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潔絮下意識的閉起了雙眼,等待著即將迎面而來的重創……
世界霎時上下顛倒了過來,沒有預期中的撞擊,只有面又結實有力的雙臂緊緊的將她固定在寬厚的胸前,擋住了墜落在地的可能疼痛。
熾熱的體溫讓她仿佛被火灼著似的陡的睜眼瞪眸,羞赧的凝視著那張距自己只有幾寸間隔的嘲謔俊容。
而那讓他跟她如此貼近的始作俑者,此刻卻恢復平靜,悠哉的踱至一旁,閑適的垂頭啃食著地上輕女敕的小草,完全的置身事外。
「這、這次謝、謝謝你救了我,不過,並不代表上回的事就能一筆勾消。」她局促不安的撇開視線,努力將他們之間的旖旎氣氛尋常化。
靳檠的眼瞳縮了縮,下月復因為她柔美曲線的緊貼而起了微妙的變化,早已埋在體內的種子更似被點燃般的熊熊燃燒,挑戰著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克制力。
「告訴我,你剛剛以為我問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喑 低沉,仿佛戀人的雙手似的,輕撫過她的全身。
秦潔絮不由自覺的輕輕一顫,全身的毛孔都因這充滿著濃濁暗示意味的聲音而豎立起來,「我、我可以告訴你,我、我不喜歡。」天,只要不是傻子幾乎都可以立刻瞧出她的口是心非。
「喔?」他發現她似乎非常容易臉紅,「我以為你會喜歡白雪?否則為什麼會想親近它呢?」
「白雪?」她水蒙蒙的瞳眸中閃著困惑的波光。
靳檠促狹的目光指引她找到白雪的所在,是那匹美麗的駿馬。
一如靳檠所預料的,她的雙頰如火焚燒似的霎時燙紅,羞赧、懊惱、尷尬、困窘,所有的表情仿佛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臉上輪番上陣,最後轉為怒噴。
「你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讓她誤會,害她自做多情,可惡。
靳檠斜挑起眉,佯裝無辜的勾勾唇,沒有作聲。
「放開我,我沒事了。」她不該流露出被他迷倒的白痴樣,否則也不會這樣被捉弄。
「我不放。」他答得毫不猶豫。
「什麼?!」她沒听錯吧?
「我說我不會放開你的。」邪惡的笑容漾起,令她心驚卻又心悸。
「你、你——」
她的話沒有機會說出口,那雙令她日以繼夜遐思掛念的雙唇已經牢牢的覆上她,吞下了她所有的謊言與偽裝。
天,她訝異的發現,自己竟仿佛早期待著他吻她似的,沒有反抗、沒有推拒,只有深深的撼動。
他的吻綿密而輕柔的落在她紅女敕的唇瓣,靈巧的舌尖順著那完美的輪廓恬舐著,每一次的接觸便勾勒起她心底最深處的幸動,她的靈魂仿佛飄游在無邊無際的廣大藍空,隨著白雲載浮載沉,寧靜而舒適。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帶著卻又寧和的踫觸。
「這次你記得呼氣了嗎?」揶揄的聲音將她的魂魄自空中喚回軀體,也提醒了她自己的失控。
該死,她怎麼可以像個蕩婦一樣,就這樣在草地上跟他做起這種不堪的事情來?這下他一定會認為她上回只是故做矜持,實際上卻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秦潔絮的眼淚便不由得撲簌簌流下來,只為了他對她可能產生的惡劣印象,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重視他的想法?他只是個惡棍啊。
秦潔絮的腦子里一片混亂,越混亂淚便越發不可收拾,像兩條小河滑過了臉頰。
「該死!」她的淚讓他攏起了眉頭,懊惱的低咒,陡的放松對她的鉗制,離開她身邊。
看吧,他真的覺得她是個污穢的女人,連跟她稍微接近點都受不了……她難過的想著。
「我以為你想。」他冷淡的口吻更讓她羞愧了。
他沒理由看錯,她明明是喜歡他的踫觸,可為何卻要流淚呢?
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狂奔的淚水,她倏的起身,沒頭沒腦的拔腿便跑,分不清自己跑向何方,只想逃離他那雙仿佛鄙視著自己的漆黑雙眸。
可那雙堅實的雙臂卻不輕易的放過她,在她跨了幾步之後便攔腰抱住她,阻止了她的去勢。
「放開我,放開我。」她發瘋似的在空中揮舞著小拳頭,可卻怎麼也無法自那鐵臂之中掙月兌出來。
「安靜,你想自殺嗎?」這個女人真是變化莫測,前一刻還在他懷中享受著他的踫觸,之後卻又哭又惱的往懸崖邊沖,是想讓他嚇出心髒病嗎?
他的警告讓她在意到面前驟然消失的地面,這里是懸崖?若非他的從中攔截,現在她或許已經滾落崖底了。
「別擔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的事。」他將她抱離崖邊,克制著繼續擁著她的,放開了雙臂。
一陣失落霎時襲上秦潔絮的心頭,她心里很明白,她並沒有不願意呵,就是這樣的感覺讓她無地自容,羞愧欲死呀。
望著始終低垂著頭,沉默不語的秦潔絮,靳檠突然開口道︰「上次你誤會了。」
誤會?她霍的抬頭,兀自漾著水氣的眼中閃著困惑。
一向不善于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靳檠清了清喉嚨,艱困的繼續道︰「我恰巧看到你被店小二迷昏,所以你醒來才會誤會是我。」
這樣的解釋雖然模糊片段,可秦潔絮卻清楚的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你救了我?」
靳檠聳聳肩,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是了,一定是他救了她。秦潔絮沒有多做懷疑便接受了他的解釋,或許是因為她心中早這麼的渴望著吧,「為什麼當時你不說?」
「何必多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顯示出他的性格。
「我欠你一個道謝。」
「算扯平吧。」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拍拍身上的雜絮,轉身走向白雪。
「你、你要走了?」跟上回一樣,他又在最後變為冷漠,仿佛方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似的。
「為了避免我再度誤會,你最好不要用這樣的眼神望著我。」該死,難道她不知道她現在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嗎?秦潔絮嬌羞的垂首抿唇,低喃道︰「我想知道,你既然不是那個壞蛋,為什麼還這樣對我?」是因為他認為她是個不正經的女子嗎?
靳檠的眼眸霎時濃濁墨黑了起來,他的視線緊緊的鎖住那張羞澀絕美的容顏,低啞著聲音道︰「因為我想要你。」這個大膽而直接的宣言讓秦潔絮渾身倏的一震,每一根神經都因這句話而酥麻,她不敢置信的呆愣了住。
他想要她?雖然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可這短短的一句話,卻仍激起她心中無限的喜悅,濃濃的甜蜜霎時漲滿了胸臆。
「不過放心,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一次誤解尚情有可原,兩次誤解便稍嫌太多,而他不想再三誤解,以為她跟他一樣渴望踫觸對方。
真是諷刺呵,想他靳檠貝勒要怎樣的女人沒有,沒想到現在竟然會為了一個只見了兩次面的女人耽誤正事,他實在不該再與她接觸了。
他強迫自己面無表情的轉過身,牽過白雪,打算嘗試是否可以追趕上叛賊。
「慢著。」顫顫的聲音在他跨上馬背之前忽的響起。
靳檠才一轉頭,一雙柔若無骨的白皙雙臂輕輕攬上他的頸後。
踮起腳尖,她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仰首輕觸了下那片俊薄的唇片,用輕柔的嗓音在他耳邊低喃道︰「我願意,如果下次踫面時……」
匆匆拋下這句讓她嬌羞不已的話語,沒待靳檠反應過來,縴細的身影已經迅速的逃離現場,只留下那句「願意」在靳檠的腦海中回蕩,沖擊著他方才的理智結論。
命運的齒輪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緩緩的轉動起來,糾纏的情緣分合,似乎已不再是任何人所可以掌握或避免的,即使這個人是一向不信命運的靳檠貝勒……???
跟出寨時擁有完全不同的心情,秦潔絮想到方才自己竟會大膽的向他表示愛意,女敕白的雙頰始終染著嫣紅,嬌羞的喜悅笑靨也從未自唇邊褪去。
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豪放」的一面,竟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那種羞死人的話,如果下次又踫面的話,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秦潔絮不禁傻傻的笑著,開始期待著下回的踫面。
霍的,笑容突然逸了去,她放緩的腳步,懊惱的顰起了眉。糟糕,她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他們還有機會踫面呢?
秦潔絮咬了咬下唇,心情又緩緩沉了下去,不知不覺的寨門已經近在眼前,她收了收心神,整了整衣衫上的摺痕,深吸口氣朝寨門走去。
如果她沒料錯的話,哥哥應該已經站在寨門後,板著臉等著要訓她了吧……
做好被責罵的心理準備,她挺直背脊緩緩走進寨門。
才跨進寨內,詭異的寂靜便迅速的自四面八方朝她包圍而來,寨內並沒有她所預期的迎接「陣式」,空空蕩蕩的,連點兒聲響都沒有。而本該出現的哥哥跟兄弟們,如今卻不見蹤影,這跟往常截然不同的靜默景象讓秦潔絮的心霎時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感覺。
一定是出事了……
秦潔絮的心一揪,開始瘋狂的拔腿往寨內奔去,卻見不到任何人的蹤影,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狼藉,處處皆是頹倒的雜物,紊亂不堪的散布地在上。
「哥——哥——你在哪里?」她驚慌的扯開嗓子高喊著,面對著一室的空蕩,她的心情越來越慌,無助的跌坐在地上。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短短的一日之內為什麼會有這麼劇烈的變化?她不過是出去采個草藥呀,為什麼一回來便人事全非?
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中,寨內到底曾經經厲過怎樣的蹂躪?哥哥他們又到了哪去?天,請保佑大家平安無事吧,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與自由交換,只要他們能平安無事……
昏黃的光線逐漸黯淡,夜幕已在不知不覺中籠罩在秦潔絮的四周,度過了最初的慌亂,她此刻的心情已經鎮定了許多,這寨內並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尸體,可見大家應該都是安好的,或許只是臨時遇襲,所以才匆匆棄寨逃月兌吧。
她緩緩的站了起身,憑著昏暗的月光模索著前進,雖然前途未卜,可總比呆坐在這里胡思亂想要來的有意義。
才剛走了沒幾步,寧靜的前方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踩碎了周遭的寧靜。
是他們回來了嗎?秦潔絮一喜,連忙往聲音的方向奔去,只見一匹雪白的駿馬踏著月色朝她慢慢走來。
怎麼會是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他蹙緊眉,端坐在馬背上凝視著她縴細的身影,困惑的問著,他原本是想再回到這里看看有沒有遺漏叛賊的線索,沒想到會遇到她。
「我?」她為這麼快便再度相逢而怔愣了下,喃喃道︰「我在找人。」
「找人?在這里?」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難道不知道這里很危險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遇上像上回一樣的混蛋。」美人兒竟然獨自一個人在賊袕附近閑晃,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被那些叛賊發現的話,將會遭受到怎樣的凌虐。
秦潔絮被問得無言垂首,雙手慌亂的絞著衣擺,她怎麼能告訴他,這里是她的家,怎麼會有危險呢?
「上來。」靳檠的長臂突然一伸,將秦潔絮給撈上馬背,安置在自己的胸膛前。
「你?」她既困惑又羞赧的仰首瞅著他。
「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她真香,讓他有股想要將臉埋在她頸窩中深吮的沖動。
「我、我沒有家。」她不能告訴他實情,「我這次便是來依親的,沒想到卻沒找著人……」
原來如此,難怪她會到處閑晃了。
靳檠在心中盤算了片刻,雙腿一夾,身下的馬兒霎時舉蹄馳騁,飛快的沖了出去。
突來的沖擊讓她的身子不由得往他寬厚的胸膛依去,緊貼著那熨熱的結實胸肌,她的心霎時跳得飛快。
「你、你要帶我上哪兒去?」她怯怯問道。
他垂睫低眄了她一眼,彎起唇角道︰「履行你的承諾。」
那個「下次踫面時」的願意承諾呵……???
「啟稟頭子,還是沒有小姐的消息。」
「該死,你們有仔細找過了嗎?說不定她還在寨里,有人去瞧過了嗎?」秦重豪的臉色越發凝重,口氣不禁浮躁了起來。
「咱們幾個兄弟已經將寨里找遍了,就是沒有看見小姐的人影,實在是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呀。」跪在地上的人無奈的再報。
「不會的,除了那里,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你們再去找找,一定要把她找回來不可。」秦重豪拒絕承認失去秦潔絮蹤影的事實,堅決的命令道。
「這……咱們找了十次,頭子——」
「住口,就算再找一百次也得給我找,一定要找到人,否則,你們就都別給我回來了。」秦重豪暴躁的喝道,一雙眼充滿著血絲,煞是嚇人。
「是、是的,咱們這就再去找。」
男子無奈的領命退下,領著一群已經疲憊不堪的兄弟們,避開眾人耳目再度出發。
「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她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怕丟了不成!」一個蒼老好邪的聲音忽的在秦重豪身後響起,是端親王。
「這次我們撤離得這麼匆忙,根本沒辦法等她回來,現在她看到空蕩蕩的山寨,一定不知所措、心急如焚。」想到妹妹著急的樣子,他就心疼。
「哼,這都要怪那個臭小子,要不是他突然領兵進攻的話,你妹妹也不會跟你走散了。」端親王故意將責任怪在靳檠身上,借此挑起秦重豪的恨意。
只要秦重豪越是充滿了憤怒與怨恨的話,對他就越有利。
「該死的靳檠貝勒,我秦重豪跟他勢不兩立!」秦重豪果然如端親王所預期般的憤怒不已,忿忿的發著重誓。
「沒錯,這些個助紂為虐,幫助狗皇帝荒瀅無度的亂臣賊子,咱們一定要將他們全部鏟除、連根拔起不可。」端親王滿意的好笑,一切都照著他的計劃進行。
「嗯。」秦重豪贊同的用力點頭,不過有抹疑問卻始終盤據心頭,「我懷疑這次我們的山寨位置會這麼容易被發現,應該是有人密告。」否則,人不會來得這麼突然,讓他們連作戰的準備都來不及便棄寨逃亡。
「沒錯,這也是我現在來見你的主要目的,你想想,究竟是誰會把你們山寨的所在透露給敵方?」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有叛賊可是最大的致命傷。
秦重豪擰眉思索了許久,仍是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會有這樣的人,這寨里的兄弟個個跟我情同手足,同生死、共患難,實在不可能會有人做出這種出賣朋友的事。」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難道,這只是個巧合?」端親王沉吟道。
「可是一連串的巧合,實在令人懷疑。」上回出城不也巧合的踫上靳檠貝勒的大舉搜查嗎?
「總之你一定要特別的小心,即使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你,更何況只是一同作戰的兄弟呢?」端親王拍拍秦重豪的肩,裝出一副倚重的模樣道︰「要知道,咱們能否推翻昏君,還給百姓一個安和樂利的社會,這重責大任,可全都得靠你擔起了。」
「放心吧,我會竭盡所能的去做,即使是犧牲我這條微不足道的小命,我也會拚死打倒昏君的。」秦重豪堅定的道。
「那我就放心了。」得到滿意的笞案,端親王笑得開懷極了,「你們就安心藏匿在我的府中吧,我相信胤那伙人還不至于那麼大膽,敢胡亂闖入我端親王府中。」
「王爺,謝謝你。」秦重豪感激的抱手行禮,對于端親王的知遇之恩,他實在是無以回報。
「傻孩子,別忘了我跟你爹當年可是結拜好友,照顧他的孩子本來就是應該的,還有什麼好言謝的?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咱們再好好把策劃從長計議一遍。」
「嗯,王爺慢走。」
秦重豪送走了端親王,眉頭不禁又深鎖起來,什麼復仇大計、國仇家恨,全都被他拋到九霄雲外,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立刻找到潔絮,確定她安然無恙,他才可以安心。
該死,若非身為一寨之主,必須帶領兄弟們毫發無傷的撤離山寨,他說什麼也會留在寨內,等待外游的妹妹返回。
即使必須面對大批的兵馬,他也依然無畏無懼,可為什麼一想到潔絮獨自瑟縮在黑夜,面對可能遭遇到的危難,他的心就仿佛有萬根針在刺著,揪心疼痛。
雖然平常他總是將復仇掛在嘴邊,將推翻昏君當成此世惟一的願望,可在他心底深處卻隱隱約約的知道,比起這些國仇家恨,他更在意的是這個妹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得上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這無法說出口的關懷,或許將會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秘密,也或許,有朝一日,在他打倒昏君之後,可以坦率的說出口吧……
總之,他不許她有事!
潔絮,最鐘愛的妹妹呵,究竟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