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追心 第八章 作者 ︰ 月嵐

第五章

直走到街尾、出城到京郊,這原是虎嘯的打算,不過當他們向賣包子的小販問了路程後,才發覺京城與京郊離得有些遠,用走的恐怕一天之內走不到。

所以兩人還是租了馬匹,一路朝京郊奔去……

「水道工程?」瞧著眼前沒有半分美景,只有一地泥濘、石材紅磚,還有勤奮工人的情景,樊貞遙不否認自己是感到相當意外的。

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虎嘯分明是刻意隱瞞身分出宮,卻大搖大擺地對著監工官員亮出徽王賜予的通行令牌,仿佛怕人不曉得他是徽王的貴客。

樊貞遙對他的行徑感到不解,只是虎嘯似乎也沒空同她解釋。

因為他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便急著往監工官員問東問西,還跟著走到水道兩側去探看工程。

樊貞遙疑惑了,只是她沒去打擾虎嘯,拿著趕路時沒空停下來食用的包子,坐到一旁樹蔭下,開始啃咬起來。

她不知道虎嘯為何來此,一般男人要追求心儀姑娘,不都是賞花賞月賞景的嗎?雖然她對那般行徑亦無興趣,但是虎嘯的行徑委實詭異了些。

若不是明白此地僅是在建水道,否則她真要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打著和親為幌子,實則四處探听徽國虛實。

可虎嘯不像,這個連母鹿都舍不得殺的男人,哪會耍弄這種心機好興戰禍?不、千萬個不可能……

「等傻了?」

樊貞遙還在兀自思索,虎嘯已對監工官員道了謝,回身走到她呆坐的樹蔭下,伸手往她手邊的油紙袋一抓,跟著取了個包子連咬幾口。

「還不賴。」虎嘯抹抹唇,肉包的鮮味煮得透進了皮,這餡他愛。

「你不是刻意來這兒用膳的吧?」沒有山明水秀、沒有湖光山色的地方,還有點泥塵飛揚。

「我來學怎麼建水道。」虎嘯吞下大半個包子,才迸出沉聲。

他凝望水道工程的視線顯得有些遙遠,不似在看水道,倒像在瞧一個更遠大的目標。那般深沉的目光,像一頭猛虎,看似在草原上優閑發愣,其實卻隱含著狡猾的打量。

這樣專注的眼神,教樊貞遙忍不住想往里頭探去,看他究竟望著些什麼。

「就算要學建水道,也用不著連身分都亮出來吧?不怕旁人知曉你是誰,便宜了想暗殺的有心人?」瞧他大方得很,樊貞遙還真不知道他為何要扮成平民,直接用八人大轎扛過來不是一樣?

「這里雖是宮外,但四周有監工官員、有守衛,還算安全,所以將身分告訴監工官員無妨。」虎嘯往水道四周一比,指出守衛的位置,又道︰「況且,這麼一來他才會對我的問題有問必答。」

身分偶爾要拿來為自己謀利,而不是老讓旁人拿去當搶奪的目標。

「你那麼想學水道技術,向殷宰相或王兄直說不就行了?」她相信以王兄的個性並不會藏私,而殷續听說亦是個熱心助人的朝臣。

「在宮里學,只是紙上談兵,我要親眼見到實際的情況,況且……」虎嘯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里,又往樊貞遙瞟了眼,「這樣才能帶你出宮。」

「帶我來看你學水道工程?」真不像是普通人的示愛法!

可是,他直率的回答,卻教她臉上一陣熱辣。

因為比起什麼賞花賞鳥的風花雪月事,她寧可看著虎嘯認真打理一切,那是種安心感,明白這個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並不是會胡來的性子……

「難道要帶你四處尋樂子?」虎嘯反問︰「我不好享樂,你又是認真個性,我何苦替兩人一塊兒找煩惱?」

既然他們的相處早注定了不平凡,又何須自添麻煩,模仿旁人做些自己學不來的事情?

「听你說得好似尋歡是苦差事。」再怎麼說,休息總是必要吧?

「在我正忙的時候叫我去尋歡的話,是苦差事沒錯。」虎嘯也不否認。

樊貞遙倏地想笑,卻硬是別住了。

她似乎漸漸讓虎嘯的步調給拉著走了?才不過一日光景哪……

「你究竟學這個做什麼?」別著笑意讓樊貞遙的聲調變得有點兒怪腔怪調,她力持鎮走地回問,試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當然是為了西狄族。」虎嘯應得自然,「西狄只有一條河,流量雖大,但除了那一帶之外都缺少水源,但偏偏所有的農牧都需要水。」

他的回答透露出他對西狄族的了解,而不只是空有君王之名。

樊貞遙讓他的回話拉去了思索,瞧著他熱切打量水道工程的視線,她淡淡問道︰「所以你來學技術,是為了替西狄族引水源嗎?」

「對。」虎嘯不出她所料地點頭,「有了水道技術,可以南水北送、北水南送,這麼一來西狄族的大片土地不必空擺著長野草,可以引水用來生產糧食,如此一來就不必年年花錢買進糧食,也不怕哪天盟約生變,國情有異,對方說聲不賣、就讓西狄子民餓死了!」

光是受制于人,並無法令自己成長,這是虎嘯從先王身上瞧到的缺失。

天下沒有不變的朋友、亦無不變的敵人,既然他可以做出與先王不同的抉擇,與徽國交好,就表示平日里賣給西狄族糧食的其他國家,也有可能突然選擇與西狄族敵對。

所以他決定讓西狄族自給自足、越來越強,那才是根本之道……

「你很細心。」樊貞遙听著虎嘯的理念,竟有些失了神。

這男人是天賜的君王,若是西狄族少了他,只怕最後落得亡國下場。

「迷上我了?」虎嘯揚起得意笑容。

他不是沒注意到,一路上樊貞遙與他談話時,敵意是越來越低了,所以大膽假設她開始對自己有好感,應該不為過吧?

緋紅掠過,揮之不去的熱燙感纏上了樊貞遙的臉頰。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是因為想追我才來的,可不是真的來學徽國文化技術的使節。」說不定水道工程的見習也只是順便,說不走這只是因為殷續或王兄在他面前提起,說不走……

「你真以為我只為了追你就到徽國來?」虎嘯丟出一句反問。

「什麼?」難不成他還懷抱著其他目的?

「我貪心,做事向來要求一箭雙雕。」虎嘯勾起略帶自嘲的笑容,「就像娶了你不但是符合自己喜好,還可以增進兩國交流一樣,我來徽國除了追你回去,還打算乘機學習更多西狄族缺少的徽國技術,能夠的話最好將盟約一並簽下,讓兩國多交流一些彼此缺乏的文化。」

他將一切都說得坦白,仿佛追求她僅是次要的目標,但是樊貞遙卻沒有為此感到惱怒。

在她嫁出宮門和親那年,她徹底見識到何謂無能君王、小人讒臣,想到她以往的忍耐為的是迎合這般廢人,她就感到不滿而悲憤,所以對于能夠月兌離這樣的地方,回到有英明王兄治理的徽國時,她才會打從心底感到如釋重負。

可如今,西狄族的窘況不再,他們與徽國一樣,都有個足以帶領子民們步向光明的君王……

虎嘯的魄力與真誠,讓她謹慎看守的一切規則逐漸地剝落,讓她不得不同樣以本性與他應對。

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動搖了,為這個曾經掛名的「兒子」……

「其實,我並不太接近女人。」

探訪過水道工程後,虎嘯帶了樊貞遙上馬,回頭騎往京城。

一路上他瞧樊貞遙像是兀自在思索什麼重大問題,知道必然是自己說的話有某些地方打動了她,所以也沒多干涉,僅是載著她踏上歸途。

只是兩個人就這麼靜默下來也挺怪的,更何況他就是來追求她的,不加把勁讓她認識自己豈不可惜?所以想了想,他還是開口了。

「咦?」樊貞遙被他勾起了興趣,腦袋里的思緒暫時停擺,她仰臉問道︰「你?不太接近女人?」

老實說,她很難想象,就憑他示愛得如此自然,還對她的心思、行動、反應觀察得如此細微的本事,說他不常跟女人在一起,十個人里頭,肯定有十個人會搖頭說不可能。除非……他這一切,真的就只針對她。

「看慣宮里的女人為了討好父王露出的嘴臉,還有得知我的身分就妄想爬上我床的女人……我膩了,對那樣一群鶯鶯燕燕,我再也提不起興致。」虎嘯搖搖頭,說起女人,他似乎真的只有厭煩。

「你不覺得我也算鶯鶯燕燕里的其中之一?」雖然不至于跟著爭權奪利、討好獻媚,可她也是為了盟約才嫁到西狄族。

「那不同。」虎嘯干脆地反駁,「你的腦袋里裝著家國大事,她們只裝著胭脂水粉。」

宮里的女人,討好父王是為了要身分地位、要珠寶金飾,宮外的女人亦同,見多自然生厭。相較之下,為了保住兩國盟約而忍住脾氣,甚至不哭不鬧的樊貞遙,著實可貴許多。

「胭脂水粉?」樊貞遙沒料到他會如此形容,委時,一群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女人招搖過街的景象突然蹦入腦海,教她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迸開了笑聲。

是啊!虎嘯說得沒錯呢!不管為的是什麼,到最後女人似乎都只將心思花在一張薄薄的臉皮上頭,總想著要靠這副外在皮相去獲得更多利益,然後再花錢打扮自己,這繞來繞去,似乎就像虎嘯說的,她們的腦袋里真只裝了胭脂水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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