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的第一滴血,自黑絲絨襯衫右邊袖口露出的腕部肌膚冒出來。
善惡擰眉注視扎進肌膚里的花刺,紅色的血珠往上涌出,噬心的疼痛仍持續進行。
他第一次流血,而且血液是紅色的。
薔薇狼狽的自地上爬起,將他斜倚在灌木叢的上半身扶正。善惡輕哼出聲,再度肯定他身體里的痛覺神經真的有發揮作用。
「天啊!」薔薇檢視著他受傷的程度,紫羅蘭般的眼眸因心中的疼惜而濡濕了起來。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已是一片狼籍,更遑論包裹在襯衫里的手臂和背部。
她慌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只能焦急地探問,「痛不痛?」
開玩笑,哪有不痛的!
善惡回她一個齜牙咧嘴的苦笑,瞧得薔薇眼淚直落下來。那淚,無端的牽動善惡心靈深處比之痛更深刻的情緒,他連忙扮出個笑臉安慰佳人。
「我沒事的。」
「還說沒事。」薔薇氣惱地道,既怪他,更怪自己。若不是她被熱情沖昏了頭,沒考慮到地點,也不會害他跌落月季灌木叢里。
「別哭了。」他被她的眼淚攪得心亂,只得以沒受傷的左臂安撫她。
「對不起……」她哽咽地說,「都是我害你的。」
「不干你的事。」善惡不樂意她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攬。「一點小傷而已。」
「不是小傷。」她著急地喊,拖著他沒受傷的左手往華麗的屋舍走。「我們去找法蘭克,讓他叫醫生過來看看。」
「我不看醫生。」善惡別扭地道。
數千年來,他未曾受過傷,更別說看醫生了。現在更不可能為這點皮肉之傷,而讓人類活整。那些醫生說有多可怕便有多可怕,萬一被他們發現他非人類的身分,他可慘了。
「不看醫生不行!」薔薇使勁的拉他。「萬一感染病菌怎麼辦?」
「你不是認定我是天使嗎?既然是天使,就不怕細菌感染。」
「可是你流血了啊。」
「只是幾滴血……」
「才不止呢!」薔薇氣急敗壞地吼道。
「噓!沒事的。」善惡伸展左臂用力將她收攏入懷,任她汪汪的淚水盡情揮灑在那件昂貴的襯衫上。「真的只是小傷而已。還好我穿了長袖襯衫,所以除了手腕受傷外,其他地方應該沒事。」
他輕柔的嗓音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薔薇在他懷中默默流完淚,調整紛亂的情緒後,才抬起頭尋求他的保證。「真的?」
「真的。」善惡忍著傷口的疼痛,綻出像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沒事。或許擦一下藥吧。」
「好,那我們去擦藥。」她安心了一下下,仍焦急地拖著他往屋子走。
「我們……」善惡遲疑著,「你家有後門吧?我這樣子進屋不太妥當。」
考慮到自己的一身狼狽,善惡不願從正門進去,免得遇到伯爵,還要遭到一番盤查。若是對那老頭實言相告,說他是和薔薇親熱時不慎摔到灌木叢里,他懷疑那個老家伙可能會當場閹了他。
還是別冒這個險比較好。
薔薇倒沒想這麼多,只是認為既然善惡不想從正門進去,從側門也沒什麼不好。她順從地拉著他繞到屋後,從廚房閃進屋里。
午後的漢姆萊大宅顯得相當寧靜,所有的人都在休息,廚房里一個人都沒有。
當兩人通過安靜的現代化主廚房,準備一口氣奔到電梯時,卻在廚房通向廊道的門口處听到爭執聲,兩人的腳步放緩下來。
「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隨著河東獅吼而來的是一聲掌擊。薔薇嚇了一跳,探頭往走道方向看去,發現紅發女僕吉娜正凶狠地面向他們。而在吉娜面前有個捂著臉頰的少女,委屈地縮在牆邊。
「你不講理……」從嗚咽的哭聲中,薔薇認出是另一個女僕珊蒂。
奇怪,她們倆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嗎?以前她常看到兩個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怎麼今天卻怒言相向?
「你還有話說?分明是你勾引吉姆的!」吉娜得理不饒人的一把揪住珊蒂的黑發,珊蒂為了自衛,不得已和她扭打在一塊。
善惡從薔薇身後探出頭,他感受到怒氣充斥于周遭。他深深呼吸著,將那股罪惡的氣息收納入體內,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手臂上的傷口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他隨即了然于心。怪不得他和伯爵對峙時,會覺得較有體力,原來是這個緣故。
他先前被安琪的水晶十字架所傷,卻自以為無大礙,沒經過調養便倉卒趕回地獄,又在路上被閃電擊中,切斷了和地獄的聯系,沒能及時補充罪惡氣息調養受傷的魔軀,落得形同凡人的下場。
好在人間到處有惡氣,他的魔體能夠吸收周圍的罪惡氣息,以修補體內失去的法力。想通了恢復法力的方法後,善惡暗喜在心,恨不得眼前的兩名女子鬧得更凶,制造出更多的罪惡氣息供他享用。
「天啊!」天真純良的薔薇當然不明白善惡此刻的邪惡念頭。她從小到大,除了在電視、電影上看過人打架外,這還是頭一遭見到現場演出,不由得雙手掩在小嘴上,輕呼出聲。
正當她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忽然听見吉娜痛呼出聲,用力甩開珊蒂。
原來珊蒂在處于挨打的局面之下,咬了一口吉娜的手臂,暫時擺月兌了劣勢。
「你這個潑婦,竟敢咬我!」這下吉娜更生氣了,追打著不斷後退的珊蒂。
「是你逼我的呀,吉娜。」珊蒂哭叫道,「吉姆不愛你,根本不關我的事,你拿我出氣沒道理。」
「什麼不關你的事?若不是你這只蚤狐狸去勾引他,他也不會不理我!」吉娜如同瘋婦般不理會珊蒂的解釋,一逕咆哮著。
「是你自作多情,吉姆從來沒喜歡過你。」饒是泥人也有土性子,珊蒂忍不住反駁。
「我自作多情?」吉娜氣得兩眼發紅。「那他干嘛跟我上床?」
「你們上床了?」珊蒂的臉色變得蒼白。
「你少裝蒜!我跟吉姆的事你一清二楚,我什麼都告訴你了。」
「不,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你明知道我喜歡吉姆,還故意跟我搶他。也不想想這些年來我是怎麼照應你的!有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好的工作,我都拉著你,沒想到你卻這樣報答我!」
「吉娜,我真的不知道……」
「我才不相信呢!」吉娜瘋也似的捶打珊蒂,而珊蒂卻只是悲苦地承受著。
薔薇再也看不下去,從廚房閃了出來,朝兩人大聲呼喝。
「全都給我住手!」
一開始吉娜像是沒听見這聲嬌喝,仍繼續打著珊蒂,直到薔薇喊了第二聲,將珊蒂從她手中搶走,她才看到薔薇縴弱的身影。
「小姐……」珊蒂躲在薔薇身後哀哀切切的哭著,吉娜則是漲紅臉,雙拳緊握地立在兩人身前。
「有話好說,不準再動手動腳了。」薔薇板著臉,一本正經地道。
善惡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薔薇端起主人的架子。終究是出自貴族門第的千金小姐,自有一股不怒而成的架式。
「是什麼事讓你們這對好姊妹打了起來?」她的語氣和緩下來,以眼神催促兩人解釋。
「薔薇小姐,是珊蒂搶了我的男朋友!」吉娜惡人先告狀,一雙已經紅了的眼楮撲簌簌地流下淚來,頓時從潑婦變成怨婦。
「我不是故意的,薔薇小姐。」被指責的珊蒂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含屈帶辱的水眸也不甘示弱地施以淚水攻勢。
善惡好心情地在一邊坐視薔薇被兩人的眼淚淹沒,他很想知道天真無比的薔薇會如何裁決這連清官都難斷的三角戀情。
「好了,你們別哭了。」薔薇被她們哭得心情混亂,一邊還記掛著替善惡上藥的事,決意將此事速戰速決。「珊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跟吉娜向來情同姊妹,怎麼可以搶她的男朋友呢?」
這番話听得吉娜感激涕零,佩服小姐處事公正明斷。而一旁的珊蒂卻更瑟縮了,只能抖著唇,蒼白臉道︰「小姐……」
「怎麼,你有話說?」薔薇故意傲慢地揚起小臉鄙視她。
珊蒂咬白了唇,愈發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心一橫便把實情說了出來。「是吉姆說他一點也不喜歡吉娜,百般求我跟他交往的。」
「你騙人!」古娜氣得胸脯急速起伏,雙手想越過薔薇抓向珊蒂。
「吉娜,你別吵。我會好好問個清楚,還你公道的。」薔薇趕緊制止她,才讓她不甘不願地安靜下來。
「珊蒂,」薔薇再度轉向黑發女孩,清澈的紫眸清晰地反映出女孩淒楚的面容。「可是你事先已經知道吉娜跟吉姆在交往,為什麼你不先問吉娜一聲,再接受吉姆呢?」
「我……」珊蒂支吾良久,才慚愧地垂下頭,掩著臉哭泣。「我實在是太喜歡吉姆了……所以,當他開口向我求愛時,我根本無法拒絕。」
「可是你這麼做卻傷害了吉娜啊。」薔薇輕嘆口氣。她見過那個叫吉姆的男人,他是長得挺討女人歡心的,也難怪珊蒂會傻傻的迷上他。「珊蒂,你因為自私而違背了吉娜對你的友誼,在這種情況下,你跟吉姆在一起會快樂嗎?」
「嗚……我……我也很痛苦啊!一直很……怕吉娜知道……」珊蒂痛哭失聲。
吉娜在一邊也不是滋味的咬緊下唇。薔薇轉向她,眼中充滿同情。「吉娜,雖然珊蒂不該背叛你們之間的友誼,但你和吉姆終究沒有婚約關系,珊蒂跟他交往並不違法。我知道你還是很生氣,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縱然珊蒂有錯,吉姆的錯卻比珊蒂還大。他一方面跟你交往,一方面又追求珊蒂。我認為你與其一味責怪珊蒂,倒不如跟吉姆面對面講個清楚。」
「跟吉姆……面對面?」吉娜結巴的說,眼中充滿慌張。
「嗯。」薔薇肯定地點著頭。「你該問問吉姆他到底是喜歡你還是珊蒂。」
「可是如果他……」吉娜吞吞吐吐地,眼中有著害怕失去愛情的惶恐。
薔薇同情地搖搖頭說︰「吉娜,不管吉姆的回答是什麼,都比你和珊蒂繼續痛苦下去要好。我不知道吉姆在想什麼,只是認為他能背著你跟珊蒂交往,自然也能背著你和珊蒂跟另一個女人交往。如果你和珊蒂都不在乎,情願這樣痛苦下去,那我也沒什麼話說了。但如果你們無法忍受跟別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的話,最好早點讓自己解月兌,不要再繼續欺騙自己了。」
「小姐……」吉娜掩臉哭泣,薔薇拉過珊蒂的手來安慰她,讓這對情同姊妹的情敵相擁而泣。
「你們兩個好好想想,不要再吵架了。」薔薇說完後,便拉著倚在牆邊、表情深思的善惡離開。
★★★
當兩人回到善惡所住的客房,薔薇小心翼翼地幫他解著絲絨襯衫的鈕扣時,善惡一直在觀察眼前溫柔的小女人。
他無法將在他懷中的多情少女,跟剛才在一樓走道上,為兩個比她年長的女孩解開愛情三角習題的冷靜女子想在一塊。
他覺得薔薇挺有當守護天使的本錢。一番言語便讓兩名為愛互相傷害的好朋友重修舊好,把她們從地獄的邊緣,拉向往天堂的光明道路。
這唯有智者和天使才能辦到的事,這個天真可愛的少女是怎麼辦到的?
他好納悶,真想鑽進她腦子里查探個清楚。
尖銳的吸氣聲打斷了善惡的冥想,他狐疑的凝視那張桃紅的俏臉,發現那雙紫羅蘭般的水眸正瞪著他健實的胸膛發呆。他覺得有趣,湊近她的小臉吹了一口氣。
薔薇的俏頰愈發地漲紅,趕緊避開他促狹的眼光,將他的襯衫褪下,轉而探視他寬闊的背。
正如他所說的,在衣服的阻隔下,那些花刺並沒有對他造成傷害。她伸出手撫模他光潔的男性肌膚,發覺就像絲絨般好模。
她忍不住靠近他,將燥熱的臉蛋貼在他冰涼的背脊上。
「怎麼樣?」善惡悶笑著問道。「在你的熱敷下,是不是全然痊愈了?」
薔薇知道他正在取笑她,連忙移開臉,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頰後,才繞回他身前檢視他右腕上的傷口。
她呆住了。
先前在花園時,她分明看見花刺深深刺進他的皮膚內,而且還流了血,可是現在花刺卻不知去向,而他的右腕也像他的背部般光潔完美,連一個小傷口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她無法置信地翻轉著他的手腕檢查,接著又不甘心地抓著左腕看了一遍,仍然找不到傷口和玫瑰花刺。
「我都說沒事的。」善惡吊兒郎當的笑道。
吉娜和珊蒂的怨氣盡被他所吸收,並被用來修補他身體所遭受的外傷。
「你的傷口不見了!」薔薇以驚奇的語氣向他尋求答案。善惡但笑不語,藍眼里諱莫如深。
不過就算他不說話,薔薇也能自行推衍出答案。
「我忘了你是天使。」她如釋重負,紫眸中再次充盈著對他的信任和敬慕。「倒是衣服弄髒了。」她拍拍他的長褲,為他拍掉灰塵,但手下感受到的彈性十足的肌肉卻令她心跳失速。
一小簇火焰在她芳心里燃燒,她想起兩人在花園里的熱烈纏綿,不由得唇干舌燥。為了掩飾心底的渴望,她低下頭,故作不經意地背轉過身,走向浴室。
「我去放水讓你洗澡。」她沙啞地說完,忽地停住了步伐,因為小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我有事問你,薔薇。」善惡輕柔的聲音,微風似地拂過她敏感的嬌軀,令她更加的心醉神迷。
薔薇順從地被他拉回,靠著他挺拔的身軀,眼中所見盡是他赤果的男性胸膛。她慌得閉上眼,卻再也甩不掉深深刻印進腦海里的完美影像。
火焰在血液里靜幫她燃燒,她忍受著被烘烤的滋味,那帶著刺的甜美感覺,像玫瑰般誘人。
善惡凝視著那低垂的螓首,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細巧的下巴。垂閉的鬈曲睫毛在眼瞼上不安的抖動,酡紅的粉頰、微噘著等人親吻的紅唇,組合成驚人的嫵媚。
他突然忘卻想問的問題,俯下臉以唇逗惹著那甘甜的唇瓣,探舌進入她迫不及待開啟的芳唇,如蝴蝶親吻花蜜。
薔薇嚶嚀出聲,灼燙的小手抵著他冰涼的胸膛。善惡回過神來,撤開嘴,有些惱怒地瞪視她依然情迷的嫣紅臉蛋。
他發覺自己又被她引誘了。像薔薇這般純真、美麗的少女,對他這種未識情滋味的魔鬼而言,可說是最誘人的餐點,同時也是最嚴苛的考驗。他可以被她引誘,玩弄她的真情,接受她心甘情願奉獻的火熱胴體,然後再甩掉她,不管她的死活。
他是可以這麼做的。善惡湊向她,性感的嘴唇勾著一抹邪惡的笑,藍眸里閃爍著獵食者貪婪的光芒。薔薇在這時候抬起睫羽,兩湖似清水潔淨的瞪眸里,反映出心靈深處最無邪、純真的摯情,像冰冷的湖水般,澆熄了他心頭的色欲。
他突兀地保持住和她臉貼臉的姿勢,鼻端聞到她身上泛出的幽香,眼楮對著那雙清澈如明鏡的眼眸,清楚地看見她紫色的瞳仁里自己的倒影。他感到訝異不已,那深情款款的男子是他嗎?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情,除了父母和兄弟以外,宇宙的萬事萬物都無法影響他無情的魔鬼之心。而這個小女人竟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相處時間里,打動他的心,讓他想要憐惜她,深情對待。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薔薇輕喘著,為兩人這麼貼近而感到害羞。她嬌怯地往後退了一步,楚楚動人的臉龐羞澀地朝他綻出一抹燦笑。
「你想問我什麼?」她溫柔地問。
善惡愣了一下,才從紛亂的思緒中抓回先前的話題。
「呃,」他清了清喉嚨,探究的眼光直直看進她眼里。「我想問的是,如果你處在吉娜或是珊蒂的立場,你也會像你所說的那樣處理感情嗎?你的心中是否會有怨、有恨?你真能原諒情敵,回復先前的友誼嗎?」
薔薇張了張嘴,睫羽像蝴蝶的翅膀般急速拍打。她沒想到善惡會問她這種問題。
「你不會。」她甜甜的一笑。
「什麼?」善惡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說你不是那種人,不可能腳踏兩條船。」她的紫眸中盈滿對他的敬慕。
善惡突然好想狠狠柔碎她眸里似星光燦爛的純真,她對他是這麼信任,完全想像不到他可以多麼惡劣地對待她。
「那倒不一定,你沒見過我最惡劣的一面。」他冷冷地道,故意以邪惡的眼光無禮地掃視一遍她縴瘦的身軀,還刻意在她曲線優美的胸脯多停留了一會兒,看得她雙頰紅似火燒,紫眸里閃動著少有的憤慨。
他莞爾,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再說,也不一定是我啊。如果某個男人真的對你這麼做……」
「某個男人?」她困惑地瞪他。
「嗯。」他蹙眉回應,想到這假設的男人時,不知為什麼竟讓他心情變壞。讓另一個男人來吻薔薇那芳美甘甜的嘴唇,而薔薇也會用對他相同的熱情來回應那個男人……
的確是個不太令人愉快的想法。善惡的眼光以不必要的凶狠,虎視眈眈地等待薔薇的回答。
「不可能的。」她堅決地搖著頭,「除了你,我不會喜歡別人。」
這回答令善惡放松下來,俊臉愉悅地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這麼肯定?」他輕快地揚著眉,伸出食指輕佻地摩挲她柔女敕的小臉蛋。「如果我離開你,你也不會愛上別人嗎?」
這假設性的問題令薔薇臉色變白,心口微疼。她一直不讓自己想到離別。她只向上帝要求戀愛,卻沒說這段戀情要持續多久。像善惡這樣俊美的天使,不可能永遠守候她。如果上帝召他回去,要他陪另一個渴望愛情的女子談戀愛,她該怎麼辦?
這個想法令她花容失色,心髒劇烈的緊縮,嬌軀不穩地搖擺。善惡眼尖地扶住她,抱她到角落的貴妃椅上坐下。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關切地問。
薔薇顫著手捧住他俊美的臉蛋,一寸一寸地審視著。才跟他相處不到一天,她已經舍不得跟他分開。老天,她實在無法想像失去他後的處境。
可是……他終究要離開她。
紫眸里氤氳著霧氣,閃動的眸光里盡是心碎。
當她祈求戀愛時,她認為自己可以承受那份酸澀的情緒,現在才發現愛情跟她想像的不同。愛情,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強烈萬倍。愛上善惡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愉悅,但一旦失去他,想必也是她此生最大的痛。這種交錯著甜美和苦澀的情感,是她孱弱的痛軀可以承受的嗎?
淚無聲地流下,傾訴著她心底的傷心情緒。
「別哭啊。」善惡慌了,早知道會讓她這麼難過,他就不問了。不過是個傻問題而已,她哭個什麼勁?
善惡覺得自己愈來愈不了解女人了,他低下頭,以舌頭舐著她的淚,嘗起來苦苦澀澀的。
「我不問了,好嗎?」他將她的臉摟靠在肩上,溫柔地說。
「不……」薔薇破碎的聲音里隱含著一股堅決。她感激善惡提出這個問題,讓她能及時認清她和善惡在一起的時間是那麼短促、珍貴。她必須把握跟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她不曉得上帝什麼時候會召走他。
她抬起綴滿淚珠的小臉,強擠出來的笑容看起來淒惻無比。「就算你離開我,我依然愛你。我會將你我相處時所有的記憶都緊鎖在心里,陪我度過殘余生命的秒秒分分。」
「你是說你永遠都不會愛別人,只除了我?」他驚訝萬分地質問。
「嗯。」淒然的笑臉里有著堅硬如鑽石的意志。
善惡的藍眸嚴肅的眯起,「哪怕我讓你傷心,你也不讓任何人取代我,佔住你的心?」
「對。」
是嗎?善惡仍然無法置信薔薇會那麼傻、那麼痴。人類是最善變、心性最狹窄的動物,她真能對他無怨無悔,愛到天長地久?
「就算你有一天發現我根本不是天使,而是專門竊取純真少女心的魔鬼,你對我的感情仍然不變,也不會怨恨我、遺忘我?」
「別傻了,你不是的。」她天真地道。
「如果我是呢?」原本干淨如雨水洗過的藍眸,此時轉變成暴風雨來襲前的灰藍,凝重的雲層沉沉的直壓向薔薇的心口,逼得她不得不往心靈深處探究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我也像吉姆那樣玩弄你和你的好友,你對我的感情依然不變嗎?」他進一步刺激她,提醒她可能會面對的傷害。
「我不知道。」她猶豫了一會兒,選擇坦白。「我真的不知道,善惡。」
她喚他名字的方式,令他心神震動。
「我的心告訴我你不會這麼做,你絕對不忍心傷害我。當然,我知道有一天你終會離開我,回到上帝身邊,但是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故意傷害我。如果你不愛我,你會選擇對我坦白,而不會欺瞞我。我很肯定這一點。」
「你堅信我絕不會傷害你?」善惡干澀地問,不明白連自己也不能確定的事,薔薇為何會這麼肯定。
「至少不是故意的。」她微笑著,溫柔地輕撫他表情僵硬的臉。「人的情緒太脆弱了,很容易在不經意中受到傷害。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在我決定戀愛,對你一見傾心時,我已經知道愛情會帶來心碎。我已準備好為你心碎,獨飲愛情苦澀的酒。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
善惡苦笑,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該擔心她還是擔心自己。薔薇這番掏心掏肺的真情表白,把他向來平靜不沾塵的心攪成一團渾濁。他沒有理由被她的話影響,數千年來看盡塵世悲歡離合,痴男怨女的情感糾纏,他早該麻木、不為所動。但面對薔薇那雙像有無數星星在閃爍的紫眸時,他就是該死的被她的情意所打動,不忍拒絕。
「不,我不擔心你,我擔心的是自己。」他苦澀地封住蜜般甜美的櫻唇。在享受激情的愉悅時,更深深體認到他被這份愛困住了。
愛令人憂郁,他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