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雞尾酒。柳悅勤只希望自己能醉倒,最好是醉到忘了一切。
從來不知道自我控制是如此困難又痛苦的一件事,每當韓允文注視著她的時候,一切的決定都變得好困難,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自己浮動的心思停下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用心用情根本收不到任何回報,只會讓自己受重傷,但偏偏一點功效也沒有。
「悅勤?」和友人談了一會的韓允文,回到她身邊時,發現她已經帶著絲絲醉意。「你做什麼?」
拿過她手上的酒杯,韓允文訝異的看著她。她果然不對勁,一定是還在生他的氣,要不然不會拿著酒猛灌。
「我沒事。」
柳悅勤直覺的退了一步,想離開他的擁抱。
「沒事會這樣喝酒?你平常不是這樣子的。」平常的她,都只是禮貌性的舉杯淺嘗,哪像現在一杯干完又一杯的。「走吧,我們回家。」
「家?」柳悅勤看了他一眼,無異議的隨他走。
「你醉了。」韓允文嘆了口氣,他一直知道她不對勁,可是不懂她為什麼不肯跟他說,真的這麼氣他嗎?
「我沒有。」柳悅勤知道自己沒有醉,她的酒量比一般人好太多了。
就因為這樣,她才會覺得更痛苦,就連想借酒澆愁、忘卻煩心的事都沒有辦法。
韓允文替她開了車門扶她上車,沒有對這句話有所回應。不論怎麼樣,她反常的行為是事實。
「真的不打算跟我談談嗎?」心里很清楚一定是有什麼事,可是礙于她不願開口,韓允文也只能看著她的反常舉動而內心不安。
「談什麼?」柳悅勤沒看向他,淡淡的反問。
「談談你的反常。」韓允文挫敗的看著她依舊排拒的態度。「不要再說沒什麼了,我感覺得出來。」
柳悅勤搖搖頭,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說出來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擾,讓兩人間的氣氛更為尷尬罷了。畢竟他當初就是為了避開麻煩,所以才以交易來尋找「假未婚妻」的不是嗎?
對于她的沉默,韓允文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有無奈的微嘆。「回家洗個澡早點休息吧!」他只能這麼說了。
回家?那個地方能稱為「家」嗎?
柳悅勤想著想著覺得有點可悲。
「我想搬回去我‘家’。」像是刻意強調,柳悅勤加重語氣。
「什麼?」韓允文瞥她一眼,像是想確定她話中的真假。
「當初搬到你那里只是為了能多了解你一些,我覺得一個多月來的相處應該足夠了,我想搬回自己家。」反正三個月的約定期限也快到了,自己是該一點一點的收回這些因應「交易」進行所做的改變了。
韓允文沉默不語,知道她說的話有理到讓自己找不出話來反駁,但是他卻很想阻止。他已經習慣有她的生活了,若是自己的住處又回復到像從前那樣冷清,自己恐怕會難以適應吧!
「多點時間相處了解,我想應該沒壞處吧!」他只能這樣說了。「沒必要吧,我想以我們目前的情況看來,一切都會很順利。」柳悅勤淡淡的拒絕。「而且我也該回去整理一下房子了。」
「我可以找人過去幫你整理。韓允文直覺反應地說道。那是我住的地方。」
「這樣……」
韓允文沉默下來,知道自己沒那個立場去留她。
「嗯,我明天就搬。」柳悅勤看著窗外,下定了決心。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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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兩個,可以把訂婚辦一辦了吧!」
吃完晚餐後,柳悅勤依照往例坐在客廳陪林文靜聊天,卻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她本能反應地看向韓允文,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不說話是同意了吧!」韓道空露出一絲笑容。「你們感情都那麼穩定了,不用不好意思。戒指都送了,儀式怎麼能不辦?」
「爸,我們……」
韓允文話才說一半,就讓柳悅勤給打斷。
「開個私人的慶祝會就好,可以嗎?」柳悅勤征詢著長輩的意見。「因為我父母目前在旅行中,聯絡不上,但是我很想早點認識一下允文的長輩跟親友們,也很想讓身邊的人分享我的快樂,所以我們改變一下型式,先辦個類似慶祝的Party大家熱鬧一下、聯絡聯絡感情好嗎?」╴
「小勤說得對。」林文靜第一個舉手贊成。「道空,你說呢?」
「這樣也好。」只要他們肯定下來,什麼型式都不重要。「等聯絡上你父母之後,我們再來好好的談一下你們的婚事。」
韓道空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快娶老婆了,就笑容滿面。
四人中,就只有韓允文臉色不善的盯著柳悅勤,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提議。
「允文,你怎麼都不說話?」林文靜注意到兒子的沉默,要訂婚的人可是他耶,怎麼他卻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我想起來還有事要忙,我們先走了。」韓允文現在只想問清楚柳悅勤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
韓道空看兒子急切的模樣,不悅地哼了一聲。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我明天就開始讓人去準備,你們兩個只要把賓客名單列好就成了。」他可不打算讓兒子給逃過。
「我們會的。」柳悅勤乖巧的點頭。
「我們走了。」
韓允文一秒都無法多待的拉起柳悅勤,匆忙打過招呼就往外走去,他現在心里有一團疑問想要她解答。
上了車離開韓家,韓允文在路邊停下車,看向身旁一臉無事的柳悅勤。
「你為什麼要那樣說?」韓允文真的是搞不懂她的想法。「訂婚不是小事,你怎麼能答應?」
「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不是嗎?」柳悅勤深吸了口氣,轉頭面對他。「別忘了我們先前的約定,我們用三個月的時間建立甜蜜熱戀的假象,然後因故爭吵分手,之後深陷在情傷里頭無法恢復而寄情于工作。我們不是這樣約定的嗎?」
韓允文一愣,他幾乎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正式訂婚的話犧牲未免太大,所以我才要求辦個私人Party就好,也不打算驚動我父母,到時候我們兩個在派對上大吵一架,目的就算是達成了,你我的交易也就正式結束。」
說到結束,柳悅勤忍不住紅了眼眶,連忙轉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
韓允文依然是無法反應,這段日子來的點點滴滴立時涌上他心頭,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一點也不想結束這場交易。
「三個月真快。」這是他唯一的感覺。
原本在擬定這個計劃時,他覺得三個月對他來說一定是拘束而難熬的,卻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三個月過去了,而他竟然也眷戀起這樣的生活。
偶爾提早回家,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他會玩心大起的玩起你搶我奪的戲碼,幫幫倒忙把原本預定好的菜色全給打亂,甚至讓兩人淪落到吃泡面的下場。
閑暇時,兩人坐在客廳,就這樣天南地北的聊,發現兩人的價值觀異常的相似,相處時的默契遠遠好過任何久識的友人——
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听了他的話,柳悅勤也只有扯出淡笑,不作其他回應。
三個月,誰能想到才短短三個月,卻對她造成這麼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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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Party上,相熟的親朋好友都受邀前來參加,祝賀這一對佳人。而在Party進行到一半時,柳悅勤將韓允文拉至一旁。
「準備好了嗎?」她靜靜的問,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韓允文望著她,心里似乎有個聲音在吶喊著,但他卻選擇了忽略,輕輕的點了點頭。
一切是當初約定好的,他們兩人都有義務讓交易圓滿達成。
「我先恭喜你。」柳悅勤的語氣雖然苦澀,但她努力讓自己看來很有誠意。
「謝謝你。」韓允文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生疏,這樣的距離似乎比他們兩人初次見面時還要遙遠。「這三個月來,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兩人互望著,似乎都還有些話想說,但終究還是都沒開口,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希望能傳達出自己心中那紛亂不為人知的情感。
柳悅勤率先別過頭。
「那……就這樣吧!」
她深呼一口氣,為了即將面對的事。
「嗯。」縱然有再多的話想說,韓允文也只能如此回應。
兩人慢慢的走向會場中央,像是在對之前的生活做告別似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沉重而艱辛。
「我……開始了?」柳悅勤拉住他的衣袖,告訴他接下來的步驟。
韓允文看她一眼,也只能苦笑的點了點頭。
柳悅勤看著他的臉,隨即閉上眼,不知道該如何起頭爭吵的她,只好直接的甩了他一巴掌。
這,也算是她私心作祟的一種報復行為吧!
清脆的巴掌聲讓喧鬧的Party一下子陷入寂靜,尤其出手的還是今日的女主角,當場有人臉上浮現黑線。
「我們解除婚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柳悅勤以著大部分人都能听見的音量大聲說著,似乎也是在提醒自己。
一切,就當從未發生過,自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
拿下手上的戒指,她拉過他的手將戒指還給韓允文。
「這個還給你。」柳悅勤感覺他的面孔開始變得模糊,于是強咬住下唇,努力的不讓自己掉下眼淚。「從此之後,你我就當從未認識過!」
像是用盡全身的力量,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往外跑去,無法再多看他一眼,更無法再繼續多待一秒。
「悅勤!」
原本跟自己的男伴在一旁的單心羽與梅若彤,看到這情況連忙追了上去,將男伴給扔在一旁。
韓允文卻好像什麼也听不見了,他只是緩緩的低下頭,看著那枚自己相當陌生的戒指——連訂婚戒指,這唯一的一份禮物,都不是他挑的。
結束了嗎?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可是為什麼,他一點真實的感受也沒有?
就連剛才被打了一巴掌的臉頰,也是冰冷得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允文,這是怎麼回事?」韓道空氣急敗壞的跑到兒子身邊。「悅勤怎麼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允文,你還愣著做什麼?」林文靜也是一樣的焦急。「你還不去把小勤追回來,你是做了什麼事惹她這麼生氣啊?」
要不是親眼目睹,林文靜真的不敢相信柳悅勤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控打人,而且對方還是她的未婚夫,更別提今天還是他們的訂婚Party。
「允文!」等了半天兒子還是沒反應,真的讓韓道空為之氣結。「我說話你是听見了沒?你現在居然還有時間發呆!」
韓道空氣急敗壞的拉著兒子,就是不懂他怎麼這樣分不清事情輕重,未婚妻都跑了,他居然還站著不動。
「允文。」林文靜則是擔心的看著兒子。「允文,你听得見媽媽講話嗎?允文,你別嚇媽媽啊!」
該不會是刺激太大了吧?這可怎麼辦才好。
韓道空也皺起眉、看著旁邊一群不知所以然的賓客們,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允文你……」
話還沒吼完,韓允文終于有了動作。
但是韓允文並不是追出去,而是緊握著雙手,緩慢的往屋內走去。
「允文!」林文靜不放心的跟上前去,伸出的手卻讓兒子給避開。
「允文,你上哪兒去?」
韓道空想拉住他,卻讓妻子給制止。
「道空!」林文靜朝丈夫搖了搖頭,要他別追上去。「允文不太對勁,好像失神失神的。」
「可是……」韓道空看看已不見熱鬧的Party,再看看妻子。
「先讓他靜一下好了,小倆口不知道怎麼了,怎麼會挑這時候吵架呢?」林文靜怎麼想也想不懂。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風雲變色了?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韓道空一肚子怨氣。
「別氣了。」林文靜安撫著他。「先讓他好好想想,我相信兒子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我看現在還是先幫他收拾一下殘局吧!」
可別忘了,還有一堆賓客跟他們一樣搞不清楚狀況。
「這小子就只會惹麻煩!」韓道空低罵。
「你說這話就太不公平了,允文平時有多不用讓人擔心你是知道,現在不過出了點小事,你就這樣說他。」林文靜為兒子抱屈。
‘這叫小事?」韓道空嗤之以鼻。
「你還說,兒子心情已經夠不好了,我們做父母的要更加支持他才對。」林文靜瞪著丈夫,對他的態度相當不滿。「反正這里的後續問題交給你處理,我上去看一下兒子的情況,順便問問他跟小勤究竟是怎麼了。」
難得有小勤這樣的好媳婦,她可不希望就這樣錯失了。
韓道空才想抗議,妻子已經不顧他反對的先行進屋,留下一群特地來慶祝的賓客讓他處理。
處理?他能怎麼處理啊?
這個死小子,都是他惹的禍!
******」允文?」敲著房門,林文靜小心翼翼的喚著。
房間內的韓允文,手中仍然緊緊的握著那枚戒指,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的不舍,而柳悅勤離去前,那眼底的傷痛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為什麼他開始覺得一切似乎跳月兌出他設計的劇本,有了不同的發展?
三個月的時間,真的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嗎?
「允文?」門外的林文靜不死心的喚著。「你不讓媽媽進去,好歹也出個聲讓我知道你在啊,媽媽實在很擔心。」
「我沒事。」韓允文應了聲,「媽,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一下。林文靜隔著房門,心想也只有暫時先听兒子的了。
「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可是別想太久啊!」林文靜還是忍不住的交代。「小倆口嘛,哪有不吵架的,可是人家夫妻是床頭吵床尾和,你們年輕人嘛,吵吵也就算了,別太倔著氣,小勤是女孩子,臉皮較薄,你就多讓著她……」
「媽,我自己會想清夢的。」
韓允文制止母親的長篇大論,現在的他已經夠心煩意亂的,什麼也不想听,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他當初找柳悅勤談的交易現在可以說是完美的照他的意思進行了,但是他為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攤開手,他看著手中的那枚戒指,不自覺的就想起那個晚上,穿著睡衣的柳悅勤坐在客廳等著他回去,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仔細回想,她似乎從那時候開始就有點兒怪異,可是究竟是為什麼呢?自己除了那次與她爭吵後,平時對她都很禮遇啊!
煩躁的耙梳了下頭發,韓允文忍不住將手中的戒指扔了出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