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表面上無波的過著,張之寧也努力配合鄭元賢,希望自己能扮演好鄭元賢女朋友的角色。
鄭元賢上下班宿舍、醫院的來回接送,處處表現得貼心、寵溺,但卻反而讓張之寧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和以前愉快、輕松的相處方式截然不同。
怎麼說呢?物極必反吧,人與人相處是不需要刻意表現親密的,愈是刻意就愈別扭。
遠遠的,張之寧已經瞧見鄭元賢的車子駛近。
這是鄭元賢新買的車子,在他們開始交往的二個星期後買的,張之寧始終沒有問為什麼,但隱隱約約知道鄭元賢這部車,只用來接送她或約會時用。這讓她覺得欠他很多,壓力更大,她沒有告訴他,她比較懷念以前坐哈雷出游的日子。
「之寧,」鄭元賢下車,跑向她,搭住她的肩。「剛剛送了點貨,來晚了!」他解釋著,額頭上還布滿著未干的汗水。
張之寧僵硬地笑了笑,望著他,心底隱隱的愧疚更深。「沒關系,其實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一聲,這里搭車很方便,用不著這麼趕來趕去的。」她不要他趕,這樣的愛太沉重。
鄭元賢輕輕一笑。
「不行,我喜歡親自接送。」走了兩步後,又提議。「晚上到我家吃飯好不好?媽說很想你,每天都對我碎碎念沒帶你回家。」
張之寧聞言頓住了腳步,面有難色的看著鄭元賢。她不敢去,怕睹物思情。
「……他搬走了。」
鄭元賢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張之寧整個人震了一下,她抬眼看他,渴求的表情希望他能說的再清楚一些。
鄭元賢卻收斂了臉色,狀似粗線條的轉移話題。「不過我想還是算了,我突然想到了一家餐廳,咱們就去解解饞好了!」
鄭元賢為她拉開車門,讓她坐上車。
車子發動。
張之寧的情緒卻已經大亂,再也無心扮堅強。
「鄭大哥,我想……回宿舍。」
鄭元賢停下動作審視著她,他那雙眼突然深沉了許多,一會後,又狀似無事般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
「就陪我吃頓飯吧,那家餐廳的廚子真的不錯!」他笑說,取了一塊CD播放,不再讓張之寧有機會拒絕。
張之寧無力的望著他,知道再也沒有商量的余地後,全身乏力地仰靠著座墊,望向車外。
風從車窗外吹了進來,和著沙子拍打著她的面頰,她住風吹著,希望能借此掃去胸口的蚤動不安。
他搬走了?
回到方岱凌的身邊了嗎?接掌了太翔集團嗎?他……忘了她了嗎?忘了那段日子?
張之寧啊張之寧,你到底在介意什麼?不是你自己選擇離開的嗎?那麼你到底希冀著什麼?難道你以為他應該會回過頭來找你?難道你一直是這麼高古自己的嗎?
她聲吟了一聲,四肢發軟,頭昏無力。
靠在座墊上,她把頭向後仰,再度開上了眼楮,腦袋嗡嗡地響著,她不能思考,不能分析,不能做任何事,全身癱軟了下來。
「之寧,」一只大手落在她的頭發上,一個親切的聲音自遙遠的角落將她喚回。「怎麼了?」鄭元賢一邊開車,一邊關心的問著。
張之寧趕緊坐直了身子,強自打起精神。
「沒事,只是有點累,今天醫院里的事情特別多。」她撒著謊。
鄭元賢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不拆穿她。「那你要不要先睡一下?來,這外套蓋著才不會著涼。」
接過鄭元賢的外套,張之寧只覺得心虛,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再將眼楮閉上。
張之寧,你醒醒吧!求求你,別胡思亂想,別辜負了鄭大哥……
鄭元賢看著她眼眶邊微濕,手握緊了方向盤,咬著下唇,輕輕地、無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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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岱凌解除婚約?!」
沈銀剛走進客廳,就听見李仲謀對李承恩這麼問著。
沈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皺起眉頭轉向李承恩,詢問︰「承恩,怎麼回事?和岱凌吵架了嗎?」
李承恩沉著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這才慎重的說︰「我和岱凌根本沒有感情基礎,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後,發現雙方彼此個性根本合不來。」
「這不是理由!」李仲謀毫不留情的反駁,「之前你的那次車禍就讓我感到非常的‘困惑’,不過現在先不談這個,既然你人都‘康復,了,我們是不是該先討論一下你就任總經理一職的事情,這件事不能再拖了,眼看董事會馬上就要召開。」
「爸!」李承恩喊了一聲後,忍耐的說︰「我根本不想接任太翔總經理的職務,事實上Lcream的業務蒸蒸日上,若不是您有意阻撓,Lcream現在會有更亮麗的成跡。」
「我沒有要你拿成績單給我看,我也一直很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更不會拿太翔開玩笑。」李仲謀盯著李承恩。「總經理一職非你莫屬,我年紀大了,你到底要我躁勞到什麼時候?我跟你媽也該享享清福了吧了」
「爸,你並沒有到需要退休的年紀,況且我還有二個弟弟。」李承恩冷然道,絲毫不為李父這般說辭心軟。
「太翔到底哪里不好?你為什麼偏偏要去摘個什麼服裝的!」李仲謀耐性漸失。
「太翔沒有什麼不好,但是我喜歡更有創造性、更具挑戰力的工作,太翔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具體的規畫,甚至往後一二十年的發展也是,當這種公司的總經理有什麼意思?」李承恩毫不留情的批評。「還有更令人厭煩的,那些不事生產就等著分紅的董事群,明爭暗斗、運用權謀,跟這些人工作叫我怎麼愉快得起來?」
李仲謀被李承恩說得面紅耳赤。
「既然你看得這麼清楚,為什麼還不回來幫我?難道你想看太翔整個被瓜分?那是我一輩子的心血,你這個做兒子的,為什麼就不能夠為我分憂解勞?」李仲謀用起哀兵策略。
李承恩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爸,您寶刀未老,太翔還不至于到被瓜分的地步,而Lcream才剛剛起步,現在對我來說,它更具挑戰性,也讓我很有成就感,工作靈活而機動,這些和太翔所存在的僵化與層級制度,有著非常大的不同,你就再放我個幾年,到時候若太翔莫非我不行時,我自然會回來。」
「你!」李仲謀氣壞了。「你行,你會分析、會說話,要真等到太翔非你不行,那我這把老骨頭大概也躺進棺材了!」
沈銀見情況愈演愈激烈,趕緊勸道︰「這是怎麼啦?你們父子就不能坐下來好好的說說話嗎?有必要這樣子吼得臉紅脖子粗的?」說著,就走過去拉李承恩。「快跟你爸道歉,太翔怎麼說都是你爸一生的心血,瞧你剛剛批評的,難怪你爸生氣!」
「我不是有意批評的,但事實就是事實,爸用人太講究關系了,才會讓一堆龐雜的親戚把太翔搞的烏煙瘴氣,就說岱凌吧,爸明知岱凌是二表叔的一步暗棋,但是爸卻樂見其成,主要是因為二表叔政商關系不錯,對太翔的業務擴展不無助益。
但是像這樣的關系層出不窮,相對的太翔的問題就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大,權力斗爭也就永無休止的一天,難道這些爸都不曾仔細想過?」真是頭疼,他本來是不想說的這麼明白的。
李仲謀怒視著李承恩。被自己的兒子一語道破多年來的隱憂,面子上是掛不住的,但另一方面心底卻暗自慶幸,李承恩人雖不在公司,但對公司整體的狀況卻了若指掌,可見他還是相當關心太翔集團,這就讓李仲謀更加確定,總經理一職非李承恩莫屬。
「好、好,你跟我提岱凌,我這就要問問你了,」話鋒一轉,李仲謀想到了一個逼虎上山的方法。「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日子你躲在山上做什麼?听說你看上了一個小護土,你是為了她才打算和岱凌取消婚約?岱凌都已經告訴我了,听說你還為了那個小護土趕她下山?」
「之寧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發現我沒有辦法忍受方岱凌的個性……」
「你不需要找理由搪塞,」李仲謀立即打斷他,他要的不是李承恩的解釋,他只要他就任總經理一職。「我更不會答應你取消婚禮,既然你不願意就任太翔總經理一職,那麼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丟下話後,就作勢轉身離開。
「什麼?爸!」李承恩急喊。
沈銀走上前來,望著他。「我是挺喜歡岱凌這個媳婦,不過要真是個性合不來那也沒辦法,但是你爸的個性你也知道,他作了決定就誰也更改不了,我想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個小護士,那就听你爸的話,回來吧!」說完,嘆了口氣,也回房去了。
李承恩佇立在客廳,兩道濃眉鎖得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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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張之寧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身後不時有一雙眼楮直盯著她似的,但幾次回頭找尋都不見任何人影。
她搖了搖頭,最後歸究于自己神經質作祟!
當她踏進宿舍門檻時,巷口一道隱在暗處的頎長身影走了出來,手里拿一台數位攝影機,在月光斜照下露出俊秀的五官,他就那樣站著,久久不見離去。
「之寧,你男朋友真好!」張之寧一進宿舍,同寢室的碧霞就沖過來圈住她的手,用一副好羨慕的口吻說。
張之寧奇怪的看著她。「你是怎麼啦,吃錯藥了?」
「我是羨慕你,羨慕的半死,有個道麼體貼的男朋友,真是讓人妒嫉死了!」碧霞做出一副陶醉樣。「送花、送點心、送補晶,天熱了還送冷氣,天啊,為什麼我就找不到這種男朋友?」
「真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張之寧瞪了她一眼,走回自己的床畔,這才發現室內開著冷氣。「咦,冷氣修好啦?」宿舍的冷氣壞了好幾天了,院方推說沒經費,就是不肯送修。
「修什麼修,這是全新的啦,喔,真受不了你!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這是你男朋友送的啦,而且是全宿舍耶,喂,你知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你喲,真是敗給你了!」
張之寧愣住了。
鄭大哥為全宿舍買冷氣?他又為她花了一大筆錢?
心頭更沉了,抬頭看著那台全新的冷氣,無奈地嘆了口長氣,把自己藏進棉被里,似乎不去享用他送的冷氣,心頭的負荷就可以減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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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自一堆的設計圖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時鐘,已經深夜二點多了。伸了個腰,站起身,走進浴室沖澡。
蓮蓬頭的水當頭沖下,和著白色的泡沫刺痛了眼角,突然令他想起了一雙生動而活潑的黑眼珠,嬌快稚女敕的嗓音以及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
怔了怔,他有半晌的失神。
關上水,取條浴巾里著下半身,走出浴室,打開櫃子,取出一台數位攝影機。
張之寧的大眼珠在鏡頭下轉動,鏡頭拉遠,她在笑,靠著沙發坐著,一邊吃著零嘴,一邊與同事們聊天,她的笑容牽動著他的情緒。
那麼真,好似她就在他的眼前,像以前一樣在與他談笑。李承恩的唇角扯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突然張之寧站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他,李承恩的心髒莫名地緊縮,她那雙轉動的黑眼珠停住了,透過鏡頭,定定的直視著他的眼楮。
他將鏡頭定格,呼吸急促,一只手在嘴唇上摩擦,舐咬,然後他伸出手去踫她的嘴唇,踫到的卻是冰涼的鏡頭。他的胸口又痛了!
他將畫面列印出來,感謝科技的發達,能將她如此生動的呈現。他把她貼在自己的面頰上、額頭上,最後緊貼在自己的嘴唇上。
這丫頭真這麼狠心?才離開幾天,他就快耐不住相思之苦了,怎麼她一點都不想他?
他原以為她會再回山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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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寧自成為鄭元醫的女朋友後,第一次正式到鄭家,歐巴桑為此還特別的準備了一桌子豐富的萊色。
「之寧,你要多吃一點,听到沒有?」歐里桑很大聲的招呼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眯眯的,像是中了彩獎的,喜形于色。
歐巴桑也忙著招呼。「之寧,不要客氣子氣,阿賢啊,你怎麼不幫之寧夾菜,這個啦,這個好吃!」
張之寧扒了一口飯,鄭元豎立即夾了一只蝦子放人她的碗內。
「多吃點菜,否則媽準備了這一大桌,不知道要吃上幾天。」鄭元賢笑說。「記得以後別像媽一樣,煮飯像在辦桌,嚇死人了!」
張之寧有些尷尬地一笑。
歐巴桑看了張之寧一眼,可能是出自女性的直覺吧,她立即感覺到張之寧的反應並不如鄭元賢般熱絡,心里猜疑著,會不會是他們家阿賢熱過頭了?于是悄悄地偷覷著鄭元賢。
鄭元賢心情愉快的扒了一大口飯,又為張之寧挾了另一道萊。「多吃一點。」
「啊,對了,之寧,你以前老板那幢別墅是不是沒住人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聯絡一下,福來嫂說要租房子,不知道他們要不要租人家?」歐里桑突然說。
張之寧震了一下,半晌答不上話。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僵。
鄭元賢趕緊再為張之寧夾菜。「嘗嘗看這燻雞,媽弄這只燻雞弄了一下午,肯定很好吃!快、快吃看看!」
張之寧感激地看鄭元賢一眼,握緊筷子將那塊燻雞夾人口中。
歐里桑和歐巴桑兩人相視而看,彼此交換了不解的表情,歐巴桑心中的隱憂加深。
一頓飯在各懷心思下結束,飯後鄭元賢父子坐在客廳里看新聞報導,張之寧則坐在一旁翻閱報紙。
驀地,報上二則新聞吸引住她的目光,上頭寫著聳動的標題︰「驚爆內幕︰太翔少東正式入主,準媳婦被迫出局,太翔歷史全新改寫,起因只為小護士!」
她的心髒跳了兩下,臉頰不知所以的熱了起來,沒有勇氣再繼續往下看,偷覷了鄭元賢一眼,悄悄的把報紙塞到桌下,調回目光假意看著電視螢幕。
但這樣的動作還是被鄭元賢發現了,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張之寧心虛地避開鄧元賢詢問的眼神,匆匆站了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我去看歐巴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著,人就逃進了廚房。
鄭元賢疑惑,在張之寧身後彎下腰,取出剛才那分報紙,找了一會後終于找到了答案,臉色深沉了起來。
听到倉促的腳步聲,歐巴桑抬起頭來,詫異的望著張之寧。「之寧,你怎樣?臉色不好看,是不是人不舒服?」
「沒有,我沒事!」她急忙否認,卻又心神不寧地踫翻碗盤,匡啷一響,張之寧臉色更為蒼白。「對不起,歐巴桑真對不起……」
歐巴桑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彎跟著張之寧一起撿碎片。沉吟了一下後,終于忍不住的問︰「之寧,你坦白告訴我,你和我們家阿賢是不是有問題?」
張之寧驚地抬頭,手指頭即被碎片劃了一道傷口。「啊!」
歐巴桑趕緊取來面紙為她止血,看著她,歐巴桑心底大概也有了答案。「之寧,到我房間擦藥。」
「可是這里……」
「擺著不會丟掉,走,先擦藥再說!」
進了房間,歐巴桑掩上門,嘆了一口氣後,拿出藥箱幕張之寧上藥。
歐巴桑望著那張少了往日笑容的臉龐,心口的擔憂更深,如果他們在婚前就這麼勉強,那麼結婚對他們真的好嗎?歐巴桑沉思。
幾經猶豫後,歐巴桑終于下定決心,她說︰「之寧啊!我真的很喜歡你,自從听阿賢伊爸說你和阿賢交往後,我就一直盼著你們趕快結婚……」
「歐巴桑……」
「你不要急,先听我把話說完。」歐巴桑牽住張之寧的手,「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來我們家就像是自己人一樣,很自然,可是現在和阿賢交往以後,反而變得很陌生,和我們的話也少了,我還記得你以前買菜,都會告訴我你的老板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那時候你的表情要比現在幸福好幾倍!」
「歐巴桑!」
「我是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之寧你听我說,我希望我家阿賢快樂,我也希望你快樂,如果你能快快樂樂的和阿賢交往,那我就可以放心為你們辦婚事了,但是你做得到嗎?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你以前那個老板?」
「媽!」
鄭元賢突然的一聲大喝,將房里的兩個女人嚇得彈跳起來;
「你黑白講什麼?」他吼著自己的母親並臉色很難看的沖了進來,抓起張之寧的手,卻完全不理張之寧的反應。「很晚了,我送你宿舍!」
「阿賢啊!」歐巴桑用斥責的口氣喊著。
鄭元賢誰也不理會,抓著張之寧的手就往門口走,走的那樣急,連張之寧差點跌倒,他都沒有停下急促的腳步,那模樣嚇壞了鄭家二老。
「傻囝仔,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啦!」
遠遠的,在車子發動前,歐巴桑那含著焦慮的呼喊聲,竄進了張之寧的心,她似乎也听見了歐巴桑那一聲長長的嘆息,也或許,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