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是屬于喪禮的單一色調。
江富豐夫婦的後事雖說僅是將空難現場撈上來、「應該」是他們的物品入土合葬,但也稱得上簡單而隆重。
昔日斥滿笙歌舞影的客廳,如今變成充滿五子哭墓哀樂的靈堂,紅花綠襯的窗簾全鋪上純白的帷幕。
霍旭青進門的第一件事,習慣地就是先尋江琉璃那雙憂郁的愁眸。
「奇怪,她人呢?」在堂內遍尋不著,他竟有點慌,感覺好像在沙漠上找不到水喝一般。這……令他不解。
由于江家一向香煙單傳,江富豐的父母已逝,故江家代表僅剩下江茂-,他正和母系那邊的親屬共同跪坐在地,以磕謝來吊唁的賓客。
「請節哀順變。」霍旭青禮貌地問候披麻戴孝的行列後,便開始四處追覓娥眉的芳蹤。好不容易,他在庭園發現了她。
她依舊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清幽地宛然她發上夾著的那朵小白花,只是安靜地蜷偎于大樹的背面,不似她那票親戚們的哭哭啼啼。要不是他眼尖,想必也會錯過那道倩影。
黑黑的孝服,使她本就不常曝陽的雪膚顯得更為白淨,或許該說是呈透明。她的思緒早已遠離,恍若只要一個不小心,她便會融入大氣里消失。
她會不會真的消失?
他不曉得。
從小至大,他邁出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以及得到的每一項結果,均在他計算規劃的藍圖里,只有她的出現,不在他的預料中。
這讓他感到渾身不對,生平第一次,他沉穩冷靜的個性受到影響而產生浮動,他臆測他的生活模式將會改變,至于會怎麼改變……誠如他才提的,她是意外,故他目前不敢斷言。
「千萬不要節哀順變。」他側倚著樹干,用宏偉的魁軀替她擋住金輪最後的幾束殘熾。
她梳了兩條黑亮的麻花辮,放任它們自由分垂兩肩,那使得她的臉蛋更小,年齡愈發稚澀。
「啊?」江琉璃對听到的話頗為詫異,猛仰杏眼,她看到了他,她有點茫然,忘了她躲在這里是干什麼,亦不懂他的語意是什麼。
「想哭就哭,不要忍。」霍旭青極度溫柔的音量,令他自己听了都大吃一驚。
「我……」思緒被他從好遠的外太空拉回來,她霍地恢復知覺,窩了一天的疲憊和酸痛,登時如翻江倒海涌了上來。
「你哭,又沒有人會笑你。」他希望她大哭特哭,一個傷心欲絕的小女孩卻不哭不鬧,這反而令人憂心,況且那是非常不益健康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問題不在于她怕別人笑,而是她「不會」哭。
這個「不會」和她不會游泳的那個「不會」是同一解釋。
「你有特殊的磁力,我就是被你這樣嘶……嘶……嘶地吸過來。」他模仿魔術師般地抖著兩掌,並發出逗趣音效。
語畢,他愣了愣,因為事實「似乎」是如此,否則萬綠叢中,為何他獨獨能瞧見她的所在?
「你……啊——」江琉璃失笑地站起來,足底猛然襲來一陣劇痛,導致身子倏地癱了下去。
「小心!」霍旭青眼快手也快,急忙將她接住。「怎麼啦?」
「腿……坐麻了。」兩腳一時不听使喚,江琉璃只得賴在壯臂圍攏的堅固堡壘里,遽抬頭,雙唇恰好擦到他低首靠來的唇瓣。
數兆伏特的高壓電猛地竄擊二人的體內,她赧然捂著炙燙的嘴,與他同時駭了一跳地往反方向彈開。可是她比較倒霉,因為下盤神經仍舊打結,加上他受到震驚來不及有反應,她終于栽坐下地。
「對不起,你要不要緊?」霍旭青歉疚不已地將手伸給她。他是怎麼回事?又不是沒和女人熱吻過,干麼對這種不算吻的吻失措?
「不要緊,是……我自己沒站穩。」江琉璃快糗死了,好在附近綠草如茵,宛似厚厚的高級地毯,故她摔得並不嚴重。
窘迫地交出柔荑,她正想藉助他的力量起身,背處冷不防蹦進了什麼,冰冰、軟軟、黏黏的,而且還會蠕動……
「啊——」江琉璃尖叫地奔進他的懷里,渾身泛著大大小小的哆嗦。
「怎麼啦?怎麼啦?」霍旭青老命差點被她喝掉一半。
「有……東西……在人家……背里!」江琉璃伴著另一聲尖叫,肌膚的毛孔再度翻起波瀾。
「別動,我看看。」霍旭青也沒多想,拉開她的後領就望進去。
背里的小東西,引吭朝他Say哈羅!它本來在一旁小息,卻遭到他們的打擾,此番出來純粹是要抗議。
「呱!呱!呱!」
這……這聲音不是……不是那個……
「哇呀!是……青蛙,救命啊,我……我最怕……
那玩意兒!」江琉璃歇斯底里地在他胸膛亂蹭,胴體上的雞皮疙瘩,大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勢。
「你別一直動,我手夠不到……」霍旭青的掌腕太粗,根本探不進領口,僅能在脖項處游走搔癢。
「嗄……它往里面跑了啦!」江琉璃二話不說,急忙解開前襟的鈕扣。
「進去了,進去了。」霍旭青大手終于有了較大的空隙往內鑽,他興奮地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但她穿的孝服乃兩件式的長衫和長裙,上衣的下擺是塞至裙頭內,小青蛙也不含糊,蹬地蹬地匿在腰肢的死角,和他玩捉迷藏,他模來模去就是模它不著。
「呱!」青蛙嘲笑地繞著圈。
「嘩——前面,它在前面!」江琉璃退出他的護城河,邊喊邊顫,忖及蛙兄詭譎的長相,她都要吐了。
「衣服……」霍旭青當機立斷,從她的裙中拉出衣擺拼命地抖了科,青蛙這才掉落出來重見天日。
「呱!呱!」它示威地咕嚕兩聲,才揚長躍去。
「天呀!」兩人異口同聲喘著氣,滿頭大汗,儼然打了一場仗。
「你沒事吧?」關心的問候戛然而止,霍旭青兩眼發直地瞪著眼前釵橫鬢亂的俏女紅顏。
她的桃腮染著雲霞,微啟的丹唇嬌艷欲滴,幾乎全開的衣襟有半邊滑在肘際,敞露在她的鎖骨、香肩、藕臂和發育優渥的玉峰,沁著汗液的凝脂粉膚,宛如瓖著珍珠的極品水晶,蠱惑等著他去勘查掘墾。
他是生理相當正常的男人,遇到這樣的引誘,很難不為所動。
「我……」江琉璃直到他的手登門造訪,才發現自己的衣衫不整,她呆若木雞,想叫卻叫不出來。
「你好美。」霍旭青低喃,忍不住加重雙掌膜拜她的柔軟之熱力。
「你……」嬌軀立即有了回應,陣陣塊感經過喉管放出吟哦。
她是崇拜他的,程度或許比喜歡還要多得多,她也曾像一般懷春的少女般幻想把唯一的純真交給他,但此刻心中卻有著矛盾的畏怯。
她不懂問題出在哪兒,只曉得身心不能合一,她的心違逆身體的誠實。
「咦?」霍旭青是何其敏銳的人,他登時察覺她眼底的疑懼,于是跟著喊停。
他今天是吃錯藥嗎?居然在喪禮中侵犯死者的遺孤,人家她還戴孝素服呢,江富豐要是地下有知,八成會從黃泉路上殺回來斃了他。
「對不起。」他穩住體內亂撞的氣息,反手為她拉上衣服,並替她扣好整平,再順一順她的頭發,然後當做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似地交代著︰「你好好休息。」
「嗯。」江琉璃傻眼地點頭,又如泥塑木雕般看著他走遠,過了好久好久,才軟腳地坐在地上。
該來的總是要來。
霍旭青開車進入江家大門時,江家必須出動保全人員,把意圖趁虛鑽入江宅的媒體記者擋到門外,但他們沒有就此放棄,隔著大門對他亮起嗓子,攝影機、照相機更是閃個不停。
「霍律師,江茂-真的不是富豐公司董事長江富豐的親生兒子嗎?」
「請問你有什麼證據?」
「江琉璃真的是遺產唯一的繼承人嗎?」
「她會如何運用那筆錢?」
「霍律師……」
關上又一道大門,霍旭青不得不佩服媒體的順風耳,他僅僅是在昨日下午通知保險公司正確的受益人,今天各報、各電視台的頭條,便全是記者快手挖出來的小道消息。
而從昨晚起他的大哥大就被迫關機,以躲避記者追問不斷的電話,他家和律師事務所亦擠滿了絡繹不絕的媒體。
不過也難怪他們趨之若騖。
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女,一夕之間戲劇性地繼承了數億的財產和理賠金,恐怕比空難本身的故事更吸引人,只是更、更戲劇性的還在後頭,亦即他目前要向江家說明的。
「律師,這上面寫的這堆是怎麼回事?你真的阻止航空公司把賠償金和保險公司的保險金發給我?我明明是這個家的長子,為什麼這些錢全跑到琉璃的名下?」早在大廳等著的江茂-,不待他坐下,便舞著手中的一疊報紙, 啪啪地轟來一堆問號。
「是呀,怎麼會這樣呢?」繼母娘家幾個好事的三姑六婆,也湊在一旁「關心」。
「嗯?」雖然那天喪禮的「意外」,讓江琉璃憶及就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但她亦睜著大眼靜候他的回答。
她最無辜,事情一傳開,親戚,佣人就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說她用色相迷惑律師來謀篡江家的遺產。
「根據我的調查……」霍旭青並未慌張,他慢條斯理地坐下,又等眾人全安靜地坐下來,才看著江茂-說︰「你的父親是江富豈,不是江富豐。」
「什麼?!」眾人面面相覷,莫明其妙,其中又以江茂-的反彈最大。
「你那話是什麼意思?」他急著跳腳。
「江富豐是在當兵時認識江富豈的,因為名字類似,又常被同袍和長官誤看叫錯,故而成為好朋友。」霍旭青把公事包放在桌上。「後來,江富豈的太太在生你的時候難產而死,你的生父江富豈在趕往醫院的途中車禍身亡。」
語畢,他打開公事包,拿出江富豈夫婦的資料,照片里的五官確實和江茂-頗為神似。
「你……胡說!」赫然發現喊了二十多年的爸媽,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江茂-當然不能接受。
「你現在的母親王玉桂是江富豐的初戀情人,當時正好未婚生了一個死胎,從此不能再孕。」霍旭青也不反駁,又取出一些文件。「江富豐得知後,便把你交給她養,名義上認你為干兒子,與你的養母舊情復燃,過著同居的生活,直到他遇到琉璃的母親。」
要不是為了表明繼承人的繼承權,他根本不想闡述儼然揭人隱私的往事,尤其它可能會造成對琉璃的間接傷害。
「你說謊!」江茂-跌跪在地。
「你亂講,我們家阿桂的小孩哪有死!」三姑六婆更是听得大眼瞪小眼,這些事情他們竟都不知道,說出來不是平白給人笑話。
「此乃她當初生產時,醫院為嬰兒所開的死亡證明書,我已經找到當時接生的醫生、護士確認過,另外,這份就是當時的病歷。」霍旭青把一干文件一一攤在桌上。
「好,就算我姐生的是死胎,可是醫院那邊,也不會隨便讓我姐夫把別人家的小孩抱走呀!」江琉璃的舅舅爭辯。
「對嘛,你少騙我們不懂。」三姑六婆嗤之以鼻,這做律師的喲,沒幾個人的話能信。
「問題就出在江富豐去看小孩時,醫院和許多人一樣錯把那個‘豈’字看成是‘豐’的簡寫,而當他是小孩的生父。」霍旭青再翻開產婦入院時所填的資料,上面的父親欄與出院時的資料簽名,果然有一字之差。
「赫!」鐵證如山,就算是三姑六婆也無話可說。
「那我至少是養子吧,為何我沒有繼承權?」江茂-不服氣,一場空難讓他失去了父母,跟著發現自己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是孤兒,如今又要失去享受慣了的榮華富貴,他豈能善罷甘休?
「江富豐的確有收養你的意思,只是同樣的問題又發生在戶政機關,因為登記時的疏忽,而發生了正本與戶籍本不符的事實,但沒有人注意到。」霍旭青又拿出了一些證明文件。
「嗄……」眾人啞口無言,瞠目盯著文件上的「豈」和「豐。
「這不是真的……」江琉璃喃喃自語,骨鯁于喉。
其實她受的沖擊比任何人皆大,本來認為在這個陰冷的江家,她起碼還有個血緣相通的哥哥,現下……是什麼都不剩了。
「江富豐也一直以為你已經是他合法的養子,故未再辦理收養的登記手續,因此你們並無任何的親子法律關系。」霍旭青透過鏡片瞄著坐在角落哆嗦的江琉璃,他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她的激動,唯目前的場合不宜。
「你說那麼多廢話,結論到底是什麼?」江茂-是一個頭四個在大。
「結論就是在法律上,你不是他的兒子。」霍旭青說得簡單有力。
「呃……那我媽這邊呢?她的遺產應該是我的!」江茂-暴躁地搔著頭發。
「對,對,對。」三姑六婆跟著猛點頭。
不管怎麼樣,這個外甥是他們從小看到大,一時半刻仍斬不斷那種臍帶關系,倒是江琉璃過會兒反成了不相干的外人,他們不甘心一切財產全落在她的手里,而他們王家卻沒分到半點好處。
「你可能還沒完全弄懂我的意思,王玉桂謊報是你母親的行為根本就已犯法,所以很抱歉。」霍旭青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話意相當明顯。
「去你的不合法!」江茂-氣急敗壞的地咆哮。「那我這二十四年來不是白認他們當父母?」
「是呀,是呀!」三姑六婆接著附議,他們王家在錢財方面可不願吃癟,最少也要把玉桂的部分搶回來。
「哥……」江琉璃黯然失聲,難以置信江茂-和親戚會說出這種話,他們當初不是哭得很傷心嗎?
「很抱歉,我無能為力。」霍旭青穩如泰山,未因他們的怒目相向而退縮。
「抱歉,抱歉,你除了抱歉,還會說什麼?」江茂-憤憤地揪住他的衣襟。
「江先生……」霍旭青好言相勸。
「哥,不可以!」江琉璃忙不迭出手阻止。
「去你的!」江茂-一掌揮來,打得她翻滾在地。
「你、打、她?!」大把肝火倏地狂燒,霍旭青一改溫馴,疾言厲色反握住江茂-的手腕,一字一句嘶伐出來的凌人恫嚇,蘊藏著教人不寒而栗的凜冽氣勢。
「我……」有那麼一瞬間,江茂-以為他的手會被折斷,然後被殺,而對方甚至坐在原位沒動,且僅是個外表看起來非常斯文的白面書生。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家伙絕不是泛泛之輩,江茂-識趣地松開手里的衣領,用力怞了幾次卻怞不回被扣緊的手腕。
霍旭青靜默不語,直瞪著江茂-全身發毛,暗地打了好幾個冷顫,才嫌憎地甩掉那只犯上的胳臂。「哼!」
江茂-又是連連退後好幾步,直到覺得比較安全了,才狠狠地放話說道︰「姓霍的,咱們走著瞧,我不會就這麼便宜你們的!」
接著他拂袖而去,三姑六婆緊跟在後。
說長道短,向來是佣人們情感交流、紓解壓力的方式,而廚房,則是進行此方式的大本營,緋聞軼事一般就是這麼散播的。
「看到了沒?看到了沒?」阿花一進廚房,便捂著笑得神秘兮兮的嘴,壓著音量興奮地說︰「他從地上扶她起來時有多心疼唷!」
「可不是嘛!少爺他們人都還沒走光,他就等不及叫你拿冰塊去給她做冰敷了。」阿草又嫉妒又眼紅地嘖著聲。
「喔,親愛的,你摔痛了嗎?」阿滿立刻夸張地擺出姿勢,重播實況。
「親愛的,我……喔,我……」阿草接著舉起蓮花指配合,她支額捧心,佯作就要昏倒的矯柔造作相。
兩人加油添醋的即興表演,馬上引發嘰嘰喳喳的竊笑和議論紛紛。
「我就跟你們說嘛,他們倆鐵定有什麼。」阿花從冰箱的冷凍室拿出冰塊。
「沒錯,我之前還親眼撞見那個律師抱著琉璃小姐到房間睡覺呢!」阿滿湊過來,泄漏她發現的大秘密。
「什麼?他們已經‘睡’過啦?」一根羽毛逐漸滾成一只鵝,路經廚房的司機阿強駭呼。
「噓……要死唷,小聲一點啦!」眾女慌張地揮手要他噤聲。
「真的假的?」阿強忙不迭掩口道歉,舉止很自然地形成和大家一樣彎腰駝背的鬼祟貌。
「這種事我敢亂講嗎?」阿滿拍胸脯,雖然她真的是亂講。「那天本來小姐就說要在房里喝茶,但律師反對。」
見眾人目光全專心聚集在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恍若大明星,言行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你們都不曉得喲,律師還吩咐我弄好多點心咧,結果喝著喝著,兩人還不是喝到床上去了!」
廚房當下漾滿曖昧的笑。
「還有更不得了的呢,先生太太喪事那天,小姐不是失蹤沒去守靈嗎?」阿滿賊忒地掃了一圈眾人迫不及待想知道的臉。「原來啊,她和律師在庭園里面幽會私通。」
「不會吧?」大伙嘩然,接著大嘆人不可貌相。
「不過,能跟那麼帥的人在一起好棒喔!」阿花羨慕地擁著冰塊,假想它是高大英俊又多金的霍旭青。
「就是嘛,有錢真佔便宜!」阿草、阿滿附和。
「擦擦你們的口水別作夢啦,換作是你們三個,倒貼外加附贈所有的遺產,人家霍律師還要考慮呢!」阿強不客氣地損著。
「臭小子,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三女同聲齊罵。
「但是那麼柔順的女孩,實在看不出會使這種下流的手段。」阿強反駁。
「惦惦吃三碗公飯,那種女孩才厲害咧,要不然人家做大律師的,怎會被她迷得團團轉,還幫她圖謀財產?」阿花啐他沒常識。
「對不起,打斷你們一下。」推門站在廚房門口靜聆多時的霍旭青,忍不住吸引他們的注意,再讓他們胡說八道下去,話只怕會更難入耳。
「啊……」談得正熱烈的笑鬧聲遽止,四雙眼楮同時轉過來,一看竟是那位「被迷得團團轉」的大律師,不禁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霍旭青鷹眼一掃,接著鎖定目標直逼阿花。
「呃,茶……泡好了,我……先……端出去。」阿草托著茶盤,畏罪潛逃。
「我……去……洗車。」阿強前腳跟出。
「我……去……去……」管他要去干麼,阿滿留人保命要緊。
「我……我……」阿花嚇得渾身發抖,想說些什麼圓掉她剛剛的濫言,奈何舌頭卻在此刻打結,想走咧,腿又不听話。
「那……」霍旭青向她伸出手。
「救命呀!」她想也沒想,立即抱頭尖叫。
「……是我要的冰塊吧?」他因為在客廳等了半天,索性自己來拿,不料卻听到那堆蜚短流長。
他是不在乎啦,但是江琉璃就不同,她干淨得猶如一張白紙,不該被這些無謂的傷害污蔑。
「冰……冰……冰塊?喔,在……這……」嚇死她了,她以為他要打她。阿花急忙把抓在手里的一袋冰,怯懼地放在他朝上的掌心,又疾速收回她的手,唯他會乘機扭動它似地。
「還有……」霍旭青語未休,阿花早已戰栗地跪下來磕頭。
「大人不記小人過,請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你千萬別捉我去關呀,我……」她哭哭啼啼求饒,全無方才顧盼自得的氣焰。
「夠了。」他沉穩輕喝。音量不大,卻足以讓她猝然閉嘴。「起來,我只是還需要一條毛巾。」
阿花豈敢多言,她迅捷站起來,又迅捷地從怞屜取出毛巾,再恭敬地奉上,仿佛他是皇帝大人。
「謝謝。」霍旭青笑逐顏開地接過,然後和藹可親地說︰「剛剛的那些閑話,我希望最好不要再讓我听到第二遍。」
「是,是。」阿花險些被那笑里藏的刀刺得體無完膚,只有拼命點頭的份。
「當然,若是听到別人亂傳的時候,我也希望你能出面教育大家。」這警告的意味不在話下。
「應該的,應該的。」阿花駭出一身冷汗。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霍旭青這才滿意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