難的咽著唾沫。「你根本從頭到尾都在看我笑話?」
想起自己一個勁的拿她那三腳貓功夫在他面前獻丑,她窘得恨不得變成果蟲在梨子上挖個洞鑽進去。
但歐陽琖可沒興致跟她在樹上閑扯,光是雪總管一個人就已經讓他夠心煩意亂了,這丫頭最好別再來攪局。
「跟我下去。」他沉聲命令道。
「不要,我不要下去!」郝曉曉羞窘得無地自容,捂住臉拚命掙扎。
「該死的,別動!」劇烈擺蕩的枝丫讓他驚心動魄,他握住郝曉曉的肩頭想制止她。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踩在腳下的樹枝竟然應聲而斷,兩個人立刻往下掉。
重重的摔落在地,兩個人就像貼在鍋底的兩塊熟面皮,緊緊的貼在一起,腿對腿、胸對胸、嘴對嘴——
渾然不覺自己唇上貼著什麼,歐陽琖閉著眼,沉緬在唇上那出奇柔女敕綿軟的絕妙觸感,一股帶著果香的清新氣息沁入他的鼻端,竟莫名勾起體內的一股蚤動。
曉曉原本以為自己會摔成一塊肉泥,但出乎意料的,她卻跌到一個雖堅硬卻不讓人感到痛的硬物上。
緩緩掀開一條眼縫,只見一張好看的俊臉近在咫尺,正與她——嘴對著嘴?!
感覺得到唇上緊貼的那份溫暖,曉曉整張小臉滾燙了起來,一顆心也亂七八糟跳個不停,她甚至緊張得顫抖,不知道該把眼楮放哪——
「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突如其來的大喊驚醒了陶醉的兩人。
兩人連忙分開,各自跳了起來。
「紫衣小姐,你誤會了,剛剛……」糟糕,一想起方才嘴對嘴的畫面,她就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紫衣,你听我說,這不過是個誤會。」還是歐陽琖冷靜,仍能清楚解釋這個意外。
「誤會?!我全都看到了,你們抱在一起。」凌紫衣跺著小腳,氣憤的控訴道。
「紫衣小姐,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而是我從樹上掉下來,不小心壓到了歐陽公子。」
「你這賤丫頭,誰準你說話了?!」她小手一揚,毫不客氣的就要往曉曉圓圓的臉蛋揮去。
孰料另一只手更快,在半空中截住了那個勢必清脆響亮的巴掌。
「紫衣,不許亂打人。」歐陽琖冷著臉道。
「她是我的寵玩,為什麼我不能打她?」
一開始帶郝曉曉回冀北城的那段期間,他絲毫不介意紫衣會怎麼對待她,但現在,一看到紫衣對她的刻薄,竟會讓他不由自主想挺身而出。
「她沒做錯事,沒有理由教訓她。」
「既然表哥把這丫頭當寵玩送我,我就是這丫頭主人,主人教訓自個兒的寵玩需要什麼理由?」凌紫衣不服氣反問。
這句話問倒了歐陽琖,霎時他竟啞口無言,完全無話可反駁。
「表哥,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凌紫衣不平的嚷著,像是感覺到什麼不尋常。
為什麼?
歐陽琖眉頭一擰,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擾亂了心思。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一再出手蹚渾水,這丫頭只是他送給表妹的玩具,他從沒放在心上,他何必為了她跟向來疼愛的紫衣沖突不快。
「這丫頭是送給了你,你要如何處置就隨你吧!」
丟下一句話,歐陽琖誰也沒多看一眼,逕自轉身就走。
「謝謝表哥!」
看著頭也不回離去的身影,凌紫衣歡天喜地的笑了,還示威似的向曉曉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但雖然如此,凌紫衣還是認定郝曉曉迷惑了表哥的心,才會讓表哥在短短時間內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心思令人難以猜測。
原來這丫頭還是只狐狸精——凌紫衣在心底恨恨的罵著。
頂著一張看似傻呼呼的笑臉,表面上看來沒有半點威脅性,實際上卻是只狡猾狐狸,想搶走她最心愛的表哥,
不管,她一定要想辦法好好整治她,把表哥搶回來!
她氣呼呼的一旋身準備回寢苑,走了幾步卻發現郝曉曉沒有跟上來。
轉頭一看,郝曉曉竟還怔立原地,呆望著表哥離去的方向。
「臭丫頭,還不走?!」她沒好氣的罵道。
「去哪?」郝曉曉楞楞問道。
「當然是回你的籠子里去啊!」說著,凌紫衣嘴邊突然浮起一抹詭笑。
「籠子?」她哪來的籠子?望著凌紫衣那雙閃著詭異光芒的眸子,郝曉曉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寵物不住籠子住哪,你說是不是?」悠哉審視著嬌女敕縴白的手指,她一派輕松的說道。
「不,我不要住籠子。」郝曉曉急忙搖頭。
「我是你的主子,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容不得你討價還價!」厲斥一聲,凌紫衣旋即又笑了。「也難怪,這麼久以來都睡在地板上,現在總算有籠子住,瞧你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的,這麼久以來,凌紫衣完全把她當成寵玩一樣,支使完她後就讓她睡在房間的地板上,也不管這麼酷寒的天候會不會讓曉曉害病。
幸好曉曉皮厚肉多,雖然地上不夠暖和卻也沒讓她凍著,才能活蹦亂跳至今。
「走吧!」
無視于郝曉曉一臉像踩到狗大便的表情,凌紫衣優雅的逕自旋身領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