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听來甜膩的名襯上韋陸輕柔的聲調,透入了些許暖意。他露出淺笑,「就叫蘭蘭嗎?」
沒有說明姓氏,不知是不願相信他,還是覺得沒必要多親近?
「對……叫我蘭蘭就好。」听著他秀雅一如相貌的呼喚聲,段彩蘭突然覺得,這男人的聲音真是好听得過分。
其實除了傻一點,韋陸倒真是好男人。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韋陸拱手笑道︰「不過,直呼我全名似乎也怪了點,這樣吧,我喚你蘭蘭,就請姑娘叫我……」
他原是想說,自己應比段彩蘭年長,所以她著不嫌棄,可喚他一聲韋兄,沒料到他話還未出口,段彩蘭已搶先一步。
「我叫你阿陸吧!」好叫、好記又順口。
雖然,跟他這文雅氣質的樣子是不太搭襯啦!
但韋陸的傻,跟阿陸這名字其實倒是挺合適的。
「阿陸?」眨了下眼,韋陸差點失笑。
還真沒人這麼喊過他,但听來真像他在街上听往來路人聊天時會出現的名字。看來這姑娘真是個好師傅啊……
「對,一般百姓都叫這樣的小名,很不錯吧?這樣才顯得你像個普通人。」段彩蘭自信十足地露出笑容。
韋陸瞧著她近距離漾開的笑意,心里像是開了春花,灑落了一地溫柔。
「好,就叫我阿陸吧!」
從茶樓至此地,他與她談到現在,總算是見到她笑開了。
原本還當她挺討厭他的,看來或許是他想太多了?
不過……這姑娘笑起來,還真是可愛得緊哪!
真希望往後同行的路上,也能常見她笑……
「喏,這是賣掉衣裳和玉佩的錢,你數一數。」
找了一家人少的小飯館坐下後,段彩蘭將銀票放到韋陸手上,示意他清點後收起。
為了不讓韋陸那身裝扮太過顯眼,所以她讓韋陸換上普通百姓的衣裳,雖然遮不了他的天生貴氣,好歹衣服看起來普通點也不會引起賊人覬覦。
「多謝。」韋陸對此倒沒什麼異議,他打開包袱,將銀兩放進去,原本只是個普通動作,卻引來段彩蘭的好奇。
「對了,你那包袱里究竟裝了什麼?」初見他時,他便是以手里這包袱打退無賴,可不管她怎麼瞧,都只能從簡單的行囊里見到幾件衣裳。
「衣服、銀票,除此之外沒別的了。」與段彩蘭幾乎如出一轍的包袱內容,听起來實在沒什麼可窺探之處。
「可你不是拿這包袱打退那群無賴嗎?我還當你里頭放了金塊。」由于韋陸一見即知是個有錢人,加上他又有些傻氣,因此段彩蘭還以為他真的帶金子出門,才能用來打人。
「金子太重,不方便帶出門。」韋陸認真地應道︰「所以真的只有銀票。」
「我不是問你這個。」段彩蘭對他每件事都中規中矩回答的習慣感到沒轍,「你該不是除了會飛之外,真的還學過功夫吧?」
對于韋陸的許多私事,其實段彩蘭也僅是猜測,畢竟她說過不許韋陸問她私事,如果她一古腦兒地探究韋陸的身家,豈不是顯得不夠公平?
「我不會飛,只是會點輕功……」韋陸又要出聲糾正。
「好,輕功,我知道,我只是順口罷了。」為免他又羅羅唆唆地解釋半天,段彩蘭連忙揮手制止。
「其實家里人是請師傅教過我。」韋陸露出笑容,「說是會點防身的功夫比較安全。」
雖然他即使學會了,也是毫無用武之地,不過這回出游,倒證明了他這身功夫並不是三腳貓招式,苦功也沒白下。
「哦,你家人真聰明,你確實需要功夫自保。」不然依韋陸這傻呼呼的態度,肯定沒多久就遇害。
「他們待我是很好,但好得過了火。」韋陸搖搖頭,露出一個莫可奈何的笑容,「成天給人護著總不成,所以我才出門遠行。」
「哦……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決心,我以為養在深閨的公子哥兒腦袋里都不裝東西。」這是實話,由于自小到大,養大段彩蘭的皇帝老爹與皇後娘親,都是在外見識過大風大浪才回宮的,因此她一直認定,人就該出外多磨練,才能成就大事。
至于只在宮里鬼混、靠著俸祿優渥過活的官爺,常是不知長進居多。
「听你說的,好像對王公貴族、富商權貴之流感到不怎麼滿意?」韋陸笑問。
「倒也不是不滿意,但偶爾會覺得他們很愛強人所難。」當然,段彩蘭指的是逼她去和親這件事。
「是有一點。」韋陸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有時候,你不要的他們偏愛掛在你身上,你真的想做什麼,他們又限制著你,是吧?」
段彩蘭微一揚眉,「你果然是富商官家出身,了解得真透徹。」
因為,她也有這般感覺,即使身為眾人欽羨的鏡平公主,皇帝與皇後其實已把她寵上了天,給予她極多的自由,但到頭來……她的婚姻大事還是掌握在他人手中。
只是……如果是個普通人家出身的百姓,應該不會說出這樣貼近她心底的話來吧?
「听蘭蘭你這麼說,表示你也遇上相同的情況?」韋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段彩蘭。
他是什麼樣的人家出身,段彩蘭應該都把他模了個透徹,但是他對段彩蘭卻還有著諸多不明白的地方。
像是……一個姑娘只身出門游玩,基本上就已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過段彩蘭會好心提醒他諸多身邊大小事,就表示她並非小人之流,所以提出與她同行的要求,一來是想從段彩蘭身邊學到些平民百姓生活的常識,二來嘛……
說他覺得段彩蘭獨行容易遇上危險,所以認為自己身為男人,又剛巧與她有緣相「撞」,就該花點心思保護她,也不為過。
畢竟,由段彩蘭跑上一小段路就喘得上氣下接下氣,而且還避不開他的飛身相撞,就表示她半點功夫都不懂。
像這樣一個柔弱姑娘家,護著她也是應該的。
不過,段彩蘭是個道地硬脾氣,願意讓他跟到什麼時候還下得而知,至于他……
他能跟她到什麼時候,自己也不知。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段彩蘭四兩撥千金地應道。
「嗯!真的是這樣。」韋陸苦笑。
不曉得段彩蘭究竟是什麼樣的來頭?听她談吐,雖是爽朗卻保有一分禮貌,不似普通百姓。
再瞧她衣裳,衣料打扮是尋常沒錯,但她的肌膚看來柔女敕又吹彈可破,表示被人小心呵護,縴軟十指更不帶半分工作過的痕跡,代表她出身不凡。
像這樣一個姑娘,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而單獨出游?
思緒落入死胡同,教韋陸連忙拉回。
不好!他似乎想得太深入了些,都說好不向段彩蘭過問私事了,光是這樣在心里推測,就有些過于冒犯了。
「喂,我說阿陸,你原本有什麼打算?」不想卡在這種略帶尷尬又難回答的問題上,所以段彩蘭決定把問題重心轉移。
「打算?」韋陸飛快地眨了下眼,秀雅的面孔浮出一絲疑惑,「你指的是什麼?」
「就是說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想看的新鮮玩意兒?你不是出門長見識的嗎?」段彩蘭反問道。
「哦,我沒什麼特別的目標,倒是先前曾听說藍舟國有個被當地人稱為藍湖的地方,景色相當漂亮,所以曾經想去瞧瞧。」韋陸思索了會兒,很快地應道。
「藍湖啊?」段彩蘭想想,自己出宮除了逃親,確實沒什麼目標,也對藍舟國沒什麼印象,會到這兒來純粹只是想離靖國還有東萊國遠些,卻絲毫沒有方向。
既然韋陸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就跟韋陸一道去看看,「那我們就往藍湖走,你知道路患難夫妻?」
「不知。」韋陸如實應道。
「哦,那等會我們找個當地人問問。」段彩蘭點點頭,「現在先吃飯吧!罷才跑那麼長一段路,我都餓了。」
她可不像韋陸,是個練家子,瞧他先前飛身跳來跳去,打倒三個無賴後被她拉著跑,也都臉不紅氣不喘的,體力一定很好,但她嘛……
「小二哥!麻煩來兩籠湯包、一壺茶、三碟小菜!」
要逃,也要吃飽才有力氣!
藍湖距離段彩蘭與韋陸現在所處的城鎮,若是坐馬車的話,約莫要花上十日。
由于兩人並沒有急事要忙,因此決定不趕路,而是邊走邊賞景,順道見識藍舟國各地風光。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便找客棧住宿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因為兩人身上都帶著不少盤纏,毋需過著捉襟見肘的生活,所以平時在街上,也經常駐留不少時間于各式各樣賣著新鮮玩意兒的攤子前……
「蘭蘭,這個挺適合你的。」韋陸自身旁的攤面上挑起一支花簪,圓潤的玉珠瓖于其上,雖不華貴,卻別有一番樸實中帶著柔美的風情。
在他看來,這就像段彩蘭,有些防備、卻又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簪子?」段彩蘭正專心看著眼前少見的藍舟國特產玉石,一個個雕成手心大小的動物逗趣模樣令她發笑,沒料著韋陸卻將一支花簪往她頭上比。
「喜不喜歡?」韋陸禮貌地問道。
「是挺可愛的,但我有很多簪子了。」段彩蘭的心思還掛在那堆貓狗跟鳥猴的玉石小像身上。
「買了送你好嗎?」韋陸續道︰「你願意讓我同行,我卻一直沒什麼機會謝你,瞧你應該也是家世不錯,才會不愁沒盤纏花用,一路上真的沒什麼我能當謝禮的,所以……」
「用不著啦!反正真遇上急難的事,我這弱女子還不是得靠你打退惡徒?要知道我是半點功夫都不會的。」段彩蘭揮揮手表示不介意,畢竟若真的介意,她就不會讓他跟上。
包何況有他這個大男人在身旁,會覬覦她的登徒子也不敢輕易動手,算是有個不用花錢的保鏢,卻又不會管束她,說來是好處多多。
「但我覺得……它真的很適合你現在穿的這套衣裳,而且也不貴,絕不會讓你一戴上去就像個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你就當是我這幾日來跟著你學有所成,開始懂得注意細節的獎賞如何?」韋陸還當姑娘家多半都會心儀這樣的飾物,沒料到段彩蘭卻一副沒興趣的樣子。
「你這人也好笑,若是獎賞,該是我送你吧?」听見韋陸這有些蹩腳的理由,教段彩蘭終于把心思從玉石小像身上移到韋陸臉上。
「其實……這只是借口,我純粹是覺得它跟你的衣裳合適罷了。」見段彩蘭依舊不為所動,韋陸只得苦笑,「不過,送禮該送到心坎去才好,若你沒興趣,也沒關系的,我送你打從剛才你就一直盯著的玉石像吧?」
他不是沒注意到段彩蘭的心思往什麼地方牽去,但私心終究讓他說出了要求。
想見她戴上花簪的模樣,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覺得合適?」秀眉微勾,段彩蘭往韋陸的眸子打量而去。
送禮該往心坎送去,這說法她真是頭一次听見。
餅去,由于她身為皇帝唯一的女兒,即便只是養女,還是罪人前大皇子的女兒,但怎麼說皇帝與皇後都疼她入骨,絲毫不見嫌隙,所以想巴結她的高官依然不在少數,禮品經常往她的宮里送。
但是,真知道她喜歡什麼的人,幾乎沒有,大伙兒只知道送些她興趣不大的衣裳、布料、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之類,但她最愛的卻並非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