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醒了?」漣漪張著一雙天真好奇的水眸問。
勛伯露出一抹老頑童似的笑容,似真似假地道︰「听你的呼吸聲就知道了。」
「哇!這麼神啊?」漣漪眨了眨妙眸,贊嘆道。
她爹貴為神醫,不知道有沒有這等本事。
「對了,小丫頭,我知道你的腦子沒被燒壞,但……」勛伯忍不住搖頭。「我怎麼也想不透,你究竟為何要幫助少爺?」沒理由啊!
「我……」漣漪臉上忽然飛上一抹紅雲,櫬得她的玉顏更加嬌艷。「其實……其實你那少爺算來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看得出來他不壞,落在他手上,總比落在流寇手上好。」
勛伯眼楮是何等的銳利,哪這麼容易被欺瞞過去?
「照你這麼說,那回到駱王爺身邊,豈不是比在我家少爺身邊安全得多?」
被人當場給揭穿了,漣漪其實也不驚訝,更不慌張。
她鎮定地問︰「怎麼?你家少爺很壞嗎?」
「不壞!」勛伯笑得賊兮兮的。「小丫頭,莫非你對咱家少爺-見鐘情?願意放棄王妃之位,跟隨我家少爺?」
嗯!不會吧?除非這小美人只長臉蛋不長腦袋,要不,拿王爺和不知打哪兒來的賊寇相比,再笨的人都會選擇王妃寶座。
漣漪也听得出他的揶揄意味,忍不住輕輕嘆息。
「其實……三年前我就見過你家少爺了,那時他……他並非賊寇啊!」而是個登徒子。
可這登徒子偏偏就佔住了她一顆少女芳心,直到現在她才能確定,她的確很在意他。她知道,縱使下定了決心,但除非有辦法一讓她對石玄驍完全死心,否則就算遠嫁王府,她也會為此懸念一生的。
「什麼?三年前,原來三年前我家少爺是為了你——」勛伯突然收口了。
「為我?」她的杏眼發出異樣光芒。「為我如何?你怎麼不說下去?」
勛伯神秘地一笑,反問道︰「小姑娘,告訴我,你對咱家少爺是真心的嗎?」
漣漪低下了頭,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才抬起一張茫然的臉。
「我不知道。」她真摯地道。「我曾告訴過我自己,只要離開了如意寺,我便會放掉過往的一切,專心當駱御行的好妻子,從此不再想起他。但是……但是他卻出現了,還劫走了我,這……」
「天意!原來你並非當王妃的命,而是生來就要成為我家主母的,呵呵呵……」勛伯開心得差點沒手舞足蹈。
想不到他家少爺那麼一個粗獷的漢子,竟然也能撩動這般水女敕嬌靈的美人兒芳心,實在不可思議哩!
當他家主母?!漣漪的臉蛋更紅了,心中竟為這句話悄悄地竊喜著。
「小姑娘,你好,我叫勛伯,是藥王堡的總管。」勛伯自我介紹道。
「藥王堡?莫非……你家少爺就是石玄驍?」漣漪膛大了吉眸。
「沒錯!」
「哇!真是他!」
她家是開醫館的,和藥堂自然息息相關,而全天下若藥品市場有十分,藥王堡就獨獨佔有約四、五分的市場,雖不致壟斷,但是其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想當然耳,他們對石玄驍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貫耳了。
只是這位鼎鼎大名的藥王,外號叫「見死不救」,他怎會破例救了她…︰.或者說下不了手害她,真是值得玩味啊!
「勛伯你好,我叫漣漪,是逢春堂花刁的女兒,你應該知道吧!」既然他們有心擄她來,自然會對她調查個一清二楚。
「當然,漣漪姑娘想問什麼,勛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勛伯突然察覺到,眼前這個姑娘並不像她外表那般嬌弱,而是個相當有見地的姑娘。
「我想知道你家少爺和我娘,究竟有什麼仇?」
「你願意化解?」
漣漪露出一抹和柔弱外表完全搭不上的自信笑容。
「不化解,如何成為你家主母?」她知道眼前的人眼楮有多銳利,也不想以柔弱去瞞騙他了,直言道。
她已經給過自己機會了,但王府的花轎並沒有順利地離開如意寺,這表示上天願意成全她的心事。
如果她真忘不了石玄驍,那就別忘吧!不管他和她娘之間有什麼仇恨,她都願出息去化解,完成自己的心願。
「好!好姑娘。」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竟然這般有勇氣,敢承認自己內心所想,並勇於去挑戰。
勛伯向來心高氣傲,也不得不臣服了。
「其實你娘正是殺害我家老主人和主母的凶手。」他嘆了口氣,道出了這段陳年往事——
想當年,鳳小邪可是個嫉惡如仇的小俠女,她的武藝不算太高,但膽子比天大,看到不平之事,不管她有沒有能力處理,都要插上一手。
而當年石玄驍的父母都是盜賊出身,為人凶狠,恃強好戰。但有一次官府圍剿,造成石玄驍右眼角下留了個疤痕後,他們夫妻倆為了給孩子一個安全的成長環境,決定收山。
誰料就在那時,以往的仇家竟然找上門來,他們夫妻倆為了護石玄驍周全,因此都負了傷。在逃亡間,正巧被鳳小邪踫見,鳳小邪根本無視於他們的苦苦哀求,一心只想為民除害二話不說便要了他們夫婦倆的命。
「什麼?我……你說我娘殺了石玄驍的父母?」漣漪瞪大眼楮,雖然不難想像母親當年的英姿,但是……殺人耶,總是不好吧!
「沒錯。」
「那……那石玄驍怎麼辦。這藥王堡又是從何而來。」漣漪實在不明白,一個賊寇之首的兒子,失去了雙親的庇護,能否平安長大都成問題,更遑論建立規模如此龐大的藥王堡。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我家老主人生前留下不少財物,少爺的生活自然無虞。」勛伯嘆了口氣。「可惜少爺被饒老爺給帶壞了,一心一意只想復仇,才會建立藥王堡。」
藥王堡建立的時間其實不長,約莫六、七個年頭而已,能這麼快就擴展至今天如此大的規模,全要拜石玄驍體內的復仇種子所賜,若非了心要復仇,誰有這麼大的能耐?
勛伯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壤?但是每每看到少爺為復仇之事愁眉不展,或者讓饒老爺罰,他就覺得心疼。
「我知道了,藥王堡是準備和逢春堂抗衡的。」漣漪聰慧地猜測著。
「姑娘很聰明。」
「那饒老爺是誰呀?」
「饒老爺就是我家老主人生前的結拜弟弟,也是我家少爺的義父,少爺一身武藝都是他教出來的,當然壞脾氣也是。」可見老忠僕對那位饒老爺有多不滿。
「听勛伯的意思,似乎不怪我娘。」漣漪問。
「怪!怎麼不怪,只是你娘當年年輕氣盛,而我家老主人的確也是做錯事的一方。」勛伯無奈地道。「而且你爹花刁妙手回春,逢春堂可是江南一帶很多人家的救星,他的功勞,足以替你娘贖罪了,何況你娘也早已退出江湖,洗手做羹湯,安分的成為花家婦,那些陳年往事又何必去提。」
「勛伯,你人真好,如果石玄驍也這麼想,那就更好了。」漣漪由床榻起來,拉住他老人家的手,真心地道。
「小心身子!」勛伯憐愛地將她扶起來坐好,才道︰「你可要好好保重,在少爺未鑄成大錯前,好好地勸阻他。」-
「大錯?!」妙眸一眨,不甚明白。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少爺只想擄你來當個奴僕,這樣就足夠了吧?」勛伯好心地提醒著。
漣漪驚訝地掩住了唇,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照這麼看來,石玄驍是準備開始行動,對付她娘……或者整個逢春堂了。
「不行,我必須阻止他。」
「好姑娘,我知道你有能力的,不管你要什麼樣的幫助,勛伯都會支持你到底。」勛伯收起笑譫的神態,真摯地道。
滴水足以穿石,這看似嬌靈柔弱的美人兒,能夠輕易收服他老人家的心,相信要收服他家少爺的心也不是件難事,只要有足夠的勇氣和毅力——
而他相信她有!
漣漪一听,總算露出了抹燦爛甜笑。
「勛伯最好了。」她嬌滴滴的嗓音,足以讓老人家樂上天。她伸出縴手詢問︰「盟友?」
「是的,我的準主母。」勛伯與她輕擊掌,笑得合不攏的嘴咧得更開了。
成為藥王堡的主母,石玄驍的妻子,還可順道化解兩家之間的仇恨!
漣漪眉眼飛揚,小腦袋瓜子開始轉呀轉的,考慮著該如何去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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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玄驍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究竟是擄了個俘虜,還是尊神仙娘娘回家?為何總是為她而發愁?真是太奇怪了!
「為什麼不吃藥?你想死嗎?我不會稱你的心的。」他惡狠狠的語氣半點柔情也沒有。
漣漪抬起一雙我見猶憐的水汪汪眼眸望著他,怯懦地道︰「我……我有吃啊,王大夫開的藥,我都吃了。」
「我不是說那個,是這些。」他從旁邊的矮桌上拿起一個青瓷小罐丟到她懷裨。「倒兩顆出來吃,快!」
那瓶藥可是用數百種的珍貴藥材提煉而成,每一罐里面有十顆藥丸,顆顆都珍貴得猶如黃金,若不是看她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就算病好也無法成事,他才不理她。
誰知道她竟然誤將好心當驢肝肺,怎麼樣也不肯將藥吞下。在听到王大夫的稟告後,不由得氣跳腳,只好親自來監視她服藥。
漣漪依言倒了兩顆出來,可是卻瞪著藥丸毫無動作。
「在想什麼?」石玄驍忍不住又生氣了。
「這……這是藥丸。」她為難地道。
「藥丸又如何?」
「我……我不會吞!」說完,漣漪立刻聰明地捂上耳朵。
果不其然,石玄驍怒火高燒地跳起來大吼。「你爹是神醫,你居然連藥丸也不會吞?」
「人家就是不會吞啊!如果你硬要我吃也可以,可是你總得將它們磨成藥粉吧?」她小臉希冀地望著他問。誰說神醫之女就一定要很會吞藥丸的?她就不會,對醫學更是一竅不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可惡!難道這小丫頭想要他?門兒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別忘了你的身分!」他努力按下怒火,冷然地道︰「吃!就算我要你死,你也不得反抗!」
好狠的話呀!漣漪的小臉寫滿委屈。
「好吧!如果你這麼希望我死,那……那我就吞了它。」她當真仰頭吞了那兩顆藥丸。
看看她什麼樣子,他給的是補藥,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珍貴補藥耶!她竟然當毒藥吞?真是氣死他了。
「呃——咳、呃……」漣漪突然雙眼泛紅流淚,拚命捂住胸口。
生平沒見過比她還笨的女人,竟然連吞藥丸都會噎到,虧她還是神醫之女,石玄驍當場傻了眼,簡直哭笑不得。
當下立刻抬手往她背上一拍,再運氣幫忙她,直到將藥丸吞下為止。
呼!直到確定她沒事,他才輕吐了一口氣,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那雙靈妙的美眸盈滿了感激地望著他道。
石玄驍睨了她一眼,再度怒火攻心。
「誰要你感激?你最好早日康復,供我使喚。」他直截了當地道。「相信多嘴的勛伯已經告訴你一切了,你該知道,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她也不想輕易放過他呀!他一定不知道吧!呵!
「少爺,我知道了,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漣漪一件事?」她遲疑地問。
「你說說看。」
「少爺,漣漪願意服侍你,替我娘贖罪,但請你……請你高抬貴手,別為難我的家人。」她真摯地道。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的條件?你以為你是誰?
「那就要看你服侍得如何了。」可惜說出來的話,和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少爺請放心,漣漪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她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甜笑。
石玄驍的眉皺得更深了。他真的非常討厭她臉上的笑容,因為那笑容太甜,足以讓他神魂顛倒。
可惡!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否則早晚讓她氣出病來。
他看也不再看她一眼,立刻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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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漣漪端來了盆水,逕自推開石玄驍的房門走了進來。
「少爺,起床了,我替你準備好溫水了。」她仿效著自己的貼身丫鬟月季的動作,放好臉盆後,來到他床榻後,準備替他拉起紗簾。
不過,很顯然的,石玄驍並沒有放下紗簾睡覺的習慣。
她一走近床邊,就發現他黑亮有神的眼楮直盯著她看——
真是賞心悅目呀!一大清早的,就有個如此甜美嬌俏的可人兒為自己準備一切,心情不自覺的跟著好起來。
「怎麼?病好了,那藥丸這麼神奇?」石玄驍椰榆地問。
「是啊!少爺對漣漪真好。」她唇邊掛著甜甜的笑容道。
那如春花初綻的笑顏,讓人枰然心動。
石玄驍直直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才在她越來越紅、越來越低的不自然表情下回過神來。
「該死的!」他低咒了聲,掀開了棉被。
「少爺怎麼……啊!」在看到他身上只有單衣後,漣漪更加羞紅了臉,驚叫了聲,像是後面有鬼怪在追她似的,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呵呵呵——」石玄驍被這俏丫頭的動作給惹笑了。
真沒想到她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只是……少爺的身材有那麼差,足以讓她嚇成那副德行嗎?
她怕他?很好,再好不過了,他就是故意要為難她,絕計不給她好日子過。
「漣漪,你進來。」他也不著裝,就站在原地大喊。
「少……少爺,你穿好衣服了嗎?」一顆小頭顱探呀探地問。
「替我更衣是你的工作,還不快進來。」他瞪了她回避的表情一眼。
「可是……可是少爺,人家不會,我看我還是去請勛伯來幫忙吧!」漣漪正想落跑,沒想到整個人被逮個正著。
「不必,我說了這是你的工作,你想反抗?」他的聲音近在她耳邊。
漣漪吐了吐舌頭。好吧!反正都打定主意跟著他了,替他穿衣也無妨。
「那……請少爺教教我吧!」她低著頭,一副認命樣。
石玄驍立刻將自己要換穿的衣裳丟給她。
漣漪拿起衣裳,開始慢慢地幫他穿衣。
她的舉止溫柔且細膩,不過有個缺點,就是眼楮始終不放在他身上,一切都用「模」的,憑感覺做事。
老天!石玄驍額上的汗一滴滴滑下,兩人如此靠近,從她身上傳來的馨香氣息就夠一讓他神智不清了,更何況那雙溫柔的魔掌還在他身上不停地游移,才套上一件外衣,他整個人就幾乎快爆炸了。
「少爺,你怎麼了?怎麼喘得這麼厲害?」漣漪不解,天真地抬頭問,這一抬頭,才發現到他額際上已沁出薄汗來上立刻從懷里拿出手絹,溫柔地替他擦拭。「哎呀!無緣無故的,你流了好多汗喔工你是不是生病了?」
在她的柔荑踫到他的額際之前,石玄驍立刻將她推開。
「少爺,你……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你走,你快給我出去。」她再不出去,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將她拆解入月復,當早餐吃。
「可是……」
沒等漣漪多問,石玄驍已經迅速地將她推出門外,並將門給拴上了。
「少爺,少爺,你怎麼回事?!開開門,你開開門啊!」漣漪更加急忙地拍打著門喊著。
「別喊了,你快滾!」石玄驍捂住了耳朵。
「可是我要服侍你啊!」漣漪好著急。他們說好了,只要她好好服侍他,他就不會為難她的家人了,所以她絕對不能惹惱他的。
「不用、不用、不用,我不需要你服侍。」
真是該死的,他竟然受不了她的誘引上年前那一面就足足令他懸念了三年,如今朝夕相處下去,那還得了?
天啊!真是可怕的噩夢,他究竟在折磨誰呀,連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少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請你告訴我,別趕我走。」漣漪自怨自艾的嬌楚聲音,傳進耳里讓人格外不舍。
「可惡,可惡……」他在原地走來走去。
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上然惹得他心煩意亂、脾氣暴躁、心蕩神搖而無法自恃……真是不可思議。
對了!眼不見為淨,只要別再見到她,別再听到她的聲音,他一樣可以整治她。
「漣漪,你給我听著,從今天起,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交代勛伯上讓他給你安排另一份差事。」
「為什麼?」
「不許多問。」
「……是!」門外隱隱傳來惹人憐愛的啜泣聲,好一會兒,她才以哽咽的聲音道︰「既然少爺不要我服侍,那……那漣漪走就是了。」
在听到她沈重的腳步聲離去後,石玄驍才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氣,可她離去時的啜泣聲,還是隱隱在耳邊回響。
他似乎可以看見那張嬌顏上淚雨如花,他這麼做,是不是很傷她的心?
唉!神經,管她傷不傷心,她哭死了最好,反正她是仇人之女,死了活該,死活該呀!
但為何心情這般的沈重,如同她離去的腳步一般。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該死!」他用力甩頭,穿戴好後立刻奔到馬房牽出愛馬,往外奔馳而去。
希望回來後,可以將她的一顰一笑全都拋諸腦後青樣一來,復仇的計劃,才能一步一步、慢慢地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