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南方的那場大雨開始北移,西岳京城也開始飄起了雨滴。好在雨勢減弱,不會對京城造成太大的問題。
但某夜子時,忽然一道閃電劈中了公主府正殿的屋頂,半邊屋頂瞬時塌了,死傷三四名值守的宮女太監。
第二天這消息一傳出來,頓時流言四起,紛紛猜測眉琳公主因為逆天意要做皇太女,所以遭到天譴。據說這幾天老臣頻繁進宮,都是為了勤見皇帝,希望能暫緩眉琳公主繼位之事,懇請皇帝三思而後行。
瑞麟這邊,雖然王府外的守軍並未減少,但皇甫慧經常出府去看望還留在京城內外沒有散去的災民,為他們送衣食藥品。
災民間紛紛傳言,寧靜王瑞麟自幼至今並不受寵,名下也沒有田莊可以賺取錢財,每年只有按例的傣銀不過兩三千兩,所以寧靜王妃送來的這些東西,其實都是靠她帶到西岳來的陪嫁換取而來的。
驀地,寧靜王夫婦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街頭巷尾也到處流傳著「寧靜王治天下,天下則寧靜夕,的說詞。
眉琳豈能坐視不利自已的事發生?她叫母後從父皇那里請旨,把販濟災民的事情從戶部手中直接要了過來,然後在京城內外開設了十一個舍粥場,讓災民免費取用食物。
即使如此,晚一步的她,反而被百姓們暗暗揣測她的用意是出自真心,還是為了面子問題?
這一天,皇甫慧正要出門,卻被瑞麟拉住,他笑眯眯地說︰「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去?只怕出不去吧?」皇甫慧遙遙看了眼大門口整齊站著的那些兵卒。
「他們雖然不敢攔我,但未必不敢攔你。」
他們都知道,這些士兵是皇後派來軟禁監視他們的。
「不怕,你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他對她扮了個鬼臉,拉著她的手蹦蹦跳跳就往外跑。
皇甫慧拿他沒轍,只好趕緊跟上他。
負責守衛的士兵見他們竟然像孩子般地往大門口跑,先是一愣,差點忘記阻檔,待他們要跑出大門時,這才有人伸手阻攔。
「王爺,皇後有旨,外面災民過多,怕局勢危險不安,請王爺還是在王府內休息。」
皇甫慧瞥了一眼大門外,那里依然還有未走的災民,這些天執著地在門口繼續念經祈福,而她也不時拿些飯菜給他們充饑。
此時士兵的舉動已經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她沉下臉說︰「放肆,就是皇後也不能限制王爺的自由,你們有什麼權利阻檔王爺的去路?讓開!」
士兵們為難地互相看了看,由某人代表開口,「王妃,我等有重責在身上,不敢懈怠,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王爺出府就是讓你們為難?難道你們覺得外面那些人都是暴民嗎?」皇甫慧故意提高音量,吸引災民們紛紛聚攏過來,一人一語地議論開來一一「這些兵卒難道不是王府的家丁?」
「听說是提督府的人馬。」
「提督府的人馬為什麼在王府門口值守?」
「哪里是值守啊,分明是監視。公主要登基,皇後不放心……」
這最後一句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周圍的人卻都听到了,引得眾人一片「原來如此」的感慨聲。
士兵漲紅了臉,喝斤,「這里與你們無關,都散開!否則以尋釁滋事罪全都拿下!」
瑞麟這時在旁邊綻放著笑頗說︰「姐姐,士兵大哥若是擔心我們不安全,就叫他們隨行保護好不好?」
皇甫慧故作很不高興的樣子,「好吧,既然你不怕麻煩,那就讓他們跟著好了。」然後她拉著瑞麟往外走。
門外馬車已經備好,幾名士兵跟上來,皇甫慧冷眼相對,「若是讓你們跟看,你們還要嘮叨,那我不怕現在就入宮,在皇上面前辯一辯,問問到底為什麼寧靜王要被限制自由。他是造反了,還是殺人了?堂堂皇子,千歲之身,竟要被困在王府不能自由行動,說出去豈不成了西岳天大的笑話!」
已經坐進車內的瑞麟扯看嗓叫道︰「姐姐,快進來啊!我要去城郊看花!」
皇甫慧冷哼一聲,才跟著上了車。
車子向前走後,她悄悄掀開車簾向外張望,那幾名士兵果然緊跟在車子旁邊。
瑞麟在她身後笑道︰「不必看了,幾條走狗不值得你這麼操心。」
「你是故意要讓百姓知道你現在的處境?」皇甫慧靠在他身邊坐好,「可是百姓能有多大的力量幫你改變現狀?這麼多朝中老臣前去宮里勸你父皇,可時至今日,你父皇還是沒有改變皇位繼承人的意思,我只怕你是白費心思了。」
「這才剛開始而已。」瑞麟輕描淡寫地笑說,撥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你看,今買的夕陽多美。」
他們出來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之時,金紅色的落日掛在地平線上,仿佛只要再靠近些,就唾手可得。
皇甫慧遙遙望著那輪紅日,「看那落日,多美!」
「嗯,就像皇位……讓人心潮澎湃,思之若狂。」他在側面輕輕嗅著她發間的香氣,情不自禁吻上她的耳廓。
她一手抓住他不規矩的手,小聲說︰「別讓外面的車夫听到你在里面不老實。」
他嘆口氣,「有時候我真是恨你,總在這種口才候說些殺風景的話。」
「我們兩人中有你一個瘋子就夠了,總得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她打趣道。
他挑起眉,「怎麼說我是瘋子?」
「你還不夠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是我見過最瘋的人,比我二哥還瘋。」
「老提你二哥,要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暗戀你哥了。」他的眉心燮起,緊握她的手,將她的指骨都捏得生疼了。
皇甫慧苦笑著拍拍他的臉頰,「你吃我二哥的醋做什麼?真沒道理,他是我所有哥哥中最有出息的一個,我當然很尊敬他。除了兄妹之情,還能是什麼?」
他被她安撫了幾句,緊繃的神情又松弛下來,將她攬在懷中,輕柔地笑道︰「慧兒,別怪我多疑,誰教自小我身邊就沒有多少真心喜歡我的人,但我答應你,以後會改掉這些壞脾氣。」
「一天到晚都說會改脾氣,也不見你改掉多少,都是哄我罷了。」皇甫慧靠著他的肩頭,捧著他那雙白女敕的手叨念。第一次見面時,她就奇怪男孩子怎麼會有一雙比女孩子還美的手,現在終于可以將其捧在掌中細細觀賞。
他的手很白,或者該說他整個人的皮膚都很白,是因為小時候關在屋內很少曬到太陽的緣故吧?她有時候會問自己,如果自己從小也被關在那樣不見天日的房子內,一關許多年,會怎樣?
會瘋?會死?還是會認命?
抬起頭看到他笑吟吟的眸子,雖然他笑容的背後總有一絲讓她不安的陰冷,但是她卻能理解這陰冷的根源。
他沒有瘋,沒有死,沒有認命,他選擇了以裝傻來韜光養晦,最終為自己的命運抗爭到底,這需要勇氣和毅力,最重要的是,需要強大的忍耐力。而把自己逼到這一步的人,即使不是瘋子,也多少會異于常人吧?
「瑞麟……」她輕輕念著他的名字。
「嗯?」他在她的發頂上回應。
「倘若我那天沒有理你,不知道現在的你和我會怎樣。」
回想初次見面,他天真地叫她姐姐,她回頭看到他時,就已經心動了。但若是那時她和其他人一樣把他當做一個傻乎乎的異國皇子,不去招惹,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纏上她,但也就沒有他陪在自己身旁。
「那我們……大概都會很孤獨吧。」他托起她的下巴,話落,細膩地吻著她的唇浙,仿佛采擷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般。
她的心總是容易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動,但是今天他的這句話,卻觸到了她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忍不住為他心疼。
一個可以讓女人心疼的男人,是女人願意豁出性命去愛。對于她來說,這個男人就是瑞麟一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馬車出了城門,又走了好一陣,天快黑時才停了下來。
皇甫慧下了車,四周都是樹林,盯著他們的士兵仍亦步亦趨的跟著,且小心謹慎地圍在他們周圍。
「哎呀,天都黑了,花都看不見了。」瑞麟嘟著嘴向四周張望抱怨。
一名士兵過來勸道︰「王爺,既然看不到花了,我們還是趕快回府吧。」
「可我要看花,今天就是要看花!」瑞麟不依的跺腳,皇甫慧忍著笑假意勸慰,「好啦好啦,誰讓你拖拖拉拉非要這麼晚才出來,明天早點來不就看到了?」
瑞麟忽然笑道︰「我們點上火把,不就能看到花啦?」
「就你餿主意多。」皇甫慧無奈地搖頭,對那幾位士兵說︰「那就麻煩你們點幾支火把,否則王爺肯定賴在這里不肯走了。」
那幾名士兵心中哀嘆自己接了個苦差事,但為了讓王爺王妃趕快回府,也只好到處去找樹枝,然後用隨身的火折子將做成火把的樹枝點著。
瑞麟拍著手笑道︰「好啊好啊!你們舉高一點,我就看得清楚了!」
火把剛剛被舉起,忽然幾聲悶哼,接著那幾名士兵先後倒地,而原本將要墜地的火把卻神奇般的飛落在半空中一一皇甫慧定楮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幾名黑衣男子已悄然立在他們身後,此時將那些火把抄在手中。
瑞麟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變得冷凝,他負手而立,對那幾人淡淡道︰「把這些人小心處理好,不要露出破綻,易容之後即刻啟程。」
皇甫慧震驚地看著他,自認識他以來,從不曾見過他展露這種駭人的神情,仿佛此刻他是另一個人。
瑞麟一看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麼,對她投以一笑,拉著她走開。
「這些人……」她遲疑著開口。
「是神兵山莊的人。」他老實回應。
「原來這就是你今天吵著要出來的原因。你讓他們做什麼?那幾個士兵死了嗎?」
瑞麟見她滿臉的焦急關切,便笑道︰「你怕我濫殺無辜?放心吧,只是借他們的身份用一下,不會殺他們的。」
皇甫慧這才松了口氣,卻又不得不提醒,「你別怪我多話,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不要因為我們與皇後的私怨而莫名送了命。若真是那樣,則是我最不樂見的。」
「唉,知道了,我的王妃。」他笑著抬手對那幾人說,「听到王妃的話了嗎?找個地方把他們藏起來,你們也趕快換裝,我們至多停留半個時辰,皇後那邊要是得了消息,知道我出了城,肯定派大軍緝拿。」
要事交代妥當,他扯過皇甫慧的手腕!「走啦,去看花。」
「看花看花,這里哪有什麼花?」她扁著嘴,被他扯到密林盡頭。
本以為這不過是一片樹林罷了,沒想到盡頭竟是豈條小溪。流水!!之聲,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都可以听到,而且隱約還可見一路光亮閃爍。
「水邊有人?」她緊張地想拉住他停下來,生怕又冒出什麼刺客。
他幽幽一笑,反拉著她跑起來,一路跑到溪邊。
皇甫慧赫然愣住,只見小溪兩岸,到處都是飛舞不定的螢火蟲。她以前在宮中也見過這種奇妙的小飛蟲,只不過那是宮中的太監捉來哄她開心,就一兩只,何曾見過這成百上千的美麗景象?
那點點光亮,忽飛忽落,如星子白天域落入凡塵一般,又似誰的眼楮,一眨一眨的,帶著笑意從她身邊飛過。
瑞麟拉著她在河邊蹲下,指給她看,「誰說沒有花,你看這不是?」
她定楮細看,在點點光亮的映照下,果然看小溪邊的石縫中,開著一朵又一朵紅色的小花,因為螢光閃爍,這花朵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艷。
「呀,這又是什麼花?我從來沒見過。」
「這花也沒什麼特別的名字,只是長在溪邊也有許多年了。小時候我娘偷偷帶我出宮來看過一次,後來我自己若能溜出宮,就到這邊來看花。除了天寒地凍的時候,一年四季中倒有三個季節它都能開花,我就叫它……三季花。」
「三季花?」她回眸一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就你這麼個精靈古怪的人才能取出這麼古怪的名字。」
瑞麟也笑著攬過她的肩膀,順勢坐在河邊的草地上,「我若精靈古怪,那你算什麼?在你們東岳的皇宮中,你的哥哥姐姐還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
「哈!我怎麼耍他們了?最多不過吐了點棗核到五姐的頭上被你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把柄能落在你手里不成?」
見她紅唇微翹,挑釁似的看著自己,瑞麟心中發癢,便低頭偷笑道︰「你從小到大干過的事情那麼多,我當然不可能一樁樁、一件件的給你說明白,但總有人幫你記著帳。」
皇甫慧攏起秀眉,翻身將他壓倒在草地上,凶巴巴地喝道︰「說!到底是誰在你面前揭我的短?」
瑞麟舉著雙手求曉,「你怎麼總是說翻臉就翻臉,到現在也還是這樣?我真是怕了你了,之前他也沒和我說過,你的脾氣是這麼暴烈啊。」
「他?」她眯起眼,「哪個他?」
他假裝干咳,從她的魔爪下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胸口,喘了好一陣子氣,才吊足人胃口的慢慢說出三個字,「你二哥。」
「他?」她震驚不已。「你和我二哥說過什麼?」
瑞麟的目光倏然變得狡點深邃,「你二哥算是我見過最厲害的角色,除了你之外,西岳第二個看出我真面目的人就是他。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你,其實你二哥……和我單獨聊過。」
皇甫慧瞪著他,「你們聊了什麼?」
瑞麟擺弄看她的衣襟,悠然說道︰「也沒說太多話,他只問我對你是不是真心的。說若是我娶了你,卻欺負你,他必然不會放過我,東岳的大軍鐵蹄,一定踩爛西岳的每一寸土地。」
听到這番話,皇甫慧沒有半點高興,反而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算計了,氣呼呼地站起來,「好啊,之前還在我面前假裝吃我二哥的醋!我還在想,二哥怎麼放心大膽地帶著周靜陽逃跑了,原來竟是因為有你在後面支援他。男人撒起謊來,倒比女人還厲害!」
「這事兒讓你這麼生氣?早知道我就不說破了。」他慌慌張張地跳起來攬住她的肩膀,「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計較了。說來說去,他還不是為了你好,我可是拍著胸脯和他保證,絕不敢欺負你一個手指頭,他才答應把你嫁給我。」
「口亨,我嫁人的事情,難道還要他點頭同意?」皇甫慧生氣地毯開他的手指就往前走,忽然前面閃身出來幾個西岳的士兵,竟是剛才那幾個被打倒的人。
她一驚訝,急忙轉身喊道︰「瑞麟小心!」
瑞麟卻笑著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臂。「那你可要保護我!」
她听出他有笑意,狐疑地看著他那一臉詭異的笑容,再看看面前那幾個突然變得恭恭敬敬的兵卒,赫然明白這些人都是神兵山莊的人改扮的。
她呼了口氣,抽回手輕斤,「又耍我!」
剛走回馬車,就見前面燈火搖曳如一條長龍,瑞麟冷冷勾起嘴角,「看我說的沒錯吧?皇後果然派人來抓我們了。」
皇甫慧心頭一緊,雖然不怕,但也暗自提防著。
沒想到領頭的卻是一個太監,見到兩人,匆匆跪倒道︰「王爺,王妃,陛下有請兩位進宮一趟。」
皇甫慧暗覺不妙,上一回進宮差點要了瑞麟的命,這一回去只怕……她遲疑著,「王爺累了,想先回府休息,有什麼事,我自己去見陛下吧。」
瑞麟卻緊緊拽住她的胳臂,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要和姐姐分開。」
兩人四目相對,瑞麟的目光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而那太監也道︰「王妃,這事老奴可不敢應承。因為陛下有旨,務必要王爺和王妃一同入宮。」
看來是躲不過了。瑞麟抬眼看著身邊那幾名士兵,其中一人微微點頭,趁眾人不留意時,悄悄隱匿進樹林深處。
瑞麟拉著皇甫慧,打著哈欠說︰「父皇真是的,這麼晚了還不讓人休息。」
然後靈晃悠悠地上了馬車,向皇宮駛去。
「你想怎樣?」皇甫慧在車內小聲問道。
瑞麟閉看眼沉思好久,才說︰「我也不確定父皇到底為何叫我進宮,只是他若把我逼急了,我也只好使出殺手澗了。到時魚死網破,誰勝誰負,尚不可知。」
皇甫慧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有這麼嚴重嗎?上次他警告你之後,並未再為難你啊!」
「有個皇後在旁邊,他想不為難也難。」
馬車行進到皇宮正門,兩人下了車,由太監引領著進入宮。
剛走到養生宮門口,瑞麟忽然腳步一頓,抓住皇甫慧的手不再前進。
「怎麼了?」她本來就緊張,這下子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瑞麟眯眼看了看殿內昏暗不明的燈光,輕哼一聲,沒有答話,這才拉著她進入宮門。
倏然身後宮門嘔當一聲,被人從外面關上,皇甫慧嚇了一跳,只覺得大殿內光線暗淡,看不清楚,便揚聲問道︰「這麼黑,怎麼不多點幾盞燈?」
「東岳的公主是不是都像你這樣沒規矩,大呼小叫的?」
皇後忽然從後面的帳幔走出,滿頭的珠翠都已摘下,披了一頭長發,幾乎拖及腳踵。看上去沒了平日的雍容可親,竟多了許多詭異的幽冷氛圍。
皇甫慧听她今日說話的口氣,便明白皇後要與他們撕破臉了。她並不俱怕,挺直了月復笑道︰「自小我父皇母後就寵我,讓我有話就說,不要藏著掖著,這也是我們東岳人的秉性。若是西岳人喜歡藏著掖著,肚子里算計……好,我日後可以學著改改性子。」
皇後冷冷一笑,「果然是個被寵壞的公主!我一直很好奇你這副驕奢脾氣,居然能忍得了瑞麟那個笨蛋,直到前日我見了一個人,才知道……原來你竟做下了丑事,這讓我們西岳皇室的臉面往哪里放?」
皇後陡然翻臉,疾言厲色地一番指責,讓皇南慧听了好氣又好笑。
「我做下丑事?做下什麼丑事?請皇後娘娘您明示,又是誰在您耳邊敢嚼我的舌根?請他出來,我好當面對質。」
皇後咬著牙道︰「我料你也不會認,好在這人眼下就在這里。宋將軍,你家世代英杰,你也是個爽快之人,還不出來和你的公主告個罪,再說個明白?」
皇甫慧听她叫宋書嘉,不禁一愣。只見陰暗處走出一人,正是前日被瑞麟害得斷了三根肋骨的宋書嘉。
此刻他未著鐘甲,一身青衣長衫,素來英俊的面容低低垂著,在昏黃燈光下,依稀能辨清其容貌。
皇甫慧不解地問︰「宋將軍,皇後娘娘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
宋書嘉嘆了口氣,聲音低如蚊納,「王妃……請不要怪我,我……縱使有千般對不住你,也是無可奈何。」
皇甫慧似是明白了幾分,看看他,又看看皇後,忽然笑道︰「皇後娘娘該不會說我與宋將軍之間有私情吧?」
「宋將軍已經承認,是王妃主動示好,他一時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錯。你已嫁入我們西岳,這種喪倫敗德的行徑,我們皇室的臉可丟不起!」
皇後越是慷慨痛斤,皇甫慧就越是想笑,忍不住鄙夷地看了眼宋書嘉。「這就是世代英杰的家風?起先我還以為你是個忠于主子的奴才,現在看來,你不僅是個奴才,還是個蠢才。這樣誣陷與你無關的人,你能心安理得?」
皇後在旁邊高聲嚷道︰「這件事,宋將軍已經承認,還有瑞麟身邊的幾名丫頭都可以作證,當日你和宋書嘉偷偷約會,還做下苟且之事!我念在你是東岳公主,身份也算尊貴,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就不告訴你父皇母後了。日後……」
「我父皇在哪兒?」久未開口的瑞麟忽然在旁邊嬌聲呼喚。
此話問得皇後皺起眉頭,「你先閉嘴!你父皇睡看呢!」
瑞麟邁步就往前走,「我要見父皇。」
皇後臉色一變,檔住他的去路,「現在不許去打擾你父皇,他累了,正在睡覺。」
「父皇不見我?」他眨動著長長的睫毛,「那我就走了。」
「站住!」皇後氣得大喝,「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你可以說走就走?」
「不是父皇叫我們來的嗎?他睡了,不見我們,我為什麼不能走?」瑞麟還是一副傻乎乎、不解人事的樣子。
皇後怒瞪著他,揚聲道︰「來人,把王妃請到西華殿去休息!」
瑞麟的黑眸漾起烏雲一般的氰氦色澤,淡淡啟唇,「那是我母親去世的地方,如今皇後娘娘又要將我的王妃也關在那里嗎?」
這句話不僅說得清楚明白,而且冷如刀鋒,讓皇後一怔。
看著面前神情冷峻的瑞麟,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將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後道︰「你母親是禍國的妖孽,當初皇上一時姑息,留下你這條命,你該知恩!可惜現在你老婆不安,我看你雖然當不了皇帝,卻可以有皇帝那孤家寡人的命,也算是不錯了。」
皇甫慧听了這話,氣得怒火中燒,真恨不得抬手打皇後一巴掌,心中這樣想,卻不能這樣做。就在此時,只覺得身邊一直抓著她手的瑞麟如風一樣飄走。
接著,啪!皇後娘娘捂著臉慘叫一聲,「你敢打我!」
瑞麟不知何時已經閃身到皇後身前,且近在毫厘之內,他的眉字間全是凜然的殺氣。
「我若想殺你,輕而易舉。」他輕輕笑著,卻笑得皇後毛骨驚然,向後疾退數步。
她駭得大聲喊著,「來人!來人!」
剛剛已經有幾名宮內禁軍推開了殿門,此時更是沖到殿內,將瑞麟和皇甫慧包圍。
瑞麟閑閑地四顧看了看,笑道︰「這點小唆哆,也好在我面前丟人現眼?」
他袖擺輕輕一揚,皇甫慧只覺得像是有股風推著自己往旁邊離開幾步,下一刻,那幾名禁軍全都捂著膝蓋「哎喲哎喲」的叫著,應聲倒在地上。
皇甫慧不禁又驚又喜,也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瑞麟拉著她的手,傲然地看著臉色慘白的皇後,「是你逼我,否則我也不會出手傷人。若不是我的王妃心慈手軟,不許我傷人性命,現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幾具死尸。」
「瑞麟你一一你裝瘋賣傻這些年,原來是為了軾君!」皇後用手點著他的鼻尖,氣得語無倫次,全身都在顫抖。
他霍然朗聲大笑,「軾君?你給我們安的罪名真是越來越大,還怕壓不死人嗎?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軾君!」
他拉看皇甫慧幾步走到龍床前,手一拉,猛地將床幔扯開,露出躺在床上的西岳皇帝一一只見他臉色發青,渾身僵硬,顯然早已駕崩。
皇甫慧驚得一手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叫出來。
瑞麟緩緩轉身,鄙夷地看看尤自顫抖的皇後。「你以為我人在王府之內,就不知道你這邊的情形了嗎?昨夜皇宮連傳三名太醫入宮,卻沒人出宮。今早不僅養生宮榻前議政取消了,而且文武百官也無一人見到父皇面容,雖然三餐照樣送進宮,卻沒送一份藥湯,顯然父皇已經晏駕!你卻將父皇的死訊遮掩起來,是想留著陷害誰呢?」
他一轉頭,盯著正要邁步靠近的宋書嘉,涼涼地笑道︰「宋將軍,你那些真正見不得人的事,要不要我給你抖出來啊?」
宋書嘉全身一震,像被人定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
「書嘉,不要听他胡說八道的嚇唬你!你身子正,影子直,能有什麼事怕他抖落?」皇後咬看牙根喝令,「把他拿下,否則今晚你我都不能活著出去!」
宋書嘉皺了皺眉,終于發了狠,閃身躍步,掌帶勁風掃向瑞麟的脖子。
瑞麟嘻嘻一笑,如鬼魅股靈開身形,然後扯著皇甫慧向後退了數步,退到了大殿門口。
皇後急道︰「不能放他跑了!」
瑞麟朗聲道︰「我自然不會跑,要跑也是皇後您跑,只是今夜我懶得和您再玩了,您多保重,今夜可萬萬不要睡著!」
他放聲大笑時,人已經完全退出養生宮,然後用力向地下丟了件什麼東西,四周煙霧騰起,一時間辨不清方向,等到煙霧散盡,他和皇甫慧早已不見蹤影。
皇後又是震怒又是驚惶地沖到宮門外,四下查看,都看不到那兩人的影子。
宋書嘉跟在後面,低聲問道︰「皇後娘娘,這宮里的禁軍都已被暗器打傷,是不是……」
「不能留!」皇後咬牙道︰「今夜瑞麟的話若是傳揚出去,你我該怎麼答復天下人?你在宋家列祖列宗面前,還有頗面嗎?」
宋書嘉臉上的血色像是被什麼抽干似的,無聲地嘆了口氣,「微臣明白了。」
「還有,調集所有兵馬,務必將這一對狗男女抓回!活要見人!死要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