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揚山本來不過是一座並不算高的山峰,但是因為前任武林盟主安逸山指定這里為武林大會的召開之所,因此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山迅速成了天下武林人士關注的地方。
武林大會,每兩年舉行一次,一般多是為了處理江湖上各門各派棘手的爭端.或是共同商議如何聯合起來反對某些反武林秩序的旁門左道。
今年的武林大會,因為恰逢安逸山身亡,群龍無首之時,所以無數人星夜兼程地趕往這里,為的都是一個目的一看看到底最終誰能當上新的武林盟主。
安雪璃並不知道這一切,她是唯一一個來參加這場大會卻全無目的的人。
以前父親參加武林大會的時候都不會帶著她,所以來到這里的人幾乎都不認得她。
她和夏憑闌初來時,偌大的小鎮幾乎住滿了各種各樣的江湖人士,還好夏憑闌早有準備,以重金包下了一家客棧。
站在客棧的閣樓上,望著樓下穿梭的人流,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出神很久了,身後的琵琶聲一直清清淡淡地響著,沒有問斷。
「樓下有什麼好看的,讓你看了這麼久?」夏憑闌的聲音終于晌起。
「相公,你也算是江湖人,是嗎?」她悠然問道,「和我父親一樣。」「你看我像不像江湖人呢?」「這幾天我沒有見你和任何的江湖人往來,但是你卻千里迢迢特意趕來觀看這場大會。」安雪璃轉身凝視著他.「相公,你也想當武林盟主嗎?」琵琶聲戛然而止,夏憑闌懷抱著琴的姿勢未變,但是目光卻清亮起來。「為何會這樣想?」「只是覺得你不像是專程來看熱鬧的人。」他朗聲一笑,朝她招招手,「雪璃,過來。」她依言走過去,被他一把摟住腰肢,她就這麼站著,略略低頭就能對視上他的眼,成親前他的雙眸總是讓她惶惑不安,成親後這雙眼依然讓她心旌動搖。
「你不喜歡我做武林盟主嗎?」他低聲問。
「我父親做了半輩子的武林盟主,他說過,武林盟主不是一個多了不起的招牌,而是要背負全武林的安危。我看著他為了這個責任,將自己的背脊一點點壓彎,最終……我都沒能和他見上最後一面。相公,我不希望你也走上這條路。」夏憑闌的手指在她的下巴處輕輕柔拿著,似乎故意讓指月復上的細繭刮疼她柔女敕的肌膚。
「雪璃,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不過有一點你想錯了,我不是你父親,武林對我來說的意義和他不一樣。」「也許它在你心中的意義不一樣,但是對于我來說……江湖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隨時可能會帶走我最親的人,所以,你可不可以……」她咬著唇,艱難地說著自己的請求。
夏憑闌摟在她腰肢上的手一緊,似笑非笑地避開了她的話題,「看來你是在樓上悶太久了,才會胡思亂想。我讓掠影陌你出去轉轉吧。」「不必了,掠影應該陪著你。」安雪璃推開他的手.「我自己出去就好。」「外面都是亂糟糟的江湖莽夫,沒有人跟著你怎麼行?掠影!」他不贊同,揚聲一唉,掠影應聲而入。
「主人有何吩咐?」「陪夫人去外面散散心,她若是喜歡什麼就一並買回來。」掠影面露難色,「主人.我不喜歡逛街。」安雪璃也趕快說︰「真的不必她陪著我。」「這是我的命令。」夏憑闌淡淡地道出這句話,話里沒有任何的情緒,卻讓兩個女人都不再堅持。
走下樓,剛剛繞過一個街角,安雪璃就悄聲說︰「掠影,你不用跟著我的,你回去吧,我這麼大的一個人又不會丟。」「這是主人的命令。」掠影冷冰冰地拒絕。
她只好繼續往前走,但是身邊跟著像冰塊一樣的掠影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就好像有把冰冷的劍一直抵在自己的後心。她想緩和這氣氛,于是開口閑聊,「念武他也和你一樣是從小就跟著相公的嗎?」「嗯。」「你們都跟著相公這麼久,可是我剛嫁給他,對他還不了解。相公喜歡吃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清楚,以後還要請教你。」「不敢。」「掠影,未及城對于你來說是個家吧?你很喜歡那一畏嗎?」「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也會有一個家?」「沒想過。」「……掠影,你的意中人是什麼樣子的?」「不知道。」對話的氣氛一直很尷尬,安雪璃竭盡全力想打開話匣子,但是掠影就是冷冷淡淡地用三兩個字來響應她的問題。
她倏然站住,嘆了口氣,「掠影,這一會四下無人,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和我說。」掠影對視著她的眼,「夫人指什麼?」「你……是不是也很喜歡城主?」掠影的眸子倏然眯成一條縫,連唇線都緊繃起來。「夫人是在和屬下開玩笑嗎?」安雪王離輕吸口氣,既然話說了一半,就不能再收回,與其她天天胡思亂想,不如痛痛快快攤牌,「我一直覺得你對他的感情似乎不大一樣,但是相公說你與念武彼此有情。」「主人是這麼說的?」緊繃的唇線微微上挑,「那夫人還有什麼可問的呢?」「我想听你的心里話。」掠影忽然笑了,肆意而冰冷的笑,「我要是說我的確喜歡主人,夫人要怎樣?」這個問題卻把安雪璃問愣了。是啊,她要怎樣?她能怎樣?
掠影看她怔住,又低下頭,「屬下不喜歡開這種玩笑,夫人以後還是不要再提起了,否則如果被城主知道了,他一定會很生氣。」兩人僵在那里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大聲的吆喝,好像有人正趕著馬車往這邊飛奔而來。
掠影一把拉過她往旁邊一閃,那疾馳的馬車簡直是貼著安雪璃的身邊擦過,差點將她撞倒。
安雪璃見掠影皺起眉頭,像是想去和對方理論,急忙說道計「別去惹事,我們走開一些就好。」不過掠影一直盯著那輛馬車的去向,意外地發現它竟然停在她們入住的客棧前。
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紅衣女子和幾名婢女。
掠影看到那女子的側臉之後哼笑一聲,「原來是她,難怪這麼囂張。」「是誰啊?」安雪璃也伸過頭來看。
這個女人才是夫人真正該擔心的人。」掠影輕蔑的嘲諷之意溢于言表,「她曾經說過,城主夫人的位置是為她而設,她今生非城主不嫁。」怎麼?掠影的事情還沒有搞明白,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頭?安雪璃看著那道火紅的身影趾高氣揚地走進客棧,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回去了。
「雪璃?你怎麼會在這一畏?」這時有個驚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定楮一看,原來是許藍江。
「表哥,你也來啦。」和飛龍堡的人分別有兩個多月了,表哥看起來和她離開時好像有了許多變化。
許藍江以前在飛龍堡中吃穿用度都很節儉,並不是安逸山給的錢少,而是他自己常說他是外姓人,寄人籬下,就應該簡樸,不過份奢華。但是此刻的他卻衣著光鮮華麗,儼然是富家少爺一般。
見她的目光投注在自己服飾上很久,許藍江尷尬地笑道︰「要代表飛龍堡來參加武林大會,我怎樣都不能穿得太丟人是不是?雪璃,你相公他……「他在客棧里,我只是自己出來逛逛。」她面對他時並沒有任何激動或欣喜的情緒,倒是許藍江怕她走掉似的,還在不停發問!
「你相公也來參加武林大會了?他那個人怎麼樣?沒有為難你吧?」「多謝表哥關心,我很好。」她的心思都在那個走入客棧的紅衣女子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許藍江閃爍不定的目光。
「夫人,還是先去買東西吧。」掠影的口氣有些不耐煩。「這里不是夫人和令表兄敘舊的地方,而且在外面耽擱時間太久的話,會讓城主擔心。」安雪璃順勢笑道︰「表哥,那我就此別過了.我就住在前面不遠處的r鶴來雅」,有事請到客棧一敘。
等許藍江走後,掠影忽然說道︰「夫人,這個表少爺您還是遠著點比較好。」「為什麼?」「他不像個好人。」安雪璃笑了,「掠影,你以前不認識他吧?」「不認識。」「那你憑什麼說他不是好人?」「直覺。」掠影的回答雖然簡潔,但是口氣卻很堅定。「不信您可以去問主人,他也一定會同意屬下的觀點。」其實不用去問,她也能感覺得到夏憑闌對表哥一直懷著某種奇怪的敵視情緒,即使他們素未謀面。
再回頭看了一眼客棧門前那輛馬車。現在,她和相公見面了吧?
兩個人會說些什麼呢?
看那女子的側面,也是個絕色佳麗。相公真的不會動心嗎?
越想她的思緒越亂,身邊路過的都是什麼人、什麼店,她全然沒有注意到,直到一陣琵琶聲晌起,她忽然一驚,「有人在彈琵琶嗎?」旁邊就是一家琴行,專門賣各種樂器。掠影不屑地撇撇嘴,「這人彈得太差,。夫人不必為他耽擱時間。」安雪璃听得出彈琴的人只是在試琴而已。想想成親以來自己從來沒有送夏憑闌任何東西,于是她動了心,邁步走入了琴行。
夏憑闌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斜睨著站在自己面前那個氣勢洶洶的紅衣女子。
她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手中的酒杯.「不許笑!我要你給我解釋清楚!」「解釋什麼?」他任她奪去杯子,一副無所謂樣。「昭和難道沒有和你踫面嗎?」「就因為和他踫了面,所以我才會知道你成親的消息!」她咬牙切齒,俏臉氣得通紅.「你為什麼會娶她?我不是說過,只有我才配做城主夫人,不許你娶任何人嗎?」夏憑闌幽然答道︰「昭陽,不要以為你是個郡主,我就應該听你的吩咐。以前我不理會你的這些胡言亂語,因為那時候我覺得沒必要和你計較。現在我娶了妻,更不必提前告知于你。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有說過「我喜歡你」的話嗎?」昭陽死死盯著他,「那個女人呢?你就喜歡她嗎?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娶她?」「她嘛……娶她的原因有些特別。」夏憑闌笑著,十指互搭,輕輕地彼此叩擊。這說不出的瀟灑優雅,讓他變幻莫測的笑容更平添了一層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姿態看在昭陽眼中卻都是痛。
「你該死!」她罵道,「你明知道我喜歡你這麼多年,從見你第一面就喜歡上了你,你卻眼睜睜地看著我為你不能自拔,甚至不肯救我一下。」「我為何要救你?難道要我溫言軟語地安慰你,還是讓我告訴你說,我其實很討厭你,對你不會有任何的男女情絛?昭陽,你一定要在這里自討無趣嗎?」夏憑闌冷冰冰的話似一把把刀子刺進她心頭,她嬌軀頓時一顫。
「你……你竟然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你知不知道,就是在京城里,皇宮內外,也沒有人敢對我這樣無禮!」「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代你過世的父母好好教訓你一番。」他淡然說道︰「我不會像旁人一樣忍受你的郡主脾氣.郡主如果看不慣,就請趕快回京吧。我妻子出門游玩,我可不想她回來時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在這里又哭又鬧,還要我費心和她解釋。」「你!」昭陽簡直快氣瘋了。「那女人是誰?
你這樣護著她?我偏要見見她!看她到底長了什麼三頭六臂,把你迷成這樣!」夏憑闌笑了,「三頭六臂倒不至于,只不過她比你美,比你賢淑,比你溫柔,比你寬容,僅此而已。」「你是在故意氣我。」她的俏臉幾乎擰在一起,「我就在這里等她,等她回來之後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里美麗,哪一畏賢淑?又怎麼溫柔,怎麼寬容了!」「昭陽,你該不會是想當著我的面對我妻子不利吧?」他幽冷的聲音像是寒風,擦著她的耳邊劃過,「我很不想得罪京里的人,但是你不要逼我做錯事。」「你想怎樣?難道你還敢殺了我嗎?」昭陽高昂著脖子。
「殺你?不敢,也沒必要。」他袖子微抬,一道烏光驟然刺出.狠狠地撞到她手中的酒杯上。
昭陽一驚,沒來得及躲閃,只覺得手上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似的,她低頭去看,不由得倒怞了一口冷氣!只見一支袖箭刺穿杯身,直直地抵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袖箭穿杯而過,瓷杯卻沒有碎,箭尖輕抵著她的衣服,卻沒有刺破衣服分毫。
她臉色由白變得通紅,重重地一甩手,將酒杯摔碎在地上,然後飛奔出去。
夏憑闌微微一笑,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藍天!
今天真是晴空萬里的好日子。
安雪璃懷抱著那一盒松香回來時剛好遇雨,即使掠影拚命拉著她躲避,雨水還是打濕了她們的一部份衣服。
跑進客棧里,她不好意思地向掠影道歉,「都怪我走得太慢了.你若不是照顧我,也不至于被雨水淋濕,趕快喝點熱湯暖暖身吧。」掠影看她一眼,「我沒那麼嬌弱,倒是夫人你應該趕快去換衣服了,被主人看到的話……」「什麼怕被我看到?」夏憑闌站在二樓樓梯上,出聲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一身濕淋淋的?」「外面剛下了雨,主人沒有看到?」掠影到底是練武之人,身子強壯許多,雖然淋了雨但看上去並無大礙。
安雪璃就不一樣了,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鼻頭立刻紅了起來。
夏憑闌似乎是在眨眼間便來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她往樓上走。
她還不習慣在人前如此張揚夫妻之間的親密,頓時羞紅了臉,小聲說︰「我又不是瘸了腿,不用抱著我。」「你還怕有誰會對你說三道四嗎?」他全然不顧她的反對,一路將她抱回房間,平放在床上。
她想起身,卻被他按住,「別動,想要拿什麼告訴我。」「我、我只是想喝口茶。」她做大小姐的時候也不曾過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她不習慣被人伺候得這樣細微妥貼。
夏憑闌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邊,她喝了一口卻嗆噴出來。
「這、這不是荼……」「是酒。」他的吻倏忽落在她的唇上,有著和她唇齒問一樣的酒香。「酒也可以止渴,還可以治療傷風,不是比茶更好嗎?」「是麼?」她含含糊糊地響應著,已經被他封堵的嘴說不出更多的質疑。
「買了些什麼回來?」夏憑闌恣意吻了她一陣之後終于放開她,看了眼她放在旁邊的匣子。
「是松節油,幫你擦琴弦用的。上次我看你的琴弦有些干澀,大概你很久沒有擦過油了。」他的黑眸中露出幾分訝異,隨之輕聲笑了,「你對我的事情很關心哦。雪璃,你讓我這個丈夫受寵若驚。」「這是我該做的。」她總覺得他是在逗弄自己,臉頰更紅了。
他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臉頰上最紅熱的地方,「和掠影一起出去,她沒有給你臉色看吧?」「沒有,下雨的時候她一直在照顧我。」她的臉頰好癢,但是不敢去踫,酒香就在兩人的鼻翼前繚繞。
「看來她這一回表現得還不錯,回頭我要獎賞她了。」他的呢噥聲終于在徘徊了一陣之後,重新又停在她的紅唇上。
成親兩個月,夫妻之間的親密也有過許多次,只是往常都是在黑夜之中,可以借助夜色掩藏她的不安和羞澀,然而此際天色還大亮,雖然「簾外雨潺潺」,室內卻絕非「春意闌珊」。
當身上感覺到雨風的清涼時,安雪璃身子輕顫,低聲說︰「相公,天還亮著呢,而且這里……」「不習慣在除了家以外的床上燕好?」他戲譫著說,故意用手指劃過她最敏感的地方,讓她繃緊了身子,卻又不得不更深地貼合上他的身體。
直到幾回激情之後,她已倦得沒有力氣,習慣性地又依偎在他的懷中入睡。
夏憑闌見狀才終于抬起手,打開枕頭旁那個被她帶回來的小匣子。
一小瓶上好的松節油就安躺在匣子中.瓶身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其上刻著一行詩︰隔簾听飛雪,憑闈落花香。
雪,憑闌,是因為這緣故才讓她買回來這個瓶子吧?
吻過她的指尖,他悄悄坐起身,幫她蓋好被子後穿衣出門。
客棧的樓下只有掠影孤獨地坐在那一曇。听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她抬起頭問︰「夫人沒事吧?」「你還沒有去換濕衣服?」夏憑闌皺皺眉.「你也想生病嗎?」「剛才夫人看到了昭陽郡主。」她卻轉移了話題。
他應了一聲,「看到就看到吧,早晚她們要踫面的。」「郡主可能會對夫人不利。」「一個丫頭能成什麼大器。」他並不在意,「剛才出門時有沒有留意到各個門派都在忙什麼?」「武當和少林在斜對面的「客來投」合住,看起來像是早就約定好的。其它門派都各自為陣,如臨大敵。剛才夫人還在路上遇到她的表哥許藍江。」「哦?他們說了話了?」「嗯,夫人只是打了招呼,並沒有多停留。」夏憑闌詭譎地輕笑,「那個許藍江得了不少好處,應該正在春風得意的時候,就讓他先過幾天好日子,日後我會讓他知道,志得意滿之後會怎樣摔得一敗涂地。」「夫人對家里的事情好像還一無所知.主人會告訴她嗎?」他靜默許久,悠然道︰「一直都不知道真相,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只怕真相的殘忍程度會讓她無法接受。」「夫人是您的妻子,未及城的城主夫人不該是溫室的小花,被人保護著、藏著。」掠影大膽反駁。
夏憑闌看著她,笑得深沉,「這就是你一直不大喜歡她的原因吧?和你我這樣的人相比,雪璃就像是一朵被保護得很好的雪花,看上去美麗而脆弱,透明又純潔,沒有任何雜質。」「這也是城主喜歡她的原因。」掠影的聲音听來有點悶悶的。
「喜歡一個人很簡單,要下定決心娶一個人,和她廝守一生卻不容易。」他的眸光中閃耀著復雜的光華,像是沉思,像是回憶,像是微笑,也許……什麼都不是,只是一種深沉。「掠影,你該好好看看念武的臉,他的眼楮里刻著你的名字,,如果你真的看進去了,你就會明白我今天說的這番話。」喜歡一個人很簡單,要下定決心和她廝守一生,卻不容易……所以,他娶了安雪璃,因為這份決心他已下得堅定,如盤石一般,不容轉移。
安雪璃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屋中點著一盞燈.夏憑闌就在燈前低頭正看著什麼。
听到聲響,他側過頭笑道︰「要不要吃點夜宵?」肚子是有些餓了,她點點頭。
夏憑闌的手指拍了拍桌面,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有人捧著一碗熱呼呼的湯圓進來了。
「是紅豆沙餡兒的。」她最喜歡這種餡兒料,吃得很高興。
夏憑闌靜靜地看著她吃,直到她把碗中的五個湯圓都吃完後才說道︰「樓下有客來訪,你要是想見的話,就去見一見吧。」「啊?」她嚇一跳,「現在?樓下有人在等我?」「是你表哥。」「哎呀,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她睡了一大覺,還慢悠悠地吃了一碗湯圓,表哥在下面豈不是要等急了?
「他要見未及城的城主夫人,就要按我的規矩辦事。你睡得很香,我當然不會讓別人來煩擾你。」「好歹我起床後你也該告訴我啊。」她慎怪著,一邊急忙整理自己的鬢發。
「讓你和他一起共進晚飯?雪璃,你的丈夫可不是個大度的人哦。」他的手指落在她鬢角滑落的發鎪上,幫她重新插好。
他的話讓她的心頭坪坪直跳,一股甜蜜不可遏止地泛濫開來。「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嗎?」「不了。」夏憑闌淡淡回絕,「許藍江那個人還不配見我。」「何必把架子端得那麼高,還不是一家人嗎?」她嘀咕了一句,知道自己也勉強不了他。
「是不是一家人現在可還說不定。」見她狐疑的看著自己,他避重就輕的笑道︰「你先去吧,我只是還不想見他而已。」于是安雪璃獨自一人下了樓,許藍江果然還在那里等著。大概是等了太久,他已經坐不住了,來回地在客棧的大堂中踱步,听到腳步聲趕快抬頭,見是她不禁欣喜地叫道︰「雪璃,你可來了!」「不好意思,表哥,我剛才睡著了,相公沒有叫醒我。」「沒事沒事。」他像是忌諱什麼似的,趕快擺手表示,「我也沒有大事,只是來看看你,不急不急。」安雪璃向四下掃了一圈,客棧中空蕩蕩的,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正逢夜幕低垂,大堂內點了幾盞油燈,燈光搖曳昏黃的光暈,把一片寧靜的氣氛搖得有些詭異。
「表哥專程來看我,是為了什麼事吧?」她雖然心境單純卻並非不懂人情世故,白天在街上踫過一面了,晚上他又巴巴地趕來,這其中的緣故當然不是為了敘舊。
果然,許藍江遲疑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
「你相公……未及城的城主對你還好吧?」她嫣然一笑,「挺好的。」這笑容猶如桃花初綻,格外的嬌艷嫵媚,讓許藍江霎時為之炫惑。
出閣前的雪璃猶如含苞待放的白梨花,即使微笑,也是輕柔淡雅,沒有現在這份艷麗妖嬈的美態,顯然能改變她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低垂下頭,「你相公這次也來參加武林大會,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她靜靜地看著他,躊躇片刻,「相公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也不是我能過問的。」「雪璃,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是在和你打探消息,只是這一次我听說江湖各派要選出新的武林盟主。你想.自從姑父去世後,我們飛龍堡在江湖的地位便大不如前,如果新選出來的武林盟主對我們飛龍堡不利,你辛苦犧牲自己換來的一切不是就付諸東流了嗎?」安雪璃听著,覺得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又說不出哪里別扭。「表哥,你是希望我相公出面爭奪這個位置,還是不希望他出面呢?」許藍江囁嚅了半天,「若是你相公當了武林盟主,那是最好的,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他無論如何不會為難我們飛龍堡。但如果他無心于此,你幫我問問看,他能否……幫飛龍堡一把?」「幫飛龍堡?」她訝異地睜大眼楮,「你的意思是.堡內有人要做這個武林盟主嗎?」「江湖上的事情你不明白,但是堡里自姑父之後還有不少武功高手,足以繼承姑父的位置,你看……」「表哥,你都說了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明白,還要我怎麼幫你呢?」安雪璃笑了,笑得淡而無味,「我相公是個很有自己主見的人,不是我說什麼他就會听什麼的。更何況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也不是靠一人舉薦就可以坐上去,當年我爹為此和各派掌門比武三天三夜,最終才拔得頭籌.所以堡內如果有人想當武林盟主的話,請他也真刀真槍的和大家比一比好了。」許藍江臉色微變.「雪璃,你這番話……是誰教你的?」她覺得好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想什麼說什麼,還用別人教嗎?」他倏地傾身而起,「雪璃,真的不肯幫表哥一次?」他伸出手想搭在她的肩上,忽然「啊」地驚呼了一聲,手立刻縮了回來。
「怎麼了?」安雪璃不解地問。
「沒什麼,大概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他急忙掩飾著把手藏在桌案下。然而她依稀看到一道銀光一閃而逝的,就像是一根細長的銀針扎在他的手腕上。
「那,我先走了。」許藍江態度轉變極快的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匆匆道別後迅速離開了客棧。
安雪璃詫異地看向二樓的走廊,那里因為沒有燈光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是空氣中好像有一陣淡淡的酒香飄搖而下∼是他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