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納河畔
「可惡!該死!」
河邊的草地上,年方二十歲的金祺采,忿忿地踢開腳上的高跟鞋,頹喪地倒坐在階梯上。
塞納河面上,平靜優雅卻光燦奪目的燈影,好像在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以為自是啊!她就是倒楣,就是可憐,就是太單純,太相信別人了,不行嗎?
×的!她知道自己一向不是個好運的女孩,甚至可以說是運氣極差,就跟她名字「金祺采」的讀音一樣!!听起來就像台語的「真淒慘」。可是,就算如此,她還是很努力,很上進.
好不容易,終于半工半讀高中畢業,並申請到法國的大學了,但她卻沒想到好朋友介紹的法國朋友,竟然是個大!
原本說好,在開學的前一個多月,會安排好免費住處讓她住,順便帶她游法國,但她來了以後才知道,那家伙說的免費住處,竟然就是他家那唯一的一張床!
那的家伙竟然還說,要是她不跟他上床做那檔子事,他就不讓她住!
這真是太可恨了!
匆匆帶著行李離開那大的住所後,她原本打算找個提款機提錢,今晚去找個小旅館睡的,可誰知道,她去提款時,才發現自己辛辛苦苦存下的法國旅費,竟然全都被她老媽一聲不響的拿走了!
她不是說只要拿個三萬就好嗎?為什麼戶頭里的三十萬全都不見了?真該死!
而更該死的是這雙鞋子!她忿忿地月兌掉那雙穿了三個小時,磨得她腳都起水泡的鞋子。
現在的她,除了腳上的水泡跟一個小旅行袋,還有什麼呢?她那個唯一的家人,自私自利時母親鐘-麗,不知道又拿著她的錢去養哪個小白臉了……
唉,算了!別再想那些已經要不回的錢了,還是想想目前正面臨的問題吧!
今天晚上,她也許要當個流浪漢了。她得先找個沒有警察看管的地方睡一下,等明天天亮,再來想辦法解決事情了。
她轉頭,看著現在所在的河堤,這里濕氣太重,應該不適合睡覺,她最好還是去找個小公園。
突然間——
「親愛的,我知道你很生氣,不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跟我在一起的這一個星期,你不快樂嗎?」
一個男人正說著法語,那低沉、好听的聲音是金祺采從未听過的。
哇!是分手談判嗎?真尷尬……
從位置听來,他們似乎就在她身後的小樹叢不遠處。看來,現在不是離開的好時機。
本能地,金祺采跪趴在草地上,她不想去驚擾這對正打算分手的情侶,免得替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是很快樂!但我們不能繼續讓這快樂下去嗎?我想跟你一起去拍賣會……」
女方的聲音也很好听,听起來就像是大美女才會有的柔嗓。
「別說了,親愛的,你跟我都知道我們不能繼續下去的……」
啪!猛然一個巴掌聲,截斷了男人的聲音。
「你閉嘴!該死!你明明愛我,我也很愛你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嗚……」女方的哭聲響起後,接著是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答答答離開的聲音。
跪趴在石板路邊緣,藏身在桐樹暗影之下的金祺采,愕然地張大嘴巴,心想︰
好老套的劇情啊!啪一聲後就分手。一個巴掌就原諒男人了嗎?如果是她的話,起碼要求個一兩萬塊當分手費吧!
一雙手工制的皮鞋出現在她的眼前,隨即,剛剛那好听的男嗓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小姐。」
「嚇!」金祺采猛然抬頭上望,出現在她視線里的,是一張俊美到不行的臉龐。
那是個身材頤長的東方人,五官比一般東方人來得立體優雅,他……簡直比她所看過的任何一個明星、模特兒都要來得好看、耀眼!
他身上價值不菲的名牌西裝,跟他那雙昂貴的皮鞋有得拚,而他的神態看起來比走秀的模特兒還要自在輕松,仿-這種高價位、高品質的東西……就是為了他打造的一樣。
當她愣愣的看著對方時,對方也一樣在打量她。
這是一個迷途的東方小美人呢!明豐震揚起濃眉,俊眸含笑地望著她。
她趴在地上,赤果著雙足,雖姿態不雅,卻像個模樣狼狽,但叫人驚艷不已的精靈。
她的皮膚白皙細女敕,五官漂亮精致,有著一股超凡出塵、典雅秀麗,現代女人身上少見的清新氣質,除此之外,她還有著一頭如雲朵般飄逸輕揚的淺褐色長卷發。
她看起來很像東方人,但是他沒看過哪個東方女人,比她更適合這種褐色的長卷發了。
而她那一雙略帶錯愕的清亮大眼,眨了又眨,眨了又眨,明亮清麗得比巴黎的夜景還迷人。
「啊……我……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在對望了好幾秒後,金祺采才想到自己該說點什麼來表示歉意。她說的是英語。
「不要緊。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明豐震也以英語回答。她連聲音都好听得不像人間擁有,清脆而甜美,像一連串優雅清透的音符。
「我……我只是在看塞納河的夜景.」她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窘境告訴一個陌生人,就算這個陌生人再帥也不行。
「看夜景?」
「當然。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們談話的。」她爬起身,拍拍身子,以那清亮的水眸望著他。
突然間,明豐震感覺到心髒一陣莫名的緊縮,一種前所未有、像電擊一樣的感覺,從她的眼中、從她的聲音里、從她整個人的存在發散出……沖擊著他,電流之強,差點沒將他電死。
她……好可愛!可愛到讓人想緊緊的抱住她,不要放手。
天,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暗暗深吸氣,再深吸氣,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在佳人面前失態。
「先生?」見他一直看著她,金祺采歪著頭,疑惑地看著他。
那模樣天真又可愛,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戚,叫明豐震的心髒又是一陣沖擊。
「嗯……」他微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真可惜讓你听到這種事情,破壞了你對我的印象。」
明豐震知道自己剛分手的事情,已經影響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咦?」她對他的印象很重要嗎?她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路人甲吧。
「因為我想認識你。」他笑。這輩子,這句話從來沒有說得如此真心誠意過。
「呃?」金祺采眼楮眨了下,心髒沒來由地亂了節拍。
這男人怎麼長得這麼好看?連笑容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真是……標準的公子!她突然想到之前听到的事情,有沒有搞錯?這男人才剛跟女人分手,又想來搭訕她?
見她不自覺地皺起柳眉,他知道自己給她的印象分數不高,不過,當他看向她身後幾個蠢蠢欲動的街頭少年時,嘴角忍不住微揚,他知道自己要認識這個女孩,並且挽救自己印象分數的機會出現了。
「先生,你可能找錯對象了,我只不過是個路人。」
「我想認識的就是你這個路人。但是在認識你之前,我想,我得先做一件事。」因為那幾個街頭少年,已經抓了她放在地上的旅行袋,開始落跑了。
「嗯?什麼事?」最討厭男人搭訕的金祺采,意外的發現他這種略帶幽默的口吻,一點也不令人討厭。
「那行李袋是你的嗎?我想你會需要我去幫你追回來吧!」他的下巴點向她身後的地方。
「啊?」她一愣,轉過頭去,就看到黯淡的燈光下,幾個街頭少年正拿著她的旅行袋,狂奔而去。
「喔!不.……不會吧!」金祺采本能地舍棄剛才使用的英文,用中文哀號出聲,「我怎麼這麼倒楣!」
明豐震一听她出口的中文,是台灣口音,立刻笑開了眼。台灣來的精靈?真好!
「看來,這是你希望我去追的意思了。」
「咦?」
她還來不及回答,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形,優雅地躍過她的上方,朝那五個少年的方向追去。
「啊……等等我!」
顧不得鞋子磨腳,她穿上鞋子,些微踉蹌地跟著追去.
******bbs。fmx。cn***金琪采追上時,雙方已經開打了。
但說「開打」,實在是太捧那五個偷她行李的小混混了。
實際上,那個吸引著她的目光,俊美到不行的男人,動作如風一般迅速,轉眼間,便撂倒那幾個小混混。
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優雅得讓人不覺得這是暴力,而是藝術。
她詫異的睜大雙眼,看著那幾個小混混丟下她的旅行袋,落荒而逃。
然後,他像所有電影的男主角一樣,拿起她那有點寒酸的小旅行袋,走到她面前︰「我想這是你的,小姐。」
他竟然也來自台灣!?
听著他低沉的嗓音,說著熟悉的語調,瞬間她鼻間漫出一股酸澀,擋不住的晶瑩淚珠潸然落下。
「嗚……嗚……」
一見到她哭,俊美的臉龐上先是有著半分錯愕,隨即露出溫暖的眸光,「嘿!」他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往懷里帶,「別哭了,沒事了,沒事……」
後面一個事字,隨著她猛烈推開他的動作而停下,更叫明豐震震驚的,是這女人一揚手,竟然就給了他一巴掌。
他錯愕地睜大了俊眸看著她。
只見她不知什麼原因,漲紅著臉怒道︰「謝謝你幫忙,但不要以為你幫了我,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不是隨便的女孩子,請你客氣點!」
剛才那一瞬間,她以為這男人真的是天上掉下來幫助她的,所以才卸下心防,可是這美好的幻想,卻在他伸手拉住她時破滅了。
這男人也是一樣的吧!她想起剛剛他跟那法國女人分手時的說詞,這男人根本就跟她朋友的法國朋友一樣,只想佔女人的便宜!
明豐震低頭看著空空的胸懷,又模上了其實並不痛的臉頰,唉啊……
「哈!哈哈……呵呵……」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低沉的笑聲有如大提琴般優雅。
看著他笑的模樣,金祺采的心莫名地一跳,臉紅了,「你笑什麼?」
她給了這了救行李恩人一巴掌,照理說,對方應該很生氣才對,但為什麼……他卻笑得這麼爽朗?那陽光大男孩般的純真笑臉,燦爛奪目,叫人看得幾乎無法呼吸……
啊!對!他是她的恩人,但她卻給他一巴掌?
她感到一絲羞愧,低頭對他敬了個禮,「很抱歉!謝謝你的幫忙……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只是……因為我……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笑了!」她可是很認真的在道歉耶!
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尷尬跟不滿,明豐震斂了下笑聲,但嘴角依然微揚。「好,好,我不笑了。你沒事吧?」
「我?沒……沒事!」除了因為看到他的笑,害她心跳不斷加速以外,她什麼事都沒有。
「是嗎?」那犀利的眸光上下審視了她一番,「你剛才哭了。」平鋪直敘的語氣中,卻有著直透人心的溫暖。
「我……」臉一紅,金祺采本能地想否認,但是猶豫一秒後,還是承認了︰
「抱歉,我只是……最近有點倒楣,所以有點情緒不穩。」
「嗯,我能理解。」
「真的非常謝謝你幫我拿回行李.」她又朝他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次禮,以表謝意,可是當她再抬頭時,神情卻變得有些冷漠。
明豐震輕皺下眉頭,怎麼回事?這落難中的小精靈為何突然變得疏遠?
這麼晚,早超過一般觀光客行動的時間,她還一人流連在塞納河畔,而明顯處于落難中的她,卻似乎又不想要別人的幫助。
「我……」就算是命令自己要冷漠點,但是,他的凝視依然讓她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我要先走了,我想……你該先去追回你的女伴吧!」
「我跟她分手了,你忘了嗎?」
「嗯……是,我知道,但我以為你還會想去追她。」
「不,她只是想利用我去拍賣會。我們沒什麼特別關系,只是曾同游巴黎而已。」
「是嗎?」金祺采想起他之前對她的搭訕,不悅地眯了下眼,「所以說,你是公子就對了!」真可惜啊……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麼。
明豐震咧嘴一笑,「你為什麼不自己來找答案?」
「咦?」
「你對我很好奇,對吧?」
金祺采忍不住揚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半晌,才開口︰「老天,你還真不害臊!我干嘛對你好奇?」就算是,她也不會承認的!
「好吧,那就算我對你好奇好了。」明豐震笑道,那大男孩般的爽朗笑容,震得金祺采一陣心跳不穩。
「對我好奇?不用!」她立刻警戒,這麼晚的時間踫到男人本來就很危險,更何況……還是個有本事讓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為什麼?你怕我?」
「怕?才不是!而是……你剛才才跟另外一個女人分手,記得嗎?現在好像不是你對另外一個女人好奇的好時機。」她索性把話說開了。
「記得啊!但我並沒有說過我要追你,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這麼晚還在外面,更好奇你腳受傷,又提著行李,明顯落難中,為什麼不肯接受一個跟你一樣來自台灣,一個好心君子的幫助。」
「……」她看著他,他的說法讓她既尷尬又窩心不已。
尷尬的是,她誤會了他想佔她便宜。
窩心的是,他看出她的腳受傷,也看出她現在正處在困境中,他那溫暖而和煦的笑容,更清楚顯示他想幫助她。
「我此行是來出差的,目前住在喬治五世的閣樓,沒記錯的話,扣掉我跟助理的住所外,那兒還有一個空房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考慮在你找到可以住的地方之前,先來住個兩天?」
「喬治五世的閣樓?」那可是超級昂貴,又有歷史意義的旅館耶!
一顆心在胸膛里怦怦地狂跳,她無法否認,自己渴望住住看那個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會花錢去住的昂貴旅館。
但渴望的同時,卻也害怕……
她突然了解到,她不是怕被眼前這個男人佔便宜,而是害怕……自己可能會喜歡上這個有錢又有氣質的……花心男人。
他才剛甩了一個女人、記得嗎?金祺采的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警告她。
那又怎樣?他又沒說要追你!他只是看在一樣是台灣人的份上,要借個地方給你住而已,而且他剛又幫了你,你在擔心什麼?在拒絕什麼?難道你要冒著可能被人強暴或偷竊的危險,去睡在街頭?心底另外一個聲音也說話了。
「怎樣?」
「我真的能相信你嗎?」
他聳聳肩,「剛才跟我分手的女人,記得嗎?」
「嗯。」
「我在巴黎有一堆紅粉知己,我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去找她們,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情。」他的眼底漫出一股溫柔而魅惑的笑意,「但是……如果你肯讓我有這個榮幸,陪你在巴黎玩幾天,我也會很高興的。我們都是從台灣來的,他鄉遇故知,能結個緣不是很好嗎?」
他的話听起來誠意十足,他很坦率,沒否認會想追她的可能性,不過他也保證了不會強迫她,既然如此……
她望著他,「那……謝謝你,我就打擾幾天了。」
「別客氣.」他爽朗地點點頭,「為了確保你的安全無虞,我告訴你,我叫做明豐震,明天的明,三撇一豎豐,地震的震,你等一下到了旅館,可以打電話給你的家人交代一聲。」
「啊?好,謝謝。」真是個窩心的男人,連這都想到了。只可惜,她唯一的家人,那個剛拐走她錢的母親,現在躲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讓她找到呢?
「你呢?」
「咦?」她一愣。
「你的名字?」
「我的……」金祺采正要說出自己的名字時,頓了下,然後才又開口︰「我叫做鐘采祺。」
她騙了他!用母親的姓,然後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這是為什麼?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直覺告訴她,這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措施。
是的!她必須保護自己,就算這是欺騙她的恩人,就算這會讓她有些愧疚,她還是得這麼做,因為她已經夠倒楣的了。
眼前這個男人,就像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但一向很倒楣的她會遇上這麼好的事嗎?
不可能的!
所以,對于這個魅力十足的男人,她還是得小心為上。
她可不能笨到上了男人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