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悄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然而,孟夏還是利用擦身而過的機會,給依隻留了一句耳語︰「明天早上見。」
他指的是每天的晨跑。
為了這個約定,依隻努力的找藉口不讓三位好友留下來秉燭夜談,雖然她們的談興很高,因為之前還為誰最帥的客觀意見而吵不出個結論來,加上撞球友誼賽的成績揭曉,顯然是孟夏技高一籌,無形中在她們的小心靈里加了一點分數,于是顆顆芳心就更難決定了。
但誰最帥這個話題怎麼及得上被心上人送回家的誘惑?
依隻說服了兄長賣她面子,擔起護送三位俏佳人回家的任務,就連原本可以跟書綸一塊回去的書雅都算在內,輪流坐在副駕駛座,得以更貼近心上人。
依隻因此有了一個清靜的夜晚。
一夜好眠之後,星期日早上,她在鬧鐘的催促下,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梳洗,換上昨晚就準備好的史努比休閑運動服,套上史努比運動襪和運動鞋,對著鏡面將頭發綁成馬尾,以史努力造形的發飾固定,對一身的史努比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麼可愛的她,孟夏應該舍不得……發脾氣吧?
她伸了伸舌頭,經過一番深思,約略猜到孟夏是為她只說了兩人在公車見過面的事,卻沒把後來的重逢、交往也一並托出來,感到不悅吧?
怪不得昨天下午那張俊朗的臉龐開朗不起來,性感迷人的嘴唇抿得極緊,握在撞球桿上的力道特別猛,把其他三人打得落花流水,連扳贏一局的機會都沒給,害她大哥在三位愛慕者面前很沒面子。
他喝礦泉水的勢子也很猛,像跟誰有仇似的,連最不愛猜人心意的程羲都忍不住開口探問︰「孟夏,你在煩什麼?要不要說出來,讓大家幫你出個主意?」
「不用了。」他冷峻的拒絕,目光銳利的瞥向她,隨即轉開,「感情的事,我會自己解決。」
喝!這下不是什麼都招了嗎?
害她流出不少冷汗,幸好在場的人沒懷疑到他的感情事跟她有關,不然的話……她難以想像呀!
但總算讓她弄清楚他在氣惱什麼了,琢磨了一晚上,她已經想好對策。
氣定神閑的走出大門,喝!好大的一張臉,好陰沉的眼光,被瞪視著,那人不說話,她也沒開口,一時間陷入沉默,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壓在她胸口,依隻頓時像陷進水深火熱中。
「你要嚇死我啊?」哆嗦著唇,眨巴著浮上薄霧的眼眸,她拍著胸脯,指控道。
「真的嚇死你就好了。」陰沉的聲音逸出他緊抿的嘴唇。「省得我掐死你!」
「你舍得嗎?」她愛嬌的睨他。
「哼!」他別開臉,朝前跑開。
有五分鐘的時間他只是朝前跑著,根本沒理會依隻是不是有跟來,跑著,跑著……身邊沒有人在吱吱喳喳還真是不習慣,納悶她怎麼不說話,往旁一瞧,沒人,往後一瞧,也沒人。
慌亂中,一股怒氣往上升,孟夏回頭去逮人,要是讓他發現她根本沒跟來,他……
往後跑一分半鐘,遠遠地看到她氣定神閑慢跑過來的身影,他佇立原地,怒擰著兩道眉瞪她。
「等我呀?」她笑語如花的打招呼。
「哼!」他別過俊眸。
「杜孟夏,你不要亂發脾氣,就算有什麼不高興,可以當面說出來,悶在心里誰知道。」她跑過他,留下輕輕淡淡的語音。
孟夏長腳一邁,很快追上她。「你心里明白。」
她加快腳步,追趕超前的他,喘著氣道︰「你以為我心里明白……我就明白嗎?我可沒有心電、感應……能力。」
「裝蒜!」
「杜孟夏!」她索性不追,在身後喊著︰「如果你只是找我出來生氣,那你氣你自己的,問題還是沒解決。」
她該死的說對了!
孟夏停下腳步,旋過身,眼楮似要噴出火的瞪視向依隻,後者決定不要縱容他了,站在原處等他自己走過來。
但山就是不來就穆罕默德。
「沒見過男人像你這麼小氣的!」她將手圈在嘴邊,朝他大喊。
「我小氣?」他氣得鼻翼翕張,濃眉緊蹙的朝她大步走來。
「對!」她眨了眨小扇子般的睫毛,圓亮清澈的眼眸立刻浮起水意,「男子漢大丈夫要讓小女生嘛,可是你非但一點不讓,還對我亂發脾氣!你說,自己是不是很小氣?」
「那是因為你……」他咬著牙,怒視著她。
「說清楚呀!」她兩手交握在胸前,勇敢的迎視他凶狠的眼光。
兩人此刻正處在大馬路上,雖說這條路在星期日清晨顯得冷清,但並不適合吵架。孟夏哼的一聲,示意她跟他到附近的小公園。
走進涼亭,孟夏積累了一整晚的怒氣其實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為了表示自己不像她說的小氣,語氣顯得平和。
「昨天下午你為什不告訴逸駿我們交往的事?」
「那你又為什麼不跟哥說呢?」她瞅著他反問。
「我是……」他緊了緊拳頭,「尊重你。」
「既然是尊重我,為什麼又不肯接受我的作法?」
「我……」他啞口無言。
依隻輕喟出聲,靠向他,柔女敕的小手攀著他臂膀,感覺到指尖下的肌肉緊,她輕輕的按摩了起來。
孟夏看著她,下巴有一束肌肉怞動著。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孟夏,公平點。」不理會他的怒氣,她自動靠進那堵寬闊、堅實的男性胸膛,怦怦的心跳聲如野地泉聲般有力的響動,這就是孟夏,她所傾慕的人呀。
「看見你跟著哥哥進來,我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還以為哥哥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但很快又知道不是。當書綸……」
「你喊得很親熱嘛!听說你們是青梅竹馬。」他緊著嘴角,語氣又酸又辣。
「吃醋了?」她從他胸上抬起頭,調皮地皺了皺鼻,「我跟他就像兄妹一樣,你沒必要吃醋。」
「誰吃醋?」俊酷的臉龐有抹可疑的紅暈。
依隻不想戳破他的偽裝,撩人的明眸在睫毛下閃動,嘴角狡黠地揚起。
「好,不吃醋。我剛才說到書綸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匆忙之下,我連細想的時間都沒有,也不確定你是否想讓大家知道我們交往的事……」
「我當然想!還是你認為我們的交往見不得人?」
在他陰森、切齒的語音下,她可沒膽說是。
「問題不在那里。」她眨巴著水氣飽滿的眼眸,神情楚楚動人。「你先耐心听我說完,想發火再發火。」
「哼!」
哼就是答應了,所以她接著說︰「哥哥和爸爸一直很保護我,如果知道我們交往的事,有可能會反應過度。我是想……」
「想怎樣?」又是陰森得令人起皮疙瘩的語氣,但想嚇她呀?門都沒有!
早看穿他在她面前是只紙老虎了。
「如果能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接受我們交往的事,不引起任何反彈或阻礙,不是更好嗎?」
「不知不覺中?」仍殘留有怒氣的碧眸里充滿狐疑。
「對呀。」依隻開朗的說,「既然你是哥哥的朋友,出入我家不是很自然嗎?我們有更多機會可以在大家面前相處,久而久之,他們就會接受我們是一對了。」
「你忘了我是住在美國嗎?」
「沒忘呀。」她秀氣的眉睫間依然洋溢著樂觀。「你還待在台灣時,多來我家走動。等你回到美國,我們可以透過其他管道交往,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對你有好感。反正你爸爸住這里,你有空可以多回台灣,久而久之,他們總會察覺到我們互生情愫,很自然就接受了嘛!」
「你是說,你並不是因為不願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交往,而是不想伯父和逸駿阻止我們,才隱瞞我們正在交往的事?」
「當然是這樣啦。想想,遠距離的戀愛本來就很辛苦,要是有人從中作梗,這段戀情就更不樂觀。人家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動心的對象,可不想輕易放棄。還是你被太多人喜歡了,覺得跟我談戀愛麻煩,所以想藉著……昨天的事發脾氣,跟我分手?」說到這里,她眼角泛著淚光,無言的指控他。
孟夏心慌地輕拍她的背安撫,「不是這樣的,我是真心喜歡你!雖然之前懷疑過這段戀情能長久,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很希望能繼續下去,才會對你昨天隱瞞我倆交往感到不快。我……你別哭呀……」
她噗哧一笑,令他了眼,見識到她情緒收放自如的功力。
「我當然不會哭啦。」她快樂的說,「有你這麼喜歡我,作夢都會笑的。」
「你耍我呀?」他氣呼呼的看著她。
「才沒呢!」她皺皺鼻,目光柔情似水的仰望著他,「孟夏,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清楚,不要再給我悶氣受了,這樣人家會很難過的。」
「知道了。」他也不想她難過,只是……「逸駿說你跟書綸……很談得來……」
「你跟他也很談得來呀,你們是情人嗎?」她瞅著他,認真的表情令孟夏哭笑不得。
「怎麼可能?依隻,你不要亂講。」
「這不就得了?」她攤攤手,「談得來,不見得就是情人。奇怪,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很有自信,怎麼會懷疑自己的女友對別人有意思?還是我一副水性楊花,誰都可以的樣子?讓你這麼不放心?」
「不是……」他也不曉得自己怎會變成這樣。「也許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你,才會這麼患得患失吧!」他苦笑。
「孟夏……我好開心听你這麼說……」她欣喜的環抱住他,小臉上盈滿甜津津的笑意。「我也好喜歡你!放心吧,就算我要移情別戀,也會先跟你說清楚,再去喜歡別人。」
啊?
孟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依隻的說法沒錯,可是,兩人正在交往,她就說到移情別戀,雖說是未來式的,還是讓他……一股酸楚攪翻他的心肝胃腸。
「為了讓你安心……」渾然不知他心情的依隻靠著那堵寬闊、溫暖的胸膛喃喃建議,「等一下我們一塊回我家吃早餐,就跟他們說我們在晨跑時遇上,我順道邀你回來吃早餐,也算是給他們一點暗示,你覺得怎麼樣?」
「好呀。」他心情奇異地轉好,兩人一塊出現在依隻家人面前,就算一開始不是情侶的身分,也差強人意。
「那走吧。」她從他懷抱里起身,拉著他往外走。
「現在就回去?不跑下去了?」他驚愕地揚起眉。
「你還嫌生氣所消耗的卡路里不夠嗎?」她白他一眼,捂著平坦的小月復嬌嗔道︰「我可是在給你解釋誤會上,消耗了不少的卡路里,現在餓死了!」
好吧,反正他也有點餓。
可是……
「等等,你不是說家里的人,只有林嫂知道你去晨跑的事嗎?你突然去晨跑,會不會……」
「放心。」剛才是誰恨不得揭開兩人交往的事?現在又擔心這種小事情了。「其實哥已經知道我晨跑的事,現在只差我爸一個,他很容易解決的。對了,見到我爸爸要喊uncle,可不要喊伯父,不然他對你的印象會不好喔。」
雖然不明白其中有什麼差別,但當兩人回到蔡家,端坐在餐廳里吃早餐,隔沒多久蔡家父子陸續下來用餐,孟夏從善如流的喊著蔡萬億uncle,果然讓這位「伯父」眉開眼笑,原本見到女兒跟他坐在一塊還有點提防的神情,瞬間慈祥了起來。
「你們是在慢跑時遇到的呀。」蔡萬億笑著,突然想到不對的地方,狐疑地轉向愛女,「隻隻,你什麼時候有晨跑的習慣?」
「最近呀。」她綻出小女孩天真無邪的笑容,「老在家待著,小月復上都有肥肉了,便早點起床運動,我有跟林嫂講喔,大哥也知道。」
「可是外頭……」
「哎呀,人家都跑了快兩星期,在路上連只野狗也沒對我亂吠,沒危險啦。況且現在有杜大哥陪跑,您看他體格那麼棒,身手又很厲害,這樣的保鏢哪里找,是不是?」
「這倒是。」
「可是孟夏不是星期三就要回美國了嗎?」逸駿忽然說。
「星期……三?」依隻因驚愕而提高的聲音有些破碎,眼楮冒火的瞪視向顯然正懊惱著逸駿大嘴巴的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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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就要回美國,他居然不告訴她,要她從別人嘴里知道!
更惱人的是,她為這件事從星期日氣到星期一下午,連晨跑約會都故意失約,方恍然醒悟到兩人相處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沒時間再讓她氣下去,依隻當機立斷,晚餐時向父兄報備,說準備了一份離別的禮物要親自送給孟夏當紀念,好能冠冕堂皇的去找他。蔡萬億只當女兒知禮數、重情誼,還贊她乖;逸駿雖覺得事有蹊蹺,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回到四樓房間,依隻撥電話到杜家,很快轉到孟夏手上。
「依隻,我——」急著想解釋的男人一開口就被打斷。
「明天早上去你家,方便嗎?」
硬邦邦的聲音清脆得如冰塊擲落地面,寒氣仿佛可以傳到電話這端來,孟夏瑟縮了一下。
還在生他的氣?
「方便是方便,但你指的是接我出來踫面,還是……」他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你來我家這麼多趟,不會連讓我進你家門一次都不肯吧?」
听出她語氣里的諷刺和余怒,孟夏輕喟出聲。
「我沒有那麼說啊。」
「那就是可以,十點到好嗎?」
「好……」
「明天見,晚安。」
「晚……」
卡的一聲,電話那端的人兒連給他說完一句「晚安」都不肯給,無情地掛斷電話,孟夏憂悒地放下話筒,一夜無好眠。
生平頭一次為個女孩輾轉反側,他納悶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依隻並不是他認識的女人中最漂亮、性感、熱情的那個,事實上,用這些字句來形容她都嫌太單薄了。
她是漂亮、性感、熱情,瓜子臉上精致的五官,窈窕動人的身段,足以讓她躋身性感美女之流。尤其是那雙靈活愛嬌的眼楮,每一次的轉眸都顛倒他神魂一次,黑白分明的眼大多時候都像陽光般晴朗,但偶爾的水光淋灕總能牽動他的心,引起陣陣的酸疼,百煉鋼的無情最後不得不化為繞指柔情,受她擺布。
她還有張能說會道的小嘴,即使他再生氣,她都可以說得他轉怒為喜。誘人的紅唇時時對人綻露出清新可人的盈盈淺笑,在第一眼便打動他的心,而在嘟嘴撒嬌時,流露出來的稚氣也緊揪著他的心。
她俏麗可愛的挺鼻不僅形美,而且嗅覺靈敏,配合著布滿味蕾的舌頭,能為他講解各式料理的美味特點。
而那顆體貼、溫柔、善解人意的心,在迎合他心情時也有所堅持,常常會以如珠妙語化解兩人的歧見。
跟她在一起,心情是甜蜜的,被幸福的氛圍充滿,溫馨的感覺延伸到兩人分開後,他獨自一人想著她時。
或許是這樣,他才無法忍受她生他的氣,而且是讓他很冤枉的氣。
「依隻……」呼喚的聲音夾雜著苦澀、甜蜜和委屈,「希望你能諒解,我真的是……」好別扭,沒有她那麼伶俐的口舌,他不確定能讓她耐心地听完解釋,也許還沒說完,自己便……不行,一定要說出來,星期三就要走了,他擔心若不解釋清楚,兩人便……
驚惶排山倒海而來,孟夏苦笑,什麼時候一段戀情變得這麼重要了?他和依隻相戀不過兩星期,她居然在他心里生了根,讓他懂得在乎,深深牽掛。
淡淡的愁懷襲上了心,逐漸在他心里有了分量。
不是沒喜歡過人,只是很容易成為過往雲煙,得到的容易,也輕易的放手,沒有非誰不可。但對于依隻,他知道還無法放開手,還無法拋到腦後,盡管兩人連接吻都沒有,但那濃情蜜意卻比有過關系的前幾任女友還要深濃。
他對她……
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份什麼樣的情感,只知道他不要她不理他,希望這份情意還能持續下去。
這些思緒在他腦中斷斷續續的重復想著,朦朧中睡去,夢里有她嗔惱的容顏,他想跟她解釋,她總是背過身不理他,令他心情焦苦。
折騰了一整晚,天亮了,夢醒了,無法再睡去。
想去晨跑,但想到依隻既然約他十點見面,必然像昨天一樣爽了兩人的晨間約會,孟夏意興闌珊的倒回枕頭,渾渾噩噩的賴到九點左右,才勉強起身去吃早餐。
時光在人引頸等待時,過得特別緩慢,煎煎熬熬的,大廳的立鐘在當的一聲後,終于十點了。
風鈴般悅耳的門鈴聲響起,孟夏跳起身,走出客廳,來到玄關處,听見庭院里傳來說話聲音。
「請進,三少爺在家。」管家領著依隻走進屋里。
孟夏無法自依隻身上移開眼光,打從她進門,眼楮就盯在她身上。
從俏麗的紅色黑條紋背心,看到黑色及膝圓裙,看著她優美的身段,看著自背心、圓裙伸展出來的修長、勻稱的四肢,她的皮膚像牛女乃般,從白色涼鞋里露出來的腳趾甲每一根都仿佛瓖著珍珠,目光緩慢的梭巡回來,胸口的肌膚給人瑩膩的感覺,一路迤邐向上,那浮上層粉紅光澤的臉蛋,似嗔非嗔微微噘起的紅唇,還有那微透著縷羞澀的嬌眸,他的心跳動得厲害,感覺到一股嬌俏的少女氣息撲面而來。
「少爺,你的客人。」見少爺只顧著用眼楮吃人家,管家不禁搖頭嘆息。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我去準備飲料,你請小姐進客廳里坐喔。」管家索性離開,把玄關留給兩名年輕人。
真是的,在玄關就瞪了起來,要瞪也該把客人請到客廳再來瞪啊。
管家離去後,兩人間的空氣像突然被怞空,窒悶了起來。
依隻攏了攏長及肩上的直發,她今天在頭發兩側夾上可愛的發夾,並沒有綁起來喔,不曉得他有沒有看見這個改變。
「小陳叔叔送我來的,但我已經叫他先回去……」她緊張地恬了恬唇,發現他的眼光盯了過來,趕緊停止這個神經質的動作,接著說︰「你們家那個管家人很好喔。」
「嗯。」他仍是盯著她,兩天不見,她似乎更美了。
濃密有致的眉毛依然如新月般清麗,一雙眼瞳亮麗動人,他忍不住伸手撫了下她的臉蛋,在她瞪大眼的表情下,感覺著指尖的觸感滑膩得不可思議,比豆腐女敕,比牛女乃滑,他蹙起眉。
「你一個人在嗎?我是說管家以外。」按捺住去抓他手的沖動,因為依隻弄不清楚抓到之後是想狠狠的揪下來,還是用力的抓貼在頰上。
「嗯,我爸在醫院,大哥去上班了。」
「伯父在醫院,我都還沒去看過他呢。」依隻喃喃道,「他還在醫院,你就要回美國?」嗓音微微的揚高。
「美國」兩個字提醒了他,孟夏從她臉上移開手,一把抓住依隻的胳臂,因為她兩手交握在身前抓著一個提袋。
「跟我到房間。」
「什麼?」她張圓嘴巴,搞不懂他想干嘛,急急地跟上他的腳步,免得細女敕的手臂被這個粗魯男給抓痛。「管家不是要送飲料到客廳嗎?」
「飲料等一下再喝。」真是的,他急著想跟她把話說清楚,她卻只想喝飲料?
就這樣,依隻被他連拖帶拉的扯進二樓的房間,門砰的一聲在她身後關上,她不禁膽怯了起來,目光很快掃視室內。
窗明幾淨,是一間附設衛浴設備的套房,門口附近有組沙發,然後有桌子、有……
喝!突然喘不過氣來,嬌軀被孟夏以一個熊式擁抱壓向他胸膛,依隻慌亂的轉動眼眸,現在又是什麼情形?
「孟夏……」她嬌嗔道。
「噓,先讓我抱一下。你不曉得兩天沒見到你,我……」
說吧,先前的驚慌已經被興奮取代了,依隻熱切地等待他的告白。
「總之,你听我說……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星期三要回美國的事,我是找不到機會說。不要生我的氣好嗎?你知道這兩天我是怎麼過的嗎?」
「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對著我的眼楮再說一遍,那會比較有誠意喔。」姑且將這番話當成道歉吧,她很大方的建議道。
再說一遍?狐疑地松開對她的擁抱,孟夏看進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
「咦?」依隻舉起手,輕撫著他的眼瞼,「你有黑眼圈耶!好可憐喔,昨晚沒睡好嗎?」
「前晚也沒睡好。」強烈的哀怨襲上胸口,他看著她,語氣仿佛剛吃了粒酸棗子,「倒是你,神清氣爽的,看樣子是睡得很好喔。」
「對呀。」她不知死活的點頭,可接下來的話卻像杯蜂蜜水降下了孟夏的火氣。「因為要見你嘛,昨晚九點就上床睡美容覺了。早上起來,我還做臉,先去角質、用按摩霜按摩,再敷臉,把自己弄得美美的才來見你。而且人家還準備了禮物要給你,可你見到我,都沒稱贊我的打扮,就這麼急吼吼的把我拖來你房間。」
孟夏一臉尷尬,這麼說來倒成了他不解風情了。
「我有覺得你美啊!」他亡羊補牢地說,「只是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
「哼!」她板起小臉,故意別過身。
對喔,應該生他氣的,怎麼一見到他便忘了至少該擺點生氣的樣子呢?
「你不生我的氣了,對不對?」模索出她的脾氣是來去一陣風,自己以為很嚴重的怒氣,在她卻早已雲淡風清了。孟夏松了口氣,輕握著她香肩,軟語溫存,「所以才送我禮物?」
「哼!」
「我好想看你的禮物喔。在哪里?這里嗎?」他故意嗅嗅她頸肩,少女的幽香撲鼻而至,引來一陣情涌意動。
「還是這里?」他聲音沙啞著,兩手使壞的從她肩膀溜向那雙凝脂般的胳臂。
「別這樣,好癢喔。」依隻臉紅紅的避開,卻被孟夏給轉回身面對他,四只眼楮對在一塊,某種無形的電流在交會,兩人的呼吸都粗了起來。
叩叩!
「少爺,你在里面嗎?我送飲料來了。」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凝視,依隻害羞的掙開他,走到沙發上坐好,孟夏則去開門,沒好氣地瞪著滿眼好奇的管家。
「我送飲料來。」管家慢吞吞的說。
「謝謝。」單調的兩個音節從孟夏齒縫間擠出,他伸手接過管家手中的茶盤,不客氣的甩上門,走向依隻,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般無助。
可她當然不無助啦,今天來本來就是……思,反正她……有點心慌,有點意亂,不安的感覺沉重地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她急忙地把提袋拿到膝上。
「我說要送你禮物的……」
「嗯,你的飲料。」
「謝謝。」她示意他先放在茶幾上,從提袋里取出兩只相框,遞給身邊的他。「我之前不是有要你加洗幾組照片嗎?這里有張我們合照的,我很上相吧?」
碧眸瞄向相框里的一對璧人,女的是依隻,男的是他,兩人親密的偎在一塊,看起來還真是登對呢!
「還有這一張,是你幫我拍的。」她指著另一只史努比造形的相框,「剛才那個可以放在你書桌上,這個就放在你床頭櫃上,你每天晚上睡覺、早上起床,都要跟我打招呼喔。還有這張我護貝好的,也是你幫我拍的獨照,林嫂說很好看,就放在你皮夾里,隨身帶著。」
「你送我這些……」
「別以為你可以不帶走一點雲彩,揮揮衣袖就走人!」依隻瞪圓一雙眼,粉頰上染滿可疑的紅暈,語氣卻是霸道的。「帶著我的照片,時時看著我,就不信你拋得下我,去追別的女人!」
「我沒說要拋下你……」他為自己辯白。
「幾天後就要走,還是我從別人那里听來的,如果哥沒講,你是不是打算一聲不吭地走人?」她溫溫軟軟語音里的哀怨比氣憤的咆哮更讓他不好受。
「我當然會告訴你,只是還來不及講。」
「現在你當然會這麼說。」
「你要相信我。」他心急地緊握住她的小手。
依隻瞅著他,像是要確定他的真心,最後垂下墨汁般濃黑的睫羽遮住眼里的水氣,「之前不是說要待到暑假結束嗎?現在不過是八月初,為什麼急著要走?」
「我也不想走的,是國家地理雜志通知我面試……」
「國家地理雜志?」慧黠的眼眸里出現難得的迷惑,「你拿的不是財經方面的學位?難道國家地理雜志請你去做財務部人員嗎?」
「不是。」他的語氣是興奮的,「學財經是為了爸爸,他認為男人不管怎樣都要有管理自己財務的能力,就算我立志要成為攝影師,也應該要把自己的那份財產管好。在我達成他的期望後,他跟媽都支持我往攝影發展。這次國家地理雜志看中我去年得獎的作品,打算邀我加入他們最新的拍攝計畫。我是上星期五接到他們的電話,本來想告訴你,但一直有事耽擱,才讓逸駿先說出來。」
那個有事是指他胡亂生她氣的事吧?
弄清楚他並不是故意隱瞞她,依隻的余怒也消了,只剩下離別在即的愁緒。
「你明天就要走了。」她悵然道。
「依隻,你相信我。」他將她的手握在胸口,嗓音喑,「如果不是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噢,親愛的,你別哭呀……要不然……」碧眸里有著因掙扎而起的痛苦,「我不回去,我……」
「不,你一定要去!」依隻艱難地吸著鼻子,努力不讓眼角的淚水滴落下來,顫抖抖地扯出一抹笑,「如果這是你的夢想,就去完成。只要在完成夢想的過程里,別忘了還有個我。」
「我不會忘!」他熱切的說,「我會時時想著你。」
「要給我打電話,寫e-mail。」
「我會……」
「不可以接受別的女人的追求。如果有人覬覦你,就把我的照片亮給她們看,告訴她們你只喜歡我。」
「好……」
「還有……」數不清的交代仍等著舌尖化為言語,心情卻難過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她投進他懷里,緊閉著嘴巴,淚水無聲的流淌。
她沒想到自己會哭,真的沒想過。當年哥哥離家去美國念書時,她也沒哭呀,還撒嬌的要他回來時一定得帶禮物,但面對和孟夏即將有的離別,她卻無法如以往的灑月兌,反而莫名地傷感了起來。
「隻……你這樣叫我怎麼走得開?」在胸腔里跳動的那顆心,在咸濕的淚水滲過衣服落在他胸膛上時,仿佛也滴進心坎里,嘗到了她的傷心,令他為之心疼。
「我……沒事……你還是依照計畫……」她吸著鼻子,努力控制著情緒。
「可是你……」
「我真的沒事。」她胡亂地抹乾淚水,從他懷里抬起頭,除了眼眶紅紅的外,看不出來一絲傷痛,她的嘴角甚至揚起一道燦爛的弧,語氣也活潑了起來,讓孟夏不禁疑惑她剛才的傷心曾經存在過。
「你已經收到我送的禮物了,你的禮物呢?」
「我的禮物?」他一臉茫然。
「對呀。」她噘起小巧的紅唇,「你該不會沒想過要送我禮物吧?小氣鬼。」
他表情尷尬,「你想要什麼,補給你。」
這個男人……她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她怎會看上這麼不浪漫的男人?
「我是說真的,任何東西都行,只要我負擔得起。」
「好吧。」她考慮了一下,慧黠的美眸燦起一抹狡獪,「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嗯。」
「那閉上眼楮。」
「閉上眼楮?」他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垂下眼瞼。
濃密的睫毛在她視線下不安分的顫動,男性的鼻翼翕張著,這一切都顯示出他的緊張。
依隻也很緊張,心里想的簡單,做起來時才發現並不容易。傷腦筋,電影里都是怎麼演的?把嘴巴湊過去,然後……
「你在做什麼?」唇上濕潤、柔軟、溫暖的觸感像是吻,他張開眼,依隻驚慌的模樣落進碧綠的潭眸里,唇上的感覺移開了,他急忙抱住撤離的嬌軀。
「親你呀。」見他不解地繞高兩道眉,她沒好氣地接著說︰「這是我的初吻。」
「可那不叫親……」綠眸里有抹恍然大悟,隨即被邪氣所替代,他的嘴角上揚,呈現似笑非笑的弧度,凝視著她,緩緩地俯下唇,灼熱的呼吸里有著他低啞的呢喃,「這才是親吻。」
剎那間,依隻的頭腦混亂,只剩下他溫熱的唇瓣抵住嘴巴的感覺。她喘息地分開唇,他猶豫地探入,在感覺到她的接受,靈敏的男性舌頭深入天鵝絨般軟柔的女性口腔,戲弄著她的貝齒,糾纏著她的舌頭,汲取她甜蜜的氣息。
好熱,從他的舌頭、嘴巴傳來的熱度令她暈沉,知覺卻反而靈敏了起來。
兩人的嘴巴沒有距離的膠合在一塊,孟夏的舌頭以一種極為溫柔的方式誘導著她加入嬉戲的行列。並不困難,他的舌無聲的說,卷繞著她的銳舌,傳授著游戲的方式,而她是個好學生,雖然是初學,但勉強跟上了他的節奏。
原來這就是吻,感覺不壞,她迷蒙的想,事實上是比不壞要棒得多!
怪不得電影里的主角吻得那麼忘我,小說里常把這種事形容成神魂顛倒、天旋地轉什麼的,此刻的她,就有這種感覺,好像瀕于窒息了。
孟夏氣息不穩的放開她,注視著她煙霧般的美眸,輕柔的撫著她被親得微腫的唇辦,一抹柔情潮涌上來,使得他的語調充滿熱情,「等到拍攝計畫告一段落,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相信我。」
「嗯?」她的視線像蒙上了一層薄紗,思緒仍是浮浮蕩蕩的,找不到個底落下來。
以前總認為交換口水很不衛生,想到跟男生接吻,便惡心的想吐,但孟夏卻讓她心里的渴望如野火在燒,忍不住親了他,並發現他的吻超乎了她的想像,意識開始旋轉、飄浮,感覺著他的氣息籠罩住她,是一種大地般清新的味道,屬于孟夏,而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她的胸敏感的貼在他胸前,那種感覺是不曾有過的,好刺激。
「孟夏……」她呢喃。
「嗯?」
「再吻我一次。」
在她渴望的目光下,他微微的繞高兩道眉,隨即嘴角一彎,再度俯下頭,熱烈、深情的吻住朝他嘟來的紅唇。這次,她以新學會的技巧在他嘴里放火,將充滿冷氣的房間燃燒得有如外頭火熱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