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的人大多會有同感。
「結婚」,不單是二個人的事,而是二個家族的事。
這婚前有爭議,大凡聘金喜餅婚紗照,均有可能成為大吵的導火線,有些人甚至一話談不攏,親家當下變冤家。
好不容易結了婚,也不代表一切就會皆大歡喜,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相反的,它往往是衍生許多問題的開端。
身為知名政治人物的獨生女,曾杏芙此刻的感受便特別深,而季博陽這邊雖無親戚家族的壓力,但他卻是爭議和問題的制造廠及煽火爐。
首先,小倆口馬上要面對的是補請宴客之事。
唯一的掌上明珠嘛,曾父曾母當然打算大肆鋪張一番,這撒銀兩的排場定是不能少,免得外人譏笑他們寒酸。
听說光是他們預計越洋請名家幫曾杏芙趕工訂做的那大白紗禮服,便所費不貲。
「我說老爺啊,下星期四是吉日,咱們就選在那天請客如何?」曾母興奮地有如自己要出嫁。「哪,我們就包下圓山的金龍廳……」
曾大富搖手搖頭搶白︰「那個金龍廳不夠大,十二樓的宴會廳比較合宜,起碼可開個百來桌。」
「好,那就宴會廳,你趕快吩咐人去,說什麼也要把它訂下來……嗯,咱們就訂一百桌好了。」曾母贊成。
這地點決定了,還有菜色。
「上回王局長的女兒歸寧,听說一桌是三萬,咱們可不能輸他喔。」
「是呀是呀,叫圓山把他們最貴的菜都搬出來……」
要不就是——
「喜貼,喜貼!這婚禮喜貼怎麼能少呢?快差人去辦去,我要最貴最好有燙金的那一種……」
「別忘了再確認一下請客的名單,那個誰誰誰可別漏掉啦。」接下來一串念的全是些有名有姓的達官貴人。
「對了對了,芙芙他們的婚紗照,是訂在什麼時候去拍啊?」
「哎呀,我得趕快去做幾件新旗袍……」
諸此種種,二老討論得不亦樂乎,小倆口卻不以為然,私底下也在嘀咕。
「對不起,我知道你最不喜歡這些形式上的排場。」曾杏芙深表歉意。
「那倒是真的,我覺得一堆人擠在一起講一些應酬話,是件浪費時間又浪費體力的無聊事。」季博陽直言無諱。「不過……為了你,我願意忍耐忍耐。」
「博陽……」曾杏芙感動地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能自己。
「沒關系啦,忍一忍就熬過了,只是到時候我偷打呵欠,你可不能怪你老公沒水準喔。」季博陽自我消遣了一頓。
听到此席玩笑話,眼前就算他願意忍耐,曾杏芙也舍不得老公受罪。「我去跟爸媽說好了,反正我也討厭應付這種場面。」
「不好吧?你看他倆籌劃得那麼開心。」季博陽指著二老。
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早讓愛情沖昏頭了,曾杏芙根本未察覺她的思想觀念,已完全受他匿于暗處的那雙無形巨掌所躁縱。
「現在先講清楚,總比到時大伙都不開心的好。」她說。
他悠哉游哉的附議模樣,渾似不想大宴賓客之事乃她一人做的決策,他只是歸唱夫隨罷了。「這話也對,況且你已成年,不該老讓他們為你煩東煩西。」
末了他還加上一句︰「我想我們兩個都不適合從政。」溝通的結果無疑是澆了二老幾萬桶冷水,並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曾大富和妻子當即舉高雙手雙腳反對。
「不辦怎麼成?我是嫁女兒又不是去殺人放火,我為什麼要取消?」曾大富拍桌子發飆。
說得好。季博陽跟著點頭。
但問題就出在他的父母便是被這老奸臣殺死的。
「爸……」曾杏芙撒嬌地扯著父親的衣袖。
「是呀,我女兒出嫁有啥見不得人,干麼那麼偷偷模模的?」辛辛苦苦拉拔女兒到這麼大,曾母盼得不就站在主婚台上風光的這一天。
「媽……」曾杏芙又撒嬌地拉著母親的手。
「不行就是不行,此事兒沒得商量。」曾母把丑話講在前。「萬一人家以為是咱們曾家花不起這幾個錢,你叫我以後拿什麼臉去見人?」
「就推說是你女兒趕時髦,喜歡簡單隆重嘛。」曾杏芙合掌拜托。
二老正欲發難,季博陽已率先起義。
「既然爸媽那麼堅持,我看我們就順從他倆的美意吧。」他握住妻子的小手。表面上像是出面調解氣氛,本質里卻是挑撥離間。
「博陽……」四目交纏,曾杏芙看到他眸里的柔情和退讓。
說真的,好不容易才讓父母很勉為其難地接受他倆的婚事,她也曉得自己委實不該再于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這樣的要求,可博陽一直是這麼體貼她、呵護她,還無怨無悔、一次又一次地遷就她,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所以這一次,該換她回報他了。
「不!要請你們自己去請好了!」曾杏芙搖頭拒絕合作,她起身奔回香閨,然後龜上大門。
是愛情的力量使她覺醒,因此她才會一反常態,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父母的安排,執意做她自己。
也該是時候了。
博陽說得對,她長大。不該凡事都要爸媽替她躁心,爸媽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她也不能一輩子依賴爸媽,何況爸媽有屬于爸媽的生活,她有她的。
叩叩叩……
一記敲門聲岔斷了夜晚的靜謐。自從她昨日把自己關進房內、以示無言抗議後的不曉得第幾十回。
「不吃,不吃,我說過我不、要、吃!」曾杏芙坐在床沿,抱著枕頭,倔強地叫道。
「你不吃,我會心疼的喔。」越過門板飄進來的清朗柔嗓,在屋里低回成一股溫煦的氣流。
「博陽?」曾杏芙訝然轉頭瞪著房門,仿佛那樣就能把門看穿。
「你忍心讓一個身體衰弱的傷患,冒著隨時都有可能因為血醣過低而暈厥,卻仍得捧著一大盤重得要命的食物,半死不知地杵在門前罰站嗎?」孤雛淚都沒季博陽描述得可憐。
「啊……」曾杏芙一听到「暈倒」二字便趕忙跑去開門。
迎面是張如陽光般耀目的笑靨,英俊絕美依舊,風采挺拔不變,但未見分毫衰弱暈厥相。
「我可以進來嗎?」季博陽並未急著闖入,反而態度不徐不迫,十足紳士地征詢她的同意。
「嗯。」曾杏芙頷首讓出路口。
「哇!女生的香閨果然不一樣。」之前為了制造彬彬有禮的君子形象,故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她的房間。「要是換成我那間狗窩,你就得在一個月前預約,好讓我把髒衣臭襪和垃圾收拾干淨。」
「我不相信。」曾杏芙被他逗得 哧笑出。
「你終于笑了。」因為兩手捧著食物沒空,季博陽便用額頭去頂她的額。「你把我和爸媽嚇壞!
由于她不曾這麼使性子過,家人全猜不透她下一步會怎麼做,故而更擔心,唯恐她一個念頭轉不過來會想不開。
「呃……這……我……對不起。」想到爸媽那時震驚錯愕的眼神,曾杏芙頓感抱歉。其實她當初真的沒想到那麼多。
「不過他們兩位老人家已經答應讓步。」季博陽把裝滿食物的餐盤擺到桌子上,又把腋下夾著的葡萄酒也放下。
「你是說……」
「我是說,我們下星期四不必穿金戴玉、濃妝艷抹,然後像個動物園內的猴子似地,傻愣地在圓山飯店的宴會廳是供人觀賞。」季博陽從工作褲的大口袋中掏出一個燭台、一根蠟燭及二只高腳杯。
「真的?」曾杏芙眉飛色舞,旋即她又慚怍地垂下頭來問︰「他們是不是很生氣呀?」
「是發了好一頓脾氣,所以我只好暫時讓我親愛的老婆餓著,先用我的三寸之舌搞定他們再說。」季博陽點上蠟燭,準備來個燭光晚餐。「不過他們氣消了之後,第一個掛念的還是你喔。」
「現在呢?」她問的是爸和媽。
「剛剛他們怕我也和大家一樣吃閉門羹,所以躲在我後面幫我加油,現在……」季博陽瞄瞄門的方向,與她交頭接耳。「或許捱在門外偷听。」
「噢…」曾杏芙掩面聲吟。這下好了,被她拒絕往來戶的爸媽和那些佣人們,不知會用怎樣有色的眼光看她。
「想不到你平時那麼溫馴,真要拗起來卻連牛都拖不動。」季博陽恢復正常音量,頗有怨言地嘟著嘴,被燭光映燦的雙眸卻是滿含寵愛。「你可要向我保證喔,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準你再用絕食來抗議,免得我心疼之余,還要跟著餓肚子。」
「你不會是從昨天就……」曾杏芙有些詫異,也有些感動。
「那是當然的。人餓已餓人溺已溺嘛,親愛的老婆大人沒吃,做人老公的怎麼先動筷呢?」季博陽的天經地義令她忍不住投懷送抱。
「博陽……」
「喂喂喂,別這樣,否則我可等不到咱們二人的肚子都填飽,就會先把你吞了喔。」季博陽調侃。
「呃……」曾杏芙本來還未會意他的暗示,特瞥見他噙在唇邊的邪笑,她忙不迭地跳開,卻又心有不甘地輕捶他,紅透的臉龐綻放著打情罵俏的媚態。「你。」
「沒辦法啊,誰叫我老婆長得那麼國‘色’天香……」他探過鼻來嗅她好聞的氣息。「秀‘色’可餐……」這回他輕嚙她的玉肩,呼吸已漸急喘,近似喃噥的聲音粗啞迷人。「又那麼愛——挑逗我。」
「誰……誰……挑逗……你……來著?」曾杏芙話不成句地酥軟在他的懷里,全身恍若有火在燒。
季博陽但笑不語,燃燒著的瞳仁亮得教人心慌意亂。
他打橫將她平放在床上,然後自己也爬上來,修長的雙腿分跪跨在她的兩側,灼燙的熱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頸窩。
「等等,晚飯……」再不吃就可以改口稱為消夜啦。曾杏芙趁意識尚未完全泯滅前提醒他。
「我正在吃。」季博陽利用換氣的空檔報告,又繼續埋回去品嘗她的甜美。
「別……爸媽……其他人……還……在外面……」所有的感官神經已蓄勢待發,曾杏芙不禁發出吟哦。
「他們會識趣的。」毛毛十爪已解開她的鈕扣,爬入衣內摩挲那片雪白柔女敕的雙峰。
「可是……啊……」曾杏芙接著又是一陣嬌吟。
「你今天怎麼忒多話?」季博陽說著封住她半啟的瑰馥櫻唇,溫柔地帶領她共赴天堂。
純潔無瑕的小百合終將被他教為艷光四射的野薔薇。
小倆口在房內似乎聊得還滿愉快的嘛。
曾母總算松了一口氣,放心地和老伴回到自己的臥室。「還是博陽有辦法。」做母親的真不知道是該高興呢,還是該吃味。
曾大富不禁有感而發。「唉,小女娃長大。不再是昔日的黃毛丫頭。」
「是呀,歲月不饒人喲。」曾母跟著一聲嘆息。這提醒她明白得上美容院去把指甲、頭發和臉弄一弄。
「你認為……女婿會不會疼她啊?」雖然他這一生有泰半的光陰是花在政權上,但他對女兒的愛不曾減少過,即使他常常忙到無暇表達。
「會啦會啦,他看起來挺愛咱們家芙芙的。」女人對愛情的直覺是男人比不上的。
「會就好,我是怕……」女兒的美麗大方是有目共睹,人見人贊,可也有不少追求者是沖著他曾大富的權勢而來。這便是做父母的矛盾。
千方百計想替女兒安排政治婚姻,待女兒真要出嫁,內心又會感到忐忑不舍,擔憂她所托非人不快樂。
「兒孫自有兒孫福,也許是我們該放手的時候了。」曾母安慰老伴。
「不行!」曾大富細細思量後仍覺不妥。「我得去找他約法三章。」
「約你的頭啊。」曾母拉下魯莽的老伴。「你也不瞧瞧現在幾點鐘啦?有事還怕明天不能談嗎?」
「可是……」
「你甭忘了今天算是他倆的新婚夜,你去干麼?當日光燈呀?」沒神經!曾母硬扯他坐下。
「呃……這……」曾大富確實是忘了。
寶貝女兒的婚事來得太急太快,他根本趕不及調整自己的情緒和角色,仍有「女兒被人騙走了」的感覺,因此一直都沒辦法接受女兒已為人妻的鐵錚錚事實。
「別這這那那的,倒是咱們好像……好久……沒……嗯?」曾母頻拋媚眼。
「說的也是。」
曾大富于是撲了上去。
輕輕拂開垂在她臉上的幾綹發絲,季博陽凝望著曾杏芙姣美的側面,不禁有些痴了醉了。
也難怪她會累壞了。
一下子讓她承載那麼多的熱情,她的體力非透支不可,是故她現在才會睡得那麼沉那麼香,以至于他連吻她的腦袋瓜子好幾下,仍未能驚擾她的酣夢。
他該拿她怎麼辦?
昨晚是她的第一次,她的靦腆令他憐惜,她的稚女敕教他珍視,她的青澀嬌羞不僅未減他濃烈的繾綣情意,反而越發激增他愛她的沖動,她所帶來的喜悅滿足,更是他不曾有過的悸動。
他明知不該對她動真情,但他控制不住心里的狂熾情感。
他明知他倆不會有結果,但他還是放縱自己沉淪下去,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
他明知那一天就快來臨,但他至今仍然不敢去想像,當她用憎恨的目光睨他時,他破裂的傷痕會有多深。
噢……天!
他還以為他早已被訓練成個冷血無情的復仇者,豈料他一面對她,那些武裝便會自動瓦解,他——
該拿她怎麼辦?
或許是撫她粉腮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睡美人終于揮別黑甜鄉,從慵懶困盹中蘇醒。
「嗯……」她緩緩地煽著卷堯睫毛,眼簾動了動,再緩緩地伸了伸激情過後而酸疼的四肢。
「早安……不,我該說午安了。」季博陽啄她一下。
「午安。」好疲倦喔,反正暑假,干脆再躺一會兒好T杏芙恍恍惚惚應了一句,翻個身,又繼續入定。
十秒鐘。
二十秒鐘。
三十秒鐘。
她猝地睜開銅鈴大眼,然後驚呼︰「咦……」
怎麼……怎麼……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
如果是夢,那她這個夢也未免太身歷其境了吧?
曾杏芙這下連腳趾頭都醒了,她幾乎是用跳地轉回身。「午安。」就料到這小家伙後知後覺。季博陽笑咪咪地重復著問候。
「嗄……」曾杏芙張口結舌,匪夷所思地盯著跟著這幅養眼的畫面。
想必造物主在捏塑他的時候花了許多特別的功夫吧。
支肘側臥的他,性感得教人噴鼻血,袒露的上身碩健而精壯,再往下的小月復平坦而硬實,隨意披上的床單恰好遮住他的陽剛部位,然後順著他頎長的腿型延伸下去。
她相信床單底下亦是光溜溜的。
一忖及此,她倏然感到渾身燥熱,臉赤心跳。
昨晚的不算,這還是她初次在陽光下看到他的昂藏之軀呢。
想不到他乍看起來瘦瘦的,裹在衣服中的身軀卻是肌理分明,半點也沒偷工減料。
呃……昨晚!
恣情放肆的翻雲覆雨如日,鎖魂蝕骨的飛揚感覺依舊,曾杏芙脹著嫣紅雲霞,羞赧地無地自容。
「你想到什麼了嗎?」邪惡的雙眸戀棧著她因床單逐漸滑落而呈現的一絲不掛,季博陽明知故問地靠過來。
「沒……我沒想到昨晚的……喏……我的意思是……感覺很美……」拜托!她在講什麼?曾杏芙做賊心虛,一開口便不打自招,越描越黑。
「昨晚感覺的確很美,而你……」多惹人憐的純真女孩啊!季博陽用柔得足以化出水的音律和碎吻,她胸前那片令他月復部繃緊的豐腴。「也是。」
「嗄……這……我不是……」
曾杏芙此刻方察自己春光外泄,不過那些已然不重要了,因為他正以他的強悍體魄覆上。
「我愛你。」他誠懇誠摯地吐露真心。
在所有事情結束以前,就讓他再放縱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