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初秋的台北。
法國知名品牌COUTURE的時尚派對上,上流名媛齊聚一堂前來捧場。
晉升為SUMMER百貨執行長的白水菱也應邀而來,這個品牌在她的百貨公司內設有大型專櫃,業績還不賴。
「白小姐,歡迎歡迎!」時尚派對的法商男公關在派對入口處迎接她。
白水菱頷首微笑,進了會場,今晚她穿的正是COUTURE設計的雪白曳地禮服,樣式典雅、線條簡潔,襯托出她玲瓏曼妙的曲線。
「水菱,你來了。」一群名媛朋友見到她,向她招手。
「讓你們久等了。」白水菱微笑著走向她們,加入她們的話題。
「快告訴我們,你的百貨公司最近有什麼新潮的品牌?我們好期待哦!」名媛們關注的焦點全是流行趨勢。
「有,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最近有個歐洲的設計師款會到我的百貨設櫃哦!這個設計師的衣服和鞋款是目前全歐洲最炙手可熱的,先推薦給大家……」白水菱和其它名媛們輕松地聊天喝香檳,看著舞台上秋冬新裝走秀,表面上她看來已走出失戀的陰霾,事實上她是學會了掩飾,不讓人們看出她心中的苦,更不想讓父母為她擔心。
一年前她從澳門轉而到西藏,在那里待了一個月的時間,她在喇嘛的誦經聲中沉澱自己,早晚與草原、蔚藍的天為伍,終于她覺得不能再這樣自我放逐下去,為了逃避何尚冬,她差點惹了更大的麻煩……
結束假期,她回到台北,老爸立刻升她為百貨公司的執行長。她接下這個職務後,這一年內,她已將目前北中南的三家百貨擴展到十家,更積極地和各國精品廠商合作,引進新潮的品牌,在市場上獨佔鰲頭。
她讓工作成了生活的重心,對于何尚冬和徐蕾的事她不再去想,據說他們婚後不久徐蕾就產下一名男嬰,兩夫妻很盡責用心地照顧孩子,沒空參加社交活動;至于在澳門惹上的那個「麻煩」……坦白說她忘不了。
那個姓黑的男人特殊的身份仍教她提心吊膽,她常擔心他會突然出現,那將會後患無窮;而她也從未曾逃開那一夜的激情夢魘……它總在她孤寂的時候,從心的最底層溜出來困擾她,他每個狂肆的吻,每個火辣辣的,一次又一次地突襲她的心,她壓抑著,努力想忘卻他,也把從他房里偷回來的被子扔了……但是她偏偏就是無法忘記他。
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讓最害羞的事成了心底難忘的回憶,她只好消極地安撫自己,她絕不會再遇見他的,別老是自己嚇自己。
然而就在此時,她並不知道她擔慮著的危險,已逐漸地逼近她了……
「這個COUTURE品牌的衣服和皮包飾品是我消費的首選哦!」全台北最愛泡夜店的名媛張嘉儀,挽著新男友黑耀霆走進派對會場。
「喜歡全買給你……」黑耀霆摟著新馬子,應她的請求陪她跑趴,他對女友一向出手大方,對新上任的馬子更是好得沒話說,充分展現情聖本色。
其實這個派對並不在他的行程之中,他這次會到台灣來主要是代大哥看管夜店,他陪大嫂到世界各地開鋼琴演奏會去了,大約要半個月才會回來,所以他得停留在台灣一些時日,就住在老媽的房子里,夜里閑閑沒事他都泡在集團旗下的JUICY夜店里,逗逗那些小公關玩,認識張嘉儀純屬巧合,她是夜店的常客,幾乎天天都來,兩人在夜店里遇上,看對眼,他就拿她來解悶了。
「你是我交過的男友里最大方的,可是好可惜,你很快就要回澳門了,改天我去你澳門的賭城找你,你要給我優惠哦!」張嘉儀挽著黑耀霆,嬌嗔地說著,她是張氏汽車進口商的千金,台北所有的時尚派對她從不缺席,邀黑耀霆陪她一起來,主要是要拿他來向她的女伴們炫耀,他可是澳門知名賭城的老板,出色又多金,她才跟他上過一次床,就被他過人的精力,高超的技巧迷得團團轉了,別的男人她再也不看在眼底。
「沒問題。」黑耀霆低聲說,掐掐她的腰。
張嘉儀巧笑。
她的朋友們見到她竟然有個無敵帥哥當男伴,紛紛過來,探問她——
「嘉儀,這大帥哥是誰?快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啊!」
張嘉儀想炫耀男友的目的達成了,得意地介紹黑耀霆。「他是我的新男友,他是澳門夜的王國賭城的大老板,擁有意大利和華人的血統……」
「哇!是混血兒難怪那麼帥,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呢!」名媛們都投以欣羨的眼光。
「那我們組團去你的賭城玩,可要特別優惠哦!」有人感興趣地想組團前往了。
「當然、當然,度假酒店半折優待。」黑耀霆輕松地說,在女人面前他一向很吃得開。
張嘉儀一臉笑意,面子里子都飽飽的,而友人們聊完了他,便開始暢談起時尚潮流,她熱烈地跟她們討論了起來。
黑耀霆對女人的話題興趣缺缺,漫不經心地喝著香檳,目光不經意地瞥向衣香鬢影間,忽然場中一個白皙如雪的女性身影成了他眼中的焦點,狠狠將他吸引住。
他的雙眼轉而火熱,邪惡地笑了。
那女人有雅致的身影、縴細的腰肢、圓潤的胸波,小臉漾著甜笑,整個人看起來像蜜糖般的好吃,誘發他的「食欲」,所有女人跟她一比都相形遜色了,他絕不會看走眼,她正是那個「欠他一個月」的可人兒。
等了十二個月,他竟然在這里逮到她,她可知,她一走了之且不再出現,讓他一顆心老懸宕著,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記掛!他忘不了她……
他曾查過飯店登記的房客資料,她的房間是用旅行社人員的名義代訂,查訪過後仍然無線索,但今天事情勢必要有個了結。
「你常跑趴,認不認識那個女人,她叫什麼名字?」他昂昂下巴,向身旁的新馬子探問她的底細。
「你說白水菱嗎?」張嘉儀朝黑耀霆指引的方向看去,妒意油然生起,臉上的笑變得很僵,她的女友們也一一朝白水菱的方向看去,害得她面子快掛不住,教她驕傲得意的男人,竟然當著眾女人的面問她別的女人事,這怎麼可以?!
「問我就對了,全台北的名媛我都很熟,她是白水菱,SUMMER百貨公司大老板的女兒,前一陣子社交圈都在傳她被前男友何氏企業的小開何尚冬劈腿了,那個何尚冬娶了她最要好的麻吉,還懷孕結婚去了呢!後來白水菱就消失了,再復出就當了SUMMER百貨公司的執行長了,現在百貨由她在經營,生意愈做愈大了,你們說對不對?」張嘉儀化尷尬為力量,連褒帶貶說得鉅細靡遺,表現得超級大方,還把友人們一起拉進話題來評論,就怕友人們羨慕的目光消失,那她就糗了!
「對啊!對啊!是這樣沒錯。」名媛們全都點著頭。
「確定她經營百貨公司?」黑耀霆勾起唇角,凌厲的眼神射向遠處的白水菱,原以為她是特務,一下子難以接受她的新頭餃,而且她還真的是被一個叫何什麼冬瓜的男人辜負了,失戀的事不是編出來的謊言。
「你們說,可不是嗎?」張嘉儀召集眾姐妹一同回答,表示她根本不介意他一直拿白水菱當話題。
「對啊!我們都和白水菱很熟,她是先當采購經理再升執行長的,我們還常合買她百貨公司的禮券呢!平常買名牌不打折,但買禮券有折扣,我們都用禮券買名牌呢!黑先生不會是想買禮券吧?」一個名媛這麼說。
有人反駁了。「人家黑先生生意做那麼大,干麼買禮券,依我猜是想找白水菱合作,在你的賭城增設百貨購物商場吧!」
所有女人,包括張嘉儀全都好奇地仰望著黑耀霆。
黑耀霆心底的「堊礙」終于得到某種程度的解月兌,這群女人沒必要對他說謊,白水菱確實只是個單純的女子,和他心底的企盼相同,這教他莫名地感到狂喜。
他何妨按兵不動,探尋更多關于白水菱的事,這群女人勢必會提供他解答。
「百貨街是有擴展的打算。」他順水推舟地說。
「黑先生若是想跟白水菱合作生意,我可以幫忙引介哦!我是她大學同窗呢!水菱是很可靠的合作伙伴,工作又認真,為了接管公司她很早就努力學法語、日語和英語了,語言能力也很優,還是做生意的好手……」有人很熱心地毛遂自薦。
「由我來就成了啦!我是她百貨公司的大客戶呢!只要我一通電話,要到百貨公司的哪一層樓購物,她都會命令經理封樓讓我一個人選購。」張嘉儀沒注意到黑耀霆的顏色轉為深沉,自顧自地搶著說。
「也好啦,反正我們都和白水菱很有交情。」毛遂自薦的那個無所謂地聳肩。
黑耀霆迥然的眼色輾轉變成深墨色,心也沉靜了下來,在得知白水菱听得懂法語之後,眼前這些女人的聲音全部飄遠了,他腦里想的是一年前白水菱要走的那個夜,他們在賭場拿一個月的情人當賭注,而喬治那法籍娘們來了,正是用法語問候他,印象中那家伙說了——
「霆哥,你這位黑手黨大老親自在賭場里坐鎮啊……這個賭城真是氣派非凡,被你搶去了經營的優先權,我真不甘心吶!本來老板應該是我咧……」
他終于解開謎底了,白水菱會不告而別肯定是在那時已得知了他的身分,「黑手黨」這三個字夠駭人的,難怪她要逃了,她純良的出身背景,讓她害怕跟他有任何瓜葛。
呵!是怕他會宰了她嗎?還是把她生吞活剝了?那她可弄錯了,他疼她都來不及了。
管不了她是怎麼想他的,這次他一定要把到這個女人!她當他的情人是當定了,誰要她曼妙的倩影一直纏著他,讓他心熱如火,念念不忘,無論如何他都會連本帶利的……好好疼她。
「謝謝各位,我親自去找她談就成了。」黑耀霆謝過她們,目光鎖定白水菱,逕自走向她,早就忘了他還有個女伴張嘉儀。
張嘉儀詫異地看著他走向白水菱,面容有點僵住。
「黑先生寧願自己去跟她接洽呢!喔呵呵……」名媛們全掩著嘴笑笑地說,並沒有特別在意張嘉儀的感受,繼續聊她們所關心的時尚流行。
張嘉儀很想跟上前去看個究竟,她並不覺得黑耀霆真是想找白水菱談生意,但礙于面子問題,也只能壓抑下那股沖動留在原地了。
黑耀霆一步步跨越過人群接近他的獵物,在她美麗的背影後駐足,魔音低沉地問候她——
「白小姐,近來可好?」
白水菱正和幾個熱衷名牌的朋友談她觀察到的流行訊息,被這突然逼近的邪佞之氣嚇了一大跳,轉身看是誰在惡作劇,乍見身後竟然是惡魔般的他,腦子頓時一陣暈眩,難以置信他怎會在台北?她不會是在做夢吧……
「怎麼了?不認得我嗎?」黑耀霆真想捉弄她,當眾捧著她嚇壞了的小臉親吻。
白水菱晶燦的雙眼霎時消沉暗淡,驚詫得魂飛魄散,她不是在做夢,他真實地站在她眼前,她一恍神,手一滑,高腳酒杯從她手中墜落……
黑耀霆傾身,大手一伸,精準接住她的高腳酒杯,涓滴不漏的把酒杯遞到她面前。
白水菱使不出力氣去拿,整個人像被一道無形的邪氣光波給籠罩住,動彈不得。
「水菱,他是你的朋友嗎?好俊哦……」好事的朋友附在她耳邊問。
白水菱回神,搖搖頭,手腳隱隱打顫,仰望他邪魅英俊的臉,惶惶然地問︰「我們……見過嗎?你……貴姓大名?」
黑耀霆酷笑,有趣地瞥著她花容失色的小臉,她以為假裝失憶癥就沒事了嗎?「我姓黑,烏漆抹黑的黑,中文名耀霆,來自意大利的商人。」他簡潔有力地介紹自己,喚醒她的記憶。
白水菱的朋友听見他的自我介紹全笑了,以為他是她的廠商,很體恤地說︰「水菱,我們先去看秀了,待會兒再聊哦!」
不……白水菱心底哀叫著,她不能孤立無援,他不是一般商人,她無法單獨面對他啊!
黑耀霆對這些漂亮女人們的識趣大感激賞,待她們全走光,他立即發動攻勢,傾身對眼前呆立的女人說︰「你該記得願賭服輸這句話。」
白水菱臉頰暈紅,心恍若沉到無底洞里,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鼓起勇氣直視他的雙眼,逼自己說︰「毫無印象。」
「你患有失憶癥怎麼能當百貨公司的執行長?今天決定的,明天就不記得了,這還得了?」他點明了,已把她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
白水菱望著他促狹的表情,心頭飄著細雪,一股寒意流過全身,他不僅知道她姓白,知道她的工作,除此之外還知道些什麼?
喔!她怎這麼笨,在這人多嘴雜的派對上,要打探她是很容易的事,他一定是什麼都知道了吧!
「那和你無關吧!」她絕口不提一夜,努力要和他撇清關系。
「是無關……和我有關的是你欠我的沒還。」
「我欠你什麼?」她不願承認,惶然地回避他灼人的目光。
「要我在這里公開說明嗎?」黑耀霆並不樂見她懼怕他,但他必須乘勝追擊。
「不!」她驚慌地抬起臉,冰涼的小手交握著,覺得自己恍若被他推進地獄里。深怕旁人會听懂他們的談話而揣測,議論紛紛……那毀掉的可不只是她自己,還有她辛苦耕耘的百貨公司……
這次他還挺滿意她說這個「不」字。「那表示你沒忘記我是誰,跟知道你自己欠下了什麼。」
「若是你那麼認為,那我可以找個適當的地點跟你說清楚。」她逃不掉了,她得面對,最好是選個時間地點,私下了結。
「這里確實不是個好地點,走吧!」黑耀霆同意她,放下酒杯,環住她縴縴柳腰,往外走去。
「我並不是指現在。」她反射般地抬起手想要揮掉他灼燙的大手,心緒紛亂不已。
「我現在正好有空。」他表明沒得商量,專橫地擄著她,不理會她的拒絕。
「那你放開我,我可以自己走。」白水菱小聲地抗議,並不想當眾反抗他而鬧笑話。
「我絕不放開你。」黑耀霆把她摟得更緊,沉聲浪笑,狂猖的黑眸盯緊了她紅潤的小臉。
她被他看得心慌又驚悸,身子的一側幾乎跟他緊貼著,薄薄的衣料傳來他惱人的體溫,曾和他共度一夜的情事幽魅般的從心間溜出來,佔滿她的心頭,回憶鮮明得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教她全然不知所措。
「你最好乖乖地走,才不會驚動任何人。」他推著她向前走去,發現她雖嬌柔、害怕他,卻也挺執拗難溝通的。難道她察覺不出他對她已是特別優待了,為了讓她有所保留,他聲音特別壓低,語氣也已是過分客氣了。
白水菱恨透了他的威脅,被動地隨著他走,她有太多的顧慮,迫使她得強忍著躁動不安讓他摟抱,安靜無聲地離開這派對會場。
兩人出了派對門口,走下階梯,白水菱突然地遲疑了,她看見在階梯最底層的入口處,那道由七彩氣球搭起的拱門前,有輛豪華轎車停了下來,她認得出那是何尚冬的車子……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她會同時遇到兩個最不想見的人?
「怎麼了?」黑耀霆偏過頭去瞥她,看見她一臉無助、退怯……
「歡迎何尚冬先生夫人的光臨,哦!連小寶貝也來了,他真是可愛,這陣子何夫人都沒有參加派對,一定是專心在照顧小寶寶厚……」接待公關夸張地問候語傳了上來。
黑耀霆听見了,被「何尚冬」這名字觸動了敏銳的神經,敢情就是那個讓白水菱失戀的男子?
他往階梯下一看,有個高挑帥氣的男子摟著一個亮麗的女人下了車,那女人懷里還抱著約一歲的女圭女圭,一家人幸福甜蜜,此情此景難怪她會看了難受,連他看了都有揍人的沖動。「穩住。」他唇貼向她美麗的耳畔說。
「什麼?」白水菱魂不附體似的問。
「何妨趁今天給那個不值得信賴的家伙點顏色瞧瞧。」
「你……怎麼知道是他?」她抬起蒙著薄霧的雙眼,困窘地瞥向黑耀霆。
「那不重要,總之我會幫你,就當我是你的新男友,他得明白他移情別戀,對你一點損失也沒有。」
「這……」白水菱並不想冒險,她要不起這麼危險的男友,可是何尚冬和徐蕾就要走上台階來了,她肯定會無地自容。「……好吧!」
黑耀霆憐憫她的畏怯,掛保證地說︰「你保持微笑,好好配合我,我會讓你安然度過這一關。」
白水菱仰望著他自信的表情,還不知要怎麼配合他,他的唇就落了下來,壓上她,吻了她,他竟然是這樣的幫法,她的心像狂奔的馬兒,理智叫她推開他,別制造這種假象,但也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她只是在對的時間里,做了件對的事。
一陣天旋地轉後她被放開了,雙眼正好對上何尚冬和徐蕾兩人愕然的表情,他們離她只有三步之遙,沒有出聲問候,她卻突然很想瘋狂地大笑,她失去了一個吻,卻贏得了些微的自尊,也許她該感謝黑耀霆這一吻……
「走吧!寶貝。」黑耀霆沒讓她杵在原地,親密地摟著她走下樓。
白水菱緊貼著黑耀霆經過何尚冬和徐蕾身邊,這短促無言的交會,正式宣告她和何尚冬、徐蕾的朋友關系破局,她腳步虛浮,要不是有黑耀霆支撐著她,她可能會失足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