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場瑞雪悄悄來臨了。
在第一場雪之後,天氣迅速地變冷,寒冷的冬季正式的降臨。北京城里到處都有雪的痕跡,樹葉都掉光,呈現出一種冬日特有的蕭條景色。
天才蒙蒙亮,覺瑛已經起床干活。打著井水上來,她在手上呵了呵熱氣,兩手都快揀得沒知覺了。
這天氣越來越冷,井水逐漸都結了薄冰,她每天早上幾乎要耗盡氣力才能打到足夠的水洗衣服。
在那日之後,她讓和總管領著搬出齊爾勒的寢居。她又回到了後院干雜活,回到了李腿嬤的勢力底下。她求了李嬤嬤好久,才答應她每天早晨幫齊爾勒送洗臉水,條件是她得洗更多衣服。
李嬤嬤也不知道哪來的惡膽,即便知曉她可能是個格格,依然對她很不客氣。李嬤嬤時常瞪著她,然後說著沒人能取代她家格格,語氣帶著恨意。覺瑛覺得李嬤嬤已經被仇恨給扭曲了心智。但她現在要關切的可不是李嬤嬤!
所以她每天天未亮就得起床,哪怕天氣已經這麼冷,她還是堅持著。因為那是她唯一可以隔著屋子听到齊爾勒聲音的機會。
吃力地擰干了衣服,將衣服都晾好。她抬頭望天,感覺到鵝毛般的細雪落下。雪花落在她額頭,她伸手去模,模到額頭的那痕淺疤。她想起了這疤痕的由來,唇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那時他也是暴躁易怒。但她堅持下去,後來他還是變了。所以這一次,只要她能熬下去,他總會軟化的吧?
她听人傳著說她是個格格,她的阿瑪是個郡王。但她並不想去尋親,她只想待在他身邊。
這幾天她托人帶她去看了幾個知名的大夫,雖然她的失憶癥還沒痊愈,但是最近頭痛的改數逐漸增加,也有大夫說是記憶要回復的征兆。只要恢復了記憶,她就能找到所有的答案。屆時她說不定就能真正為自己辯駁,甚至找出這一切陰謀的源頭了。
她強烈懷疑刺赤特才是那個始作俑看,如果齊爾勒不是那麼憤怒而傷心,他應該會覺得刺赤特出現的時機是很奇怪的。還有,他怎麼會覺得她會喜歡刺赤特甚于他呢?
所以即便這頭痛很折騰人,她還是歡迎著這痛,起碼這代表一切都還有希望。
「覺瑛姊姊,天這麼冷,你又天沒亮就起床了?」杜鵑擔憂地走過來。「我說過我會來幫你洗,你可以睡晚一些的。」覺瑛搖了搖頭。「我沒事,我現在已經很習慣了。」
「還說習慣,你的手都給凍裂了,肯定很痛,等等我拿藥膏幫你抹。」杜鵑哭喪著臉說。那井里汲水用的鐵桶本來就沉,再加上水的重量,耍拉動繩子可是非常吃力。更何況覺瑛姊姊的手因為每天洗衣服泡冷水的關系,根本就裂傷了。這一點連杜鵑都看不下去,李嬤嬤真是個惡毒的人!
「回頭再說,我先給主子送洗臉水去。」覺瑛揚起一抹溫婉的笑。
杜鵑望著她的笑容,在心底大嘆。主子怎麼就看不出覺瑛姊姊的心意呢?恂勤郡王跟刺赤特貝勒找上門的事情,大家都傳遍了。所有人也都知道覺瑛可能是個格格,然後主子對她非常火大,卻不願意把人交給恂勤郡王。
主子只說他不想再見到覺瑛姊姊,在沒人安排的情況下,覺瑛姊姊也只能搬回後院的下人房。
而李嬤嬤可是半點都不客氣,依然把她當那個被賣進府的孤女對待。她們雖然覺得太過不要,卻無人能阻止李嬤嬤。
如果主子不是那麼生氣就好,那就會有人來解救覺瑛姊姊了。但是眼前看來,真的是沒有解決的方法。她很想跑去跟主子說說覺瑛姊姊被虐待的事,但主子恐怕會先折斷她的手臂吧?
據說那恂勤郡王來過好多趟,主子都咬定府里沒這人,怎樣都不肯把人交出去。听說和總管一直勸主子不要這樣做,以免把事情鬧大,但是主子怎樣就不肯將覺瑛姊姊還回去。就杜鵑看來,實在不懂,既然主子也舍不得覺瑛姊姊,寧可冒著囚禁格格的風臉,也不願把人交出,為何又要她搬出他寢居?主子難道都不曾想過,姊姊的日子過得怎樣嗎?
最近主子又變回那個恐怖的主子了,甚至比以往更可怕!最近被王爺折斷手、砸傷的人數以驚人的速度累積著。她遠遠看過主子一眼,他也瘦了。既然兩個人分開都苦,為何硬要分開呢?
「你去吧,你其它的活我會照看著,待久一點沒關系。」杜鵑好心地說。
「謝謝你。」覺瑛感激地說。
她先到廚房去端了熱水,因為從廚房將水端過去,冷空氣會讓水溫下降,所以每一天她都端著一盆滾燙的水,候在齊爾勒寢居外,今天也不例外。
她到的時候,最近負責伺候齊爾勒的丫鬟還看了她一眼,似乎還賺她陸。她雖然每天送洗臉水來,站在門外讓丫鬟將水端進去,但齊爾勒卻不知道她日日早晨候在他門外,只為了听他說一句「進來」。
果然沒多久,她听到齊爾勒下床的聲響,一會兒,他的嗓音便在屋內響起——
「進來。」丫哭將水端進去,她卻站在門外遲遲不肯離去。她多麼希望他能多說兩句話,哪怕只是無關痛癢的兩句話。
她搬離他寢居也已經十幾天了,這十幾天來她只遠遠看過他一次。他瘦了,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都看得出來他憔悴了。
她好想過去跟他說說話,但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她能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完了,對于她空白記憶里發生的事情,她半點也無法交代。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在無心的情況下傷害到他,而自己又對這狀況無能為力。如果她真是個格格,到底為什麼會被刺赤特帶到王府來?還沒失憶之前的她又是如何,她一點都不知道。對于這種情況,她很難理直氣仕。
雖然她看得出刺赤特不是什麼善類,而這一切的混亂恐怕都是他引起的,但她又能怎樣證明?
如果她記得就好了,她清楚感覺到齊爾勒受著折磨,但他不肯放她走,無論是出于憤怒或者怨恨,或是殘笛的情感,她都願意留在他身邊。
想到此,她昌一酸,淚水滾下來,她忙吸吸昌子。
「誰在外面?」齊爾勒的聲音劃破空氣而來。
她僵在現場,躲在窗台下動也不敢動。
「主子,可能是描,奴婢去處理。」負責伺候的丫鬟聲音響起,接著人就出現在覺瑛面前,朝她揮著手,要她陝跑,以免自己也被連累了。
覺瑛躡手囁腳地起身,壓低身子想離開,但是齊爾勒畢竟是個練過武的人,豈會連貓跟人都認不來。
「站住!」齊爾勒沉聲喝。
覺瑛緩緩轉身,目光貪婪地望著他明顯潔瘦許多的臉龐。才幾日未見嗎?感覺卻如隔三秋,那些相處的美好變得那股的遙遠了。
「對不起,主子。是覺瑛不好,覺瑛馬上走。」她凝望著他,眼楮舍不得離開。
看到她那蒼白的神色,齊爾勒心口像是被動住了一樣。但想起刺赤特,想起她不被人信任的種種行為,他的眼色又陰霾了起來。
「進來。」他轉身走進屋。
覺瑛驚喜地跟上,看到齊爾勒揮了揮手讓那服侍的丫哭離開。接著朝她示意,讓她把門關上。
她忐忑地關上了門,不知道他意欲為何。他的臉色並不好看,她不認為這是他接受她靠近的意思,但是無論如何,總比連見他一面都見不到的好。
「怎麼?太思念我的床了,所以才來的?」他諷刺地說,轉身冷冷地瞄著她。
她的臉色臼了幾分,咬了咬唇,沉默不浯。
見到她那逆來順受的模樣,讓他火氣再起。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這麼听刺赤特的話,光想到這個,他就覺得憤恨難平。
這幾天以來,他都快被淹沒在思念與憤恨的反復情緒中了。他真要改正這個錯的話,就該把她扔出王府。那麼不管她或是刺赤特的目的是什麼,都不再能使計了。可是他辦不到,他就是沒辦法放她走。
這個沒辦法讓他感覺無助極了。再見到她,強烈的思念差點淹沒了他,他在自己的無助中滅頂,只能靠著傷害她好拖著她一起沉入痛苦的深淵。
「把衣服月兌了。」他緊盯著她,緩緩地、語氣平穩地說。
她愣了一曙,眼眶微紅。就在他以為她要轉身逃跑的時候,她吞了口口水,將手放到衣服的盤扣上,開始一顆一顆解著扣子。
他眯起眼,像是一場意志之爭,無論如何他都要鬲。如果她不怕羞辱,他就一再的給,直到她討饒為止。
然而覺瑛似乎也看透了他折磨她的意圖,堅定地回視著他無禮的目光,雙手沉穩地逐漸剝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就在她身上僅剩下貼身衣物的時候,他怒吼著朝她走過來,一把掐住她脖子,將她壓抵在牆上。但手在模到她手心的凍痕時,分心地看了一眼,眼底的神色卻起了風暴似的轉變。他的眼中先是出現不舍,接著像是憶起什麼事情導致他將她遣離時,又涌起了恨。這種種極端而強烈的牽扯,讓他更生氣了!
「該死的你,」他恨恨地咒詛出聲,接著像是風暴席卷似的,用狂烈的吻攻擊著她的唇。
覺瑛閉上眼,清楚地感受到他從心底散發出來的苦與痛,淚水沿著她眼角流下,但思念淹沒了她,她還是伸出手去圈抱住他。
她在痛楚與淚水中激烈地回應著他的吻。
他的吻在最初的氣憤之後,逐漸轉為渴望,擁抱她的手臂帶著絕望的力道,將她擠進自己的身子。
她搞不清楚那是從何時順著思念蔓延他們兩個周身,她只能在他那帶著憤怒與渴望的佔有中緊緊攀住他,讓自己免于滅頂……
火焚股的熱情將兩人拋至峰頂,震蕩的心神緩緩落下,他喘息著松開她,從她體內滑了出來。
她抬頭看他,卻看到他眼底的深惡痛絕及悔恨。而那眼神就像一柄利劍,剌痛了她。
他是因為無法停止愛她而覺得無助?
他轉身,忿忿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朝牆壁一擲,杯子的碎裂卻不能宣泄他那苦澀的情緒。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緩緩穿戴起來,看著他痛苦的背影。「齊爾勒,我上次說過,不管用什麼形式,我都想待在你身邊,我的心意不曾改變。可是,如果我的努下讓你這麼痛苦,那麼你就干脆一點,忘記對我的感情,要不就專心恨我吧,對于我記憶里空白的部分,我真的沒有能力為自己辯駁,也許我離開了,你就可以不要這麼痛苦了……」
如果可以讓他別那麼痛苦,那麼她願意把這所有的苦一肩承受。如果因為她那過往,兩人終究無法廝守,那麼她也希望他可以放下她好好走下去。哪怕會忘了她,她也希望他能走出痛苦。
這樣的心情就是愛吧。即使已經深陷痛苦中,想的卻是對方。
「不用你教我怎麼做。如果你以為我會放你走,那就大錯特錯了。至于刺赤特那家伙,我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他冷冷地說完,打開門走入紛飛的細雪中。
她緊緊地環抱著自己,試圖從肌膚殘余的體溫中取得溫暖。即便結局如此,她還是很高興今天見到了他。
齊爾勒整夜輾轉難眼,天未亮,他干脆下床不睡了。
推開門,他走進細雪之中,奢望那冰冷的空氣可以給他一點清醒。他忘不了覺瑛那含淚的眼神,更氣自己抗拒不了她。他將她遣離,雖然不曾想過讓她回後院干活,但是昨日看她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他也該猜得出來她現在在哪。而今要他開口讓她免于奴僕的生活,他也做不到。
確實,他已經將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他不肯放手,卻也沒辦法原諒。恂勤郡王已經對他失去耐性,揚言要告到皇上那兒去,而他卻還是不願意把覺瑛交出去。
不知不覺,他走到後院,然後他看到了她。
在灰蒙微弱的晨光中,覺瑛那單薄的身子吃力地提著鐵桶拋進井中。井水結了一層薄冰,她拉上來又拋下去,如此數回,才得以開始打水。
他看到她握住繩子時瑟縮了一下,好家手里吃了痛。他直覺想走過去幫她,卻在察覺自己的舉動之後,硬生生打住。
到現在,他還是見不得她受苦嗎?他把她趕離開自己身邊,不就是要折磨她?那自己現在又在干什麼?
只是她為何不逃跑?長陽郡王府再怎麼戒備森嚴,後院出出入入的雜役眾多,想逃走並不是太困難的事。她為何寧可替在這兒洗衣服呢?他的心不爭氣地燃起一抹希望,心跳竟加速了起來。
然而忙著打水要洗衣服的覺瑛,根本沒有發現齊爾勒的存在。她一大早就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因為也沒多少時間好睡,她索性起床開始干活。
她的手在冷冰冰的水中泡得太久,每日總是凍得裂了。即便杜鵑每天都幫她搽藥,但隔日再泡水干活,還是又裂了,她已經很習慣那個痛覺了。
沉重的鐵桶讓那麻繩陷進她手上的凍痕中,她得忍住聲吟才能把水打上來。數不潔是第幾桶水了,她的手沉得快抬不起來。身子被鐵桶的重量給拖著往前煩,她上半身采在井的上方,頭上的發釵竟然就應聲滑落,落進還沒拉上來的鐵桶中。
「啊!不可以!」她驚慌地看著那支發釵掉進井中。當她看到發釵正好掉在自己的鐵桶中時,不禁松了口氣。
但是她卻陷入了新的困境中,她的手開始流血,就要握不住麻繩了。可她若是松手,那鐵桶跌進井中,發釵肯定會跟著消失于井底。
不行,那是齊爾勒送給她的!
她吃力地將麻繩在痛到快失去知覺的手上纏繞幾圈,卻因為身體重心的改變,整個人被鐵桶的重量給拖了過去——
「啊」她來不及呼救,人就被拖進井里。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幻覺,她彷佛听到了齊爾勒吼著「不」的聲音。但是她已經沒機會確認了,她整個人摔跌進幽深的井中。
「覺瑛,覺瑛!不!不!不!」齊爾勒趴靠在井口,看著她的身子落水,在井水的表面灘起漣漪。
他剛剛一發現不對勁就想沖過來拉住她,但是卻沒能及時撈到她的身子,親眼看到她跌進井中,惡寒淹沒了他周身。
「來人哪,快來人哪,」他狂吼著。
果然不久好幾個僕人奔出來,大多還穿著睡衣。
「快,覺瑛落井了。去,去找條粗長的繩子綁住廊柱,然後拋5Z井里給我。馬上給我辦,快點!」齊爾勒趕緊指揮著僕人,然後轉身就探到井口。
僕人一發現他打算下井都嚇壞了。
「主子,讓小的來吧!主子,這太危臉……」齊爾勒才不管勸阻,畢竟是練過功夫的人,他左右踏著井壁,平穩著自己下墜的速度,並且躂開覺瑛那載浮載沉的身子。
「覺瑛,覺瑛!听著,你忍忍,我會救你上去,我會救你上去的!」他滑進冰冷的井水中,放松身子讓自己浮上。摟著他憋著氣,開始找著覺瑛的蹤影。
好在這井左右並不寬,他很快地抓住她,將她的身子托出水面。
覺瑛攀著他的身子,吐了好幾口水。
「齊……齊爾勒?」她艱難地細聲喊。
「對,是我,你給我醒著。」他緊緊圈抱著她。
幸好那去找繩子的僕人回來得快,沒多久,幾個僕人合力綁好繩子,就將長繩拋下去。
齊爾勒用繩子在兩人周身綁了好幾圈,再把結打好,這才一手抱著她,一手拉著繩子,兩腳撐著井壁慢慢地往上爬。
兩人一靠近井口,眾人就合力將他們拉上來。
「快,去把她的衣服拿來。還有,馬上去請大夫。」齊爾勒趕緊下著令。
覺瑛被他抱在懷里,完全沒了氣力,只能任他將自己就近抱進下人房中,親自替她換上干的衣物。幾個跟她相熟的丫頭過來幫忙室東西,還有人馬上燒了火盆室進來。
他擦干了她的發,將火盆移到她身邊,烘干她的發。
「你快去換衣服吧,齊爾勒。」她虛弱地說。
「我好得很。你為何不松開手?為何不松手?你只要松開手,根本不會跌進井里。」齊爾勒臉色蒼白,剛剛那一幕幾乎掏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如果他不在那邊呢?如果他沒剛好到後院來,沒有剛好看到她摔進井里,那麼她焉有命在?
光想到這,他就覺得快活不下去了。
「發釵……我的發釵……」她在他凶惡的吼聲中囁嚅。「如果我松手,那個發釵就會沉到井里……」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那一剎那還真想將她抓起來搖晃。「就為了一根發釵?你是想氣死我是嗎?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因為沒人發現,而死在井里?!」
覺瑛縮了一縮,這才想到她確實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沒想到會掉到井里,是一時重心不穩……對不起,」她越說越心虛。
「主子,您的衣物幫您取來了,請先換上。」旁邊的丫鬟捧著衣服奉上。
這幾個丫鬟都是跟覺瑛相熟的,一看到齊爾勒拚了命地救上覺瑛,當然看在覺瑛分上也得對主子好。
其它人都退了出去,讓主子有隱私的空間。齊爾勒換下濕衣服,一看到下人房那窘迫的環境,不禁皺起眉頭。
他彎腰將她抱起身。
她訝異地問︰「做什麼?」他悶不吭聲,一路將她抱回他的寢居。而疲累至極的她,終于在他懷中昏迷了過去。
覺瑛這一昏迷就是三天。
齊爾勒請了大夫來看,情況卻是時好時壞。她時而高燒,時而緩和,如此反復,卻都不曾真正醒來。齊爾勒急了,今天一早特意進宮將御醫請過府,替她把脈。
「趙御醫,這情況如何?她已經這樣燒燒停停三天了,睡也睡得不安穩,卻從不曾清醒過來。」齊爾勒忍不住追問。
他將覺瑛抱回寢居後,雖然都有丫鬟進進出出服侍,但他總是親自照顧她,夜里也都陪著她。
這幾日的煎熬讓他更憔悴了,心底的痛楚遠遠大過肉休的折騰。
想到她栽進井里的那一幕,他簡直怕死了。那一天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不管她以前是否喜歡著刺赤特,或者跟那家伙有何干系,但現在她愛的絕對是他。試問如果不愛,誰會為了一根發釵賭上性命。就算那是場意外,當時她沒想到會跌入井中,但是她的手都被麻繩給絞得流血了,她竟然還執著地不放手。
他日日親手幫她凍裂的手上藥,再想到這段時間他對她刻意的冷漢與無視,教他總是捧著她狼藉的手心紅了眼眶。
他後悔了。萬般的後悔!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殘忍在她身上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他的態度給了李嬤嬤虐待她的理由,就算不是他親自下的手,她也是被他害慘的!
「她受了嚴重的風寒,這個部分是有好轉,但現在比較麻煩的是她別的病。」御醫皺著眉說。
「什麼別的病?」他擔憂地問,心整個一沉。
「她休內還有些毒素,氣血也淤積在腦部,這位姑娘應該時常有頭痛的癥狀,是嗎?」御醫問。
「毒素?!」齊爾勒詫異地一把抓住御醫的手。「什麼樣的毒?能不能解?怎麼會這樣?我之前請過好幾個大夫,怎麼就沒人發現?」听到他一連串急迫的問題,趙御醫吃痛地怞出自己的手。
「王爺先別急,這砉可以解。砉素攝取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大部分應該已經排出體外,但殘替休內的部分雖然不多,卻會影響到腦部。所以要治頭痛的毛病,非得先解毒不可。而這種毒的癥候很隱微,若沒仔細耐心診脈,很容易就錯過了。」一听到毒可以解,齊爾勒終于稍微安心了一點。
站在旁邊服侍的杜鵑看了主子一眼,趕緊問︰「主子,杜鵑可以回答嗎?」
「你說吧!」齊爾勒馬上答應。這個跟覺瑛相熟的小丫頭,這幾天都在這屋里幫忙照看覺瑛。
「覺瑛姊姊失去記憶已經很久了,從她進府到現在四個月了,她的記憶一片空白。但她以前說過夜里作夢好 有很多畫面,偏偏起床後又一點都記不得。最近她時常頭疼,我陪她去看過大夫,大夫說這是記憶要恢復的征兆,所以她一直忍著痛,以為有希望恢復呢!」杜鵑一反平日的膽小,最近跟主子相處久了,比較不那麼怕他了。
「果然如此。」御醫點了點頭。
齊爾勒听了覺得心疼。原來她失憶的事一直都是真的,那麼起碼這個部分她確實沒有欺騙他。
還有,覺瑛會中砉,就表示她是受害看,而非這個陰謀的策劃者。這一切八成是刺赤特刻意挑撥的,他竟讓憤怒蒙蔽了眼楮,錯待了可憐的覺瑛……先前他怎麼就看不出刺赤特的陰謀呢?
「那她有沒有問題?這頭疼是正常的嗎?不能治療嗎?」齊爾勒追問。
「這確實是記憶要回復的征兆。但她休內還有殘余的毒素,看來她會失憶應該是被下了毒,抑或是用錯了藥。放心,王爺,我除了風寒的藥之外,會加上祛毒的藥方,只要幾天,她頭痛的癥狀應該可以解決。」御醫很有把握地說。
「那就勞煩御醫了。」齊爾勒示意和總管領走御醫的藥單,再順便送御醫出府。
這寢居終于清淨了下來,齊爾勒卻不忘將杜鵑喚住。
「我問你,覺瑛一進府,你就認得她了嗎?」齊爾勒追問。
「是的,主子。覺瑛姊姊人很好,雖然李嬤嬤常找她的碴,但她還是常幫著我。」杜鵑說了一些故事,包括覺瑛怎麼教她穿花盆鞋。「……後來杜鵑才恍然大悟,姊姊原本就是個格格,難怪那麼會穿那鞋。」
「是啊,這確實一點也難不倒她。她穿著那鞋還能跑步呢!」他想起她噘著嘴,搬著書本s艮在他身後小跑步的模樣,唇邊不禁泛起一朵溫柔的笑。
看到主子這模樣,杜鵑真是忍不住嘆息。就她這幾日觀察,發現主子也不那麼可怕,尤其他凝視著覺瑛姊姊的表情,溫柔得讓人想哭。
「那覺瑛是怎樣進府的,你還記得嗎?」齊爾勒再問。
「是人家托給李嬤嬤帶進來的,听覺瑛姊姊說是她表兄。可是奇怪的是,既然是熟人請托的,李嬤嬤卻對姊姊很不好。雖然李嬤嬤平日就是個挺刻薄的人,但對她真的是格外刻薄呢!」
齊爾勒皺起眉頭。看來這個李嬤嬤絕對是個問題,他得要把她找來問話,既然她與刺赤特有過接觸,那麼她扮演的角色可能不單純。再說回來,覺瑛休內居然有殘余的毒素,可見得她不是自願離家的,那麼綁架她的人就很可能是刺赤特了……
看著她那傷痕累累的手,齊爾勒咬緊牙,俯身在她耳邊說︰「無論是誰害了你,我都會查出來,將他碎尸萬段。至于我對不住你的,就等你醒來找我討。所以你快醒醒吧,覺瑛!」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早該察覺事情不單純的!若不是忙著報復刺赤特,到處斷那家火差事,一方面又忙著應付陶勤郡王,那麼他早孩想通這中間的疑點。都怪他,因為心傷太重,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她與刺赤特的「陰謀」有著古怪,才會拖延至今的。
杜鵑雖然听不見主子對覺瑛姊姊說些什麼,但是卻听得出來他聲音底下顯露的痛苦與懊悔,她忍不住跟著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