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七點半,古震逸心情沉郁地來到何峻東的豪宅,他的住宅雖離何家並不遠,同在一區,但他從未曾到過何家,今日若非何峻東主動邀約,他並不想來,更不想見到那個偷兒何詩雨!
「Hanks,請進,請進。」何峻東本人竟親自在門口迎接他,熱烈地和他握手。
古震逸無法預知他如此慎重,究竟目的為何。「何老不必客氣。」
何峻東領著古震逸進了餐廳,席中早已備好佳肴美喂,古震逸發現餐具只備了兩套,想必何詩雨是不會出現了。
那只小貓躲起來了嗎?他嘲諷地想,故作不經心地問︰「令嬡呢?」
「她和未婚夫約會去了,可能不會那麼早回來。」何峻東笑道,為兩人斟上陳年白蘭地。
原來那個小騙子已訂了婚!古震逸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歡迎你歸來,也感謝你為公司奉獻的心力。」何峻東舉杯。
古震逸有些怔愣地舉起杯子,一時竟無法回神。「哪里。」
何峻東淺酌了一口白蘭地,古震逸卻一口仰盡,享受烈酒灼過空胃的疼痛感。
「其實邀你來,全是為了我那個寶貝女兒,她年紀尚輕資歷淺薄,在公司還麻煩你多關照。」何峻東放下酒杯,說出目的,再度將古震逸的杯子斟滿。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麻煩」,看來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董事長位高權重,應該是她關照我才對。」
「震逸,你實在太客氣了。」何峻東笑了起來,「難道我還不了解古震逸這個商業奇葩對Vanilla電子的意義嗎?所有的股東都得靠你才能有口飯吃,就算大股東都要敬你三分。」
「何老言重了。」古震逸淡漠地一笑,情緒並未因受褒揚而波動。
「就麻煩你多關照小女了。」何峻東硬要把難題推給他。
「你放心吧!」他還真懷疑自己怎麼會答應的。
「有你關照,我真的就放心多了。」何峻東釋懷地說。
古震逸心底矛盾著,難道就因何詩雨是何老的女兒,何老對他有知遇之恩,于是他不得不網開一面?
「這個東西寄放在你那兒,若她在公司發病又忘了帶,至少你那兒還有個備用的。」何峻東從一旁的椅子上拿了一個紙袋給古震逸。
「這是什麼?」
「類固醇定量吸入器,詩雨有氣喘病。」何峻東嘆道。
那個偷兒有氣喘病!古雲逸不自覺地揪緊眉頭。難怪何峻東如此護女心切,他直覺地伸出手接下那袋子。
「何老為何提前退休?」古震逸問。
何峻東面容有些僵,起身關上餐廳的門,回到座位上許久才沉重地說︰「我患了肝癌,醫生說我的時間大約就只剩三個月。」
古震逸難掩驚愕!
「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詩雨,公司有你在,我一點都不擔心,但我擔心那小丫頭,我之所以那麼早送她進公司,都是因為我的病。」何峻東語重心長。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用心良苦。」古震逸眉頭鎖得更深了,原本冷硬的心忽地柔軟了些。
「別受我的影響,咱們邊吃邊聊,說說內地設廠的計劃進行得如何了。」何峻東樂觀地拍拍古震逸的肩頭,轉變了話題。
古震逸無法釋然,這頓飯著實令人難以下咽,而今晚的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
終于時逾九點,古震逸正要告辭,客廳竟傳來串串銀鈴般的甜笑,不一會兒餐廳的門開了,詩雨和施文棟相偕走了進來;兩人臉上的笑容在見到古震逸時,不約而同地僵住了。
詩雨有說不出的驚訝,難道他是來告狀的?
她悄然探看父親的表情,他正笑著,沒有異樣;她心虛地看向古震逸,他也正盯著她看,眸光深遠得令她無法捉模,但和上午他可怕的眼神相較,此刻竟然稱得上「柔和」。
詩雨默默垂下眼簾,一顆心不自主地悄然怦動,因而沒留心到身旁的施文棟臉色極不對勁。
「未來岳父,別來無恙。」施文棟遲遲才向何峻東問候。
「來,文棟,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公司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古震逸。」何峻東熱衷地介紹他們彼此認識。
「幸會了。」施文棟朝古震逸走去,想和他握手,但古震逸卻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著他那張桃花臉,完全不理會他懸著在空中的手。
毋須介紹,這家伙燒成灰他都認得,施文棟是他大學同學,不但有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更有張會哄女人的嘴,六年前甚至引誘他的未婚妻莫雪莉。
看來何詩雨那小騙子這次反倒被蒙騙了,她肯定不知道這家伙背著她和莫雪莉在紐約同居。
「何老,我先告辭了。」古震逸拎起紙袋,立起身打算離去。施文棟尷尬地收回手,何峻東將之看在眼底,心下感到奇怪,卻沒有道破。
「詩雨你送送震逸。」何峻東派了個差事給詩雨。
詩雨怔了一怔,感到唐突卻又無法拒絕,然而古震逸卻沒有「麻煩」她的意思,他像一陣風刮過她的眼前,走出餐廳。
詩雨雖然萬般不願意,但在父親的示意下,也只好小心地跟在他身後,而他根本沒理會身後的她,徑自開了大門,走進夜色中。
「請你……等我一下下,好嗎?」詩雨局促地開口。
「什麼事?!」他邊問邊開啟車門,隨手把紙袋放進車里,態度愛理不理。
「我想……」她本想說要拿懷表還他,但他突然轉過身來瞥視她,夜色中他深沉的眸看來諱莫難測,教她一陣心驚,到嘴邊的話變得囁嚅,「請你……給我三分鐘,我馬上來。」
古震逸沒有回答,直視著她急忙奔跑的背影。
詩雨很快進了屋,趕緊跑上樓,拿了他的懷表,立刻下樓奔到門口,雙手奉上。
「這是你的,還給你!」她喘息,臉頰因奔跑而嫣紅。
古震逸像是無視于她的「誠意」,神情漠然。
詩雨見他不理人,著急起來。「我只是偶爾取出來看一看,沒有弄壞,真的。」
他仍不語,深深地瞥著她急忙解釋,乞求原諒的模樣,一顆堅硬的心,竟然被軟化了。
「請你收下。」詩雨急得快哭出來了。
驀地,古震逸伸出大手,握住詩雨的手,詩雨倒怞了口氣,紅唇因驚悸而微啟。約有三秒鐘的時間,他放開她,無言地坐上他的賓士車,倒車離去。
她茫然地立在風中看著他的車遠去,任夜風揚起她的發絲,衣袂翩然。
為什麼?他不要他的表嗎?
她張開手心,神思恍惚地看著那只懷表,他的手勁使表的形狀全烙在她的手心上,他為何不拿走……
她在心底問著,卻找不到答案。
古震逸開著車窗,單手駕車,任由風拂進車里,心緒里全轉著何老的托付及何詩雨縴縴動人的影子。
也許人與人的心中都有一根通往對方心靈的天線,只是有時那天線蒙了塵埃,以致失去作用。經歷了莫雪莉的背叛,他恨透女人,將所有女人視如毒物;如今他終于看清何詩雨,她和莫雪莉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她被保護得太過,她絕不是蛇蠍……她很可能單純得像個傻子,否則當初怎麼會那麼做!
也許他該幸災樂禍,施文棟那家伙會把她哄得團團轉,騙走她所有的一切;然而他卻同情起她的無知,他也不否認她絕色的美貌,飄然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他。
看在何老的面子上,他決定放何詩雨一馬,恩怨一筆勾消;但他和施文棟之間的恩怨,能就這麼算了嗎?
對施文棟,他始終沒有采取任何制裁,就算在曼哈頓酒吧里遇到他和莫雪莉卿卿我我,他也只是不屑一顧,連鄙視都覺得浪費力氣。
但,這次他並不打算放過這家伙!
既然答應了何老要照顧何詩雨,那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傻女孩落入惡棍的手中。
等著吧!施文棟,君子復仇三年不晚;待適當的時機他將全力出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古震逸的眉宇間有抹堅決的神采,唇邊掛著極冷的微笑。
「要我留下來陪你嗎?」晚間十點,施文棟仍逗留在何家,何峻東向來早睡,客廳里只有他和詩雨獨處。
「不,太晚了,你一回來都還沒回家探望父母呢,我不能自私地佔有你所有的時間。」詩雨打從送走古震逸就神不思屬,她忘不了他臨走前凝注的目光,那深邃專注的眼神,強烈地震懾住她的心。
「剛才我和岳父閑聊,他說你已在Vanilla上班,為什麼我們在一起大半天,你都沒有告訴我?」施文棟探問,目光隱諱著貪婪之色。
「不值得一提。」詩雨不經心地搖頭。
「怎麼這麼說,你可是董事長。」施文棟可是很有興致研究。
「那又如何?」
見詩雨感到煩躁,善于察言觀色的施文棟,話鋒一轉地問︰「古震逸是總經理不是嗎?」
「嗯。」詩雨點頭,光听到他的名字都會令她心悸。
「你得小心他,他可是只不折不扣的狼,專門勾引美麗的美眉。」施文棟說得煞有其事。
詩雨全身一震,詫異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說他?」
「我和他曾是同學,我太了解他了。」施文棟摟住詩雨。
「你和他是同學?!為什麼方才他沒有問候你?」對于兩人的關系詩雨感到十分意外。
「他和我有仇。」施文棟大言不慚。
「什麼仇?」
「他曾引誘我以前的女朋友得逞。」他樂于把齷齪加諸在古震逸身上,「我真怕他也會對你……」
不知為何,詩雨打心坎底抗拒施文棟的說詞,卻又無法不質疑,因為——古震逸確實在公司吻過她!
「你別多心。」她不能讓施文棟知道。
「我知道你和別的女孩不同。」施文棟的唇靠向她的唇,想親吻她。
「不!」詩雨卻別開臉,「我想你該回去了。」
「我上次吻你已是半年前了,難道那麼久沒見面,你都不想我?」施文棟溫柔地問。
「我想……只是……」只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很抱歉。」她低垂著頭對他說。
「不,不要抱歉,你一定是累了。」施文棟執起她的手,輕言細語地安撫,這才發現她手中握著一只懷表,眼尖的他立刻看出那是一只價值連城的古董表。
「這表好漂亮,你在哪里買的?」他問,徑自拿起來端詳,眉飛色舞地笑問,「不會是要送我的吧?!」
「那是……一個朋友寄放在我這兒的。」詩雨說了個借口,不想傷了施文棟。
「你那位朋友一定很富有。」施文棟愛不釋手地說。
詩雨不置可否地聳肩。「走吧,時間不早了,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你也好休息。」
大小姐下逐客令了,施文棟雖然感到不滿,卻也不得不走人,施家雖算富有,但和何家一比仍是矮了一大截,在何詩雨面前他就像只柔順的綿羊,她永遠是那個掌握皮鞭的主人,但有朝一日她的一切都將成為他的,到那時可就物換星移了。
他已擁有莫雪莉那風蚤的尤物,再擁有何詩雨的財富,他的境遇可謂是眾人稱羨啊!
「好吧!那我走了。」施文棟把那只心儀的懷表「暫時」地還給詩雨,對她溫柔地笑,骨子里卻充斥著邪惡的念頭。
送走了施文棟,詩雨心情低落地回到房里。
她不斷提醒自己該一心一意地愛著施文棟,不該再想著其他人。
但施文棟雖殷勤,卻總是表現得太過完美,無懈可擊,像一場過于美好的夢,令人感到不真實。而那個「其他人」總是一次次帶給她強烈的震撼,激起她內心無限的波濤。
她可以瞞騙別人,但她騙不了自己,她確實暗戀著古震逸,這些年來,他一直存在她的心海里,但現實令她不得不壓抑這份情愫。因為暗戀上一個鄙視自己的人簡直是人間的悲劇,她怎能拿著雞蛋般易碎的自尊去換得他更多的輕蔑。
還是收心吧,把他的表還給他,然後忘了他!
她沉痛地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這麼做。
翌日,詩雨並沒有那麼準時到公司,但當她進了辦公室,總經理室早已送來滿滿一桌等著簽名的公文。
她放下皮包,坐到位置上,沒像昨天一樣埋頭苦簽,而是翻閱過後得知文件的內容才簽下名字,或許這麼做很費時,但會讓她感覺比較不像個簽名的機器人。
她花了一個鐘頭才看了三份公文,其中一份還是美國分公司的傳真,以英文撰寫,她得用翻譯機查單字。
就在她全心投入之時,總經理室的秘書卻來敲門了。「董事長,請問您簽好了嗎?」秘書入內禮貌地問。
「還沒呢!」詩雨搖頭。
「哦。」秘書臉上的笑意有些僵,退了下去。
隔半個鐘頭後秘書又出現了。「很抱歉,董事長,請問簽好了嗎?」
「我才簽了六份,怎麼了?」詩雨不解地問。
「哦……」秘書突然支吾了起來,苦笑地說了句,「沒事。」又退下。
不久後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才執起听筒便听見古震逸不客氣的詢問——
「請問閣下簽個名要多久?很多文件今天就得執行,你要各部門等多久?損失你負責嗎?」
損失?不!她擔當不起。「我會盡快的,對不起、對不起。」
詩雨這才知道為什麼秘書的表情那麼為難,她迭聲道歉,開始努力地簽、用力地簽。
十分鐘後,有人敲她的門,她正好簽完最後一份,吁了一口氣。「請進。」
「好了嗎?」古震逸親自駕臨。
「好……了。」詩雨一臉驚惶及歉意地說。
「以後請你快一點。」他語氣十分公事化。
「是。」
古震逸「命令」完就走了,隨後秘書來取走所有的文件,詩雨看著一掃而空的桌面,她感覺恍若經歷了一場戰爭似的,忍不住累癱在桌上喘息。
古震逸那一身的傲氣及專業態勢,使她相形之下顯得笨拙,爸爸之所以放心地把事業交給他,可見是慧眼識英雄。
但她不該氣餒,應該要向他學習,縱使他那麼冷酷,而且命令人的神態有些傷人……看來她必須先練就一身鋼筋鐵骨,這樣一來才不會那麼容易受傷。
下午,午茶時間。
古震逸難得悠閑地點了根煙小憩,秘書送上茶水順道報告︰「總經理,羅氏電腦寄來請帖,羅董事長六十大壽,今晚七點設席凱悅。」
「去替我備一份大禮。」古震逸交代。
「是。」秘書領命,隨即又問道︰「羅氏也邀請新任董事長,要順便幫董事長準備一份賀禮嗎?」
古震逸停了一會兒才說︰「把請柬交給我。」秘書將兩份請柬都交到古震逸手上,退了下去。
古震逸看著紅帖沉思了起來,許久才拿了何詩雨的一份離開辦公室,親自送達董事長辦公室。他敲了半天的門,卻無人應聲。
她在做什麼?打瞌睡?或者……突然發病?
這個想法令他緊急地打開門。幸好——她好端端地在位置上,沒有發病卻像在發呆,她在做什麼?他帶上門朝她走去。
詩雨正低著頭認真地在查電子字典,替自己找合適的英文名字,她隨性地月兌下高跟鞋,戴上耳機,一手撐在額上,一手躁作小巧的鍵盤,根本沒听見敲門聲,甚至沒看見古震逸正立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麼?」古震逸輕叩她的桌面,詩雨看到桌上突然伸來的手,嚇了一跳,椅子向後一彈,扯掉了耳機,也踢走了桌子底下的高跟鞋。
「是你!」詩雨美麗的眸瞪得好大。
古震逸低頭看了一眼從桌底下「飄」出的高跟鞋,眸底盡是嘲笑。「需要請個助理嗎?董事長室有助理的預算。」
「用……不著,我又沒你那麼忙。」詩雨光著腳站了起來,想繞到桌前去撿鞋子,卻又不敢接近他。「我的意思是……我只是簽名的機器,有沒有助理無所謂。」
「哦。」古震逸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地把羅氏的請帖交到她手上。
「這是什麼?」詩雨問道。
「羅氏電腦老董大壽,今晚七點在凱悅設宴,你我都得出席。」
「一定……要去嗎?」她真正想問的是——她必須和他一起去嗎?
「當然,羅氏的電腦組件都由我們供應,是我們的重要客戶之一。」古震逸耐著性子解釋。
「那……我要在哪兒等你?」詩雨低著頭,面紅耳赤地問。
「你不必等我,你只要準備一份禮物或禮金,自己進宴會廳就可以。」
詩雨覺得自己好像被潑了一身冷水,尷尬地說︰「好吧……還有別的事要告訴我嗎?」
「沒了。」古震逸低聲說,轉身就要離去。
「慢點!」詩雨突然想到他的懷表,心急地叫住他。她很快地打開皮包取出懷表,跑到他面前阻攔了他的去路,一時竟忘了自己沒穿鞋。
古震逸定住腳步,低頭瞥她,目光掃過她細白的足踝。「有何貴事?」
「你的表。」詩雨拎著長長的表鏈紅著臉說。
「送你吧!」古震逸不以為意地說。
詩雨錯愕地直搖頭。「不,我昨天才知道這是一只很昂貴的表,而且它本來就是你的,我不能留下它。」
「你已經留了很久了,不是嗎?」
「施文棟說這只表價值連城,你怎會不要呢?」詩雨疑問。他淡然的語氣令她听不出究竟是嘲諷還是當真。
施文棟?這個名字令他不齒!「你為何連名帶姓喊你的未婚夫?」
「是嗎?我自己都沒注意到。」詩雨突然想到施文棟的提醒,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和他「保持距離」。
「你……愛他嗎?」古震逸探問。
不,她愛的分明是眼前的他,但她怕的也是他。「你相信一見鐘情嗎?」她星眸閃爍地看著他。「不信。」他不經思慮便答。
「為什麼?」
「我不是來讓你發問的。」他冷傲地阻斷她的發問,高高在上的態勢再次傷了她。
「那……我也沒有必要回答你,我命令你把表收回去。」詩雨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敢這麼跟他說話。
「你用什麼身份命令我?」古震逸唇線微揚。
「董事長。」詩雨心虛又顫抖地說。
「省省吧!」古震逸面不改色地回答,步伐沉穩地離去,而他不以為然的神態狠狠地把詩雨擊潰。
詩雨虛弱地佇立在原地,拼湊自己零零落落的一顆心。何必那麼畏懼他,又何必傻氣地暗戀他,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
不是痛下決心要將他逐出心門嗎?對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又何必一再為他而遍體鱗傷。
還是快將他自心里驅逐出境吧!
夜晚天空開始飄起細雨,一輛黑色賓士車駛向凱悅大門,詩雨身著優雅的雪白禮服,提著晚宴包緩緩下了車。
「九點來接我。」她交代司機,獨自進到宴會現場,將禮金交給羅氏的接待員,也在簽名簿上留下自己的大名。
「歡迎何董,我領您入座。」接待員畢恭畢敬地引領詩雨入席。
詩雨天使般出塵的美貌,像旋風一樣席卷了眾人的目光,同桌的單身男士們很快地遞出名片向她自我介紹,詩雨發現他們都是電子業界的精英,頗有來頭,顧及公司形象她也隨和地和他們應酬。
然而她發現自己身畔的位置始終是空著的,這個位置未必是安排給古震逸,但她放眼看去卻也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難道他不來了嗎?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有人拉開了她身畔的那個座位。「古總經理,請入座。」
他到了!
詩雨並沒有抬頭瞥他,甚至沒有打聲招呼,但他一入座,無形的壓力就強烈地直逼向她來;而古震逸似乎也沒有和詩雨打招呼的意思,甚至正眼也沒瞧她一眼。
許多同業耳聞他的到來,主動過來和他把酒寒暄,他忙著應酬,儼然成了宴會中的風雲人物。
「古總經理震逸先生,你可來了,是哪個豬頭把你的位置安排在這里?家父正等著你呢!」一位身材婀娜的美艷女子熱情地拉走了古震逸,女子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還對他頻送秋波。
詩雨默默地看著古雲逸被那女子帶往主入席,席間一位容光煥發的老者熱烈地招呼他,想必那老者就是羅董,今晚的壽星。
古震逸被請「上坐」,那名艷麗的女子在他身畔的位置坐定。
詩雨的心不自主地絞痛了起來,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決心徹底地失敗了。
她無法將他自心上抹去,因為自從初遇那天起,他就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深處,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此刻,她甚至自私地想把他佔為己有!
侍者為眾人的酒杯注入上好白蘭地,詩雨苦澀地將酒一口氣喝干。
「何董真是好酒量。」坐她左側的男士贊嘆,侍者再度為她倒上酒。
詩雨沒有回應,獨嘗濃烈的愁滋味。
開席後數不清的美饌被送上桌,眾人把酒言歡,詩雨卻食不下咽,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古震逸,看著他和眾人有說有笑,看著那個美女在眾目睽睽中笑倒在他懷里。
宴會到了將近尾聲,台上的麥克風響起,那亮眼的美女優雅地上台去充當司儀。「歡迎各位嘉賓蒞臨,我是羅嘉嘉,謹代表家父感謝大家……」原來她是羅家的千金,難怪如此落落大方。
「……今天不只是要為家父慶生,更有個極具意義的活動需要各位熱心捐獻,家父一向重視弱勢族群,因而成立一個專門救助孤兒的基金會,希望各位能慷慨解囊,共襄盛舉,有心幫助這些孤兒成長的您,請將捐贈的金錢或者可轉換成現金的物品放在侍者的托盤上……」
許多熱心的賓客在宣布後立刻取出現金,也有人取下手中昂貴的鑽表或鑽戒。
當詩雨打開晚宴包,取出所有的現金後,發現古震逸的懷表正安靜地躺在最底層,她將現金放到托盤上,遲疑地看著那只表,心頭隱隱作痛。
「請等一下。」她喚住正轉身要走的侍者,取出懷表放到托盤上,古董懷表的銀制外殼在金屬托盤上敲出一個微弱卻清脆的聲響,那恍若是她心門關閉的聲音。
放棄了一個包袱,她該如釋重負才對,然而她卻感到嚴重的失落。
詩雨落寞地起身,黯然神傷地離席。
「震逸,你這個年薪千萬,又家財萬貫的富豪要捐多少呢?」羅嘉嘉取過侍者的托盤,嬉笑地遞到古震逸面前。
「你需要多少?」古震逸大方地取出支票簿。
「唉,經濟不景氣,基金會愈來愈難生存了,當然是多多益善。」羅嘉嘉直截了當地說。
坐在古震逸右側的羅父望著率真的女兒笑著搖頭,對古震逸說︰「這丫頭一點也不懂得含蓄,總是有什麼說什麼,性格就像男孩似的,幸虧你們是大學同學認識得早,否則要她上哪兒去找像你這麼優秀的人。」
「爸,你這麼說好像有意把我嫁給古震逸似的。」羅嘉嘉嘟著紅唇說。
「只要人家願意,我連夜就把你嫁掉了。」羅父直率地說。
「這麼急著把我趕出家門,哼!震逸別听我老爸的話,快簽了支票啊。」羅嘉嘉嬌嗔。
古震逸笑了一笑,對于羅父的心意只能心領,他泰然處之,開出一張七位數的即期支票,並且取出「一萬元」現金。
當他正要將之放上托盤,竟發現他的古董表居然被置放在托盤上。
沒想到他們竟不約而同地想拋去包袱!
他放下手中的支票及現金,下意識地望向詩雨,但她的座位卻是空蕩蕩的。
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