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又贏了!」兩個小孩的歡呼聲、嘻笑聲充滿了整間屋子,他們和邢亨在超大的電視螢幕前玩Wii的棒球游戲,快樂得不得了。
「你們三個別玩了,過來吃水果。」表妹雪紅的臉上堆滿笑容,她切來一盤西瓜要他們過來吃。
「我們還要跟舅舅玩蕩秋千!」兩小孩不肯過去,拉著邢亨的手臂嬉鬧,他們說的蕩秋千就是要邢亨用手臂把他們舉高。
「好,來。」邢亨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兩個小孩攀上他的手臂,他高高的把他們舉起來。
「哇哈哈哈……」兩個孩子腳曲起,離地,樂得大笑。
邢亨提著兩個小毛頭,跑向茶幾,把他們放下來,宣布——
「吃西瓜了。」
孩子們又是開心歡呼,跟他一起舍棄椅子,率性地席地而坐,三人各拿了一片西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們最喜歡你回來了。」雪紅笑著對邢亨說,也坐下來,問他︰「這次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太忙了。」邢亨咧嘴笑。
「你買山莊也有兩年了,當初不是說要準備當結婚新居用的?你到底什麼時候要結婚?這兩個小毛頭可以當你的花童,再拖下去,等他們都大了,就只能當伴郎了。」雪紅開邢亨玩笑。
「結婚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邢亨唯一的對象是墨采玲,但目前他還沒把握能追她到手,愛一個人並沒有想像中容易,不是他鍾意就行了,現在說結婚對他而言還太遙遠。
「那就是有對象了。」雪紅猜想。
邢亨笑而不答,問她︰「你們女孩子都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說來參考參考。」
「以我自己的標準來說,在當男朋友時男人一定要溫柔體貼,細心多情,結婚後一定要會幫忙做點家事,還要會修馬桶、換燈泡這些瑣事,有了孩子以後還要會泡牛女乃,換尿片,幫著照顧小孩嘍!」雪紅婆婆媽媽地念了一堆。
「條件這麼嚴苛?」邢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可從來沒想過這麼多。
「這哪叫嚴苛?這是最基本的條件而已。」雪紅笑他連這些也不懂。
邢亨放下西瓜皮,認真的思考自己是否能符合這些基本條件?換燈泡修馬桶是小事,泡牛女乃換尿片就難倒他了,試想他抱著軟趴趴的嬰兒喂女乃……畫面很奇怪!
至於溫柔和體貼,他似乎是可以做到卻從來沒做好,他一向太自我,一直用自己強烈的佔有欲對待墨采玲。
墨采玲一定覺得他不合格才會反抗他吧!她是個縴細柔弱的公主,需要的應該是細心呵護。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了悟,想追到她,他還得更細心、更溫柔才行。
「舅舅,你還要吃西瓜嗎?」小男孩指著盤里最後一片西瓜問邢亨。
邢亨回過神來,看了表一眼,已接近下午四點,他該回去看看墨采玲。「不了,給你吃,舅舅要走了。」
「噢!」兩小孩仰望他,發出失望的叫聲。
「別走嘛!我待會兒就要做晚飯了,晚上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啊,宏達六點就回來了。」雪紅挽留他,她老公宏達在山區附近的觀光飯店當經理,下班後一定會準時回家。
「不,我得走了,替我問候宏達。」邢亨站了起來,撫撫小孩們的頭,安撫他們。「舅舅有空會再來。」
「要再來哦!」
「好。」邢亨揮別表妹和孩子們,離開他們家,沿著小徑踱步回到自己的山莊。
外頭已起霧了,他牽掛著墨采玲,心想她應該已經回到屋內,取出PDA一看,她竟還在湖的方向,而且……照方位看來,不在湖邊,而是在湖的中心點!
他大步回家,往屋後的湖走去,湖面霧氣朦朧,看不見她的人,也沒看見停在湖岸的小船。
她是自己劃船到湖面上?他簡直不敢相信,小船上沒有任何照明設備,霧愈來愈濃,她搞得清方向回來嗎?
「采玲!」他朝湖面大喊。
墨采玲听見邢亨的叫聲迷蒙醒來,一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迷茫的霧。
她詫然,急忙地坐起身,放在胸口的愛心筆筒忽然撲通一聲掉進水中,浮在水面上,她伸手要去撈回它,才發現,四周全是水,看不到邊際,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里,離邢亨有多遠?
她驚慌了,小船一定是漂走了,她竟窩在狹小的船上睡得那麼熟!
「邢亨……我在這里!」她呼喊,看著她精心雕好的原木筆筒愈漂愈遠,她又怕又急,試著傾身想撈到它,船身跟著搖搖晃晃,她嚇壞了。她不會游泳,努力地保持平衡,拿了擱在一旁的船槳,試著阻止筆筒漂走,但小手顫抖,船槳構不著筆筒還掉落水中,沈了下去,她緊咬唇,害怕得快哭了。
邢亨听見她從遠方傳來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楚,他扯開嗓門問︰「你還好嗎?」
「我……還好……」她其實很怕,動也不敢動,卻又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窘狀。
「你可以自己把船劃回來嗎?」他大喊,回音在山間繚繞。
她看船上還有一支槳,逞強地說︰「可以……」
她屏息地取過槳來,在水面劃了兩下,船緩緩向後移動,她根本分不清那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邢亨從PDA里看著她的位置並不是往岸上移動,她一定沒弄清楚方位,突然他听見她一聲尖叫——
「啊!」
「怎麼了?」他緊張莫名,擔心她發生任何危險。
墨采玲看到水蛇,嚇得手一滑,唯一僅剩的槳又掉到水中了。「槳……掉到水里了!」她難為情地喊,害怕得淚盈滿眶。
「別怕,我馬上游過去找你。」邢亨火速月兌去上衣、長褲和鞋子。
「你不要來……水里有蛇……」墨采玲不要他冒險。
邢亨驀然一笑,她竟在替他擔心?!這體悟教他心熱如火,就算水里有水怪他都要找回她,他下水,縱身往湖里一躍,游向湖中心。
墨采玲枯坐在小船上,她不要邢亨來,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天色愈來愈灰澀,她該怎麼辦?
「嘿!」邢亨突然從水里冒了出來。
「你為什麼要來?萬一被水蛇咬到怎麼辦?」她慌張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得到莫大的安慰,他居然冒險來救她,她的淚忍不住愈涌愈多。
「我不會放著你不管。」邢亨管不了那麼多,瞥見她臉色慘白,眼中全是淚,明明很害怕,還故作鎮定,他的心都擰成一團了。「坐穩了,我推著船游回岸邊。」
墨采玲哽咽著,心里充滿感動。
邢亨游到船後頭,推走小船時,看見了她雕刻的那個心形筆筒落在水中,就在一旁,順手撿了起來給她。「怎麼弄掉的?快拿好了。」
她接在手上,忽然很想也替他做點什麼!他總是在她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相救,她卻從來沒有好好地感謝過他,總是在意他對她是不是有真心,卻沒有反省,自己是否曾用心對他?他一次又一次地幫她,已經用行動來向她證明,她卻還停留在自我的執拗里。
他不是不溫柔、不體貼,只是他對她好的方式和別人不同罷了……
她淚流滿腮,想敞開心門接納他,告訴他,她也想愛他。
船游移回到岸邊,邢亨渾身濕漉漉的上岸。
墨采玲快步下船。「別著涼了!」她立刻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裹住他。
邢亨受寵若驚。沒想到她怕他著涼,而她的小臉看來還滿是關心。
「我哪那麼容易著涼。」他突然木訥了。
「湖水很冷。」她堅持要用外套包著他。
他真的很意外,她突然變得那麼關心他,還真的有些不習慣,不過他是很樂意被她關懷,也很想試試她有多關心他?
他拿開她的外套低沈地說︰「你的外套太小了,不如讓我抱你一下。」
墨采玲毫不遲疑,把自己暖暖的身體偎進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兩臂圈抱著他,很想溫暖他冰涼的身子,嘗試用她的方式愛他、把心交給他。
他喉頭梗住,簡直震驚到狂喜,她從來沒有這麼依順過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你不會是嚇壞了,需要有人安慰才讓我抱吧?」
「我是……不想讓你受涼……」
「你不是把我當猛獸,你不害怕我了嗎?」他俯下頭問。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好人……」她鼓足勇氣說,希望現在說還來得及。
他注意到她省略了「邪惡」兩個字!驀地收緊臂膀熱烈地擁抱她,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他很願意重新跟她搭起友誼的橋梁。
「你怎麼會把船劃那麼遠?」他抱著她問。
「我其實是……在小船上睡著了,不知道船漂走了……是听到你叫我的聲音才醒過來……」她誠實地對他說。
他捏把冷汗。「看來不能光靠著定位器了,我應該把你拴在身邊才行。」
「拿繩子綁著我嗎?」她羞赧地問。
「我怎麼舍得?」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只要離開房子,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她的心被他敲疼,為什麼以前她都不能體會他的心意?他比誰都更體貼她、關心她。「我們快進屋去好不好?我想你需要洗個澡,我去幫你泡杯熱茶祛寒。」
他何須祛寒?此刻他可是心熱如火。
「好。」他還是答應了她,撿起岸上的衣鞋,摟著她回屋內。
從後院進屋,她立刻就在廚房里泡熱茶端給他。
他把衣褲擱一旁,接過茶來喝下,茶里沒放糖,滋味卻是甜的。
「喝完要快點上樓來哦!」她說著,往外走去,上了樓。
邢亨探頭到客廳外,往樓上瞧,不一會兒听見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她不會是在他的浴缸里替他放洗澡水吧?這麼熱情周到的服務,又是教他意想不到。
他百思不解,她為什麼突然對他這麼好?他救她不止一次,這次她像是特別受到感動?若她是想回報他,那大可免了,他要的可不是她的報答。
他放下茶杯,把衣褲甩上肩頭,慢步上樓,想把事情弄清楚。
墨采玲沒進過男生的房,替他放好洗澡水就害臊地要離開,走出他的房門口,正好見他上樓來,他精壯赤果的身子教她不敢直視,她剛剛竟然還敢抱著他?!
「我幫你放好了洗澡水,快進去洗。」她頭低低地說。
「你呢?你要去哪里?」邢亨攔住她的腰,瞅著她紅潤的小臉,很想從她的眼中看出她在想什麼。
「我去看廚房有什麼菜可以做晚餐。」她眼神沒有亂瞄,他健碩的體魄上就只有一件小褲褲,猛烈的陽剛之氣教人屏息。
他猜不出所以然,他放走她,進房,把浴室的水龍頭關上,卸去身上唯一的褲子,泡進熱水中,要自己千萬清醒,不要會錯意……失望往往會導致更深的痛苦的。
墨采玲快步下樓,在廚房的冰箱里找到生鮮蔬菜和魚,清洗乾淨後,炒好一盤青翠的葉菜,又煮好紅燒魚,再把中午的冷飯加蛋一起炒,做好了蛋炒飯,她做得努力又認真,就希望他也發現她的愛。
她正要把炒飯盛到盤子上,忽然一雙毛毛手圈住她的腰。
「你竟然會做飯!」邢亨從她背後環抱住她。
她被他嚇了一跳,太專心地想替他做飯,沒听見他下樓的聲音。
「女乃女乃常教我。」她輕聲說,聞到他身上沐浴後的清新氣息,心撲通跳。
邢亨心想,這太神奇了,她竟然就這麼讓他抱著,沒有抗議。「真的……太令人意外了!」他驚嘆,因為她的順服。
「有什麼好意外的,你的廚藝也不賴啊,中午你不也做了飯。」墨采玲柔柔地說,繼續把炒飯裝到盤子上,還以為他指的是她的廚藝。
他就不信她真的不抗議他,兩只毛毛手順著她苗條的曲線往下撫去。
「別鬧……」她嬌嗔。
她是抗議了,聲音听來軟女敕像糖,惹人心癢癢的,他低頭瞧她,她長長的眼睫嬌羞地閃個不停,誘人至極……
他不肯作罷,不安分的手又往下移,在她裙子的口袋發現一團鼓鼓的東西。「這是什麼?」他問,手伸進她的口袋,取出來一看,是他在水里撿到的愛心筆筒。
「幸好你撿到它,它掉到水里時,我好擔心啊!」墨采玲說著,端起兩盤炒飯,輕盈地走向餐桌。
「它有那麼重要?」他拿在手里把玩。
「嗯!我想回台北時就送到創意公司,學長會很欣賞這個杰作吧!」
又是學長!他心底轟然,冒出火花,突然全瞭了,她之所以轉性,就是因為他撿回這個筆筒,她想拿去跟那個家伙分享!他不計代價地救她,她想的卻是別人,太可惡,太可惡了……
「開飯了。」墨采玲把碗筷擺好,愉快地對他說。
邢亨眸光深沈地盯著美得輕靈的她,天使般甜蜜的笑,她溫馴的表現,並不是因為愛上他,他沒敢期望太深,卻還是嚴重地失望了。
「你怎麼了?」她甜笑,走向他。
他面色凜冽,沒回答她,打從遇見她起,他都是一個人唱獨角戲,他真想嘲笑自己。
「吃吃看台不合你胃口。」墨采玲察覺他臉色不太好,一副若有所思。
邢亨實在無福消受,很想一走了之,可是想想不太對,這里是他的地盤,他沒有理由走,況且菜是他采的,魚是他釣的,米是他買的,他沒有理由不吃。
他重重放下那個可惡的愛心筆筒,坐了下來,沒等她,先行開動。
「你……在生氣嗎?」為什麼突然變臉了?她也坐了下來,擔心地問他。
他不語,慎重考慮不要再愛她了,雖然這真的很難,但他還是得調整自己的心態,把她看成一般客戶,保護她的期限一到,就把她送回台北。
「你是怎麼了?」墨采玲輕柔細語地問,本想跟他在吃飯時間談談心。
「砰」地一聲,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手失控往桌上一拍,他拒絕被她輕柔的聲音迷惑,他不要再受她的干擾!
墨采玲臉唰地變白,眼眶不自主地泛紅。
見她嚇壞,他心里並不好受,但他沒說半句話,更沒道歉,沈默離座,上樓去。
墨采玲什麼也吃不下了,她不曉得自己是哪里做錯了?她的心意已經赤果果呈現在他面前,他卻不領情?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寂寥的目光落在她的愛心筆筒上,伸手把它拿到手心來低頭看著,遲鈍地發現了,好像只要一提到哈雅各,邢亨都會變得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仔細回想,他一直都如此。
難道是因為……吃醋?他是這麼多疑善妒的人?
要真是如此,那她該去告訴他,她和哈雅各就只是學長和學妹的關系,他不必有太多的聯想,倘若還有別的因素,她也要問明白。
她推開椅子起身,走出廚房,上樓去找他,他的房門敞開著,他並不在。
她沿著走道找他,發現他在盡頭的小客廳里,倚在窗口,看著霧蒙蒙的戶外,手上的杯子里有半杯紅色的液體。
「你在喝酒?你不是不喝酒的嗎?」她輕輕走向他,踮著腳尖嗅嗅他的杯中物,才發現那不是酒,是葡萄汁。
「走開。」他沈聲命令她,最好別在他情緒低潮的時候來理他,他需要獨處,想清楚該怎麼處置自己的感情。
「你不是……要拴著我嗎?還要我走開?」她紅著臉,屏息地說。
「你別來擾亂我。」他揪著眉瞥她,說了一句無情的重話。「滾!」
她眼眶忽紅,心怞搐,此時她已不確定該不該把心里的話告訴他了,說不定他听了會嘲笑她。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哈雅各只是學長……你別誤會……我……我愛你。」她說了,不敢看他的表情,勿促跑回自己房里,趴在床邊哭泣。
邢亨盯著她跑掉,原先冰冷的眸子逐漸融化,恍然地站直了身子,她說……她愛他!那個家伙只是個誤會……
他還杵在這里胡思亂想做什麼?他等的,不就是她的愛嗎?還不快追上她,好好安慰她,挽回她。
他放下手上的果汁杯,拔腿跑向她的房間,看她趴在床上哭得委屈,他的心擰得死緊,他干麼粗聲粗氣地要她滾?
他怎麼舍得讓她哭呢?絕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