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那是舅舅。他一向是直的進來,怎麼這次是橫的進來呀?」「呸呸呸!阿達,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什麼直的,橫的?」立人板起兄長的威嚴,教訓著弟弟的不當言詞。「你應該說舅舅一向意氣飛揚的來莊里看我們,怎麼才一年不見就病入膏肓,等著見閻王了!」「你才呸呸呢!」達人老氣橫秋的睥睨向兄長,要做到這個姿勢可不容易,兩兄弟一般高,所以他是偷偷踮了腳尖。「娘可是武林第一奇才天鳳公子的嫡傳弟子,有娘在,舅舅才不會見閻王!」「可舅舅也是武林第一奇才天鳳公子的嫡傳弟子,還不是病得快死,救不了自己!」立人存心抬杠。「那不一樣。」達人想了一下,得意的咧開嘴笑。「娘比較大,所以不會讓我們沒有舅舅的。」「沒有了珞舅舅,我們在杭州還有個玉笙舅舅,你擔什麼心呀。」立人白了弟弟一眼。「他不是我們的姨爹嗎?」他一臉茫然。
「笨蛋。他是我們的表舅,也是姨爹!你懂不懂?」他敲敲弟弟的頭。
「哦。」被打得好痛的達人盡管還是不懂,但為了不再被打,只好勉強點頭。「我還是不希望舅舅有事。這幾天娘的臉色好沉重,跟我們講故事時都心不在焉,她一定是在為舅舅的事躁心。」「啊,你懂躁心這個詞呀?」立人訝異的道。
「我當然懂!」達人不服氣的鼓著頰。「像你的頑皮就很讓爹娘躁心。」「你還不是跟我一樣讓爹娘躁心!」
「所以我們現在要乖一點。因為爹娘現在沒空為我們躁心,他們現在要躁心舅舅。」立人似懂非懂的點頭,看弟弟也是一臉的「躁心」樣,忍不住道︰「你放心,娘會治好舅舅的。爺爺不是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舅舅是禍害,可以活一千年。」
「舅舅是禍害?」達人不敢苟同的左顧右盼,有點擔心兩兄弟的談話要是被第三者听見,傳到舅舅耳中就糟了。
「舅舅有做什麼壞事嗎?」他小聲的問。
「你忘了呀!」立人像是有點生氣弟弟的「健忘」,見他眼中除了兩個大問號外,還是兩個大問號,只好以孔子有教無類的精神放發達人。「他去年來家里時,在我們的甜湯里下瀉藥的事,你全不記得了嗎?」
達人啊的大叫了一聲,顯然是剛剛想起這件事。
雖然說他和哥哥便秘了有五天,爹娘逼著兩人吃藥,他們就跑給爹娘追,還躲到曾女乃女乃那里,可是舅舅也不該以甜湯哄他們,實際上卻在里面下了瀉藥。害他們整整拉了一天的肚子呀!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說他這樣害我們,還不算禍害嗎?」立人越說起氣。
「算算。」反正只要能讓舅舅好起來,就算他是大禍害,達人也無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在倒是個好機會。」立人突然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看得達人全身發毛。「什麼好機會?」
「報仇的好機會。」他唱歌似的說。
「可是舅舅病著耶!」
「達人,」立人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只有找弟弟同謀一塊頑皮時,才會一本正經的喊他的名字。「如果舅舅好好的,你想我們報得了仇嗎?」
「報不了。」達人老實的回答。
「所以。」他的語調更加的老成。「這是老天賜給我們的機會,如果我們不把握會遭天譴的!」有這麼嚴重嗎?雖然達人不太明白什麼叫作天譴。
「可是要怎麼做?舅舅現在病得很重,如果我們給他下瀉藥,萬一害死他怎麼辦?」他憂心忡忡的問。
「說你笨,你還真呆耶,阿達!」’立人拿他沒轍的直搖頭,說到想主意害人,達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有說要給他下瀉藥嗎?」
「沒有。不過還有什麼辦法?」
「這點你就不必躁心了,整舅舅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只要在一旁搖旗吶喊就行了!」立人咧開唇,露出森冷的白牙,看得一旁的孿生弟弟頸背寒毛直堅,不由得在心里替舅舅趙珞著急起來。
••••••••••••••••••••••••••••••••••••「舞妍,你在這里陪他。」察過趙珞的脈象之後,疏影挺著懷有三個月身孕的肚子從架子床旁的靠背圈椅站起,示意一同會診的唐言和白玉奴跟她到外頭討論。
「大姊依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有必要避著我嗎?」趙珞嘴角微扯,揚起了一抹夾帶自嘲的苦澀笑意。「珞弟,你別住壞處想。」疏影趕緊道。「我們之所以要到外頭談,是不想打擾你休息。」「我已經休息了一整天。」他眯起眼楮,「你們避著我談,反而讓我胡思亂想,倒不如就在我面前說。」
疏影眉頭一緊,咬了咬牙。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老實跟你講。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這話早在趙珞意料之中,倒是舞妍猶如青天霹靂,無法接受。
「怎麼可能?你一定有辦法!」
「舞妍……」趙珞神情平靜的提緊她的手,「你冷靜點,听大姊說完。」「你叫我怎麼冷靜!你就要……」她掩住嘴,兩眼淚汪汪。
「舞研,你听我說。我是說沒有把握,但沒有說不能治呀。」疏影語氣和緩的說。「你是說……」希望猶如破雲而出的陽光從那雙氤氳著水氣的眼眸里激射出來,舞妍摩挲著趙珞冰涼的手,聲音和嬌軀一樣抖得如秋天里的黃葉。
疏影嚴肅的點著頭。
「冰焰既然是從苗疆蠱蟲冰蠶體內提煉出來的變種,必具有冰蠶的一些性質。如果從這方面來著手,就可以找出消滅它的方法。」
「消滅?」
「冰焰是一種活物。冰蠶有吸收宿主的能量維持生命的本能,其變種應該也是。我們可以這麼假定,冰焰的寒性是常性,一旦威脅到他的生命,就會釋放出火毒來反制。如果今天珞弟中的是冰蠶蠱毒,他早可以用自身的烈陽神功來消滅,可遇到冰焰特殊的性質,烈陽神功反遭其害」「那你可有想到消滅冰焰的方法?」舞妍只關心什麼時候趙珞方可從冰焰的痛苦中月兌離出來。「珞弟的內傷未愈,眼前之道是調養好身體,其他的事我們再來設法。」疏影避重就輕的回答。「你不會是說你根本沒想到吧?」
「舞妍!」趙珞柔聲安撫她的激動,「大姊才幫我做了診斷,就算有什麼辦法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想出來的,你不要著急。」
「可是……」不是她窮緊張,而是他體內的冰焰之毒不能再拖了。「趙珞,你不明白……」她越說越傷心,「我听白前輩說,如果寒毒繼續停留在你體內,會損害經脈,你以後就變成廢人了!」趙珞輕顫了起來,表面上仍維持冷靜,內心其實已百孔千瘡。這件事他早有領悟,只是不願面對。天呀!如果他成了廢人,還能保護舞妍,帶她縱橫天下,覽遍山光水色嗎?想到拖累她的這些日子,她是如何辛苦的照顧自己,趙路心灰意冷的放松她的手。「趙珞……」舞妍反而抓緊他不放,眼里又無反顧的堅決讓他心中一稟,凝結于少女芳心幽微的情意選擇在這時候透過無言的吶喊向他表白,使得他胸口備感灼熱。
「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綿密的睫羽輕輕掩住她似閉非閉的眼瞳,一滴淚滑落下來。
這動人的神情,低低的傾訴包含了多少無怨無悔!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她只盼他好,沒要求他回報什麼,這份情教他如何受得起?
房間里飄蕩著一線濃得化不開的愁情,向來不習慣這種氣氛的疏影,忍不住用力咳了咳。等到眾人的目光焦點落回她身上,她整了整臉色道︰「誰都不許往壞處想!我郁疏影打從懂事以來,從來沒有被任何事難倒過,這次也不能例外!珞弟是我最心愛的弟弟,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就算解不了毒,還可以把那個惡毒的毒閻羅逮來,就不信從他身上要不到解藥!」
她這番豪氣干雲的話,猶如一場及時雨,振奮了眾人低迷的心情。趙珞更在舞妍期待的眼神中,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好起來。
他不能再讓她為他傷心流淚了。
••••••••••••••••••••••••••••••••••••••「阿立,你拉我到這里做什麼?」達人拿兄長的急躁沒轍,怪不得他會搶先從娘親的肚子里出來。「我已經想到捉弄舅舅的辦法了!」立人洋洋得意的宣布。
「什麼?」達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離兩人這前的談話有好幾天了,他還以為哥哥忘了這檔事,沒想到他只是在想辦法。
「阿立,你不覺得舅舅已經很可憐了嗎?他都瘦成皮包骨,拿藥當水喝了,你還想害他?」他不敢苟同的道。
「我……只是捉弄他,不會害到他啦!」立人為自己辯解。
「有那種只捉弄人、不會害人的主意嗎?」達人一臉的懷疑。
「怎麼,你不相信我呀?」立人氣鼓了頰,接著驕傲的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娘的兒子,當然能想到捉弄人、不會害人的主意!」
達人跟父親一樣正氣凜然的眸子充滿不解。他也是娘親的兒子,為什麼他想不出來?「阿達,你只要配合我行動,其他事不用躁心。」他拉著弟弟往趙珞住的跨院走去。那里有間用來煎藥的小廚房,疏影將從娘家帶來的郁活活派去替趙珞煎藥,立人和達人走進來時,郁活活表倩痛苦的按著肚子跳腳。
「活活,你怎麼了?」達人關心的問。
「我我…」
立人原有一肚子「調虎離山」的主意,看到他那副表情便決定一個也用不上了。他遞給活活一個同情的眼光。
「你是不是想嗯嗯呀?」
「立人……小少爺……」活活尷尬的漲紅臉。
「那就去呀,干嘛忍?」
「可是這里……」他猶豫的看著還在小火爐上燒的藥壺。
「如果你信得過我和達人的話,我們就在這里幫你看著。不過你要快點回來喔。」立人其實想說的是你慢慢來沒關系,最好在茅廁里睡著!
「一定,一定……我很快就回來!」活活雖然不太願意擅離職守,無奈肚子痛得不得了,只好委任兩個小蘿卜頭。
他人一走,立人便拿了條抹布裹住手,掀開藥壺的蓋子,對著一頭霧水的弟弟道︰「阿達,你覺不覺得水少了些?」
「有嗎?」達人對煎藥的事一竅不通,哪知道水有沒有少。
「我說有就是有!」立人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頑皮笑容,從碗櫃里拿出個碗放在地上。撩起上衣,解開褲頭,將小雞雞暴露在弟弟不解的目光下。「我們來加些水。」
說完,他就撒了一小小泡尿進碗里,端的是勇猛準,全都注入碗內,約有半碗再多一點。「阿達,該你了。」
「我沒有尿。」達人就算用腳趾頭想也明白兄長的鬼主意。敢請他是要給舅舅喝尿!「喂,你答應要一起做的!」立人語氣不滿。「就算只有一滴也要擠出來!」達人不得已之下,只好在心里跟舅舅說對不起。反正有沒有他的都是尿,舅舅注定要吃這個虧。收集完兄弟的尿液之後,立人倒進藥壺內。為了不讓活活察覺出不對勁,只好倒掉一部分的尿。可惜了這麼美味的童子尿,他邊在心里想,邊拿起一旁的蒲扇將爐火燒得旺些。
幸好活活在茅廁蹲得夠久,藥汁剛好收到他離去時差不多的位置。他回來時見到爐火已熄,兩位小少爺乖巧的立在一旁,不疑有他,便將壺里的藥對倒進立人剛才盛尿後洗干淨的那只深口甕碗里,放在托盤上,走出廚房。
兩兄弟跟著他進入房間,听他對坐在床側陪伴趙珞的舞妍道︰「李小姐,藥煎好了。」「嗯。」後者朝他點頭致意,在看到他身後跟的那雙一模一樣的小女圭女圭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們來看舅舅嗎?」
在玉劍山莊也住了好幾日,立人、達人這對孿生子三不五時會到這里串門子,剛開始時只在門口偷瞧,被趙珞發現後,索性登堂入室,進來找他們玩。
「舞妍姑姑。」達人作賊心虛的將臉藏在哥哥身後,立人在他胳臂上偷捏了一把警告他別壞事,愉快的道︰「我們來看舅舅吃藥。」
舞妍聞言,推著還在裝睡的趙珞。
「听到了沒?你的兩個外甥說要看你吃藥。」
趙珞以胳臂遮住臉,口齒不清的說︰「先擱著,我等一下再喝。」。
「不行,快起來。不要讓孩子笑話你。」舞妍知道他這些日子來喝藥喝怕了。尤其疏影開的多以調養身體為主的溫補,還沒有找出可以對付冰焰的藥方,是以趙珞更不愛喝了。「喝再多還不是一樣!」他賭氣的道。體內的寒毒仍沒有消滅,要到哪已日他才能像正常人般不再受冰焰所制?
「趙珞……」她幽幽哀懇的聲音,總是能扯痛他的心。
他輕嘆一聲,認命的坐起身,在四雙眼楮的監視下,無奈的接過藥碗,就唇飲了一口。,「這味道……」他蹙了蹙眉,覺得不對勁,詫異的問郁活活︰「不像平常喝的。大姊換藥方了嗎?」活活茫然的搖頭,「沒有,同樣的藥方。」
「可是——」他正待說什麼,一旁的舞妍打斷他,扶著碗往上抬,強將藥汁灌入他口內。「不要再找藉口了,乖乖喝下!」
就這樣,明知有異,趙珞還是被迫喝了這碗加料的藥。
立人在心里暗暗得意,只可惜這樁豐功偉業只有達人和他知情,受害者及一干目擊者全都被蒙在鼓里。舞妍將藥碗放到桌上,從活活手里接過絞干的毛巾為他拭去嘴角的藥汁,趙珞忽然眉頭一皺。
「怎麼了?」
「肚子好像……痛,啊……」趙珞的胃腸無故劇烈痙攣,一張青白的使俊臉立時皺成一團。「我瞧瞧。」舞妍慌亂的把著他的脈。
立、達兩兄弟面面相覷,沒听說喝尿會喝到肚子痛,難道說他們的尿有問題?「受不了了,我我……」趙珞急急忙忙的下床,一旁呆立的活活立即上前攙扶他往茅房跑。
「怎麼會這樣?」舞妍急得不知所措,也跟著兩人後面離去。
立、達兩兄弟再度面面相覷,同樣的意念浮現兩人心底︰麻煩大了!
••••••••••••••••••••••••••••••••••••••接到下人通知急忙趕來的疏影,在把過拉得差點虛月兌的趙珞的脈後,臉上現出迷惘,接著進入沉思狀態。
「師嫂,趙珞究竟怎麼回事?這幾天他吃你開的藥都沒問題,怎麼今天……」舞妍急得快要哭出來,趙珞臉色慘白,兩道濃眉不時朝中心蹙起;偶爾虛弱的怞氣,顯然直到此刻月復中仍隱隱作疼。「他是吃過藥後才肚子痛的嗎?」疏影臉色凝重的詢問。
「是呀。他之前還跟我說藥的味道不對,我還以為他使性子,強給他灌下去。早知道……」她強烈的自責。
「藥的味道不對?」疏影伸手在趙珞肚子上按了按,低聲問道︰「珞弟,味道有哪里不對?你吃過藥後又是什麼感覺?」
趙珞勉強睜開眼楮,有氣無力的道︰「我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只覺得氣味略有差異。喝下時,也跟平常一樣從喉嚨到胃部暖暖溫溫的,誰知道不久腸胃就不適了起來。」
「你都拉了什麼?」
「還不就……」拉肚子還能拉出什麼東西嗎?他當時全身虛月兌,根本沒去看。「小的有注意到糞便是黑色的。」活活臉色凝重的回答。
疏影听他這麼說,秋水般冷冽的目光立即看向他,聲音沉穩的問;「活活,珞弟吃的藥,你是照我開的藥方煎的嗎?」
「當然是,而且踉平常一樣……」說到這里,他突然打住,視線飄向縮在房間角落的孿生兄弟。立人作賊心虛,見活活的眼光飄來,趕緊先告狀為強。「說不定是你進茅廁沒洗手,才害舅舅也拉肚子。」
「我……我有洗啦!」被人冤枉的活活漲紅一張臉,眼中充滿委屈。「小姐,我是肚子痛跑去上茅廁,但我回到廚房拿藥前真的有洗過手,您一定要相信我。」
疏影玩味著他的話,似笑非笑的將目光轉向長子。
「立人,你怎麼知道活活跑去上茅廁的事?莫非你當時在場?」
立人在心里暗叫了聲糟,他這不是自打嘴巴嗎?尚在思忖該如何回話,活活像逮到什麼似的,連珠炮的說︰「對對,那時候我急著上茅房,兩位小少爺跑進廚房。立人小少爺還好心的說要幫我看藥,我沒多想就去了。等我回來時,爐火已熄,便從藥壺里倒出藥汁,直接端過來給珞少爺喝。」听到這里,疏影幾乎可以將整件事拼湊完整,只差一個極其重要的關鍵。她不慌不忙的把眼光對準兩個兒子,只見立人嘴巴抿得緊緊,表情像是在說別想從他嘴里問出什麼;達人則不安的垂下眼睫,緊咬著下唇。
她知道小兒子生性老實,從他那里套話準沒錯。
「達人,你說!」
她的語氣並沒有多嚴厲,然而達人一听見娘親的問話,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其實從見到趙珞肚子痛後,他內心里就一直飽受自責,擔心舅舅會有不測。「我……們不是故意的啦……」他怞怞噎噎的道。
弟弟一哭,立人只好挺身出面維護。「不關達人的事,都是我的主意!」「我也有份。娘不要只怪哥哥……」
「達人,我來扛就好,你不要說了。」
「可是我也有尿呀。」
「但我尿得比較多……」
听到這山里,疏影要是再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就不叫郁疏影了!
她火速站起身,一個箭步邁到兩個兒子面前,一雙眼楮閃著火光,說是生氣也行,但要說是興奮又何嘗不可。
「你們在舅舅的藥里尿尿?」
兩個小人兒面有愧色的點頭,不敢看娘親的表情。
床上的趙珞听得險些暈過去。他們竟然……天呀!想到自己竟然喝下一對外甥的尿液,他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小搗蛋,我非跟你們算這帳不可!」他咬牙切齒的道。若不是兩腿虛軟得沒辦法下床,早就沖過去揍兩人的小了。
「不能怪我們呀!」立人像能看穿他的心意,兩只小手急忙護衛住婰部。「你去年下瀉藥害我們,我跟達人只想報仇,哪知道我們的尿會讓你拉肚子,我們又不是故意的!」听到這里,不明白的人也全都听懂了。疏影更是毫不掩飾的笑出聲,激得趙珞更加火起。養子不教母之過,虧她還有臉笑!
「珞弟別氣。塞翁夫馬,焉知非福!表面上你是吃了虧,其實未必。」
「我喝了你兒子的尿,又害得拉肚子,你還有臉這麼說!」他氣極怨極,無法心平氣和的領會她話中的含意。
「拉了肚子後,中氣變得比較足了,這難道不是福嗎?」
趙珞一怔,終于听出她話中有話。身體里的寒意不知為何減緩了下來,他若有所悟的看向那雙一轉動便像有千萬個主意轉出來似的靈眸。
「你是什麼意思?」
「不氣了嗎?」疏影抿嘴一笑,無意賣弄關子,接著往下道,「你現在是否覺得體內的寒氣不像之前那麼強烈了?剛才活活說,你排出的糞便呈黑色,如果我所料無差,童子尿可能就是克制冰焰之物。所以當立人、達人的小玩笑被喝送你胃里,冰焰遇到相克之物,痛苦的在你身體里掙扎,黑便有可能是其體液或是排泄物。由于分量不夠,並不足以消滅冰焰,不過它的效力受到折損是確定的。」「你說童子尿是……?他一時難以接受。
「藥典里本來就有童子尿可治病的記載、這不是沒可能的。」得到這個結論後,疏影臉上顯得歡欣,一旁的舞妍更是激動不已。
終于找到克制冰焰的方法,趙珞沒事了!
「活活,你立刻照原來的藥方再煎一副。」疏影不浪費時間的發號施令。「是」
「立人、達人,你們趕緊去撒尿。」
「撒尿?」兩個小的面面相覷,不明白娘親的用意。趙珞則听得頭皮發麻。「對。」疏影笑容可燦爛了,但在趙珞眼里猶如不懷好意的刀光劍影,對她接下來的話更有種不可承受的重的感覺。
「給你們舅舅當藥引!」
這句話猶如炸藥在趙珞與立人、達人之間炸開。前者無力的倒跌在床上,後兩者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
童子尿能不能克制冰焰猶是未知數,舅舅卻肯定得再喝一次尿。且這次兩兄弟是光明正大的尿,舅舅還不能不喝!
想到這里,立人可得意極了。
••••••••••••••••••••••••••••••••••••••立人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的娘親大人每隔不到半個時辰就要他和弟弟達人尿尿,害得兩兄弟被家人頻頻灌水,幾日下來苦不堪言。對趙珞而言何嘗不是件咽不下也得逼著咽下果,大概沒有人喜歡喝別人的尿,即使童子尿沒什麼臭味,即使那正是解身上之毒的解藥,他每次都得忍主要吐的感覺被灌下藥汁,每次都在心里發誓,等他逮到毒閻羅,非得讓他也嘗嘗這種滋味不可!
慶幸的是,五日之後,體內的冰焰終于排出體外,這時候趙珞已經拉得快虛月兌了。他想他的鐵定也快磨破,一天拉個二十來次,任何人都受不了!天呀,好痛!接下來還是一連串吃苦藥的日子,但只要不用喝尿,再苦的藥趙珞都甘之如飴。疏影為他開的藥方都是補充元氣的上好藥材,似乎想用最短的時間將他失去的精力全都補回來。讓他順從的待在病床上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舞妍無微不至的照顧。不但親侍湯藥,還外帶替他捏背捶腿,說有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但享受的日子總有過完的時候。隨著身體轉好,他開始能在室里室外自由活動,舞妍遂不像之前晝夜不離的照顧他。每次兩人獨處時,他總是在她的眉目間看到淡淡的憂郁,問她是什麼事,她又以一個淺笑帶過。
這一天,他在院子里打了套簡單的拳法,感覺到松弛已久的筋骨恢復了活力,心情跟著愉悅了起來。早在三天前,疏影就允許他打坐調息。許久不運轉的真氣,在她以針灸相助之後,阻塞的經脈都能通行了。她還向他保證,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恢復之前的功力,冰焰造成的損害,都將得到復原。他可以感覺到那一日不遠了。
就像正朝著他走來的舞妍一般,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看著她換穿上疏影為她裁制的江南仕女在物,婷婷裊裊走來的身影迷煞他了,突然心生一種渴望,多希望能與她並轡騎在畫橋煙柳的江南街道,讓過往行人都贊嘆兩人的匹配。帶她走遍天涯。讓世間人都知道他們的互屬。
仿佛等不及那一刻,他大步迎向她。
「這是什麼?」他好奇的看著她手上的托盤,見她垂下眼楮避開他的直視,將托盤放在涼亭的石桌上。「雞湯。」她抬起眼微微一笑。「我今天才知道熬個雞湯並不容易。以前在家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都有芍藥張,我連進廚房都不用。今兒個頭一次進廚房熬湯,方發現每件事都是學問。」「你進廚房做什麼?這麼熱的天氣,想吃什麼跟活活說一聲。」他不舍的以衣袖輕拭她額上的汗珠。江南的夏天很熱人,這傻妞到底在想什麼!
「我這是為你熬的雞湯。」她的聲音低了下來,一陣灼熱的感動洶涌向趙珞。「以後交給僕人就好,我不要你這麼辛苦。」他憐惜的說,輕擁住她。「你來江南也有些日子了,都因在這里陪我,趕明兒我帶你出去逛逛溜溜。」
「你的身體還沒好。」她猶豫的說。
「我現在壯得跟一頭牛似的。」他還想再多說什麼,卻見立人、達人那對雙胞胎跑過來,遂將滿月復的情衷吞回肚子里。
只等兩人獨處于江南的山光水色里,到時他會讓她明白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