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
夏末清晨,一向寧靜的鄉村因一個披頭散發、站在河堤上的女人而變得嘈雜。
「嗚……媽媽,你快回來,小憐不要一個人,媽媽……」小女孩悚懼的哭叫著,她已經沒有爸爸,她不想再失去媽媽呀!
「莫太太,你千萬別做傻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憐怎麼辦?她還這麼小,你舍得放她一個人嗎?」顏諭芷的鄰居沈太太動之以情的勸說。
「沈太太,那個瘋女人恐怕听不懂你說的話吧!你就別白費心思了,那種人早死早好。」出聲的是村里出了名的長舌婦——馬太太,她尖酸刻薄的嘴臉實在令人生厭。
「你說的是什麼話,你這個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真是丟了村里的臉。」沈先生氣不過,站出來斥責馬太太。
「她老公是殺人犯,死了是報應,他們母女倆根本就沒有資格待在這里,他們才真是丟了村里的臉。」馬太太不甘被罵,說話愈來愈惡毒。
听到她的話,小女孩氣極,拿起手上的皮球朝她丟去。「壞女人,我爸爸不是殺人犯,他是被壞人陷害的,我不準你說我爸爸和媽媽的壞話。」
半年前,小女孩的父親因為遭人誣陷而成了殺人凶手,上訴無效。不,應該是說沒錢打官司,最後便因「證據確鑿」被判了死刑,她的母親因為禁不起喪夫之痛而瘋了。面對如此不堪的處境,年僅五歲的她除了默默承受,又能如何?
其實,死者被殺的那晚,他們父女倆正好在一起,但法官卻說她的年紀太小,又和被告的關系匪淺,其話不足以作為證據,但她知道,那不過是借口罷了。
而真正的原因不外乎是為了錢,法律是有錢人玩的東西,窮人連講法律的資格都沒有,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本該無憂無慮的她因為這一連串的變故被迫成熟,被迫提早面對這社會的丑惡。該怨嗎?該恨嗎?不,她要活得更好!她要和媽媽一起離開這里。「媽媽,爸爸雖然到了天上,可是你還有小憐,小憐會一輩子照顧你,你不要丟下小憐,小憐真的很需要你。」小女孩來到河堤上,緊抓住母親的手,杏眸同時透露出不願孤獨一人的恐懼和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堅強。
「我好恨、好恨,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如此不公平?弘紹他沒有殺人,沒有殺人,他是無辜的……老公,我來陪你了,等我……」顏芷甩開女兒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投河自盡。
「不要!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咪,救救我媽咪。」小女孩跑下河堤,跪在地上,流淚哀求。
沈太太向前攙起小女孩,消防車在這時也到達事故現場。
「快啊,人已經跳下去了,快救人啊!」沈先生帶著消防人員來到顏芷自殺的地方。
「你們兩個,把橡皮艇……」消防隊隊長縝定的指揮著。
「我不要媽媽死,不要……」小女孩在沈太太的懷中,害怕的喃語。
「乖,大家一定會盡力把你媽媽救起來,別怕,你媽媽不會丟下你的。」沈太太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撫。
小女孩不再說話,只是一直流眼淚。
約莫三個多小時後,消防隊員費盡心力終于在河流下游處找到了顏芷,但她卻早已氣絕身亡。
「媽媽、媽媽……」小女孩伏趴在白布上,不停的哭喊。
「唉!真可憐。」同情的言語此起彼落,傳遍河畔。
「活該!死了最好。」看好戲的人也不在少數。
「嘴巴給我放干淨一點。」一道稚氣卻充滿怒意的聲音在眾人背後響起。
一個蓄著長發,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的黑衣人和兩個長相極為俊秀的男孩走到小女孩的身旁。
「小妹妹,你還記得我們嗎?」藍眼銀發的男孩輕語問道。
小女孩仰首,看了一下後,微微點頭。「你們是上次替我付菜錢的大哥哥。」
「跟我們一起走,好不好?」棕眸黑發的男孩說出他們到這里來的目的。
他們已從電視新聞上看到小女孩母親自殺的消息。
「好,我跟你們一起回去。」沒有任何考慮,小女孩便直接笞應了他們。
她的雙親既然都已經死了,她就更不願意留在這里了。
「可是,我媽媽……」母親的後事是她目前最煩惱的事。
「別擔心,一切有我們。」銀發男孩彎腰抱起淚流滿面的她。
「這些錢就當作這段時間,你們夫婦倆照顧莫家母女的報酬。」黑發男孩走到沈家夫婦面前,交給他們一張面額一百萬元的支票。
黑衣人撥了通電話到殯儀館,要他們派人來處理顏芷的後事。
就在黑衣人切斷電話的同時,小女孩也昏了過去。
「我先帶她回去,這里就交給你們了。」銀發男孩抱著昏迷的小女孩往停在一旁的白色房車走去。
從此刻開始,小女孩的一生將不再孤獨,雖然失去了雙親,卻得到了更多、更真摯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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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紐約鎖情美術館
初秋時分,秋老虎雖然發威了,但爭相目睹世界名畫的人潮卻依舊絡繹不絕的涌入佔地三百多壞的會場里。
「雲,這次來參觀的人數似乎比以往還要多。」莫憂憐站在玻璃窗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靈雲來到她的身旁。「是啊!票在三天內就賣光了,听說還有人道從亞洲和歐洲過來,大部分都是為了要看一個叫‘漠’的畫家所展示的作品。」
「漠?沙漠的漠嗎?」
「嗯!公司花了好多心力,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參展,這個名叫漠的畫家可不是普通的難搞。」
「你見過他嗎?」莫憂憐對漠相當的好奇。
靈雲有些失望的搖頭。「我也很想見他一面,但我听說他的行事相當低調,也不輕易和人見面,他就和影給外人的感覺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事情都是由他的助理出面處理,就連這次,也不例外。」
「那你們花了多少錢才買到他的畫?」莫憂憐問道。既然有那麼多人慕名而來,他的畫照理講應該不便宜才對。
「我們沒有買他的畫,他不肯賣,只肯暫租,租期一個星期,五百萬,還說不能損壞他的作品,就連一點小傷都不可以。」靈雲之所以那麼希望漠來參展,其中一個原因不外是利益關系,公司才宣布他可能會有作品展出,訂票的電話就接不完,售票率遠超越過去的百分之七十。
「他是華人嗎?」听到他的名字,大部分的人都會這麼認為。
「不,听說他是中日美混血兒。」這是她從漠的助理那兒打听到的。
「我們也下去看看吧!」莫憂憐說道。她想看看漠的畫究竟有什麼魔力,竟會讓人如此瘋狂。
「好啊!」
語畢,兩人相偕步下樓。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展覽會場,她們的出現引來眾人的注目。
「你們看,那個人不是首席豎笛演奏家,喬韻小姐嗎?在她旁邊的女孩是什麼人?她們兩個都好美、好漂亮,就像仙女一樣。」
听到贊美自己的話,她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她們早就听到不想听了。
兩人臉上掛著淡淡淺笑,逐一欣賞每幅展出的作品。最後,她們來到最多人圍觀的畫作前。
「憂憐,那就是漠的作品。」
那是一幅以藍色色調為主,乍看之下沒啥特別,仔細一瞧卻是獨具風味的絕世佳作。
「韻,我想進到里面去看,可以嗎?」眼前的畫挑起了莫憂憐的興趣。
「當然可以。」靈雲頷首應允,叫來工作人員,要他們把隔離的繩圈解開,方便她們入內參觀。
當她們進入之後,繩圈立刻又圍了起來,隔離想乘機闖入的人潮。
「色調跟構圖都好美、好舒服,我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我真的好喜歡這幅畫,要不是因為畫這張畫的人不肯賣,我一定會把它買回家,掛起來好好的欣賞。」莫憂憐看得是如痴如醉。
「知道它的名字之後,你一定會更想把它買下來。」它的名字也是靈雲極力希望漠拿這幅畫來參展的另一個原因。
「它的名字跟我有什麼特殊關系嗎?」莫憂憐邊問,邊移動腳步來到介紹畫者和作品的立牌前。
畫者︰漠
名稱︰水
簡介︰以不同的藍色表現各類水的風情,平靜的、澎湃的……
「水?這幅畫的名字叫水。」太巧了,居然和她的外號一樣。
「很巧吧,說不定,你還會有緣見他一面呢!」靈雲笑笑的說。
「或許吧!」莫憂憐看似不在意的聳聳肩,但漠這個名字卻早已刻劃在她的心頭,忘也忘不了。
「憂憐,你說他會不會是因為長得太抱歉,所以才不敢出來見人?」靈雲在她耳邊小聲的問。
「大家喜歡的是他的畫,又不是他的人,他長得怎麼樣,應該沒什麼太大的關系吧。再說,他也不一定長得很抱歉,說不定,他還是個很出色的人呢。」莫憂憐不知不覺的為漠講話。
「你好像很喜歡他?」靈雲直覺的認為。
莫憂憐但笑不語,內心因為她的話而起了不小的漣漪。
喜歡他?是嗎?大概吧!
「韻,你還要看嗎?」
「我都可以。」
莫憂憐提議道︰「那我們出去喝下午茶。」
「嗯,我肚子剛好也餓了,走吧!」靈雲正巧想吃點東西解解嘴饞。
語畢,兩人手挽手,雙雙離開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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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臧碌乩維也納達塔南企業大樓
「找到了嗎?」細雨綿綿,男人佇立在玻璃帷幕前,沉聲詢問。
「根據調查的結果,神谷小姐現在人應該是在羅馬,和‘鎖情帝國’的衛灝齊先生在一起。」說話的人是男人的得力助手山姆。
男人轉過身,命令道︰「訂機票,我要到羅馬去。」
「是,我馬上就去辦。」山姆領命離去。
男人走向沙發,端起桌上的咖啡,輕啜幾口,濃醇的咖啡香圍繞鼻間。
利奧-達塔南,「達塔南企業」的現任總裁,擁有如阿波羅般的完美俊顏和健壯身段,是個令女人傾狂、男人嫉妒的黃金單身漢。
他的外表結合了東西方的優點,深刻的五官、如海水般的藍眸、高壯的身材遺傳自父親,黑發則是承襲自母親。
雖然擁有人人稱羨的容貌,但他的個性卻冷淡得緊;不愛與人交往,極少出席派對,只愛獨處,他的孤僻總讓沒有看過他的人以為他其貌不揚,才會沒臉見人。
對于諸如此類的流言,他從不在意,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怎麼說都不關他的事,他根本不想理。不,正確的說,應該是他不屑理會。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好奇他的長相?英俊又如何?丑陋又怎樣?不都是一個人嗎?
在他的生命中,他所在乎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是公司賺了多少錢,第二是他多年來從未改變過的興趣,第三則是他認為自己該關心的人,就好比現在他要去找的緣子表妹。
山姆敲門,打斷利奧的思緒。
「進來!」他放下咖啡杯,走到辦公桌前。
「總裁,我把機票訂好了,票直接到機場櫃台索取就行,一個小時後起飛,需要我開車送您過去嗎?」
「不必了,有事電話聯絡。」
語落,利奧穿上外套,戴上墨鏡,步出辦公室,乘坐專屬電梯下樓。
利奧是個極度重視隱私的人,因此遍布世界各地的達塔南企業的最頂樓,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只允許他的雙親和山姆進入,其他人一概不準,擅聞者不論什麼原因都會受到解雇的處分,就算是高級主管也絕不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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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羅馬
一下飛機,利奧隨即驅車前往山姆所調查的地址,找尋神谷緣子的下落。
經過半個多小時後,他來到一棟佔地約兩百五十多坪的高級別墅前。
他下車按鈴叫門。
別墅守衛聞聲前來。「請問有什麼事嗎?」
「神谷緣于是不是在這里?」利奧語氣平淡的問。
「你是什麼人?找神谷小姐有什麼事?」守衛打開大門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緣子呢?把她交出來,我要帶她走。」利奧已經得知神谷緣子險遭人殺害的事了。
「神谷小姐是屬于我們主人的,她不可能跟你走,請你回去吧!」守衛照實回答,依神谷緣子愛極風的程度來看,她根本就離不開他。
「是嗎?那叫她自己來告訴我。」他今天非見到綠子不可。
「神谷小姐出去了,不在家,請回吧!」
「站住,她去了哪里?」利奧叫住準備離去的守衛。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你若真的有事要找神谷小姐,就請下次再來。」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身為下人的他不敢隨意透露他們的形蹤。
「她真的不在?」利奧有些不相信,說不定是那個叫衛灝齊的小子不許緣子出來見他。
「真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利奧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一把手槍,對準守衛的腦門。「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就斃了你。」
「他們去了……去了醫院,去了鎖情醫院。」守衛害怕他會真的開槍,顫著聲音回答,他有妻小要養,可死不得。
「醫院?他們去醫院做什麼?」該不會是緣子出事了吧?
「他們到……到醫院去探病了。」守衛連身體都在發抖。
利奧收回手槍,得知不是神谷緣子出意外,他著實安心不少。
守衛嚇得跌倒在地。好險!
冷冷的瞥了守衛一眼後,利奧馬上坐上駕駛座,狂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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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情醫院羅馬分院
停好車,利奧驚見昏倒在雨中的神谷緣子,急忙走了過去。
莫憂憐本想靠自己的力量背起昏迷的神谷緣子,當她準備動作時,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你背不動她的,我來!」
語畢,利奧輕輕松松便抱起了神谷緣子,加快腳步,朝醫院走去。
莫憂憐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拿起地上的雨傘,跟上利奧。
進到醫院後,利奧本欲直闖尚有人在就診的八號診療室,卻被護士擋了下來。「先生,抱歉,里頭還有病人,如果很緊急,麻煩你到急診室去。」
利奧急切追問︰「急診室在哪里?」
「這女孩是我的朋友,去把醫生請到九號診療室來。」隨後趕來的莫憂憐搶在護士之前出聲。
「是,我馬上就去。」
利奧有些訝異的回望莫憂憐。「她為什麼那麼听你的話?」
「這不重要,麻煩把我的朋友抱到里面去,謝謝。」莫憂憐沒有多作解釋,一心牽掛著神谷緣子。
利奧不再追問,將神谷緣子抱進九號診療室的床上。
「麻煩你了,謝謝。」莫憂憐對利奧感謝笑道。幸好有他的幫忙,神谷緣子的病情才不至于更加嚴重。
利奧因為她的璀璨笑容而失了魂,一時看傻了眼。
敲門聲響了兩下,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
「給她最好的治療。」吩咐完,莫憂憐拉著甫回過神的利奧離開診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