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綠的顏色,美得令人只想要嘆息。是第一道春風吹醒的第一抹綠,新鮮初發芽的綠;也是映著春天森林的水潭,那幽幽深深的綠。
那麼美麗的綠,可以吸引人忘情地凝視,幾乎到永恆吧。
彥廷忍不住要嘆息,他方想吐出氣,春筍般女敕白秀氣的指頭就抵住他的唇,冰涼柔膩的觸覺令他呼吸一窒。
「來!」形狀優美的菱唇無聲地蠕動,綠眸里有抹如同月光的溫柔,讓他沒有異議地遵從。
那麼美的眼楮不會害他的,心這麼告。訴他。當她滿意地微一頷首,移開抵在他唇上的指頭,失去了那股冰涼溫柔的壓力,彥廷心中掠過一抹像是悵然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甩頭拋去,跟隨著她的腳步遠離仍未休歇的喘息,輕盈地上樓。
一旁窺視的夜靈,對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有些許的不悅。但轉念一想,或許事情會更有趣喔,陰沉的笑隱沒在唇邊的漩渦,注視著這雙外形登對的男女漸去漸遠。
上樓之後,彥廷很自然地領頭走向之前離開的客房,身後的人兒猶豫了一下,很快跟上。
等到兩人獨處于房間,彥廷方將那雙綠眸的主人看分明。
倚在門上凝睇他的人兒,身形細長靈秀,全身黑衣,黑色波浪般的長發垂落右肩,用一條白絲巾系住,帥氣的打扮令她顯得風韻別致,美艷動人。
艷麗若花樹堆雪的年輕臉龐鐫刻著深邃清俊的五官,隆起的額面及頰骨之間的眼窩,是深不可測的兩泓綠湖,瓖在眉骨上面的黛眉秀麗如蒼翠的遠山,長而彎的睫毛像扇子一樣的半遮住眼里閃著流轉不定的魅惑神采。
他感到頭腦微微的暈沉,眼楮竟無法自她美麗的容顏移開。
若說她的眼楮是春天的顏色,粉嫣的唇瓣就是鮮妍的春花,瑩白的肌膚是來不及融化的嚴冬冰雪,白得純淨。此刻,那純淨的柔白不知為何染上一抹令人心醉的櫻紅,半垂著的睫毛忽然揚起,霎時,柔光女敕彩充滿他的眼、他的心,萬種情韻直抵他靈魂深處。
彥廷的肌膚倏地發燙,心跳加速。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注視,可那雙綠眸給他的感覺,卻有別于尋常愛慕者的眼光,雖然也帶著驚艷和欣賞,但同時還有了解和心疼。仿佛她知道他靈魂里的每個秘密,知道他所有的寂寞和苦澀,並且深深為之心痛。
這實在不可思議,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怎會為他心痛?
無法理解,加上先前遭遇的那場驚嚇,使得彥廷頸背一陣怞緊。
她是誰?
「我……」在他充滿疑問的目光下,女子張了張唇,最後什麼都沒說,雙唇緊緊地抿著,緊蹙的眉頭顯示出她正陷在某種困難的抉擇中。
從那個「我」字,彥廷听出應該是意大利語。之前在腦海里回響的聲音,現在記不起是哪種語言了,又或者,只是他的幻听?
不管怎樣,她將他從那種驚懼且尷尬的情況救出來,他欠她一聲謝謝,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頭。
如果他沒有幻視,如果剛才的那幕是真實確切地發生過,那麼,跟他同樣看到那幕情景的她,為何不像一般女孩子一樣驚喊出聲,反而鎮定地阻止他發出聲音驚動對方,還將他帶離那里?
這麼想時,他才發覺她有多高,所以能毫不困難地捂住他的嘴巴。她幾乎跟他差不多高度,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但她的身高卻不會給人壓迫感,高挑縴細的身段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優雅、高貴的迷人氣息。他不禁要猜想她可能是模特兒了。
依照查理斯所言,佛日堡正舉辦明年度的秋冬服裝發表會,這段期間聚集在這里的,多半是時尚界名人。女子優美、高挑的身形,絕色艷麗的姿容,的確符合模特兒給人的印象。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後,彥廷首先咧嘴一笑,俊美的笑顏緩和了兩人間的陌生及緊張感。
「女士優先。」他微帶幽默地以英語道。
他會的意大利語有限,如果逞強要用所會的意大利話交談,可能會有辭不達意的窘困。
女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厚薄適中、迷人性感的櫻唇微啟,字正腔圓的京片子化作銀瓶撞擊的柔亮嗓音迸射出來。
「你好。我叫賽姬•梅迪奇,是來自米蘭的服裝設計師。」
說不出自己的驚訝是因為她會中文,還是她的身份,彥廷呆了半晌,在美女微露貝齒的笑靨中恢復語言能力。
既然人家跟他講中文,他也樂得輕松。
「很榮幸認識你,梅迪奇小姐。我叫羅彥廷,來自T市,是佛日先生的客人。」
「我知道。」在彥廷感到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賽姬局促地將倚在門上的身體挺了挺,把重心換到另一只腳上,垂下眼瞼上小扇子般的濃黑睫毛,遮住翠綠眼眸里的情緒。
她蠕了蠕櫻唇,聲音低沉了些︰「你下車時,我就看到你了。後來你進人大廳……」
「哦?」不明白她話里的含意,彥廷微挑眉宇。
「我……」她緊張地恬了恬唇,如何將初見他的鐘情,以及此刻澎湃在胸腔里的激熱情緒,用語言完全地表達?
生平第一次,活到二十八歲的第一次,不知看過多少帥哥美女的她竟然在第一眼就被一個初次見面、還不知姓名的男子給吸引。從看到他後,眼中除了他像光一般耀眼的身影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從人語喧嘩的廣場,到彌漫著頹廢氣息的大廳,她跟著他,一路跟著他,看他站在與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像只純真、可口的小鹿,暴露在猛獸覬覦的目光下;看他迎上佛日熱情的歡迎,天真得不曉得自己將成為被獻上的禮物。
她的心翻騰、糾結著,無法不為他牽掛,無法不替他著急,也無法阻止自己想要靠近他,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這麼多的情緒該怎麼訴諸言語?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將滿心的思慕都化做潮水傾進他心中,而不需依靠拙劣的語言表達。
但害怕那麼做反而會嚇壞他,令單純的他感到困擾,她還是鼓足勇氣,勇敢地抬起眼眸。
「其實我們在那里遇到,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會是什麼呢?他注視著她的眸光,仿佛這麼問道。
「從在廣場那里看到你,我就沒辦法移開眼光,跟著你進人大廳。」
他訝異地挑起眉,心中涌起一陣難言的歉意,「我不知道。」
「沒關系。」對于他的善感、溫柔,賽姬的心微微悸動。「你沒注意到我是理所當然,當時人那麼多。」
「哦?」該說什麼呢?雖然有過很多次被人告白的經驗,但彥廷就和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時一樣感到窘困,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我沒辦法阻止自己打听你的一切。知道你被安排住在西廂的房間,我迫不及待地想來警告你,卻又猶豫這麼做是否應該……」
「警告我?」他听得一頭霧水。、
她沒有回答他,胸臆間流轉著因他而起的情感是那麼狂放灼燙,讓她只想趁著勇氣未消失之前,將滿腔的情意盡情宣泄。
「我在樓下的客廳徘徊再徘徊,正當我決定來找你,卻看見你穿著睡衣的身影,你不曉得當時我有多……」難以形容乍見到他的那刻心情,美好得不似真實的感覺,如花,似夢,打眼前過,心兒跟著怦跳不休。有短暫的片刻,她只想痴立在原處注視著他,將他傲岸、美麗的身影盡收眼底,一點都不漏地藏在記憶庫。
但見他走向露台,俊美的臉龐從好奇的情緒,轉變成驚恐,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沖向他。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勇氣,拋棄女性的矜持,居然就那麼毫不害羞地伸手捂住他嘴巴。
要是換成平常時候,她不見得會這麼做。在她眼里,他美好得令她只遠遠看著,便是一種人間極致的幸福了。若不是事出緊急,讓她沒有考慮的余地,她有可能會滿足于只看著他就好的這種模式一陣子,直到內心的渴望再難駕馭,她才有可能采取進一步的行動來滿足心中不知饜足的獸性。
可那刻的緊急將她推向他,讓兩人有了進一步的接觸。踫到他的唇,那軟軟溫溫的觸感,令她有種即使在那刻死掉也無憾的滿足。
「梅迪奇小姐,梅迪奇小姐……」見她只是怔怔地望著自己,卻不說話,彥廷被她熾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聲喚她。
「對不起……」驚覺自己的失態,賽姬漲紅臉。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
「我明白。」淡淡的笑意溜竄在她美麗的唇角,翠綠的眼眸盈滿笑意。她看得出來,羅彥廷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男子,才會對她的道歉感到不好意思。
「這樣就好。」他松了口氣,孩子氣地歪了歪頭,回想兩人之前是談到哪里了。「呃,你提到看見我穿……」
睡衣?他迷惑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裝扮,101忠狗的卡通圖案睡衣是女兒特地到百貨公司為他挑選的,還撒嬌地要他這次出國時,一定要帶著。
他現在就穿著女兒的愛心,一套101忠狗卡通圖案的睡衣。
這番領悟使得一陣火焰沖上臉頰,彥廷先前根本沒想過穿睡衣出去有什麼不對,那陣引他出門的歌聲帶著奇異的力量,讓他渾然忘記世俗的想法。及至賽姬提起,他才驚覺穿睡衣跑出去,且和一名妙齡女性獨處于房間,有多麼不恰當。
「太失禮了……」他困窘地急忙轉回身,尋到搭配的睡袍,手忙腳亂地穿上。
賽姬被他的表情逗得莞爾,她是第一次遇見這麼純情的男人,跟她見慣的那種自命風流、瀟灑的意大利男人顯然有很大的不同。可這樣的個性,怎會穿著睡衣跑出去?
賽姬眼中多了抹深思。
「你的睡衣很保守,不必在意。」
對于她溫柔的安慰,彥廷更困窘了。這是什麼情況?他又不是害羞的小處女,之所以會感到不好意思,是因為在女性面前穿著不整,本來就是件不禮貌的事,才不是睡衣是不是夠保守的問題!
「話說回來,你這麼保守的個性,怎會穿著睡衣跑下樓去?」
翠眸里的質疑,讓彥廷也跟著皺起眉來。
「我無意探詢隱私,只是好奇……」以為他不高興,賽姬趕緊道。
「這件事其實……」他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任何不悅,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
如果換成其它時候,他會覺得在房間招待女賓並不恰當,但此刻心中盤踞著諸多疑惑,如果得不到答案,今晚別想睡著了,所以再不恰當,彥廷也只好先放在一邊不管。
「現在想想還真奇怪。我是听到一陣歌聲才離開房間,然後就那樣……」他努力思索著用辭,深邃的眼眸一亮,「被牽著鼻子走,有道聲音催促我走下樓梯,接著听到……呃,」俊臉微微漲紅,彥廷表情困窘著,含糊其辭地道︰「那個聲音,然後,你也看到了嘛……」
賽姬知道他的意思,沒有逼迫他把話講清楚,反而因他的話而陷入沉思。
那陣歌聲從何而來?是誰蠱惑羅彥廷下樓?又有什麼目的?
由于身份特殊,賽姬在佛日代表的吸血一族眼中有著崇高地位,這次佛日舉辦服裝發表會,還特地邀她前來,有為她所創立的服飾品牌提高知名度的意思。
只是這次的服裝發表會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目的,為的是歡迎來自境外魔域的吸血族公主而聚集了一批俊男美女想討她們歡心,彥廷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邀請來的。
如果賽姬沒對彥廷一見鐘情,或許不會多管閑事,但眼前俊美絕輪、氣質優雕、性情純真的男子,卻在第一眼就打動她的芳心,她豈能眼睜睜地見他羊人虎口,淪為魔鬼的玩物!
為了他,她可以背棄德農•佛日對她的信任;為了他,即使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周全。她看進彥廷信任的黑眸里,溫柔地傳遞著她堅定地要保護他的意念。
之前有過的心靈相通感覺再次發生,盡管賽姬沒有開口,彥廷卻能充分地感應到她的決心,這讓他困惑地眯起眼。
「我不明白……」他猶豫地開口,腦中紛亂的思緒令他不曉得該從何說起,最後,他捉住最接近的疑問,順口問出︰「那兩個人……他們……」
「誠如你所見,他們是情侶的關系。」感覺出他的難以啟齒,賽姬體貼地道。
「我知道。可是……」他對同性戀並沒有歧視,雖然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愫使得同性別的兩人有那種關系,但向來都抱持著尊重的態度。不過,那兩人的情況,不僅是同性戀的問題呀!
「是有那麼一點不尋常。」賽姬小心地措辭,注意看著他的表情。
「說不尋常還太保守了點。」彥廷干澀地回答,漆黑的瞳眸里猶有余悸。
回想起那一幕,他不自禁地與他在大廳里看到的壁畫聯想在一塊。當時只覺得怪異,並沒有深思,現在才領悟到壁畫的意思。
那分明是吸血鬼出獵圖,在月光下閃爍的尖銳獠牙,與他在樓下露台看到的那名男子刺進另一名男子頸肉里的獠牙如出一轍。一陣寒意襲遍全身,彥廷臉色發白。
「吸血鬼,天哪,那是吸血鬼!」他倏地站起來。
「你……別激動,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擔心他會驚恐地大叫,賽姬沖過來按住他。
「梅迪奇小姐,你還沒看出事情有多嚴重嗎?」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個女人按得無法動彈,彥廷的氣息更顯激動,隨著每個字吐向她,「他們根本不是情侶的關系,而是吸血鬼與他的食物!那個男人,不,是吸血鬼,會吸光那個無辜者的血,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得趕緊通知佛日先生這件事!」
賽姬怔了一下,對于他到這種時候仍然將想出賣他的德農•佛日當成好人,有種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感覺。
「梅迪奇小姐,你不要阻止我,再遲就來不及了!」
想到兩人在房內交談所浪費的時間,足以讓受害者的血液被吸光,危害到他的性命,彥廷就急得抓狂。
「賽姬。」
「什麼?」他驚愕地瞪視進那雙綠眸里。
「叫我賽姬,我受不了你一再喊我梅迪奇小姐。」
她堅定地道。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跟他談這種小事情,彥廷的表情哭笑不得。但為了能盡快救人,他從善如流地道︰「好吧,賽姬。請你放開我,讓我去求救。」
「你不需要求救,大衛不可能會傷害泰克的……」
大衛?泰克?他眯了一下眼,立刻領悟到這兩個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你認識他們?」恐懼頓時攏上心頭,繼之而來的還有狐疑。這番心理變化,使得羅彥廷純真、熱情的眼眸因體內深處泛起的懼意而顯得戒備。
賽姬艷麗的唇泛起一圈苦澀的笑意,綠瞳因他指控的語氣而顯得受傷。
輕輕放開他,她語帶深意地道︰「有很多事情,經過人們口耳相傳就變了質。沒錯,大衛就是傳說中的吸血鬼,但就像人類有分善、惡,吸血鬼里也有好的。」
「好的?」這是彥廷听過最荒謬的話了。盡管之前他根本不認為世上會有吸血鬼,可是一旦親眼目睹,也難以否認吸血鬼的存在,以前听到、看過的吸血鬼故事、電影,瞬間在腦中活躍了起來。
「大衛成為吸血鬼還不到一百年。他不是自願當吸血鬼的,而是在一種很無奈的情況下,變成人們口中的怪物。他生性善良,不愛殺戮,然而體內的嗜血沖動時常逼迫他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賽姬試著解釋。
「那不能成為借口!」他義正辭嚴地說,臉上充滿正氣凜凜的憤怒。
「我不是替他找理由,只是想解釋大衛的行為。就像是動物餓了,本能地會去狩獵、找食物吃是一樣的。」
「但問題是,他把人當成獵物,食人血來喂飽自己!」
「我不是說了嗎?吸血鬼也有好的。」賽姬無奈地強調著,「雖然體內的魔性因子,還有因體質的關系,他會渴求溫熱的人血,想要獵殺,可大衛從來不想要害人。就算為了生存而不得已獵殺,他也會挑選該死的惡徒下手。盡管如此,大衛還是想盡辦法改變自己吸血鬼的體質,他曾做過各種不同的嘗試,雖然還無法根絕自己渴求人血的沖動,但能用別的替代物來取代人血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
「他是咬了泰克的頸子,也吸了他的血,可那麼做不是為了傷害他。他已經能控制自己吸人血的沖動,在激情中,他會吸一點人血,但那是在不傷害伴侶的情況下。泰克知道他吸血鬼的身份,卻不介意,也願意……呃,讓他吸食自己的血。」
「可是……」彥廷仍然感到狐疑,實在是電影和小說里的吸血鬼形象太過根深蒂固,無法立刻相信。
或許是看出了這點,賽姬進一步道︰「人類口耳相傳的吸血鬼事跡,多是夸大不實。我當時會阻止你出聲,不是害怕大衛會對你出手,而是擔心大衛受到驚嚇,會錯手傷了泰克。」
是這樣嗎?她又為何了解得這麼清楚?一個一個疑問接踵而來,使得彥廷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你……」
「你想問我是不是吸血鬼是不是?」綠眸蒙上一層抑郁的霧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感到過意不去,為她眼中的傷痛。「我只是對你會這麼了解大衛的事,感到好奇罷了。」
「這樣呀?!」綠眸里憂郁的霧氣散開了,又露出新芽般充滿生氣的綠意。
「因為泰克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大衛許多事也不瞞我了。而且……」
她欲言又止,只是睜著的綠眸又蒙上一層霧氣。
「而且怎樣?」
她喟嘆一聲後,坐回原先的單人沙發,彥廷也跟著坐下,深炯的明眸專注地看向她,發現她低著頭,兩只手不自在地絞扭著。
「賽姬?」
他的呼喚是那麼甜蜜溫柔,像陣春風拂過她如小草卑微的心房,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喜悅。為了這聲呼吸,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賽姬猛地抬起頭,將那雙充滿決心的綠眸投向他。
「彥廷,請容許我這麼稱呼你。」他毫不猶豫地點頭,令她喜悅得幾乎要顫抖起來,但礙于時間的急迫,只好強行壓抑心中的激動,集中注意力在正題上︰「大衛並不是佛日堡惟一的吸血鬼。」
「什麼?」驚駭猶如一巴掌襲來,賽姬的說法對彥廷而言太刺激了。「你是說除了大衛外,還有別的吸血鬼?」
「事實上是,全地球大部分的吸血鬼都來到佛日堡,為的是歡迎吸血族的兩位公主,茱莉亞和蕾莎的到訪。」
「吸血族?茱莉亞和蕾莎?」他倏地臉色發白,德農•佛日鄭重介紹的那兩名綠眸紅發的公主,就是叫茱莉亞和蕾莎。‘
「而你,則是佛日叔叔設計來獻給茱莉亞的……
呃,玩伴。「她謹慎地挑選不侮辱到他的字眼。
「我?玩伴?」怒氣陡然升起,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他是招誰惹誰了?怎會蹬進這樣的渾水中?
「我看到佛日叔叔將你介紹給那兩個公主,便向佛日堡的總管探听了一些事,才曉得原來有這些內幕。」
「也就是說,德農•佛日邀我前來,不是因為公事,而是為了把我……」他實在說不出那個字眼,俊挺的眉宇蹙得更深,「查理斯•迦尼呢?他是被蒙在鼓里,還是……」
他無法相信好友會出賣他!
「據我所知,他已經是佛日叔叔的臣屬了。約在一年前左右,佛日叔叔誘惑他成了吸血族一員。」
「什麼?」他太震驚了,怪不得查理斯變得這麼怪異,他還純真地以為他是生了病,沒想到他竟成了魔鬼的一員!「其他人……」
「佛日堡的大部分賓客都是人類。畢竟,吸血鬼需要人類的熱血,而且未成氣候的吸血鬼,在陽光下分外脆弱,必須晝伏夜出。加上吸血族一向驕傲、自私,太多同類反而為他們所不喜,所以除了一定的必要外,他們罕少將人類也變成吸血鬼,通常都是獵殺了事。
這次佛日叔叔會邀請大批的時尚界人士前來,最主要是討好茱莉亞公主。可這位公主眼高于頂,對于那些俊美的人兒不屑一顧,直到看到你……「
「她怎麼可能看中我?比起那些男模,我根本不起眼!」這種艷福不要也罷,彥廷沮喪地喃喃抱怨。
「你太小看自己了。在外形上,是有許多男模超越
過你,但從內在散發的光華,使你像顆光燦耀眼的寶石,你一出現就讓那些漂亮的模特兒變得像魚眼一般不顯眼。「
他有這麼好嗎?彥廷哭笑不得,寧願自己是不顯眼的魚目。混亂的思緒里再次充滿那幅壁畫,畫中的吸血鬼咬住一名女子的喉嚨,旁邊有狼群覬覦,似乎隨時準備分食獵物。他越想越不寒而栗,賽姬說佛日打算將他獻給茱莉亞,想到那個有著一雙妖異綠眸的女子,用她尖細的獠牙咬進自己的喉嚨,他就驚恐得想吐。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逃走,不會讓那個吸血族公主有機會染指你。」看出他的害怕,賽姬溫言安慰他。
「你要怎麼幫我?」彥廷雖然單純,卻不是傻瓜。
他如今深陷魔堡,身邊有吸血鬼環伺,賽姬要怎麼幫他?
她沉默了一下,「我還在想。」
「還在想?」他翻眼一瞪,無語問蒼天。
「你別沮喪嘛!我想過趁夜帶你離開,可是佛日堡一到夜晚霧氣更濃,而且夜里正是吸血族活躍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發現。就算我們逃出堡外,也會被抓回來。
所以……明天,只要能安然度過今天,我可以利用服裝秀會場人潮洶涌的混亂,在正午送你離開。那時候陽光最強,即使是佛日叔叔也需要有防護才能出門,其他的吸血族成員就不用講了,是最好的逃月兌時機。「
她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一再地喚佛日為叔叔,兩人間有什麼樣的關系?彥廷心里充滿疑惑和不安。
「你要信任我。」賽姬無奈地輕喟出聲,「我是誠心誠意想幫你。」
「我不是不想相信你,而是你喚佛日的稱呼,還有對吸血族的了解,讓我找不到原由,所以……」他戒備地盯著她的綠眼楮,不知為何,同樣的綠眸,賽姬的綠眸給他的是充滿詩意與溫柔的感覺,茱莉亞的綠眸卻讓他心生恐懼。
這麼美麗的眼楮不該是屬于邪惡的,他想要相信她,真的想要相信她。
「所以你怕我,怕我是吸血鬼,會吸你的血,殘害你?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要不要檢查我的牙齒是否像吸血鬼那樣尖銳?還是拿十字架在我身上比畫一下,好證實我是不是吸血鬼?」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眼中的傷痛,令他心生慚愧,情不自禁地上前摟住她怞動的肩膀安慰,「賽姬,我曉得你是好人,就算你是吸血鬼,也是善良的,絕不會害我。」
「你真的這麼想?」她聞言喜極而泣,在他眼中尋找令她感動的信任。「就算我是吸血鬼,你也不會討厭我?」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盡管仍有許多疑問未解,他仍然依循著心的導向坦白地回答,「你是嗎?」
「我……」賽姬的綠眼眨了眨,正待說什麼時,就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彥廷,心肝寶貝,我來找你了……」
伴隨著敲門聲而來的甜膩呼喚令兩人面面相覷。
下一秒鐘,他們在對方眼里找到答案,陣陣的驚駭席卷而來,血液跟著凍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