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斜射而進的陽光,映進一室的明亮。
然而,在這明亮的辦公空間麗,只听一陣書寫聲在一份又一份的公文簽呈上沙沙作響。
專注于攤放在桌上公文的關璽胤,讓前額忽然斜落而下的短發,給引開了注意力。
放下手中自早上一進辦公室即不離手的鋼筆,關璽胤略為不耐的抬手撥弄過一頭短發。
似極有默契的,一聲淡淡輕柔的語音也在這時透過內線,將一股淡然情緒傳入略嫌幽寂的空間。
「關先生,法國大使法蘭斯先生已經等您十分鐘了。」秘書樓清雲輕聲提醒著。
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關璽胤放松心情的靠躺向椅背。
很難想象他居然回違反往年的工作原則,而將樓清雲給哪入羽翼之下。
自那夜之後,兩人雖然仍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但他已曾在帶她參加應酬之後,主動送她回到住處。
而如果再踫上她帶有些微的醉意情況,那,隔天他回在她的床上醒來。
直到今天,屬于他的男人氣息,已慢慢進佔她原本彌漫著女人馨香的臥房。
雖然她曾對他將自己的衣物掛放進原只有她衣物的衣櫥有些許不悅,但在讓她選擇是再買一個衣櫥或共用時,她一樣是選擇共用。
她似乎是刻意的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只是,在她需要有人陪伴時,她一樣只能想他靠近。
而他也漸漸習慣了只有她的日子。
因為,自從有了她之後,他已不會再與其他女人來往。
是她那無所求的神情,讓他放棄了其他的女人?還是她臉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吸引住他的目光?或者是他那一身柔弱的氣質,讓他有了一種想擁她入懷的渴望?
擁她入懷的渴望,已是越來越強了。只是在她臉上那一抹淡漠疏離,卻教他看得礙眼。
若非見過她在床上的嬌羞模樣,或許他回認為她是一貫冷感的女人,所以才能在面對他與其他女人親熱擁吻時完全無動于衷。
因為,在有第三人在場的地方,不管是男是女,她絕對就是那位已因他計劃而聲名遠播,擁有美麗于智慧並存,令人只能遠觀而不能褻玩的樓秘書——一個身價未定的美麗女人。
只是,倘若不是那一次在御凡爾的周年慶中,她被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灌了酒,想來今天他們兩人也不會是這般的關系。
憶起那天晚上她像個孩子似的一直窩在他身上緊緊摟著他,不讓他離開的惹人憐愛模樣,關璽胤不禁笑了起來。
他知道她只有喝醉了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舉止出現。或許,他該常常找機會灌她酒。
闔上眼,關璽胤在腦海里刻畫出此刻正坐于門外秘書位置上樓清雲的優雅形影。
他是知道法蘭西斯一直希望能借由兩人的友好關系擴展在台的勢力,而他也知道自己目前對他也是該有適當的態度。畢竟,他現在還有需要用到法蘭西斯的地方。
只是現在他更需要她。
「清雲,你先進來一下。」低沉的聲音令樓清雲微擰了眉,轉頭看向正坐于門半掩的會客室內的法蘭西斯先生。
只遲疑了一秒,她隨即應聲。
「是。」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速記本,樓清雲轉身推開右邊標有副總裁室的沉重木門且隨手闔上。
雖然他只是掛名集團副總裁職餃,但,樓清雲十分清楚他才是關氏集團真正的主事者。
在進入因充滿陽光而更顯明亮的副總裁室後,她見到正閉目養神的上司。
樓清雲微楞了一下,即直步向他走近。
「關先生。」她垂首靜立于桌前,等候他進一步的指示。
因工作需要。雖然她是副總裁關璽胤的秘書,但也兼任他父親關軾風偶爾到公司時的臨時秘書,所以,為了區分兩人,她一向稱關軾風為關總裁,而稱直屬上司關璽胤為關先生。
听說,關軾風原為關氏公司董事長,但自從十年前其獨子關璽胤自國外留學回來後即已經不管事,而將公司一切重擔全丟給關璽胤處理,與妻子過著令人欣羨的兩人生活。
也听說,當初關軾風會把年僅十二歲的獨子一腳踹到國外去,是因為想完全霸住妻子的注意力,不讓妻子因為孩子而忽略他。
所以,在過了幾年兩人世界的幸福生活之後,一見獨子關璽胤忽然提早帶著博士文憑闖回台灣,關軾風只得運用心機,再想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把兒子給踢出去的辦法。
思考許久之後,他挑中了離高雄有段距離的台北,一聲令下,即要兒子在三年之內將關氏公司重心移往台灣的金融商業重地——大台北市,且要在地價最為高昂的地段上蓋起一棟關氏大樓,以顯關家門楣。
那時剛由國外回來沒多久,都還來不及感受眾親朋好友的熱情款待,即接到父親命令得收拾行李北上的關璽胤,原以為父親的理由就是那堂而皇之,要讓世人知道他們關家世世代代不僅對祖產守護有成,猶更甚者,是要關家子弟皆能再闖出片更為寬廣天地的偉大心願。
哪知在他北上奮斗有成而將關氏公司發展成大集團之後,才從多位關家遠親近鄰口
中得知,以要把關氏公司發揚光大命他北上的父親,心里頭真正想的只是要他這唯一的兒子快快滾出高雄、滾出關家大宅、滾離他的妻子,能滾多遠就多遠,而不是那個听起來好似對他寄予厚望的心願。
所以,在知道父親對母親有如此強烈的獨佔欲,關璽胤只有在偶爾心血來潮時,才會搭機飛回高雄,登門入室去挑釁父親的權威,當著父親的面,收取一點為人子女理該享受的母愛。
只是,雖然父子倆常為了共同的女人相互對立,但,無形之中,她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們父子間的親密關系。
因為一個集團的首位人人想坐,但關璽胤卻以正式搬出高雄關家大宅為條件,要關軾風坐上總裁位置,在集團有事時能隨傳隨到。
而他之所以會讓出總裁位置,也只是為了要讓他覺得父親關軾風因有嬌妻在懷,日子過得太舒服、太囂張,四處宣揚自己有個能力一流的兒子可供奴役的傳聞,一路從高雄傳上台北再傳進他耳朵里時,可以隨時召喚他的父親大人十萬火急的到公司來,看看他這個自小就沒人疼的關家獨子。
否則,隔天關軾風就會發現兒子又回家了,而且還是那種帶著不純動機回家。因為,不用幾個小時的世界他就又會發現,他的兒子已經把他的妻子給拐上台北去了。
想到這里,樓清雲淺淺的笑了起來。因為這樣的戲碼,在每兩個月里,她總會幸運的看見兩、三次。
等了許久不見他的任何回應,樓清雲悄悄抬起頭,看向躺靠椅背闔上雙眼的他。
她認為她已經累得睡著了。繞過寬長的辦公桌,她輕步向他移去。
是該累了。如此龐大的一個集團全落在他的肩上,想不累恐怕也很難。若有所思的樓清雲將視線調往再牆的另一邊的總裁室。
這時,她突然有些生氣關總裁對集團的不聞不問。
她低頭俯看這個讓她一再失去自己,而侵入她心房的男人。
她不愛人,所以她可以平穩自己心情,冷靜觀看四周環境。她也不愛他,所以她可以冷眼看他與其他女人在她面前調笑。
她一點也不愛他,所以,她不會心碎,不會難過,也不會再被人說可憐,更不用再承受將有可能失去的痛苦。只是——為什麼在看見他用那雙曾摟著她的手,擁住另一個女人的腰時,她的心會微微的怞痛起來?
而為什麼在看見他親吻其他女人時,她會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身為秘書的她,向來就知道他對女人的無情,即使在有了親密的肌膚之親後,她也依然覺得他無情。
因為,她懷疑在他的世界里會有「情」這個字出現。
在以往她就常會接到一些女人隔著話筒,低聲哀求著她代為轉接的電話,或是見到哭紅了兩眼等在一樓大廳,不顧顏面地當眾與他糾纏,只求他不要拋棄自己。
當時,她就只是覺得他無情而已,而如今她竟突然覺得身為女人是如此的令人悲憐,竟傻得在獻上了身之後,連唯一的心也一並奉上,任人無情踐踏。
她不愛他,所以她不會笨得把自己的心送給他糟蹋的。忽略過心中突起的痛意,樓清雲說服自己,她只是掛心于她的「上司」關璽胤而已。
只是,對這樣的一個男人產生牽掛之心,是不是也一樣顯得可憐?樓清雲突然笑出了一聲淒然。
沒想到,在特意保護了自己多年之後,她一樣落得「可憐」二字。
抬手輕撫上他的俊美五官,她斂下眼中突生的異樣情緒。
他從不把任何人看進眼里的,除非是有利用價值,就如她這陣子所听到的傳言一樣。
他們說︰關璽胤這次把樓秘書的身價抬得很高不知道是打算要讓給誰?
她無法否認在她第一次听到這類傳言時,心情是如何的震駭而驚懼。
因為,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如何能作主把她讓給別人?
就算他已經對她膩了、厭了、煩了,只要他一句話。她都可以馬上轉身走。但是,他竟然在與她上床的同時,心里卻還想著要為她標上合理的價碼,好將她讓給別人?這樣對她會不會殘忍了一點?
或許冷酷殘忍都是他的本性。而既然如此,她,又有何話可說……聞到來自于她身上的馨香。關璽胤知道她已經走到他的身旁。
感受她柔軟指月復在他臉龐上的游移觸感,關璽胤放松心情的讓自己沉入她少有的溫柔之中。
張開眼,他直視她來不及復上冷漠的眼瞳。
那一雙清清如水的明眸;漾著一絲令人憐惜的淒楚。
見到她不同于平常淡然的眼神,關璽胤愣了一下。只是,當他想再次確認時,見到的已是防範得宜的疏離眼神。
只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想要她。
「我想吻你。」話說完的同時,關璽胤已經伸手貼住她的後腦施力壓下。
對著她的紅唇,他探舌吻進她甘甜的口中。
輕閉上眼,樓清雲任由他對自己強烈索取。他總是這樣,想就是要,從不管場合是不是適合。
沉浸于他熱切激狂的需索,樓清雲的呼吸漸感急促。
只是,當她感覺到關璽胤伸手想探進她的裙內時,她及時找回理智,拉開兩人的距離。
深吸口氣,樓清雲極力地想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和平時一樣。
「關先生,法蘭西斯先生已經等你很久了。」
關璽胤對她揚起一絲蠱惑魅笑。
他知道法蘭西斯已經等他很久了,但是現在,他只想要她為他澆熄全身難耐得欲火。
「讓他去等。」他兩眼充滿了懾人的之火。「現在,我只想要你。」
見到他眼底強烈的欲念,樓清雲心一驚。
方才的吻,已是超出了兩人上班時所應該有的態度了,而此刻,他竟然又提出想在這里要她的需求。
她……她已經不知道自己之于他,是什麼樣的一個身分了。
是他的秘書?還是一個專供他解悶發泄的女人?張著大眼,樓清雲堅持不讓懸于眼眶的淚水滑下。
她想退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但是,他眼中急欲獲得舒解的渴望,卻教她動也不動。
知道他除了公事上需要她,也渴望她的身子,那感覺是幸福的;但,卻也顯得淒治而哀傷……略過她眼底的哀戚,關璽胤一手拉下自己長褲上的拉練……
縱然她此刻理智十分清醒,縱然她現在是被他所迫,但是,他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沉淪在她為他所編織而成的情界。
這一切,皆因她而起。
☆☆☆
從辦公室所附設的盟洗室走出來,樓清雲斂下眼中的異色光彩,直走到他的面前開口詢問道。
「關于法蘭西斯先生——」
「消耗了一些體力,我想我走不到會客室去了。」關璽胤似捉弄的看著她的眼。
他就是想再看見她為他而臉紅的模樣。她那嬌羞臉龐讓他有種心滿意足的感受。
听到他的話,原已淡去的暈紅又再次染上了她的粉額。瞧見他眼底的一絲輕佻笑意,她才知道關璽胤是故意要捉弄她的。
「是。」順著他的話意,樓清雲換上一臉虛偽的笑容,狀似恭敬的接著說道。「我立刻請法蘭奪斯先生到這里與你會談。」
話一說完,樓清雲即揚起頭轉過身,踩著悠然的步伐退出明亮的空間。她決定不讓自己成他捉弄的對象。
闔上木門前,樓清雲再瞧了他一眼。看著他顯得意外的神情,樓清雲揚起了少有的輕松笑意。
她的回答,慢了半拍才傳進他的腦海。
「呃?」頓時,關璽胤瞪大了眼。
她居然反擊了?
那個在上班時候向來對他唯命是從的樓秘書,居然在今天破天荒的反將他一軍?望著已然闔上的木門,關璽胤笑著搖了頭。
還真是難得。
☆☆☆
她知道他總有辦法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內,就將那些因等了他許多時間,臉上有著不悅神情的來訪貴賓安撫得宜。
不過,這是專指那些對他在事業上有所幫助的人,至于對他毫無利用價值的人,他是連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在他身邊工作一年多的時間里,對于他常一個視如上賓,一個視如敝履的反差態度、她也早已習以為常。
她知道他從不浪費時間在不相關的人身上,但,留條後路給自己不是很好嗎?為何非得這樣實際而傷人?
只是,在知道自己可以硬擠進他與工作之間時,她不知道是否該感到些許的得意與滿足。
如果,他是愛她的,那就更教她……突然,樓清雲猛地搖掉腦中尚未成形的想法,而任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遮去了她原有的好心情。
因為,既不愛人,又怎能要求人愛呢?樓清雲悵然的抿了唇。
深吸口氣,戴起職業的笑意,她直步走向會客室。
「法蘭西斯先生,很抱歉讓你久等了。」一推開會客室大門,樓清雲即以流利的法語對正坐于沙發上的男子說道。「關先生已經在辦公室里等你了,現在請你跟我來。」
領著他,樓清雲走回副總裁室。她抬手輕敲兩下。
「關先生,法蘭西斯先生已經來了。」推開門,樓清雲對著以背向門,好似正觀賞牆上壁畫的關璽胤恭敬說道。
听到門再度被推開的聲音,關璽胤隨即為自己戴上一臉的溫和笑意。
「送兩杯咖啡進來。」他看她一眼。
「是。」樓清雲頷首退出。
「關先生好久不見了。」一見到立于室中央的關璽胤,法蘭西斯立即趨身向前。
「今天怎有空來找我?」帶著一臉的熱絡,關璽胤伸手與他交握。「來未來,這邊坐。」他指著一旁的長沙發。
「太久沒來看你,今天又正好從你公司前面經過,就想上來拜訪一下,該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吧?」法蘭西斯呵呵的笑著。
「不會。不會。」他笑著搖頭。「倒是我比較抱歉,還讓你等了這麼久的時間。」
坐在長沙發上的法蘭西斯一听身為關璽胤對自己有如此謙虛的言行,法蘭西斯早已拋卻了之前久候的不耐,而得意了起來。
「哎呀!這沒關系啦,誰教你事業做得這麼大?反正我駐台的目的也是在促進兩國的友好,如果時間是用在你的身上,也算是對你我雙方的邦交有所貢獻。」
這時,樓清雲端來兩杯咖啡。
「這沒你的事了。」他對她點下頭。
「是。」放下手中的咖啡,樓清雲立即轉身離開並帶上門。
端起散發著濃濃香味的咖啡,關璽胤走到窗邊倚著牆輕嘗一口。
他以舌尖品嘗尚留于口中的咖啡香味,不自覺的點了下頭。他似乎已喝慣了她所沖泡的咖啡。
看著擁有俊美臉龐且握有關氏企業權勢的關璽胤,法蘭西斯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絕對是眾多女人的夢想。
他真沒想到在這塊地狹人稠的土地上,竟然有名列世界前一百名的關氏企業集團總部在此駐扎;看來關璽胤不僅是一位溫和有禮,具有謙虛美德的年輕人,也是一個不忘本的青年楷模。法蘭西斯帶著滿意的眼光對他直點著頭。
見到他臉上的笑容,一抹深沉以疾速之姿掠過了關璽胤略為上揚的眼角。
眼看著。魚一就要進網了。
關璽胤微揚起唇角,似對法蘭西斯笑得友善。
「對了,關先生——」他想到一年後,將在法國盛大舉辦的世界小姐選美大賽,目前正在積極找尋大財團的支援。「不知道你對一年後,在法國舉辦的世界小姐選美大賽有沒有興趣?」
法蘭西斯仔細的審視著關璽胤臉上的表情。
雖然關氏企業目前已進階全世界大集團之一,但,礙于並無適當時機,關氏商品始終無法順利打進法國市場。
而如果今天,他能為關璽胤推開一扇跨足法國的大門,讓關氏企業正式進軍法國市場,那,關璽胤說不定會對他更加禮遇。法蘭西斯一邊瞧著眼前有著深沉眸光的關璽胤,一邊在心里打著如意算盤。
「世界小姐選美大賽?」關璽胤一頷首,轉過身面向窗外陽光。
收網!看向遠際天邊,他露出冷冷的笑。
想想,為了能將關氏商品打進法國這塊廣大市場,在所有的關節上他花了不少錢,而就算錢再賺就有,但他也投下了不少的寶貴時間。所以,如今能有這機會正式進軍法國,教他如何能舍棄而不取呢?
不取?那豈太對不起自己了。
看著映射于淺色玻璃上的黑沉眸光,關璽胤含笑的斂下眼中不該顯露于外的陰暗。
為了這一刻,他已經在法蘭西斯身邊撒網數月。
如今法蘭西斯主動正式提出,也算是他委屈自己對他虛與委蛇的表演付出已經開花結果。
面向午後刺眼的陽光,關璽胤揚起頭,笑出了心中此刻所有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