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眼神淡漠,嘴上卻仍親匿,倒是那與平常顛三倒四不一樣的穩重嗓音在說︰「我做的白蘭地紅糖烤香蕉好吃嗎?」
夏可虹別開臉,點了點頭。「嗯。」
「那就好,你睡吧,寶貝。」他出去了,她听到他端起托盤,走出滑門外,關上滑門的聲音。
像是協奏曲進入第二樂章,稍快的慢板。這個夜晚,來得快——不過是一啤酒杯伏特加灌進體內起作用的時間——卻也一個夢拖過一個夢地漫長。
夏可虹搖頭,心底一陣輕顫。她側臥,微張眸。伏特加的後勁在作怪,床畔桌上一大束紅薔薇曲曲扭扭。那花哪兒來的?宇星洋喜歡鳶尾花,她和他的房里,一直以來插放的是鳶尾花。哪有什麼紅薔薇?伏特加的強烈後勁在作怪,她把鳶尾花看成紅薔薇。一定是這樣的!閉起眼楮,靠氣味分辨,就行。
夏可虹閉起眼,伸出一只柔荑模著旁邊的枕頭。她想起來了,昨晚,宇星洋要她先休息,一直到天亮,他沒回她身邊。她吸吸鼻子,薔薇花香奔沁心肺。不去看,嗅覺更加敏感。她有些絕望,強迫自己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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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星期,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很久沒等到太陽露雲端了,天無飄雪,就是他說的「晴朗」日,在她眼里掛了空洞雨簾。
夏可虹每天仍舊到各個樓層彈琴,彈琴時,她會看著窗外一連十六天的枯燥雨景。晴朗嗎?所以,人都不見了,出去玩?今天一樣,她身邊沒個親人,她真的成了獨立大老板,每天梭巡這個那個樓層。
「等待太陽」地上共有二十四樓層加天台,除了少數幾個樓層,其他差不多都有豪華餐廳、高級酒吧,她一個地方待一個小時,一天也就過去。祖父在世時說過,「等待太陽」分工很細,有一組人馬負責開關窗,他們每天從一樓開采光窗,開到二十三樓,再關下來,一天也就過了,還有,專門負責揮植物塵埃的六十七人組,這一百三十四只手在清理、擦拭植物葉片花瓣細灰微塵中,揮擺了時間。「等待太陽」里,不需要做什麼忘情大事,就算只是坐在窗邊等待太陽,一天也很快就過了。
時間本無情,哪有什麼煩惱,心事難忘懷。她走走停停,為彈琴。
《I\'veneverbeentome》彈唱得有點慘,不是琴音不好,不是歌聲不優,就是氛圍有點灰、郁郁寡歡,不像以往的夏小姐。
十七樓餐廳人員注意好幾天了,新任大老板心情不太好,傳言,是大股東強力介入旅店經營管理,讓她不悅。听說在2325演出全武行好幾次,弄得餐宴房宛如野生動物血腥狩獵場。
「Bravo!」有人大聲鼓掌。
那人坐在西班牙大船似的窗邊,側身斜對表演台,臉面朝窗外銀雨夜色。
十七樓餐廳中年總管厲眼一望,找到那戴牛仔帽的家伙。無禮家伙肯定是暴徒!
「Bravo!」亂鬼叫,還敲杯子。一堆人跟進,鼓掌、敲杯子、鬼吼鬼叫。
暴徒!他們的眼楮全沒在看表演者,只是瞎起哄。
夏可虹自鋼琴前站起身,像女圭女圭一樣,眼無神,轉向客座,機械式地拉裙欠身致意,提起隨身晚宴包,走下表演台,直接離開這扇形格局餐廳。
總管不放心,跟上大老板腳步。「可虹小姐——」
夏可虹旋足,看著這位祖父時代的好幫手——「等待太陽」因為有這些人,她接管起來算輕松。祖父把路鋪得平坦,她彈彈琴,觀察人事脈動就行。但,幾天下來,她連這項簡單工作,也做不好了。她向總管鞠躬。「對不起,我今天表現得不好,彈唱莫名其妙的歌曲,困擾你了——」
「您在說什麼?」總管先生嚇一跳。「您現在已經是旅店大老板了,可虹小姐……」
夏可虹頷首,露出淡窘、有點淘氣的笑容,回身走出候位小廳。
是啊,她已經是大老板了。她應該感謝爺爺搞怪雖搞怪,卻把旅店弄得一番有格調、有秩序,她這個大老板像個無事人。
復雜的公事一般是堂兄夏初晨在處理,他天生愛勞碌。女乃女乃來過之後,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他。堂姊呢?也消失了。她繼承爺爺的度假郵輪,可能回海上當女王。爺爺說,她們都是女王,堂兄是他培養來輔佐她們、供她們使喚的。後來,宇星洋出現了,也走上與堂兄相同——打理大大小小、有的沒的雜務——的男奴康莊大道。
旅店是中空圓柱體結構,樓層主廊道大致是弧形回廊。走過廊彎,夏可虹等著一台行李拖車慢吞吞行經,十繼續往電梯穿堂前進。
小廳休憩沙發上,有個男人仰著頸,長指按住鼻梁,看來似乎受傷了.
「你怎麼了?」夏可虹走近,繞過海盜箱櫃桌,探看男人臉龐。「要不要幫你叫醫師過來?」
「不要緊。我沒事。」皇宇穹放下手來,睜眸盯著懸在上方的女性臉龐。
夏可虹蹙凝眉。「皇先生……」她沒想到是他,有點不知該說什麼。
「你好,夏小姐。」皇宇穹挪身坐好——為免撞上她低俯的臉龐,而冒犯,他特意移了一個座席。「抱歉,嚇到你了。」他拿著方巾,拭淨薄唇上、人中處的鼻血。
夏可虹搖搖頭,在他身旁坐下,美眸看了看他沾血的西裝、領帶。「我請清潔部門幫你處理,順道送一套新的上來——」
「謝謝夏小姐的好意,但真的不需要麻煩。我回2319房換就行。」皇宇穹稍微用方巾抹抹領帶和西裝,站起身。
「你怎麼受傷的?」夏可虹問。她是旅店大老板,有必要知道這種事,才能掌握、並且處理掉旅店內使人致傷的危險物。
「汪汪……」歡欣鼓舞、帶回音,繚貫整個樓層廊廳過道的狗吠,代替皇宇穹回答了問題。「汪汪汪汪汪……」
夏可虹循聲轉動身子,巨大、閃亮的白影填滿她美眸底連日的空洞。
「小心!」皇宇穹大叫,手一揚。
磅地一聲。兩只拉布拉多飛跳海盜箱櫃桌,千雪壓草屋地重撲在金紅長沙發上,椅腳都位移了,刮出大理石地板的哀嚎。
「好可怕……」夏可虹撫著胸口,抬眸瞄皇宇穹。
皇宇穹臉色嚴厲,放開攬護夏可虹身軀的雙手,走上前,揪起兩只大狗的項圈,對著吐舌眼昏花的狗臉狠瞪。「別像你們的主人一樣找我麻煩。」冷聲強調。「信不信我立刻送你們回爾麟祖叔公那兒!」與其說罵狗不如說背後罵人。
皇宇穹不爽皇夏生很久了。這幾星期,他陸續處理皇夏生遷居無國界之事,人用的東西大半尚未進2319,他轉而命令他先把寄養在他父親宅里的兩只狗解放出來。
兩只畜生初嘗自由滋味,失控忘形,一下船,他幾乎揪不住它們。一只狗是犬,兩只狗就是猛獸令人哭。
皇宇穹拖著兩只「瘋」狗,搭電梯,好不容易一路沒事,平靜中,上到十七樓,可能先前有人按鍵等待,卻搭先來的一台走了,門開,無人。兩只狗看到鐵柵大開,興奮猛跳,撞得他暈痛一陣。待他回神,血已從他鼻腔滴出,他走到電梯外,不見狗影……
「它們好像很頑皮……」夏可虹出聲。
皇宇穹抓緊兩條皮革狗煉,微微施力,讓兩只狗離開沙發,乖乖伏地認罪。「失禮了,抱歉。」他說。
「別這麼說。」夏可虹蹲,模著兩只狗兒壯碩的頭頂。
那狗兒昂首,恬她的手。「汪、汪。」齊聲吠叫,搖尾巴。
夏可虹笑了起來,柔荑環住兩只狗的脖子,美顏擠在它們之間,說︰「好可愛,要乖喔,乖一點,姊姊就買牛肉干請你們吃。」
「汪——」開心擺尾。還真听得懂人話呢!
夏可虹親了親它們,直說可愛。
「夏小姐很喜歡狗?」皇宇穹垂眸,聲音若有所思般的低沉。
「嗯。」夏可虹應聲,說︰「我爺爺以前也養了一只,叫‘貝多芬’……它們呢,叫什麼名字?」她仰起臉龐看皇宇穹。
他說︰「Summer、Rainbow——」
「汪、汪。」兩只狗呼應他。
夏可虹愣了愣,發現它們戴的項圈都瓖了鑽,光彩閃耀。「這是皇夏生的狗?」她喃喃低語。為什麼叫做Summer、Rainbow?故意的嗎?「是最近才養的嗎?」又問。
「夏生叔公養狗好些年了。他說心煩需要狗,要我先把它們弄過來。」皇宇穹轉述皇夏生說的話。
「他人呢?」話到了舌尖,就竄出。「我好幾天沒看到大股東了……」夏可虹不明白自己干麼說這些,好像有一枝無形的筆在她腦海寫好台詞,她照念出來而已。
「他晚上會回2319房——」皇宇穹頓了頓,看看腕表,說︰「這個時間差不多都在。夏小姐有事找他嗎?」
夏可虹美顏一恍,猛搖頭,逕自走向電梯,踫了觸控鍵,門立即滑開。她走進去,也沒向皇宇穹道別,或問他要不要共乘,便關了門,上二十三樓。
回2325房,她刻意不走近路,近路會經過2319房所在的廊彎。她寧可走遠,行過一問間客房門口,反正她是大老板,巡視旅店是她的例行工作。
他有什麼好心煩?說什麼要和她一起管理旅店,那天之後,就不見人影。她何必去找一個向來主動纏她的無賴痞子流氓……
皇夏生,你這個渾蛋,真下地獄去了!我夏可虹會獨撐「等待太陽」,在這極寒之地一片燦爛!
「汪、汪……」
2325房門前,夏可虹听到狗叫聲傳來。那大概來自2319,畢竟這兒與那兒僅一彎廊道、五間房之隔,皇宇穹上樓走近路,當然飛快幫他送狗解心煩。
從晚宴包里取出鑰匙,夏可虹準備打開2325房大門。門沒鎖,自動開了。
「汪!」兩只大白狗坐在玄關。
夏可虹嚇到了,趕緊回身看門號。鑰匙沒用上,也許她真走錯門!
「2325」斗大的金色數字,熠熠折光。她哪會看錯。
「可虹,你回來了,」似乎好久不見的宇星洋,出現了。「大家都在等你。」他接過夏可虹的小晚宴包,幫她把肩上的珊瑚紅披巾拉整好,牽著她的手,往拱門走。
兩只拉布拉多跟在她旁邊,偶爾磨蹭她修長的腿側。她在拱門小廳里,停下腳步。
「怎麼了?」宇星洋回眸。
夏可虹望著他。「為什麼是‘大家都在等我’?」大家是誰?明明是他們一聲不響地消失,現在又一聲不響地出現,還說大家都在等她?「你去哪里?在哪里等我?」她擺開他的手,退一步看他,像看一個陌生人。「你們都一樣,高興的時候,逗逗我、親親我……然後莫名消失……我一個人嘗苦悶滋味,你還有狗狗陪解心煩……」她說著說著,語無輪次,哭了起來.
宇星洋皺了一下眉。他沒听明白她的遷怒詞,他的確有對不起她之處。他掏出方帕擦她的淚,說︰「抱歉,可虹。有點事……初晨要我去處理——」
「嘿,臭小子,你在干麼?」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溫柔安慰。「這種事不需要你處理。」皇夏生站在拱門小廳通口,客廳那方燈光將他挺拔俊昂的身形,投射成壁畫中雪山飛馬背上的王。
「皇夏生!」夏可虹叫了他的姓他的名,抹掉淚,倔強地說︰「你在這兒干麼?你走錯門了!帶著你的狗回2319去!」
兩只拉布拉多一直討好地、撒嬌地黏著她。那個男人正一步一步靠近她。
「寶貝——」他親匿而懶洋洋地喚道,伸手將她拉離宇星洋身旁。「別那麼說宇穹——他是我們的乖佷孫,不是狗。」強壯手臂在花襯衫衣袖的掩飾下,很容易讓人降低防備。
夏可虹毫無掙扎,讓皇夏生的大掌搭攬在自己縴秀的肩頭,被他帶著,走入客廳。
看著那兩人背影,宇星洋垂眸,隨後默默跟進。
果然大家都在。
適才遇見的皇宇穹也在。他是最不相關的人,站在最遠的位置,倚著客廳出入口梁柱。
夏初晨坐在最靠壁爐——主人位子——的高背單人沙發里,俊顏沉著一種深思色澤。
爐火爆裂出木柴淡香,有海冰蒸溶的鹽味兒,今晚燃的莫非是荊棘海漂流木?所以,沒那麼溫暖,卻是絲絲冷淒。
中央矮方桌對角的法式午睡沙發里,夏明燦右小腿打石膏,左腿如故,穿著漂亮的過膝長靴,半坐半臥著。
夏可虹震了一下,擺開皇夏生,穿過矮方桌與長沙發平行隔道,直走往夏明燦面前。「你怎麼了?」
夏明燦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攤在椅面的雜志,好幾秒過了,才抬頭瞅著堂妹,說︰「受了點小傷!」
「什麼小傷……」夏初晨開口了,視線凌厲地掃向堂妹。「腳都斷了,還小傷!你想怎樣?真變成殘廢,才高興?」
「是啊,」無視堂兄怒意,夏明燦存心說︰「我變成殘廢,成天讓人抱進抱出,挺好——」
「夏明燦!」夏初晨喝道。「你要我送你回女乃女乃身邊就是了?」他管不動,好,那就把她送回去給禮儀專家好好教!
「那倒不必,初晨堂哥只需考慮我的提議就行。」夏明燦嫵媚一笑,垂眸,翻閱自己的雜志。
「什麼提議?」夏可虹平聲平調發出嗓音。堂姊剛剛看她的最後一個眼神別有所意……
「沒什麼提議,我也決定這麼安排。可虹——」夏初晨站起身,像要宣布重大事情。
夏可虹回頭,身子慢慢轉正,朝著夏初晨。兄妹倆目光一交遞,他開口︰「明燦那艘度假郵輪需要有個人協助她管理,尤其她現在受傷——」
「所以呢?」夏可虹幾乎猜中堂兄要說什麼了。
「所以,我打算派星洋上去。」夏初晨轉向正走來的宇星洋。
那腳步聲幽沉沉,磨在人心上。
「為什麼?」夏可虹沖口問著夏初晨,眼楮卻不是在看他。
一雙手從背後放上她的肩。「可虹——」宇星洋溫柔的嗓音近在她耳邊,其實應該有一段距離,少說三十公分。
她如果轉頭,這距離會消失吧……
但,偏偏,他說︰「我得上船。萬鳴老師在的時候,就說我與初晨必須時時輔佐你和明燦——」
「那為什麼不是堂哥上船?」她明白的,可還是要問。要一個證明。她自己偷偷窺探的不算,那也許真是一場夢而已……
「你在說什麼夢話?」夏初晨拉著堂妹,耳提面命。「我去了,你一個人怎麼管‘等待太陽’——」
「星洋和我管‘等待太陽’!」不等堂兄說完,她先叫道.
「親愛的,」皇夏生在這時悠然出聲,走到她面前,隔開堂兄,撥掉她肩上原本溫暖的重量。「這就不必了。」他的視線越過她頭頂,再回瞥堂兄,說︰「別忘了本大爺是旅店大股東,你們一頭熱作啥決定?在我看來,你們倆都上船,我和可虹管‘等待太陽’。」他俯下臉,吻她的唇。
「汪汪汪汪汪……」狗兒歡樂地附和主人。人聲消失了。
「這樣可以吧,寶貝——」只有他的嗓音,從兩人餃接、交纏的唇舌中傅出。「宇星洋和他的寶貝上愛之船,我們應該誠心恭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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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心恭喜他們……這麼做,他們一定會成雙成對地離開。當初他們就是成雙成對地來的——
夏可虹到這刻才回想起,宇星洋是跟著夏明燦來到旅店,經由夏明燦引薦,成為祖父夏萬鳴的學生。她一點也沒明白古里古怪的祖父,為何肯收一個不相干人士為學生?又為何在她和宇星洋交往時,威脅恐嚇宇星洋不準踫她?祖父真的比較疼她、保護她嗎?但,祖父同樣給了堂姊最能發揮她才能與夢想的空間啊!祖父挨不起心愛孫女的懇求,同意一個不相干人士近身學習他經營旅店的理念——這原本他只想教予他的孫子。可那是他心愛的孫女帶回來的人,她還軟言撒嬌地央求——不馴的她,從來不會這樣低姿態對人說軟話——他怎能不言听計從地接受。她們都是他心愛的孫女,她們想要的,他無法拒絕。她說要和宇星洋交往,他似乎沒同意,只說她年紀最小最大膽,不像大的,心里話不直說,東西都給人搶走了……
她一點一滴拾回記憶。祖父那朦朦朧朧的話,其實清水透澈。
祖父的意思不是宇星洋不能踫她,而是他不是她的東西,她不能要!祖父用他的方式保全他心愛的孫女們,卻讓堂姊誤會這麼深。這一切都是她年紀小,膽大妄為所造成!
今晚,她感謝皇夏生用一個無比瀅靡之深吻劃下句點。
大半夜,夏可虹醒了。她掀被下床,將一邊床幔掛起,走往床尾凳取暖袍穿上。她離開臥房,起居室過道壁燈感應人行,亮了起來。她關上外房門後,那燈就又熄滅。
客廳好安靜,整個2325籠罩在一種戰後孤城的感覺中,壁爐余光透藍,像燃燒死尸產生的磷火。
人都走了,果然都走了。她心上有悵悵殘敗感,輕幽嘆了口氣。
「汪!」高低音部齊並的叫聲。
夏可虹驚愣,快步走,慌忙尋望——
在那兒——客廳與拱門小廳通口,兩只拉布拉多貼心搖尾,靜候她接近。
怎麼會在這兒?夏可虹說不出話,蹲,抱抱兩只狗兒。皇夏生沒回2319嗎?他不像其他人,走得不見人影,留了狗兒解她心煩……
是嗎?
夏可虹站起身,想去找他問清楚。
走出2325,兩只狗兒,跟在她左右。長廊比房里溫暖,到了2319,那門號折射的光澤,已不只是金,更多彩,猶如夏之雨後的虹。
按門鈴前,她垂眸看兩只狗兒。突然怕那漂亮色澤消失,她放下輕觸門鈴的縴縴玉指。大半夜,人都睡了,何必吵醒。
夏可虹轉身離開2319,往電梯廊廳走。狗兒搖著尾巴,靜靜跟隨她上二十四樓。出電梯,步上往天台的階梯。
爺爺從來不介意,她在三更半夜擾他眠,要他唱歌講故事。
「很糟糕耶……我看你是衰神吧,你一來,你外公變成鑽石也要躲——」
「明明是你說要上來的。嘖……」男人咧扯嘴角,森白牙齒在牛仔帽陰影下一閃。「的確很糟糕。初晨那小子搞什麼,弄得這麼粗糙……難怪老家伙輕易被挖走——」
「你們在說什麼?」
「汪、汪!」
景霞躍與皇夏生同時回頭。半夜不睡覺的女神,帶著兩只守護獸,珊珊凜然降臨人間。
「喂。」景霞躍曲肘撞一下皇夏生。「大爺……」
皇夏生攤手,俊顏笑著,迎向正走來天台中央的夏可虹.「親愛的——寶貝——你怎麼了?」他攬住她的身子。「這麼晚了,天台上有不好的幽魂閑逛,我們下去吧。」
「噢嗚——」
夏可虹沒講話,倒是兩只狗配合主人地拉長音嗥叫。像一個信號爆發,夏可虹揮開皇夏生,快步跑往大理石短柱前。
空空的,一個洞,在大理石短柱上面圓心——暗黑的一個洞。兩行淚從她眼角緩滑,身子猛顫,雙膝往下墜。一雙手接住了她。「別這樣,親愛的,老家伙是無國界大名人,才有人搶著要——」
哇地一聲,她掩面大哭起來。
「你在干什麼?」景霞躍急湊過來。「我警告過你不能讓她掉一滴淚的……」終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欲拍撫小表妹的背。
皇夏生猛地將她抱起,轉身。「這種事不用你說,本大爺也知道。」他往樓梯口走。
景霞躍看著男人抱著他的小表妹走進室內,一股慊慊之感涌上心頭,他嘆了口氣,摘下帽子,蓋在大理石短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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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他找回來的。」男人堅定地保證著。
她哭著,說︰「都走了、都走了,連爺爺也走了……」
「寶貝,我還在啊。」皇夏生吻著她掩住美顏的柔荑,在那細潤指間嘗到她淚的滋味。
他把她抱回他的2319房。
客廳里,那個熬夜整理書籍的年輕律師听見女人嗚咽聲,即從安樂椅站起,視線對住玄關拱門通口。沒一會兒,問題人物出現。
「你還沒睡?」皇夏生瞥看一眼而已,便抱著哭泣的夏可虹,往房間走。
晚輩不能插手長輩的感情事。皇宇穹坐回安樂椅里,又站立,拿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往大門走。這家旅店有二十四小時的鋼琴酒吧,他想去喝個通宵,向琴師點彈《OdeToJoy》。
皇夏生把夏可虹放在自己的床上,俯身罩著她傷心發抖的身軀,說︰「別哭了,寶貝,我在你身邊。」他握起她的一綹長發吻了吻。
她放下手,眼迷蒙,對著他搖頭。「你不會離開我嗎?」她今晚受了雙重打擊,好委屈,心快碎了。
「當然不會。」皇夏生親吻她濕潤的五宮。「我不會離開你,寶貝。」
夏可虹緊緊抱住他,顫抖著。「你不可以走喔……」
點頭承諾,皇夏生啄吻夏可虹的紅唇,一次、兩次,夏可虹開始回應他,探出粉紅舌尖。他輕輕咬吮,深深糾纏,大掌拉開她的長袍,里面還有一層,絲柔的,像她的雪女敕肌膚。他撫模著、撫模著,直到那翅翼般的系帶自行松落。
一件件衣物蓋去地毯媚艷無羞的薔薇織紋。
襯衫被解開了,女人柔荑如花盛綻在男人胸膛。
「寶貝……」他采擷她。
吻,降在她的胸口和侞房,親匿吮咬她硬挺卻是嬌弱弱粉紅色澤的侞頭。
「你會對我好嗎?」她在問,輕泣著。「很好、很好喔……不可以像星洋一樣離開我……」要求之後,小手移向他褲頭。
他抓住了她,用力擁她,將她壓在胸懷里,掙扎地翻滾。最後,喘著氣,望著挑高床架上的縷縷絲幔。「寶貝,不可以——」
她今晚受了雙重打擊,太難過,他不可以在此刻要她。
「為什麼?」她搖著頭,哭了,從他身上坐起,長腿跨開。「你也不要我……」雙手扯他的褲頭。
「不是的,寶貝——」他抓著她的小手,看著她脆弱的淚顏,心都化了。「好吧,」他將她壓回胸膛上,閉了閉眼,想了一個說法。「我信了教,不能有婚前性行為——」
她蒙蒙淚顏一頓。「你騙人……」嗓音細細顫抖,捶他健實的胸膛,她抬起身子,再次往下踫他的拉鏈。
他也再次阻止。「真的。」整個人坐起來,箍摟著她縴細的胴體,下巴頂住她潔膩的額際。「是真的,寶貝——」
「你騙人。」她太傷心了,只想發泄,奮力擺月兌他,紅唇吻他的胸膛。「馬克思說宗教是人民的鴉片——」
「我愛鴉片。」他將她壓倒,眼神沉定地望進她淚眸。
夏可虹震顫,美顏僵凝,失了靈魂般,持續沉默好長的一段時間,猛地推開他,翻身拉起被子掩蓋自己赤果的嬌美軀體。「你不愛我……」她覺得自己好狼狽,再次難過地哭了,臉藏進枕堆中。
皇夏生嘆了口氣,舒緩渾身躁動的,靜靜躺在她身旁。好久好久,那哭聲停了,他才起身,掀開被子,抱起她,溫柔調好她的睡姿,讓她枕著他的胸膛,沈聲說︰「親愛的,等我把夏老找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