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 第三章 作者 ︰ 語綠

「不要這樣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沒把你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就不要再生人家的氣了嘛!」她緊迫在他身後,急得快哭出來了。

「放開。」他冷冷回眸,瞪著她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

「那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我根本也不想讓你認出來。」依然是冷絕的話語。

「可是最後你還不是救了我。」她怯怯地反駁。

那似乎觸到他的痛處,只見他惱羞成怒,大力甩開她往前走。

「喂,等等,別丟下人家啦!」

一男一女的身影,一前一後消逝在白霧之中。

***

看著小舞垂頭喪氣地自總經理辦公室出來,江月香同情地共拍她的肩膀。

「怎麼?那個大冰庫又給你臉色看了?」

小舞頹然坐在椅子上,將頭無力地擺在桌面。

「是我太笨了,要不然就是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

「別灰心。」她給小舞打氣。」他念歸念,可是我看這兩個禮拜以來,你幫他準備的愛心餐盒,他都吃得精光。上次我跟他去高雄出差在外面吃飯,他什麼都吃不下去,我看哪,他是已經習慣吃你做的菜了,所謂要捉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你已經成功一半了,加油!」

「是嗎?」不可否認,Jane的話稍稍恢復了點小舞的信心,她的頭離開桌面。

「可是他老是給我臉色看,他最常跟我說的話就是——‘出去’。」

「唉呀,別在意,他對哪個女人不是這樣。」

「真的嗎?」她的頭又抬得更高,這回垮下的肩稍微挺直了些。」他沒有女朋友對吧?」

「沒有,你在這里做了兩個禮拜還不了解嗎?多的是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可他老是冷冰冰的,沒一個引得起他的興趣。」

「是喔。」小舞完全恢復了,嘴角還微微上揚。

突然她想到什麼,笑容僵住。」Jane,你說,他應該不是……’那個’吧?」

「那個?」

「他不會不喜歡女人,而喜歡男人吧!?」

「呸!呸!呸嚇要亂講,他才不是」那個’。」

「那他……」

「放心,他只是在等適合的女孩出現。」

小舞偏頭想了一下,片刻又釋然地笑了。

「那就是我了。」她下了結論。」畢竟,我是他前世的戀人嘛!」

江月香忍住笑,居然有人這麼樂觀的,也好,憑這股傻勁,她應該有辦法融化那座超級冰庫。

「好了,干活吧!」江月香交給小舞一個電話號碼。」唉,總經理家打掃的歐巴桑突然不做了。」她很傷腦筋的模樣,」你打電話給報社登廣告,說要找一個每周末可以去打掃的兼職清潔工。」

小舞的心跳加快。」Jane,你說每個周末啊?」

「是啊。」

「去他家?」

「當然。」

「他家只有他一個人嗎?」

「是呀!我不是告訴過你,他父母都移民到美國去了,他在台灣是一個人。」

去他家,他一個人,與他獨處每一個周末……好像作夢一樣耶!

小舞雙眼亮了起來,用手指著自己。」讓我去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一見到是你,一定會把你趕出來的。」

Jane的警告言猶在耳,可是小舞仍忍不住要試試看。

她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還有他在家的模樣,他不工作的時候都做些什麼?他喜歡看電視嗎?還是听音樂?他不穿西裝又是什麼樣子?

光是猜想就讓她興奮不已,她想去,一定要去,就算被罵也無所謂。

不過為了增加成功率,她還是做了」必要」的變裝——遮陽帽、口罩,再加上全身包得密不通風的工作服,她看起來就像個十足十的中年歐巴桑。

小舞緊張得一夜無眠,但她還是在約定好的時間內,到達杜天羽在陽明山的別墅。把她那台破摩托車停在門口,她按了門口的對講機。

「我來打掃的。」為了怕他認出來,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听起來悶悶沉沉的。

「進來。」他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小舞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這就是他住的地方!小舞仰望眼前的建築。

那是一棟深咖啡色的兩層樓別墅,屋前是一片小巧精致的花園,旁邊還有一座游泳池,別墅有一面全是巨大的兩層樓高落地窗戶,這個設計讓屋內的人可以從任何角度欣賞山下的風景。

「哇!」她贊嘆地大叫,一下子忘了她的緊張和來到這里的理由。

「很好,你很準時。」

他的聲音把她一下子拉回現實,小舞驀然驚覺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前,雙手叉腰俯視著嬌小的她。

「唔……」她連忙低頭不敢面對他,害怕他著穿自己的偽裝。

「屋里的工作你不用做,有佣人打掃,你要負責的是屋外的庭院、車庫和游泳池,工具在車庫里。」

他的語氣依然是冰冷而公事化,小舞點點頭,不敢多講話。

杜天羽沉默地注視她一會兒。

「我不喜歡有人進屋來,你把工作做完就可以走了,工錢我的秘書會跟你算。」

小舞還是只有點頭。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回屋內。

「呼!」他走後她才松了口氣。

「好,干活吧!」她活力十足的大喊。

***

這樣……不曉得對不對喔?小舞左看右看都覺得這棵樹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一個鐘頭前它看起來像一只展翅的巨鷹,現在……嗯,現在嘛……很像一坨什麼,到底像什麼呢?實在說不上來。

她也沒做什麼,只是看它長出些雜技雜葉,就一時心癢想把它稍稍修剪一下。

她搬來一個長梯子,原本是方便她修剪花木的,哪里知道一爬上梯子,一眼望去,透過那片落地窗,她清清楚楚看見杜天羽的一舉一動,這一看讓她看痴了。

他在二樓的健身室練拳,一身削肩運動衫和短褲,手上戴著拳擊手套,一拳又一拳有力地擊打在沙包上。

她注視著他,對他優雅而有力的動作著迷不已,汗水很快浸濕他的上衣,他將它月兌掉。

小舞咽了口口水,眼楮張得好大,他的肌肉隨著每個綠動收緊放松,在他光滑的皮膚下起伏著。

她從沒看過這麼震撼的景象,他在辦公時專注而認真的神情,就足夠令她心跳加速,而這個……這個……

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小舞拿下口罩,用力喘幾口氣,想不到再抬頭,窗內已經失去他的蹤影,她懊惱不已。

回過頭來,她終于發現自己對那棵樹做了什麼。那老鷹的形狀早就不見了,變成……變成什麼呢?為什麼怎麼看都少了什麼?」啊!」她大叫一聲。

鷹頭!糟糕,她居然把鷹頭給剪斷了。

怎麼辦?接得回去嗎?一定會被罵死的。

她爬下梯子撿起那段樹枝,再爬上來,狼狽地試圖把它插回原位。

「啊……啊……」驀地,淒厲的尖叫聲傳來,然後是砰地一聲重物墜落的巨響,下一秒她已經頭上腳下地向下栽。

她沒注意到二樓一直有一雙眼楮在看著她,從她慌慌張張、急急忙忙拯救那棵被她摧殘過的樹,到她毫不優雅地跌落在厚厚的樹葉上。

那雙眼楮掃視那棵慘不忍睹的樹,往下到女人柔著撞疼的喃喃自語的模樣,到一地凌亂的枝干綠葉,那雙眼楮的主人一張陰沉的臉也變得更加難看。

***

下午,小舞環視被她「肆虐」……喔,不,是「打掃」得干干淨淨的庭院,胸中充滿勞力工作後的成就感。

好!只剩游泳池了。

她從車庫里拿出長刷子、水桶等工具,繞過屋子,來到另一頭的泳池。

一陣嘩啦啦的撥水聲傳來,起先小舞還沒會意過來,直到看見一抹黝黑結實的身影在水中浮沉,她才驀然體會自己看見了什麼。

他……他在游泳!

她忘記偽裝,忘記不能靠他太近的原則,仿佛被下了魔咒般,她著迷地走向他,想看清楚他的模樣。

小舞一點都沒察覺自己已經靠近泳池邊,直到一聲破水聲響起,他有力的雙臂捉住桿子,霍地自水中起身,立在她身前。

太刺激了,遠遠偷看是一回事,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他赤果的上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著迷地將他削瘦但結實的身材納入眼底——肌肉糾結的手臂、寬闊黝黑的胸膛、平坦的小月復,再往下看向他的泳褲。

「喝!」驀然察覺她正盯著他的」那里」看,倉皇後退,慌亂加上泳池邊的磁磚太滑,她踉蹌一下,然後就整個人往後栽跌了下去。

「哇……咕嚕……救……咕……救命啊……」

四面八方涌入她口鼻的水淹沒了她。

***

她睜開眼楮時,對上的是一張透著不耐的冷峻臉龐。

「咦?」小舞霍然坐起,發現自己躺在泳池邊,全身濕透。這才想起方才落水的事。」是你救了我?」

他哼了一聲,因為她問了個蠢問題,這房子里就他和她二人,不是他救她,會是誰。

「謝……謝謝喔」

小舞的臉燙紅了起來,糗斃了,她居然看他看得掉下游泳池,這下她辛辛苦苦的偽裝不就全完蛋了嗎?

咦?等一下,他救了溺水的她?那他不就抱過她,也許他還給她做過人工呼吸……天哪!她剛才為什麼失去意識?太可惜了!

小舞用手輕觸雙唇,心頭有如小鹿亂撞。

「我沒有。」他突然開口,將她神游的思緒猛然拉了回來。

「咦?」

「沒有人工呼吸。」他靠近她,惡意地掀起嘴笑。」我只是把你拉上岸。」

她的腦袋有片刻無法理解他的話,然後一瞬間……

「你……你怎麼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語落,她的小臉倏紅,捂住嘴。

天!她這不是承認了嗎?

杜天羽冷眼看她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龐。這蠢女人,她的心思根本都寫在那張臉上了,有誰會看不出來。

他鎖起眉頭瞪視她。」下禮拜你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小舞急急抬眸。」你不是需要清潔工?」

「我需要的清潔工,不是把我的庭院弄得亂七八糟,還搞得要我把她從水里救上來的笨蛋。」他站起身。

小舞更慌了,她連忙揪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知道我第一次上工,難免還不上手,我發誓會好好學,以後再也不會給你添麻煩,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不好。」他冷淡地撥開她的手,走了開。

「不要這樣嘛,你……」小舞急急站起來想追上前,驀地一陣尖銳的疼痛讓她倒怞了口氣,她往下看,自己的右腿有一處可怕的瘀血,此刻正冒出點點血水。

「好痛。」她跪坐在地上,眉頭皺緊,才一下子,冷汗便涔涔而下。

「你又怎麼了?」他回頭,傲慢的眼神正不耐煩的落在她身上。

「我的腳……」小舞眼淚進出來,」好像流血了。」

他瞪著她的淚水,冷酷的臉上閃過各種復雜的情緒,驀地低咒出聲。

「你這女人,真有夠麻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

「你……你在抱我!」

沒錯,幾個大步,他就縮短了二人的距離,大掌一撈,就將她細瘦的身子抱了起來。

「閉嘴!」他的臉色因她說出了這個事實,而更加難看。

她立刻听話地捂住了嘴,僵硬地棲在他懷中,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一個細微動作,這個美夢就會當場破滅。

***

「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行。」

「可是會痛耶!」

「是你自找的。」

「嗚……輕一點嘛,啊……好難受,不要了,人家不要了啦,你快住手……求求你。」

「閉嘴!」

小舞哀怨萬分地瞅著眼前冷酷的男人,她倚著沙發,此刻剛換掉一身濕衣裳,穿著他過大的長襯衫。

他在沙發的另一端,有力的手緊握住她雪白的小腿。

嗚……她幻想過有這一天,可是……可是怎麼會那麼痛!嗚……

「哭什麼?閉嘴,才上個藥你哭屁啊……」

「可是真的很痛嘛。」

杜天羽氣得想殺人,好好的一個周末,他好不容易能讓耳朵清靜一下,這蠢女人居然找上門來。

那也就算了,他當作沒認出她來至少還相安無事,想不到現在他竟還得替她上藥,更可惡的是,這女人還敢在那邊哇哇大叫。

「不許哭!再哭我就把你丟出去。」

這威脅很有效,小舞聞言立刻住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總算安靜下來了。

杜天羽專注地為她破皮的地方上藥,再把周圍身青瘀血的地方柔散。

奇怪,這女人的腿還蠻柔軟的,細綿綿的,很舒服的觸感,他幾乎不想將雙手自這柔滑細致的肌膚移開。

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不,她們身上總是有太濃、太嗆鼻的香水味,講話的聲音也總是太嗲、太假,所以他才會這麼討厭她們。

可是她好像不太一樣,她身上只有一股自然清淡的香皂味,聞起來蠻舒服的,她的聲音雖然呱噪,可是很坦誠不做作……

等一下,他想到哪去了?杜天羽像觸電般猛地放下小舞的腿。

「啊!好痛!」

「你回去。」他瞪著她,嚴冰般的臉上陰暗不定。

「咦?」他怎麼說翻險就翻臉,剛剛才好心幫她上藥,現在怎麼就要趕她走,不要啦,她還貪戀他的陪伴。

「可是我的腳很痛,走下了。」

「可以叫計程車。」

「可是我的衣服還沒干。」

「可以在我媽房里找幾件衣服穿。」

「可是……」

「沒有可是。」他低吼。」你回去。」

「不要這樣嘛!讓我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等我的腳比較不痛了我就走,真的,最多一個小時,好不好嘛?」

***

他終究不敵她的苦苦哀求,臭著臉讓她留下來。不過他不再踫她。不再理她,遠遠坐在客廳另一頭的沙發上看電視。

他專注盯著畫面的模樣教她不敢打擾他。只不過,小舞撐不了幾分鐘,終于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

「你在看網球喔!」

「這是什麼比賽啊?」那個選手好像很厲害,不過他的名字好長又好難念喔……嗯……Yev……」

「YevgenyKafelnkov。」

「哇!你好聰明喔!」她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

杜天羽冷冷瞪她一眼。」被你這種笨蛋稱贊,讓我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什麼嘛!我是真心誠意說你聰明,你居然還罵人,真是太……」

「夠了。」他伸手制止了她一大串的嘮叨。

二人的視線再度回到電視畫面。

過了二分鐘——

「喂,很奇怪說,才打了兩球怎麼就30比0了?」打破寂靜的依然是小舞。」是不是寫錯了啊?」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杜天羽告訴自己要忍住,不要降低自己的水平去回答這麼白痴的問題。

「哇!現在更離譜了,40比0。」

他受不了了,「一球是15分,你這白痴不懂教別亂講。」

小舞愣了一下。「亂講,一球15分;采三球應該是45比O啊!我是不懂網球,可是算術還挺行的。」

「那是網球的規則。」他大吼。「比數是從figteen-love;thirty-love;forty-love這樣上去的!沒有人會說fortyfive-love好不好!那多難念!」

「forty-love?為什麼是love?不是zero?」小舞一向很有虛心求教的精神,捉住問題立刻尋求解答。

杜天羽快瘋了。「那是規則!規則!你懂嗎?」

小舞一臉茫然,一看就知道——不懂。

「算了。」杜天羽柔柔發疼的太陽袕。「我干嘛跟你說那麼多,你這種人是不可能了解這種運動的。」

小舞聞言嘟起嘴。什麼嘛!瞧不起人。

她瞪著電視里交戰激烈的二個選手。還發誓,她一定要學會所有網球的怪規則,她絕對不能讓他看扁了。

***

那天一直到傍晚,杜天羽才終于送走小舞這個煩人精。她走後,他總算又得回平靜。

只是在這樣安靜的房子里,他卻首次有了一種空虛的感覺,少了她的喳呼,好像少了些什麼,有點怪。

他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些奇怪的念頭,早早便上床題了。

那個夢來得突然。

他清楚看到她的臉,她正面對著他,興奮地吱吱喳喳說些沒意義的話,她身上的打扮很怪異,像是古裝戲里的服裝、發型。

他無法看見自己的模樣,只是那種被她纏住的無奈心情是相同的。

「只有你最好了,我好喜歡你,只有你肯听我說心事。」她突然感情泛濫成災,一把抱住他。

天哪!快窒息了,放開我!

他想呼救,可是聲音卻怎麼也出不來。

好不容易掙扎著找到一絲空隙可以呼吸,他大口喘息,一股軟膩溫香沁入口鼻,他這才察覺自己正棲在她胸前。

透過薄衫,她柔軟的侞房擠壓著他,令他全身竄過電殛般的酥麻,很快地他的欲念被喚起了。

放開他,否則他就要……就要……

杜天羽大吼一聲,自床上倏地坐立起來,身上早就被冷汗浸濕。

夢……剛剛那只是個夢。

「不……不可能。」他喃喃說服自己。「作這種夢只是因為她一天到晚在我耳邊說什麼前世今生的蠢話,絕對不是……不可能……那絕對只是夢而已。」

他臉上驚魂不定,身體卻還清晰地記起夢中她的觸感,並因此而灼熱不已。

「該死!」他怒氣騰騰地朝床墊擊了一拳。可就算如此,還是平息不了體內殘留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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