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毅的輪廓仿佛是斧鑿刻畫出來般冷硬,一雙眼楮深沉憂郁。他的表情乍看時有些嚇人,但當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一道銳利、熾熱的光芒從他眸心深處迸射而出,剎那間照亮了他的臉。
哪里還有冷硬的線條?
那張極為俊逸的男性化臉孔,有著她見過最深沉的溫柔,像纏綿的燭火足以吸引芳心飛蛾般的投過去。
欣荷雙膝發軟,心房里像有某道牆被震裂,震波化作顫抖由內往外擴散,她無助的垂下眼瞼,在理智恢復思考的能力前,芳心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不,她還無法確定,得想一想。
「你不舒服嗎?」男子發現她的異樣,遲疑的走過來,她的臉色好蒼白,像是隨時都會暈過去。
「我沒事。」她虛弱的回答,垂下濃密的睫毛。「對不起,打擾你了,我以為這里沒人。」
「別走,我不是壞人。」他急急的喊住她旋身的腳步。
欣荷遲疑了一下,一股溫柔而堅持的力量掌握住她的上臂,點點的熱意從接觸的那塊皮膚上下蔓延,她的胸口灼燙起來。
「對不起,我想你還不適合離開。」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魯莽,他有禮的道著歉,卻沒有放開她。「你沒有打擾我,倒是你很需要坐下來。」
那雙澄澈而坦白的眼楮意有所指的注視著她,他慎重的朝她微一頷首,領著她往沙發區走,
舒適的布沙發被安置在面對樓梯左邊的扶欄,欣荷被動的坐下,仰起皎潔的小臉無助的望向眼前的男子。
他放開她,在她身邊落坐,唇形優美的嘴朝她揚起一抹充滿善意的笑容,「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有點中暑,沒事的。」貪看著那雙厚薄適中的嘴唇,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狂放的心跳在胸腔用力敲擊,兩人靠得越近,那種男女間的吸引力就越強烈。
有一種愛情是源自于初識的驚悅,也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他給她的會是這種感覺嗎?她不知道,腦子好亂。
「你是子靖的同學嗎?」’
「不。」她羞怯的低下頭,「我哥哥是他的學長,他邀請我們來這里玩。」
「原來如此。」他停頓了一下,猶豫的再度開口,「你別怕我,我是子靖的表哥,叫丁凱。」
「我不怕你。」她大膽的抬起眼,閃動著莫名熱意的眼光無畏的直射進他眼中,仿佛想刺探進他的靈魂深處。
丁凱有種被她看穿的感覺,局促的別過臉,听見她優美的聲音輕柔的落下。
「我叫白欣荷。白色的白,欣欣向榮的欣,荷花的荷。」
「很美的名字。」訝異于她主動告知姓名,丁凱轉回目光,誠懇的贊嘆,「像你。」’
後頭的兩個字將她的心情揚得好高,欣荷臉頰微微漲紅,心下一片溫柔。她朝他揚起笑弧。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他揚起眉,像是對她的回答感到疑惑,但很快的那抹疑惑就在兩人相視的眼光中淡去。丁凱的心跳得厲害,一顆原本在極致的悲傷中變得機械化的心,卻在她的目光下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可能嗎?
他注視著她,欣行沒有逃避的回視他。
「你剛才在看天空嗎?」她問。
「嗯。」心底掠過一抹滄桑,他的眼光移向窗口。「有人告訴過我,不管我是傷心,還是快樂,天上的她都可以看到。今天的天空好藍,幾乎沒有一絲雲影,我看著藍天,想她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如果看得到,願不願意露出臉來,讓我也看見她呢?」
「她?」她胸口突然悶悶的。
「我的女朋友,她過世四年了。」
欣荷知道有些傷痛是無法對別人開口的,得借著時間來淡化,從丁凱語氣里泄漏出來的就是這種痛。她沒有沖動的詢問,雖然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讓這麼優秀的男子牽系掛心了四年,仍然壓抑住這份好奇。
「她是個多才多藝、溫柔善感的好女孩,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從她一出世,活下來的每一天都像是撿到的,身邊的每個人都好擔心她一覺睡去,隔天是否還會醒來。有一天,她合上眼,就真的再沒有醒過來了。」出乎她意料的,丁凱對她侃侃而談,盡管他的眼眸深處有抹沉痛,語氣倒是平靜的。
「她過世時,你一定很傷心。」這是肯定的直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丁凱心底有陣奇異的翻攪,四年來,曹瓔的名字雖然不是個禁忌,他卻很少跟別人談她的事,更別提對象還是個陌生人。白欣荷有什麼魅力,讓他情不自禁的主動開口談曹櫻?他專注的看著那張清新美麗的嬌容,記憶里仍殘留著初見到她的震撼。
先前就听見有人上樓,當時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天空,無暇分心回頭,腦子里充滿痴心的想像。多麼希望子靖用來安慰曹璇的話,也能同樣安慰得了他,問題是,他缺少曹璇真稚的童心,早已經被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心靈,已經無法單純的相信童話了。
只是有時候他仍然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在晴朗的天空尋覓他痴心想見的曹瓔,當腳步聲傳來時,他以為那麼輕柔的聲音是屬于曹璇的,並沒有多想,可等了一會兒,腳步聲卻停在樓梯口,沒有走過來,他狐疑的轉過身,想知道曹璇在做什麼。
他沒有看到曹璇,佔據住視線的是一位陌生的美麗少女,他的心跳亂了,呼吸亂了。
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在樓梯頂端,她清新妍麗的美貌,有一種吸引人想要接近的魅力。而她的眼呀,是一雙像能理解他所有的寂寞、心痛及渴望的眼楮!
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交會的眸光里,她如此訴說,引起他心頭一陣翻天覆地的攪動。
他想要確認,所以喊住她,卻被她的脆弱吸引住。她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嬌弱的模樣是如此的酷似佔據他心房的那個人。
但他很清楚,她不是曹櫻。欣荷比曹纓健康明朗多了,雖然兩人都有顆溫柔、善感的心,但欣荷多了活力,那是長年生病的曹瓔所欠缺的。
這份活力像會傳染般,連他以為死寂的心都好像活躍了起來。
「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他深深凝望著她說。
還以為他會說他很傷心之類的,沒想到他開口說的卻是對她的贊美。欣荷意外的同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狂喜沖擊著她的芳心,粉柔的雪頰泛起迷人的紅暈,柔潤如蓮瓣的嘴唇喜悅的揚起,她抬起眼睫,當視線與他相逢,她無法轉開眼眸,只能任他眼中的熱情像潮水朝她洶涌。
空氣在兩人對視中靜默下來,他們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份透過眼神的交流,但天不從人願,一陣有力的腳步聲自樓梯口傳來,伴隨的是充滿溫暖的男性呼喚。
「欣荷,你在上面嗎?」
三步並作兩步上來的是子靖開朗的笑臉,當他看見和意中人一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時,眼中有抹訝異,但很快釋然了,俊朗的年輕臉龐閃過一抹不好意思。
「表哥,我不曉得你也在,沒拿你的。」
兩人回過神,注意到他手上拿著托盤,托盤上分別放了一只盛放著某種不知名飲料的玻璃杯,及一盤餅干。子靖剛將托盤放到茶幾上,樓梯口便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這次伴隨的是清亮嬌女敕的嗓音。
「子靖哥哥,你怎麼不等人家,自己跑上來!」曹璇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語氣是埋怨的。
看見她手中拿的托盤,子靖上前幫忙。
曹璇手一空,水盈盈的目光便在沙發上的兩人身上繞了一圈,微嘟起粉潤的紅唇,半撒嬌半埋怨的嚷著;「丁哥哥,白姐姐,你們要替我評理。人家好辛苦的幫你們準備飲料和點心,子靖哥哥進廚房問白姐姐在哪里,听我說準備好了清熱解暑的飲料要端到樓上給白姐姐喝,他坐享其成的端著上來要邀功,也不肯順便把丁哥哥的份也拿上來,你們說他可惡不可惡!」
「我又不知道表哥也在。」子靖大呼冤枉。「我本來是拿了些燒烤好的食物要給欣荷吃,順便看她是不是好一點。听你說有清熱解暑的飲料,我當然是急著端給她嘛!」
「哼,那些燒烤的食物全是上火的,白姐姐人還不舒服呢,當然不能吃。白姐姐,這杯透心涼汁是我用綠豆湯和有機豆腐在果汁機里打成的,具有清熱解毒的效果。你不是中暑嗎?喝這個會舒服點喔。」
「謝謝。」
在曹璇殷勤的目光下,欣荷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順暢清涼的口感讓人覺得好舒服。
「怎麼樣?」
「很好喝。」她向曹璇送去一個充滿感激與贊賞的眼光,令她眉開眼笑。
「丁哥哥,你也喝嘛。我也幫你準備了一杯。」
「阿璇,謝謝你。」’
「別客氣。還有剛出爐的餅干,你陪著白姐姐吃。一會兒等白姐姐舒服了些,再去吃子靖哥哥的烤肉吧。」
「嗯。」欣荷微笑著回答。
「欣荷,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還是去看醫生好。」子靖眼中盈滿關懷。
「我沒事。」
「那……」
「好了啦!」曹璇打斷子靖進一步的探詢,兩只眼楮閃著明亮的光彩,連珠炮的道︰「你忘了自己主人的義務嗎?院子里那票客人全是你請來的,你好意思在這里納涼,讓林媽媽和子端哥哥替你招呼?去啦,白姐姐有丁哥哥陪著,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子靖攏起眉,不知為什麼,他的確感到不安。
「走啦!」
他不及細想,便被曹璇拽著往樓梯口走,無可奈何的回頭看向欣荷,不放心的叮嚀道︰「有什麼事就叫我。」
「嗯。」她垂下眼睫,假裝專心喝飲料。
一重一輕的腳步終于遠去,欣荷重新張開眼瞼,深黑的眸心里混雜著歉意和苦惱的情緒,丁凱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有些事他還無法理清楚,但有件事他是再確定不過了。
死寂的心,重新活過來了,全都因為白欣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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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個淒風慘雨的夜晚,雖然襲來的夜風有幾分的涼意,但今晚的天氣老實講還不錯,寂靜的巷子里頗有幾分蘇東坡「永遇樂」開頭的詞境︰「明月如瓶,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瞧,高掛在天上的一彎明月是不是晶瑩如霜!迎面拂來的清風的確也寒涼如水,襯托得空寂無人的巷子更加的清幽靜寂,頗有幾分浪漫情懷,適合情投意合的情侶月下散步,喁喁談心,但對失意的人而言,就全不是這回事了!
寂寞豈無人見?
那斜倚在巷子尾右手邊倒數第二家院牆的頎長男子,正見證著這樣寂寥沉靜的夜晚。
一戶戶人家的燈火都暗了下來,晚上十點半,巷子里更加淒寂冷清,唯有天上的月和一旁的路燈放著光明。一陣風吹來,那聲音听起來竟像在哀鳴,聲聲的怨,是他的心聲嗎?
落葉飄旋而下,就落在他腳邊,一葉又一葉,他低頭看著,旋又抬起頭凝視斜對面的屋宅。客廳的燈光自窗口流泄出來,似在替未歸的游子等門,是在等她吧!
夜色茫茫,佳人何在?
不是有門禁嗎?
追求欣荷的最初,白欣榮告訴他,白家的門禁訂在十點,他遵守規則,每次約會都在十點以前送她回家,可現在十點半了,是誰讓夜游未歸的她無視于父母規定的門禁?
疑問在腦中堆積,早該問的,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的約會,他就該醒覺到不對勁。但他太篤定了,最初交往的兩個月,他們相處融洽,他以為欣荷也喜歡他,沒想到事情會有變化。
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使勁的在空茫的腦海找答案,好像是從她受邀到他家烤肉之後就不對了。
她先以課業繁重拒絕他提出的邀約,當時他不以為意,直到一個月後,她仍用相同的理由拒絕他,他忍不住詢問她什麼時候才會有空,她索性回答,「你不用等我了,明年我就要畢業,得準備功課。」
他真笨,當時就該明白她的暗示!
白欣榮跟他說過,欣荷五專畢業後,不打算插班考大學,她的課業成績一向很優秀,根本毋需花更多時間準備呀。她卻說要準備功課,分明是推托之辭。
他卻笨得不懂她是在暗示他以後都不要找她。
心痛猛然襲來,子靖在十一月的夜風里顫抖,那寒意源自體內,這種寒最是傷心,最教人難以防備。
更多的蛛絲馬跡被他從腦海里搜尋出來,怪不得他後來打電話給她,總是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白欣榮,得到的卻是他愛莫能助的一個攤手。
「子靖,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欣荷什麼都不願跟我講。我甚至跟她吵架,要她不管怎樣都應該跟你說清楚,把你吊在這里不上不下,太可惡了。我也是男人,了解你的感受。」
他听得臉色慘白,欣榮重重的嘆了口氣,幫他找葉芷芸出來。
「這陣子她神神秘秘的,連我也瞞著。林子靖,這種事只有你們當面說才能談開來,我們局外人幫不了忙。」
簡單的幾句話,就把他給堵住了。他承認葉芷芸的話有道理,問題是,欣荷存心躲他,要他怎麼找她當面談開?
他不甘心,以為她對他有心,以為可以將愛情牢牢掌握在手心里,結果發現他的愛早就莫名其妙的溜走,或者,以為在戀愛的人只有他?
陣陣寒意猛襲而來,子靖無法相信白欣荷會存心玩弄他,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突然不理他,連個解釋都不願意給?
她知道這麼做,好像老師突然對名循規蹈矩的學生說,你被退學了,讓他錯愕在當場般難堪。
他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果白欣荷不喜歡他,他不會強求她施舍情愛。他只想把話說明白,哪怕是被無情拒絕,都比真相曖昧不明要好。至少她該告訴他,他哪里做錯了,讓她厭惡到連面對他宣判他出局都不肯。
再無法應付那越來越沉重的焦慮與不安了,他來到白家想找欣荷要答案,欣榮卻告訴他,欣荷今晚有約會。他不甘心無功而返,決定等在這里,等她回來給他一個解釋。
一陣汽車駛來的聲音刺破他的思緒,子靖凝目看向聲音方向,是從巷子口傳來的,車燈刺眼的光線照亮了昏暗的巷道,也照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本能的將身子縮進樓身的院牆的凹處,看到車燈在白家門口停住,他探頭出去窺視,忽然間腦子一片空白。
那輛車好眼熟。
從駕駛座走下來的人,對他更是熟得不能再熟。那修長高大的身影,那在月色下俊朗出眾的容貌……他想,就算下車的是外星人,他都不會這麼被驚嚇,但那人卻是他。
某種冰冷如爬蟲類的感覺在體內深處婉蜒爬過,他全身僵直的看著他繞到乘客座開門,扶著欣荷娉婷的身影優雅的移出。
他們站在白家門口,欣荷仰著清麗的小臉,用那雙晶亮發光的眼眸注視丁凱。
一股疼自胸腔里發出來,幾乎撕裂了子靖。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眸,他費盡所有的自制力阻止自己沖出去,一雙拳頭緊握在身側,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丁凱握住白欣荷那雙潔白瑩潤的小手——那是一雙他渴望牽手過一生的手,但因為太過渴望了,反而慎重得不敢冒犯。而丁凱,就這麼輕易的握住,輕易得好像他牽過無數目,輕易得仿佛這是家常便飯,于是讓這些輕易變成一把傷人的小刀凌遲著他脆弱的心。
仿佛賺對他的傷害還不夠重,丁凱將欣荷的手舉到唇上,子靖強迫自己看下去,隔著約兩公尺寬的路面,他看到兩人的臉靠近……分開……
丁凱重新上車,欣荷站在原處向他揮手。由于巷道狹窄,沒有回轉的空間,丁凱將車倒退到好幾公尺外的橫巷中,才將車子開走。
欣荷則一直站在原處,目送車子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依依不舍的轉向自家大門。
「欣荷……」
夜風傳來一陣壓抑著痛昔的沙啞呼喚,白欣荷愕然的轉身,一道陰沉的黑影從斜對面院牆的角落走出來。認出是子靖,她提到胸口的心跳登時冷靜下來。
該來的總要來的,她發現情況並不如之前預想的那般難堪,盡管那張向來溫和的正直臉容,因為悲憤的情緒而顯得扭曲,但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傷害她。
「對不起。」她語氣平和的說。
「你只想跟我說這句話?」子靖不可思議的喊道,走向她。
「我想告訴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欣荷不因他的走近而有所畏怯,眼中盈滿歉意。「我怕傷害你,卻讓事情變得更糟。子靖,除了抱歉外,我實在不曉得還能說什麼。」
「就這樣?」子靖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他枯等了一夜,得到的就是她的歉意?「你對我完全沒有……」他因體內強大的痛苦和怨恨而難以啟齒,擺在眼前的事實還不夠說服他嗎?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的從她嘴里听到答案?
然而,在他痛苦且情緒激動的時候,那張清新如荷的嬌容仍是平靜得刺目,讓他有種剜心刺骨的不甘。
「我喜歡你。」欣荷真誠的望著他道,「但是日復一日我逐漸明白,那份喜歡永遠不會變成愛。跟你在一起時,我很愉快,但看到丁凱的第一眼,我就陷下去了。
我……」
「你是因為表哥……」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在他臉上淒慘的漾開,「天哪,我是什麼樣的大傻瓜,那天居然還讓你們獨處!」
「跟他沒有關系!」她凝肅著俏臉,急急地否認。「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不堪。那天去你家時,我其實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該跟你說清楚,我對你沒有相同的心動感覺。只是還來不及講,我就遇到丁凱了。」她的語氣緩和下來,眼中充滿懇求,「子靖,你應該是了解愛情的,它像風一樣難以捉模,難以挽留,何況我對你從來不是愛。我喜歡你,現在還是喜歡你,但丁凱令我情不自禁。我承認設將事情處理好,我應該早點跟你說,不該讓你誤會。」
「你是說,整件事不過是個誤會?是我自作多情,你從來只是喜歡我,沒愛過我?」他悲憤的往後退,因為他知道再靠近白欣荷一步,他可能會沖動的掐住她的頸子。
「我們的交往和相處,都淡如君子之交。子靖,相信這點,我並沒有誤導過你。」
是呀,她說得沒錯。子靖感到心寒意冷,原來他的尊重、紳士,對她是淡如君子之交。她到底把他們頻頻約會的那兩個月當成什麼?!他是那種為了君子之交,約會女人的閑人嗎?
「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答應你的約會。我以為我們之間會有什麼,但後來發現這份好感始終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我想跟你說明白,但我舍不得你,你那麼好,我想跟你做朋友,可遇到丁凱後,我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這樣對你不公平,卻不曉得該怎麼開口了。我怯懦的逃避,希望你能知難而退,結果……我真是笨,把情況弄得這麼糟糕!」
他還能說什麼?在她苦惱的道過歉、自責過後,他還能說什麼!
大罵她一頓嗎?又能挽回什麼!
如她講的,愛情像風,那是一種來無影、去無蹤,如空氣般完全無法掌握的情感。今天就算白欣荷承認愛過他,她要選擇變心,他又能拿她怎麼辦。何況,她根本沒有愛過他。
心房劇烈絞扭著,初次的愛戀竟在這麼難堪的情況下畫下旬點。該醒悟了。
「子靖,你是好人,我……對不起……」
他淒然慘笑,原來在她眼里,他只是個好人。初戀完完全全的在他面前崩解了,他絕望沉痛的看向她,嘴唇無聲的蠕動,想告訴她,他不想當好人,但心想還是算了。
子靖轉身朝巷子口走去,孤寂的身影在街燈照明下拉得好長。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李商隱的詩句在他腦子里轉來蕩去,他的初戀像荷花的花期一樣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