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朱羅」從早餐店前的花團錦簇旁閃了出來,陰冷的貓眼此刻卻布滿靈氣的凝望著正月兌下安全帽的朱拾夜。
朱拾夜將安全帽放進小綿羊機車坐墊下的置物箱中後,開心的彎子抱起在她腳邊磨蹭的小黑貓,大大的眼楮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紫光。
「朱羅,昨晚是不是跑去跟男生約會呀?」她對著小黑貓皺了皺小鼻子。
「朱羅」是她給小黑貓取的名字,她覺得對常跑來在她腳邊-蹭的小黑貓來說,-已經把她當作一個朋友了,對于-這「知遇之恩」,她只有「贈名以報」,于是便贈給他「朱羅」之名。
朱羅對于她的問題只是輕喵了一聲,算是回答。
朱拾夜對-嫣然一笑,然後放下-,從小背包中拿出一罐貓食,走到牆角,朱羅立刻跟了過去。
「要吃完哦!這樣以後才會跟我一樣臂上有小老鼠哦!」她炫耀似的舉起細長手臂,卷起袖子,使了使力。臂上果然隆起一塊小肌肉,她滿意的指給朱羅看。
朱羅只是有些鄙夷的輕描一眼,便低下頭繼續享受-的早餐。
「重食輕友的家伙!」朱拾夜輕哼一聲,忿忿地起身不再理會貪食的小黑貓。
才剛要彎進公司,她就被堵在公司門口的大個兒嚇了一跳。這人好高哦!一百八跑不掉!她暗自驚嘆。
由于他是倚在門邊背對著她,所以朱拾夜也就毫不客氣的打量起他來了。
眼前的大個兒有一副寬肩,不過那也許是他身上灰色西裝所撐出來的假象,她懷疑的想,他還擁有一雙長腿,雖然包裹在西裝褲中,但從西裝褲上隱隱凸起的肌肉看來,一定是雙有力且修長的腿,她點點頭,肯定的想,但她心里有些惋惜,竟然看不到他的婰部!人家常說,男人最性感的地方就是婰部,要是能讓她看一眼……西裝的下-立刻像是有人拉起般的提了起來!
朱拾夜暗想糟了,正想開溜,幸好及時記起自己離他有五步遠的距離,她才松了口氣,想起自己瞄到的那一眼,果然不負她所望,是個婰中之婰!她贊賞極了。
關陸有些不悅的回過頭來,看了看背後,剛剛好像有人動了他背後的西裝,以為是有人惡作劇,但是背後卻空無一人,也無異樣,他抬起眼,瞧見正故作輕松向他走來的朱拾夜,他眯起眼楮,她太過若無其事了,且目光還可疑的四處飄,就是飄不到他的身上。
「等一下!」見朱拾夜要閃過他,關陸立刻伸出手攔住她的去路。
「干麼?」朱拾夜提足氣問。雄然有些心虛,但是有些事是做了就絕不能承認,尤其是有關她「特異能力」的事,況且,他現在只是有些疑惑,只要自己裝一下胡涂,她就不信他能奈她何,愈想愈有道理。她昂起下巴看向他。
這實在是一大失策,她又連忙縮回下巴,吞了幾口口水,卻按捺不住愈來愈激動的心跳,老天,她竟然踫到了一個生平所見最養眼的俊男!
關陸攏起濃眉,奇怪的看著這個僅及他胸部的小女人,剛剛她才滿臉傲氣的抬頭看著他,才一眨眼,就又像斗敗的公雞似的垂下頭,難道自己的表情太嚴厲了嗎?他強迫自己放柔臉部線條。
「小妹妹,你……」他才說了四個字,就被她的抗議給打斷了。
「我不是小——,我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她看著他胸前的領帶忿忿的說。她明明發育得很好……呃,或許是比其他同齡女生差那麼「一點點」,卻常常被誤認為是小妹妹,已經使她夠不平衡了,偏偏這養眼的帥哥又如此說她,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關陸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沒想到南下巡視一趟還能遇見這個有趣固執又易怒的小女生。
他清了清喉嚨,放下攔著她的手,微微彎子。
「好吧!小姐,難道沒人告訴你跟人說話時要看著別人的眼楮嗎?」他說,驚訝的發現一雙清澈但冒火的大眼楮。
朱拾夜的眼楮立刻生氣的對上他的,他的話顯然是在說她沒家教,真是人不聰明了,竟觸踫了她的禁忌,誰都可以說,就是不可說到她親愛的老爹老媽。
「我不看你是因為你的臉像大便一樣讓我惡心、我不看你是因為我不想虐待我的脖子、我不看你是因為我不想弄髒了我的眼楮…」她危險的眯起眼,惡毒的說。
她滿意的看著俊男的臉色由自轉青,又由青轉紅,再出紅轉黑。
哼!養眼又怎麼樣,激怒了我朱拾夜,就算是天王老子她照罵不誤。
再欣賞他鐵青中仍帥斃了的俊臉一眼,她才挺直背脊走進公司,不再理會他,反正天下帥哥何其多,也不差他一個,只不過,唉!她嘆了一聲,真是暴殄天物。
關陸僵硬著身子陰鷙的看著她又搖頭又嘆氣的背影,恨不得沖上前去掐住她白澈的脖子。
冷靜、冷靜,關陸竭力的克制自己,對方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小丫頭,而你是個冷靜成熟的二十八歲男人,不必跟她一般見識!還有這可惡的關顥是在做什麼?居然會錄用一個滿口粗話、心如蛇蠍的小丫頭來他們關氏機構上班,依那毒丫頭的行為看來,難保不會將這個高雄分公司搞垮,不行,得找關顥好好的「談談」,一刻不能擔擱,他踩著重重的腳步去尋找親愛得令他咬牙切齒的負責人堂弟。
一向以理智自恃的關陸此刻已與理智絕緣,他只知道自己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給羞辱了,這對一向自視甚高的他而言是一項重大的打擊,所以他要展開反擊。
雖然他死也不會承認這是反擊,于是關陸與朱拾夜的戰爭正式展開!
***
「你再笑,小心我讓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關陸一臉陰森森咬牙切齒的說。
打從他自認鎮定的說完與那毒丫頭之間的對話,並「好心」的建議關顥必須立刻開除那毒丫頭以免公司不保後,關顥便開始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笑得他恨不得縫起他的嘴。
關顥揩了揩眼角沁出的淚水。
他大概知道關陸口中的毒丫頭是誰了,肯定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朱拾夜,也只有古怪的朱拾夜能使他這驕傲的堂哥失去冷靜。
「堂哥,你知道那女孩的名字嗎?如此有眼不識泰山,我非開除她不可!」他勉強止住笑,佯裝同仇敵愾的說。
關陸冷冷的掃他一眼,听出他嘲弄的語氣「那丫頭有一雙大眼楮。」他只能提供這一個線索,因為他認為那毒丫頭全身上下惟一漂亮的就只有那對清明高傲的大眼,而事實上他也只對她那對眼楮有印象。
關顥看著堂哥沉思的剛毅臉龐上摻雜著些許疑惑,不禁有些好笑,其實每個見過朱拾夜這小妮子的人,多多少少臉上總會顯現出這樣的神情。朱拾夜是個無法以常理來論斷的女孩,而他早已領教過了。
他起身離開沙發在辦公桌上拿起一個相框,再轉身回到沙發上將相框擺放在關陸的面前。
「堂哥,你說的可是這個女孩?」關顥輕松的問,兩眼卻專注的盯著關陸。
關陸抬起眼,著實被嚇了一大跳,這……這……這什麼跟什麼呀!
相片中的人物正是那個毒丫頭,可她不像別的青春少女一樣,拍的相片總是美美的,巧笑倩兮的甩甩秀發,擺擺PoSE,相片中她橫眉豎目,鼻子微皺,紅唇緊抿,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尤其是那雙大眼楮,張得老大,且充滿著排山倒海般的殺氣,煞是恐怖,即使看的只是相片,也會被那氣勢嚇得倒退三步,寒毛直豎。
「關顥,你有病呀!干麼把這丫頭嚇人的照片擺在這?!」關陸心里有些不快,倒不是因為朱拾夜在相片中的可怖模樣,而是因為關顥的辦公室里「居然」會有她的相片。
「堂哥,我是被迫的呀!」關顥可憐兮兮的喊冤,已不復剛剛取笑關陸時的囂張樣。他有些無奈的對著關陸訴苦,雖然這事說出來有損他的男性尊嚴,但是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可以傾吐的垃圾筒,說什麼他也不放過,「她叫朱拾夜,是我們電腦部的程式設計師,她——」
「等等,」關陸打斷他的話,有些懷疑的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才十八歲而已吧?」這太荒唐了吧!雖說這世上有天資聰穎的天才,但他拒絕相信那滿嘴毒語的丫頭會是當今數一數二的電腦王國里的程式設計師。
「堂哥,你可千萬別小看她哦!她雖然只有十八歲,但她的程式設計能力可是令公司里其他的資深設計師都自嘆弗如的。前陣子韋成企業大樓的智慧型全方位安全躁控系統就是她所設計的!」關顥的語氣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幸虧她當時「說服」了一樣對她的能力大大懷疑的他,否則今日關氏可就損失了一員大將了,甚至還可能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強敵。
關陸聞言詫異不已,沒想到最令他激賞的案子居然是那個毒丫頭所設計的,但是很明顯的她腦子里的智慧並沒有與她那乏善可陳的身子連貫在一起,他嘲諷的想。
見堂哥沒答腔,于是關顥繼續說︰「她半年前單槍匹馬的來公司應征時,我也像你一樣對她表現出不信任的態度,我甚至還暗示性的叫她回去等候通知,希望她能夠知難而退,誰知道她竟然氣急敗壞的指著我破口大罵,你知道她罵些什麼嗎?」他微微傾身望著听得專注的關陸。
「她說她應征了十家,有九家要她回去等通知,而現在第十家還是要她回去等通知,她又不是國父,應征個工作還得經過十次才會成功,而且她居然還罵我是自大的短視鬼,一個絕頂聰明的人才就在眼前還不懂得好好把握,她罵得氣喘如牛,我則是被她罵得一愣一愣,只能干著眼看著她將我桌上那杯上好的普洱茶給喝得精光。」關顥現在還能感覺到當時朱拾夜臉發紅,氣得想殺人的目光,不禁搖頭輕笑。
「後來呢?」關陸有些不悅的看著堂弟臉上明顯的寵愛,這家伙難道不知道該與員工保持距離嗎?他悶悶的想。
「哦!後來呀!」關顥清了清喉嚨,「後來她喝完茶後,就走到沙發上看起雜志來了,就是你現在坐的位置。」他指指關陸,而關陸則是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她耍賴的說,如果我不錄取她,她就不走了,所以,沒辦法,我只好錄用她了。」他攤攤手,表示無奈。
關陸則滿臉懷疑的看著堂弟,他不信關顥會這麼樣的就棄械投降,他知道只要是關顥不願做的事,就算十條牛來拉也拉不動。
關顥敵不過關陸那沉默的懷疑及探測的目光,終于舉起雙手投降。
「好好好,我承認,我承認行了吧!我是覺得她滿好玩又古里古怪的,畢竟日子太乏味是會生病的,有個開心果來調劑調劑也不錯,想想後才錄取她的。」
「你把毒丫頭當成生活的調劑品?」不經大腦的話沖口而出,快得令關陸來不及收口。該死,這下他不是擺明了替那丫頭抱不平嗎?真是該死!
果然,一听到這句充滿護衛意味的話的關顥,嘴角立刻浮起壞壞的笑,曖昧的瞅著佯裝鎮定的關陸。
「堂哥,你該不會是在為朱拾夜打抱不平吧?」他明知故問。
關陸被他弄得有些惱羞成怒,不禁怨聲道︰「少廢話,我只是覺得你有些不人道。算了,說說你的這張照片吧!」他勉強的想出個牽強的藉口,帥氣的臉龐則是一片嚴肅,上面並寫著,再繼續糗我就讓你好看。
關顥早已機靈的解讀完畢,無所謂,反正來日方長嘛!他壞壞的心想。
「哦!那張照片呀?!唉!」他又開始哀聲嘆氣起來了,「說就說,干麼哀聲嘆氣的?你的毛病還真多,」關陸對他的吞吞吐吐開始不耐煩了,攏起眉頭瞪著他看。
「好好好,我說!」關顥自覺有些倒楣,人家說故事不是要有些抑揚頓挫才會高潮迭起嗎?「你該知道,我是上司嘛!總得四處巡視員工,誰知道這又惹得朱拾夜那丫頭不快了,她居然說我藉機四處蚤擾女員工,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大聲喊冤!
「她真是明察秋毫呀!」關陸冷哼一聲,不疾不徐的接下。
得不到堂哥的支持,反而踫了一鼻子灰,關顥只好有些難堪的模模鼻子。
「就這樣-,隔日這張照片就出現在我的桌上了,據她的說法是如果她的照片還「鎮壓」不住我的話,她就本人親自出馬。」然後,他一陣怪叫,「你相信嗎?她居然說鎮壓口也!好似我是什麼妖魔鬼怪,而她是什麼活佛似的,哼!」他一臉的不以為然,「嘿!堂哥,你太過分了吧!」
關陸早已沒有形象的笑倒在沙發上,一手指著關顥,笑得說不出話來。
關顥見他這副模樣,心里真是嘔死了,心思一轉,抬起手看了看手表,面露微笑,蹺起二郎腿,一派優閑自在的樣子。
「堂哥,還有件事本來想告訴你的啦!不過看你如此「自得其樂」……」關顥聳聳肩,「我看還是算了吧!」他一臉惋惜,還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關陸立刻止住笑,靜靜的看著關顥,一派篤定他會自己從實招來的樣子。
果然,關顥耐不住沉默,他傾身,帶點神秘的對著關顥說︰「打賭,朱拾夜待會見到你一定會跟你道歉,信不信?」見關陸不屑的模樣,關顥警告著,「別不理她,否則她可是會反彈的,到時候恨你一輩子都有可能。」偷瞄堂兄一眼,「本來嘛!女生先來認錯就已經很不簡單了,如果還不領情,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關陸狠瞪關顥一眼,他像不近情理的人嗎?雖然不太欣賞那個毒丫頭,可他也有寬宏大量的美德,如果她主動道歉的話,自己當然會接受。
「叩!叩!」
兩個堂兄弟視線相接.關陸一臉深沉,關顥則一臉興味。
「進來!」關顥喊,進來的果然是朱拾夜,她手上端著一杯普洱茶,這是關顥給她的「懲罰」,每天早上準十點必須端一杯普洱茶來給他,以補償他在應征那天被她喝掉的那杯,朱拾夜想想也對,畢竟無功不受祿,她白白喝掉那杯香香的茶——雖然她覺得那並沒有她老媽拿手的青草茶好喝,現在每天幫他泡杯茶也還算合理,而且還可以優閑的在茶水間邊泡茶邊听小妹阿紅的獨家花邊,也滿好玩的。
但是此刻她卻微皺著眉頭,連今天阿紅口沫橫飛的說了些什麼她都不記得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今早被她唾罵的那位養眼的帥哥。
唉呀!自己怎麼能這麼惡毒呢?罵人家的臉像堆大便,而且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說她沒家教,而是她自己「想」他說她沒家教,完了,自己竟然還對著他罵了一籮筐。
不知他現在在哪里,早上見他站在公司門外,想必是來問路的,他一定覺得很莫名其妙白白被人家罵了一頓,就算他原先沒說她沒家教,現在也一定會認為她「非常」沒有家教!假如被老爹知道她又亂罵人的話,肯定又會-她一個月的,不行,自己必須跟他道歉!否則她會被這個沉重的疙瘩壓得瑞不過氣來,可是,他人在哪里呢?
「朱拾夜,把茶端過來。你一進來就發呆,發生什麼事了嗎?」關顥在她發呆的時候,已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看著朱拾夜苦著一張臉的站著發愣,暗想十之八九是因為早上臭罵了關陸一頓而于心不安,她就是這樣,個性沖動,但沖動過後如果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就會非常後悔。他又偷瞄了一下靜坐在沙發中的關陸,後者仍是一副酷樣,沒有任何表情。
朱拾夜抬起一雙大眼楮望著關顥,盈盈秋波中滿是委屈,她將茶輕放在他面前。
「我今天早上又罵了一個人。」她的語氣滿是後悔。
「哦。」關顥接下了話。
朱拾夜不敢置信似的看著他。
「哦!就這樣?阿顥,我是說我「罵」了一個人口也!而你竟然只有「哦」?!」朱拾夜覺得阿顥今天很不尋常,以往如果她向他招認自己罵了人,他通常會先罵罵她,然後再安慰她——這是她「逼」他做的,因為阿顥是她的上司,上司罵她會讓她好過些,而他也是她的朋友,朋友的安慰會讓她不那麼難過,但,今天發生了那麼大的一件事,阿顥的反應居然只有「哦」?!
關顥低下頭假裝輕咳一聲,實際上則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大笑出來,他抬起頭,表情嚴肅的看著朱拾夜。
「朱拾夜,你就想說是那個人欠罵,不就好了!」關顥一說完就感覺到從沙發方向傳來的殺氣,他又低下頭咳了咳。
朱拾夜一臉詫異的看著關顥。
「阿顥,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罵的是一個好人口也咄!」她的小臉上布滿正氣。
好人?!關顥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而隱身在沙發處的關陸則是冷哼一聲,現在說他是好人未免太晚了吧!
關顥勉強穩住自己,開口問︰「呃!朱拾夜——」
他的話被朱拾夜硬生生的打斷。
「阿顥,你為什麼叫我朱拾夜,你以前不是都叫我小夜嗎?」她困惑的看著關顥,「你是不是生病了?」說完,便伸手要探向他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發燒。
關顥連忙退後一步躲避她善意的手,他必須轉移她的注意力,否則會被她給纏死。
「小夜,小夜,」他連忙改回稱呼。真是,想在他堂哥面前表現出上司的尊嚴都被這小妮子給破壞了。
他步出辦公桌,準備介紹關陸,有好戲看了,他壞心的想。
「小夜,這是——」關顥還沒說完,又被朱拾夜驚喜的叫聲給打斷了。
「嗄!是你!」她連跑帶跳的跑到面無表情的關陸面前,興奮的叫著。真是踏破鐵鞋無莧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小臉興奮的發紅,但一想到自己對他的惡形惡狀,卻又不自禁的畏縮,大眼垂下瞪著大理石地板,悄悄的躲到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關顥背後。
關陸見狀心中懊惱不已,自己真的有那麼可怕嗎?他索性將怒氣投向關顥,小夜?!他居然叫她小夜!
關顥夾在關陸與朱拾夜之間,不禁暗嘆倒楣,本來打算看好戲的,現在卻硬被卷入他們兩人的誤會里,真是……真是……唉!他被打敗了。
他苦著臉正想勸躲在他身後的朱拾夜時,沒想到她就在這時深呼吸一口氣,大眼滿是堅決,小臉充滿從容就義的表情從他身後閃了出來,僵直的走到關陸的面前,驀地,頭一低。
「對不起!」她大聲的說。
「我原諒你。」關陸立刻回答。
朱拾夜滿臉驚訝的抬頭,盈盈大眼立刻觸人一雙溫柔含笑的黑眸,她有片刻的失神,感覺心髒仿佛被敲了一下,某種莫名的情緒漸漸升起。
「真的嗎?」她不確定的問。
關陸點頭。
「不後悔?」她再追問。
他又點頭,黑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沒有任何條件?」朱拾夜又問,怕他像關顥一樣,會要她倒一輩子的普洱茶。
「唔……」他遲疑了,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果然,朱拾夜的心不禁往下沉,她就知道,事情哪有那麼順利的,也對,本來就是自己的錯,他有要求也是合理的,她因此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他的要求。
「我希望你能在我巡視高雄業務的這段時間當我的導游,游覽高雄名勝。」關陸說出他的要求,見她明顯松了口氣,堅毅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好的。」她失神的說。他的笑蠱惑了她的心。
可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甩甩頭,搖回一些理智。
「可是我還要上班耶……」她終于想起,為難的望著關陸。
「我放你假。」
「可是……」她看向關顥,顯得有些胡涂了。這帥哥不是她的上司,怎麼放她假?可是他又說得這麼篤定……「堂——呃,總經理,假使你巡視閑暇之余想觀光的話,我可以安排咱們業務部的陳先生擔任你的向導。陳先生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肯定會介紹得比小夜詳細。」關顥無視關陸愈來愈難看的臉色,一副中肯模樣的建議著。
他看著關陸又看看朱拾夜,總覺得兩人之閑好像有些什麼,可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真是奇怪!
「我想我們應該尊重一下朱小姐的意願吧!況且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條件而已。」關陸暗地里白了關顥一眼,雙手插入西裝褲中,將問題丟回給朱拾夜,並加重小小兩字的語氣,令她想拒絕也會不好意思,雖說這手段不太光明正大,但為了多了解她,他也只好當一下小人了。
「你是總經理?」她滿臉困惑的問道。
關陸點點頭,這動作卻讓朱拾夜更困惑了,她轉頭看了關顥一眼後,就將目光集中到關陸身上。
「可是,阿顥明明說……」還沒說完,嘴巴便教一只巨手給捂住了,她只能瞠大著眼楮唔唔叫。
「哈哈哈!沒什麼啦!她是想說你好能干,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唉喲!」
關顥連忙放開捂著她的手,疼痛不已的手心,立即浮現兩排清晰的齒痕,朱拾夜居然咬他!他不敢置信的看著仍舊氣呼呼的小妮子。
「阿顥,你有病呀!干麼捂住我的嘴?你明明就告訴我說咱們的總經理已經老得中風,全身癱瘓的躺在台北老家等著駕鶴西歸,現在這大個兒說他是總經理,你也叫他總經理,可是我看他一點也不老,也不像中風癱瘓,更不像就快駕鶴西歸的人,哎呀!我都被搞亂了啦!」她的思考邏輯一向是只有一條單行道,現在單行道上逆向駛來一部車,結果便發生車禍、塞車了。
關顥認命的閉起眼楮,縮起脖子,等著拳頭落下。朱拾夜,我可真會被你給害死,怎麼玩笑話跟事實你也會搞不清楚呀!他心中陣陣哀嚎。
許久,臉上居然未出現預期中的疼痛,他不禁好奇的微睜雙眼,瞥見兩顆頭顱緊靠著不知在咕噥些什麼,他正想移動腳步偷听,卻被關陸投來的一記凌厲的眼神給嚇阻了,不敢再跨越雷池一步。
關陸早已在關顥心虛的捂住朱拾夜的嘴巴時,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這小子,準是在他背後說了些什麼壞話,又自認自己遠在台北,不會發現,但這下可被朱拾夜不經意的抖了出來,正當他要發作給他一拳時,突然心生一計,一把拖過目前的情勢有點茫然的朱拾夜。
他假意哀嘆一聲,立刻吸引了她關心的目光。
「唉!朱拾夜,我想關顥這樣騙你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不!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騙你。」他滿臉悲淒的說。
朱拾夜听得一頭霧水,什麼叫「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騙我」?
「為什麼?」她問,不明白他為何一臉哀傷。
關陸又嘆了口氣。「其實阿顥有後天性的心理障礙。」
他見朱拾夜滿臉狐疑,急忙又說︰「我們本來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偷潛到我在台北的辦公室說他是總經理,又目中無人的將我這正牌的總經理給趕出辦公室後,我們才發現他有這種毛病。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給他太大的壓力,他也不會這樣……」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懊惱與自責,朱拾夜開始信以為真了。
他看了她一眼後,又說︰「好在他這毛病通常都是隔段時間才會發作一次,所以找只好將他調下來高雄當老大,看會不會對他的病情有所幫助。」關陸說到這時已經語帶哽咽,而朱拾夜的臉上滿是憐憫。
「我問你,他是不是有事沒事就跑出去說要巡視業務?了解公司同事們的工作情況什麼的?」他陰險的將關顥跟他聊天時所說的話用在上面。
她連連點頭。
「我就知道!」他頓足,「這就是我的工作範圍,他會學也是很自然的。」他又搖搖頭,顯得傷心不已。「希望不會有人阻擋他這惟一的「樂趣」,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關陸伸手拉住正要跑開的朱拾夜,他問︰「你要去哪?」肯定是要去拿回她的那張照片,他想。
「我要將我的照片拿回來。」賓果!
可憐的阿顥,如果早知道他有這種怪病的話,說什麼她也不會拿自己的照片「鎮壓」他的。
「等等,還有一件事,你不能跟關顥說他有病的事,你知道的,他已經不能再受刺激了。」關陸憂傷的叮嚀她,她立刻保證的猛點頭。
朱拾夜內心激蕩不已,沒想到外表看來正正常常一表人才的阿顥,心理居然會有個這麼大的障礙,哦!他真是太可憐了!
關顥滿臉警戒與狐疑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朱拾夜,又望望倚在牆邊的關陸,後者的臉上竟掛著淺淺的笑意,在自己開了這麼惡劣的玩笑後,他居然還會笑!莫非……他看著站在他面前默默的瞅著他看的朱拾夜,她臉上滿是可憐的表情令他不禁頭皮發麻。
「呃,小夜……」他小心翼翼的低喊,朱拾夜卻猛地撲進他懷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非常短暫的擁抱。
「阿顥。我那張照片呢?」她可憐兮兮的抬頭問。
他呆呆的指指沙發前的小茶幾,那張充滿殺氣的相片正好端端的立在上面。
朱拾夜慢吞吞的踱過去,拿起自己的照片放在懷里,又慢吞吞的踱到關顥面前。
「阿顥,這幾天我陪總經理出去走走,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好好的放松自己一下。」她細聲的說。見關顥愣愣的點點頭後,才又慢吞吞的開門離去。
她一走,關顥立即迫不及待的質問正一派優閑的走向沙發的關陸。
「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他著急的問。
自從朱拾夜來上班後,她一直是蹦蹦跳跳的,像今天這樣反常的行為可還是第一遭,他真的很不習慣,而且自從關陸跟她說完話後,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無行為能力的小孩般,這一定是個陰謀,而現在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勢必就是主謀!
三分鐘後。
「堂哥,你怎麼這麼惡毒,居然編出這種惡劣的謊話騙她!」關顥氣急敗壞的大吼,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後天性心理障礙?!天啊!這什麼跟什麼?要是傳了出去,他關顥的一世英名不就全毀了嗎?
「老弟,你可別忘了,是你先編謊話騙她的,我這受害者也只是回你一箭罷了」關陸不疾不徐的說道。
看來這小子是太閑了,才會吃飽沒事干的老想一些不成熟的玩笑,現在自己禮尚往來的回他一記,如今他可嘗到被當成玩笑中主角的滋味了吧!下次看他還敢不敢「己所不欲,強施于人」。
關顥被他這麼一說,也只有閉緊嘴巴,啞口無言,唉!誰教他誰的玩笑不好開,斗膽開起他這堂哥的玩笑來了,而且他的身分還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總-理,所以他也只有模模鼻子,自認倒楣了。
***
朱拾夜在她自己的設計間糾著小臉,心里還在為關顥身上的病傷心不已。
「小夜,開一下門。」關顥在門外敲著門。
朱拾夜立刻起身跑去開門,她的速度從沒這麼快過,當然,這也是那句「後天心理障礙」的連鎖效應使然,可以說效應已經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某些女性特質及濃厚的母愛,她認為可能是阿顥小時候所得到的關注不夠多,才會產生像現在這樣的心理偏差,她哀傷的推理出這樣的一個結論。
當關顥見到開了門的朱拾夜,又是那一臉表情後,立即懊惱的大聲聲吟外加詛咒連連。
「小夜,收起你現在的表情,我沒有什麼心理毛病,我堂……總經理告訴你的話都是騙你的。」他以從未有過的正經態度說道。
朱拾夜則懷疑的斜睨著他,難不成他的病又犯了?
「他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我先騙你。」看著她不解的眼光,關顥只好招認。「先前我告訴你說總經理是個老頭子,還病得快死的事都是我騙你的,其實那個關陸才是真正的總經理,也就是我的堂哥。」語畢,他擔心的看著她的表情。
朱拾夜心里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被他們耍了!什麼心理障礙、老總經理中風快駕鶴西歸的事全是假的,她氣極了,全身發抖,一雙大眼楮死命瞪著高他一個頭的關顥。
「砰!」她憤怒的甩上門,力道之大,連牆壁都被震得微微晃動。
「你們這兩個大騙子、王八蛋、大魔頭,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了!」
關顥拍拍耳朵,無奈的聳聳肩,無所謂,反正這小鬼生氣總是氣不到半天,不過,他看了眼壁上的鐘,這次可能會多氣一兩個小時,等下班時再跟她談和好了,反正他一點也不擔心。
臨下班前十分鐘,關顥再次敲了朱拾夜的門。
這一次朱拾夜是紅著眼楮鼻子來開門的。
「哦!小夜,對不起啦!我不知道這幾個玩笑會傷了你。」他真的很後悔,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他不願做的事,那就是看到朱拾夜哭。
「現在知道也還不遲。」她語帶哽咽的說完後又一把將門甩上。
關顥又敲敲門。
「小夜,別這樣麻!不然這樣好了,我跟關陸晚上要去六合夜市為他接風洗塵兼吃晚餐,我們請你一起去好不好?」他說。
其實他早就知道朱拾夜最愛吃了,所以他跟關陸商量的結果,一致決定用她最鐘愛的小吃向她表示他們的歉意,否則以關陸及關顥的身分要接風洗塵怎會到六合夜市。
一會兒後,果不其然,朱抬夜將門打開,臉上已有軟化的跡象,但口氣還是很不友善。
「你請客?」她問。
「我請客。」他右手舉起三只手指頭保證。
「好,我非吃垮你不可!」她說。當然是不可能真的吃垮他,不過為了要對得起自己,至少也要讓這兩個大混球目瞪口呆一下,再說,雖然來到高雄已半年多了,但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六合夜市逛,現在有人自願當凱子,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