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頓飯的時間,韓取歡就對仇念舞印象好極了。
現在更是親密地拉著她,在虞家堡內四處游蕩,像個小女主人一樣為她介紹著。
「念舞姐姐,你看,這虞家堡真的很大吧,將來要管理,可得費一番工夫和心力了。」韓取歡已經直接將她當成虞璜的真命天女看待,要她有個心理準備。
「也許吧!」仇念舞淡然地說道。
「哇,你們看,那里有好多花喔,紅的粉的黃的……還有魚耶!」韓取歡驚喜地喊道。
「少見多怪。」靳玄揶揄道。
「你這個人真討厭,還是少講話的好。」韓取歡朝他扮了個鬼臉,「念舞姐姐別理他,這個家伙陰陽怪氣的。」
「哼!」靳玄也同樣沒給她好臉色看。
他們一來一往,看在虞璜眼里竟然不是滋味。
什麼時候的事?他竟然這麼在乎韓取歡那小丫頭,恨不得將她綁在身邊,只能對著他一個人,她的所有喜怒哀樂只跟著他轉。
多奇怪的想法,連虞璜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呵呵呵呵呵——」猶如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傳來。
韓取歡安靜不下來地提起了裙擺,那窈窕的身影在美麗的花園里不停穿梭,笑語不斷。
「快點,你們快來看,念舞姐姐,璜哥。」她笑容甜甜地喊。
這里讓她想起了自己打小的居住地瑯琊山,那個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地方,當然還有爹爹和師兄。
不過一想起她爹,韓取歡心里就有些慍惱。
那個四處雲游的壞蛋爹,一定自己一個人玩得樂不思蜀,要不然怎麼都沒半點消息,也不來看看她呢?太過分了。
算了,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身邊有個大美人耶,她可要盡盡地主之誼。
「念舞姐姐,你喜歡什麼花?可以叫璜哥種啊!璜哥他人很好喔,只要你說,他一定會答應的。」韓取歡走上前推了推若有所思的虞璜,燦笑問︰「你說對不對呀,璜哥。」
「對!」虞璜從善如流地說。
其實種什麼花他並不介意,只要有人會欣賞就行。
那雙湛亮的黑眸不自覺地隨著她而轉。
虞璜尤其喜歡看韓取歡臉上單純天真的笑容,就像個不識人間煩憂的孩子,令人心羨且心動。「呵呵!」仇念舞似乎看出了些端倪。
眼前這一對男女,看來極為登對,尤其這個叫韓取歡的女孩天真又無邪,毫無心機,讓人忍不住要喜歡。
只可惜她的目的,是虞璜,不能相讓。
她又慣性地偏了偏頭,攏了攏秀發,發出一聲嘆息。
虞璜黑眸一側,凌厲的眸光閃動——
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不但外表,連動作都神似得令人吃驚。
「仇姑娘,令尊似乎不是這里的人,若我沒記錯,仇家莊是這一兩年才建立的吧。」虞璜突然說道。
雖然注意著韓取歡,但是他可沒錯過其他人的舉動。
仇念舞有些詫異,她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沒錯!我和我……我爹是一年多前才來這里的。」她回答得小心翼翼。
「你們真有眼光,這江南好山好水的,最適合居住了。」韓取歡並沒有察覺到現場的氣氛已變,她單純地說。
「我爹應該也是這麼想。」仇念舞附和。
「那念舞姐姐會一直住在這里了?」韓取歡問道。
「應該吧!」她那雙麗媚的美眸朝虞璜有意無意地一眨,「我希望這里有值得讓我留下來的原因。」
那麼明顯的暗示,連韓取歡這神經粗大的人都發現了。
「一定會有的。」她曖昧地推了推虞璜,「對不對啊!璜哥。」
虞璜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這個小笨蛋怎麼那麼單純?哪天被賣了可能還會幫忙數錢,就像……之前被兩個街痞拖累,還要到客棧去工作。
想到那里,就覺得好玩。
至于仇念舞?美則美矣,心機卻太重了。
坐擁此等蛇蠍美人,太危險嘍!他還不想英年早逝哩!
仇家莊——
在一隱密的內室里,站著兩個人。
「事情進行得如何了?」其中一人問道。那道深沉冷漠的嗓音,就像是從地獄發出,暗啞而奇詭。「一切都很順利,你……義父請放心。」仇念舞戰戰兢兢地說。
那雙水媚的眸子,卻不住地凝視著他,眸光中,隱含無限情意。
但那男子卻壓根兒沒將視線放在她身上過,片刻也沒有。
他一直面向窗外,身形高大而孤絕,渾身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氣質,教人不敢太過接近與放肆。
「那藏寶圖的事呢?」
「虞璜已將那張藏寶圖送出,此刻各門派正爭相搶奪中。」
「哼!這點不必你來說。」這個消息早已經傳遍整個江湖了。
「是!」仇念舞繼續道,「但據我探查的結果,引起各門派競相爭奪的圖是假的,而藏寶圖的消息應該也是捏造的。」
「是嗎?」
「若我猜得沒錯,那應該是……婷嫵夫人的計策,她一心希望愛子能夠早日成親,放出消息後,自然有很多人爭相想要接近虞璜。」
「有那種必要?」
據他所知,虞璜的各項條件都不錯,應該沒那種必要。
「恐怕是婷嫵夫人擔憂關于虞璜種種不良的傳言,會令眾女子卻步,所以才出此下策。不過以藏寶圖來做引誘媒介,實在不是多高明的手段。」仇念舞據實說。
比較起來,虞璜就聰明多了,懂得反將一軍。
說不定他還真在那張藏寶圖所畫的地點埋些寶藏,以求自己真正的安寧。
「這個輪不到你來批判。」男人大聲地喝道。
她怎麼會了解,虞婷嫵那麼聰明,不可能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看來她對虞璜真的用心良苦。
經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幽然地開口︰「她還好嗎?」這句話,意外地含帶一份少有的溫柔。
仇念舞咬了咬下唇,強忍心中那股不悅。
從小跟在他身邊,她當然知道他口中的「她」究竟是誰。
也惟有虞婷嫵,才能令他如此念念不忘,甚至為她生、為她死也在所不惜,對于藏寶圖的問題,當然更是出于對那傳說中盜匪的嫉妒。
「她很好,簡直好極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揶揄,「不過……我就實說了。只可惜歲月終究是不饒人的,縱使她保養得再好,也難免留下一些痕跡,她不再年輕了,說貌美,也實在差強人意……」
啪——
毫無預兆地,一巴掌甩在仇念舞臉上。
那一掌並不輕,更別提所謂的憐香惜玉了。
仇念舞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五指痕跡,唇角也因此流血。
「誰讓你這麼放肆的?仇念舞,你還沒記清楚自己的身份嗎?」一直背向室內的男人回過頭來,那眼神帶著令人心寒的冷肅,尤其一只眼還戴著黑眼罩,更增添幾分奇詭。
仇念舞低著頭,熱辣的感覺由臉上延燒全身,但身體上的傷,她根本不在意,她難過的是他的眼神。
仇梟——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義父,更是她愛慕的對象。
在她五歲那年,被父母放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是他救了她,賜予了她新的身份和生命。
從那時候起,她就敬這個男人若天神、若英雄,知道他的全副心思都跟著一個名叫虞婷嫵的女子轉。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名叫仇梟,他本是邪天派的掌門人,年少得志,樣樣如意,可惜卻戀上了不該愛的女子。
當年,因為得知心上人虞婷嫵心有所屬而自暴自棄,甚至做出自殘行為,毀了自己的門派不說,還差點連自己都毀了。
現在單眼失明,就是當時的行為所致。
雖然美人別戀,但經過多年後他的心卻一如往昔,為了可以接近她,他重新振作,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並一步步地靠近她。
如今的仇家莊,正是他努力下的成果,而她仇念舞——更是!
雖然名為他的義女,但仇念舞知道自己只是個替身,在他有心的指點下,她的一舉一動,全都是他印象中的虞婷嫵所有,包括一顰一笑。
念舞、念嫵——
這名字根本早已說明了一切。
虞婷嫵至今仍單身,而仇梟也是終身未娶。他原本有機會的,但是身上的殘疾讓他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心中的天仙,寧可遠遠地守護著她。
多傻的男人啊!
只是他傻,卻還有個人比他更傻。
看著他如此用心地對待一個女人,讓從小就不曾感受愛意的仇念舞深受感動,也深深著迷,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這個從小培育著她的男人,而且那愛意也與日俱增。
不管他有什麼要求,她都不會拒絕,包括嫁給虞璜。
仇梟想要以聯姻之便,就近照顧佳人,而她呢?她又圖的是什麼呀?
這熱辣的一巴掌和冷漠的眼神,將她給打醒了。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的語氣有多酸,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大方,可以照他的意思去嫁給虞璜,然後讓他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照顧虞婷嫵。
她做不到呀——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別再讓我听見你的放肆言詞。」仇梟冷肅地說。
仇念舞低著頭。
她不信,這麼冷酷的人不是他,仇梟應該是個多情之人,要不然他不會對虞娉嫵那樣死心塌地。
「梟……義父,我們走吧!我看得出來,虞婷嫵是個死心眼的女人,她深愛著鐵夜山莊的莊主,不可能變心的。」
「我不需要她變心。」仇梟從來就沒想過付出的愛會有回收的一天。
「她也不需要你。」仇念舞鼓起勇氣道,「虞璜是個出色的男人,他有能力照顧他母親。」
仇梟冷睇她一眼,「你管太多了,這更不需要你來躁心。」
「但是……」
「仇念舞,你今日的話特別多。」
她知道,如果不說就沒機會了,她才不要嫁給虞璜,然後看著他痴迷的眼神望著另一個女人,她做不到!
「義父……不!梟,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把你當父親看,我……我一直那麼愛你,為什麼你不願意試著接受我?偏偏要去追尋那個不可能的未來?」仇念舞豁出去了,她直截了當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仇梟叱喝。
「你知道我沒有胡說。」仇念舞深情地望著他,「忘了虞婷嫵吧,讓我們重新開始。」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仇梟冷漠地警告道,「仇念舞,你的存在是為了虞大小姐,沒有她,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仇念舞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狠的話。
「我不信,我不信……」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收養你?同情?愛心?呵呵呵……」他發出了比哭還難听的笑聲,用力地擰住了她的下巴。「是因為你的長相,若不是這張肖似虞大小姐的臉,我根本懶得多看你一眼。」
用力將她一甩,他酷漠地轉身離去。
仇念舞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她的真情告白,換來的竟然是這樣殘酷的對待?
「虞婷嫵!原來……原來我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夠活到現在;才能夠讓他看我一眼。」淚水順著仇念舞的腮邊滑落,無限心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存在,竟然是因為這個可笑的理由,我竟然活得如此悲哀?我不信,我不信……」
她猛烈地搖頭,眼淚紛紛落下。
他很努力,為自己所愛的女人;而她仇念舞也是,她也很努力地學習各種才能,希望能夠讓他注意到,博得他一點點的歡心。
誰知道,這一切背後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殘忍。
仇念舞的眸子在瞬間變冷。
虞婷嫵,是你讓我重生,但卻重生得如此痛苦,我寧可不要這樣的苟活,但既然我活了下來,就要爭取我應得的。
這個世界,有我就沒有你;有你也不該有我。
既然如此,我只有放手一搏了——
韓取歡非常喜歡仇念舞,尤其喜歡她身上帶著神秘而冷凝的氣息,讓她更加好奇不已。
兩人結成了好朋友,仇念舞常到虞家堡,兩人還會一道去尋寶——當然那藏寶圖還是虞璜所畫的。
這一天,韓取歡一見到她就發覺不對勁了。
「念舞姐姐,你的臉……」她驚叫,「是誰那麼狠心,竟然打了你?」
「我……」仇念舞輕偏了偏頭,用長發略略地遮蓋了臉上還沒退去的傷痕,「沒有的事,誰會打我呢?是我……不小心撞到了牆。」
「什麼啊?」韓取歡輕易地接受了這個借口,忍不住笑開來,「念舞姐姐,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沒想到也有迷糊的時候,竟然走去撞牆,哈哈哈……」
當然啦,打死她也不信有誰會這麼狠心對一個如此美麗又嬌貴的佳人動手,自然對仇念舞的借口信以為真。
「小歡,你怎麼能笑我?」仇念舞其實很羨慕她,自己的神經如果有她一半粗就好了,她也不必活得如此困擾和難受。
心思太過細膩的人,容易傷感,鑽牛角尖,快樂自然就不易降臨。
反之,神經太過粗大如韓取歡,易喜易怒,不管開心或難過,都能很快地借由情緒抒發,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對了,怎麼樣?念舞姐姐,你決定怎麼樣?」韓取歡好奇地問。
她天生熱情直接,好與壞分得十分清楚,絕對沒有模糊地帶,她可以一下子就喜歡一個人;同理,要討厭一個人,也很容易。
顯然仇念舞給她的感覺很好,再加上她可能是虞璜未來老婆的熱門人選,因此她對仇念舞十分喜歡,很快地將她當成了自己人看待。
「什麼怎麼樣?」仇念舞裝傻。
「別害羞了!你知道我問的。」韓取歡用肩膀輕輕地朝她靠了靠,「我們家璜哥不錯耶,是個有為的青年喔,人又好,長得又俊美,更難得的是他才能又出眾,這樣的夫婿打著燈籠都無處找尋哩!」
她說得不錯,虞璜的確是個容易令人心動的男人,如果她的心不是早已……
唉!仇念舞又攏了攏長發。
「小歡,你……叫我怎麼說啊?」她一派害羞的樣子。
「直接說啊!」韓取歡真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如果是她,喜歡不喜歡都會直接說明,絕對不會這樣模稜兩可,「除非你把我當外人了。」
「不!不是的……」
「我知道,念舞姐姐,我知道你很喜歡我這個朋友,同時也很喜歡璜哥,對吧!」
「我……」仇念舞沒有說話,直接點頭。
原諒我吧,小歡,我不是有意騙你的,等到事情過後,如果你還願意接受我,我自然會成為你最要好的朋友。她在心里默默念著。
「太好了,你真的對璜哥也有意思。」韓取歡不疑有他地歡呼。
「小歡……」仇念舞嬌嗔。
這丫頭還真大膽,說話真直接。
可能是和她在一起的緣故,自己才有勇氣對仇梟說出那番話,誰知道那後果竟然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別害羞了。」韓取歡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兒,拼命點頭小聲說,「我了解,我了解你的意思。」
「那……你會幫我嗎?」
「當然啦!我不幫你幫誰?」韓取歡很有義氣地道,「放心吧,我會挺你到底的。」
「那就先謝謝你了。」仇念舞心里並沒有太多的歡喜,畢竟虞璜不是她真正喜歡的人。
「哪里,我們是好朋友,不用那麼客氣啦!」韓取歡笑得十分開心,那甜美的笑容,像是個永遠不知愁的孩子。
韓取歡心里正在打算如何幫忙,畢竟一個是好朋友,一個可是好大哥呢。
凝視著她,仇念舞絕美動人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真摯的笑容。
如果她們能夠像現在這樣,永遠做一對沒有心機的好朋友,那該多好!
她真喜歡這個女孩!只可惜……
滿懷的心事,又讓她臉上的笑容退去了。
另一頭,虞璜和靳玄兩個人也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主子,你有沒有發覺,那個仇姑娘的樣貌簡直和夫人一模一樣,尤其是那些小動作,簡直像得讓人擔憂。」靳玄說道。
他們兩人站在離韓取歡和仇念舞不遠的地方,默默觀察。
「嗯!的確。」
「我去查查她的來歷。」
「既然對方有備而來,恐怕沒那麼簡單。」虞璜分析道。
「難道我們就只有束手就縛的分?」靳玄著急。
「沒那麼嚴重,別擔心。」
「都怪那個韓取歡,如果不是她多事,和那個女人結成好朋友,就不需要擔心那麼多了。」
韓取歡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喔!
「不!和小歡無關。」虞璜英氣逼人的眸光直跟隨著眼前那道活潑的人影,「就算不是仇念舞,也可能是其他女人。」
沒錯!他娘親的花樣還真不少,一下子是藏寶圖,一下子又是美女。難道她就這麼看不得兒子清閑半刻嗎?
追根究底,虞婷嫵才是根源,偏偏對方又是他娘,這也很無可奈何。
「主子,我倒是有個辦法,你不妨參考一下。」靳玄說道。
「什麼辦法?你說。」
「其實仔細想了想,夫人並沒有別的用意,她只是一心希望你娶個親,定下來而已。」畢竟虞璜年紀也不小了。
「問題是我沒有喜歡的女子,娶誰啊?」
腦海中突然躥過韓取歡那張單純的笑臉,心里有些莫名的心虛。
「我想只要有個女子當障眼法,騙得過夫人,讓夫人高興就行了,這樣她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靳玄仔細分析。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虞璜贊許地點頭。
「這個人選,非小歡莫屬了。」他直接欽點了佳人。
「什麼?那個小白痴?」
「難道你有更好的人選?」
韓取歡沒有心機,有什麼說什麼,而且真的敬他若大哥,沒有其他非分之想,她是最好的對象了。
只是,為何自己心里竟然有一絲企盼?他在企盼些什麼呢?連自己都茫然了。
「好吧!她就她吧!」靳玄雖然無奈,也只有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