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聶霽準備去上班時,敲了下客房房門,安純平就睡在里頭。
安純平睡眼惺松的走出來,顯然沒有認床的煩惱。
「早餐在飯桌上,還有一張紙,上頭有寫我在公司里的專屬電話,有什麼事就打電話找我。」他仔細交代著
她含糊的應了聲,然後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精神又全來了。
「你要開車去嗎?」
「我都是‘親自’開車去上班的。」看出她的企圖,他故意在「親自」兩字上加重語氣。
昨晚開了半小時的車,似乎讓她上了癮,也讓他領教夠了她的橫沖直撞,以後想再開他的車?免談!
瞬間,安純平的精神又全不見了。
「喔,拜拜。」有氣無力的揮了下手。
「不要四處亂跑。」聶霽套上西裝,領著她走向餐桌。
「不亂跑怎麼找工作?」她對著他的背說道。
聶霽往後瞧了她一眼。
「看什麼?」她問,「我不會要你把車子借我的。我會頂著太陽走路、坐顛簸的公車,辛辛苦苦的去找工作。」
「我也不會借你,沒有人會笨到開百萬名車去找工作的。」他反駁回去,拉開餐椅,安純平自動的坐上去,「找工作慢慢來就行了,反正那間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他打開冰箱,回頭問她,「果汁還是牛女乃?」
「果汁牛女乃。」她貪心的道。
聶霽挑高眉毛,從冰箱里取出牛女乃和果汁。
「你自己調。」他給她一個玻璃杯,「我去上班了,記得出門時把那張紙條帶著,有事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路上小心,不要傷到跑車喲。」安純平惡作劇的笑著,將果汁和著牛女乃倒進玻璃杯里,成了果汁牛女乃。
聶霽看著那杯惡心的飲料,笑著搖搖頭,出門去了。
下午,安純平趁著找工作的空檔,撥了通電話給鐘浣。
「鐘秘書,是我。」
「純平?你在哪里?過得好嗎?」鐘浣一听是安純平的聲音,松了口氣,一面想著如何勸她回家。
「我很好,我老爸呢?他好不好?」安純平不放心的問。
就算他再不在乎她、忽視她,他到底還是自己的老爸。
「人瘦了點。我看得出來,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心里還是很掛念你的,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她哼了一聲,「凍結我的金融卡和信用卡叫做掛念我嗎?我跟他生活了二十年,他會不會掛念我,我清楚的很。知道他沒事就好了,我要掛電話了。」
「等一下!」鐘浣喚道,嘆了口氣,拿這對倔強的父女沒辦法,「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再說吧,至少暫時不會回去了。我真的要掛了,拜拜。」
安純平掛上電話,怞出電話卡。
她站在人行道上,四下望望,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下來休息,然後看著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借以平撫自己內心的煩躁。
從上衣口袋里拿出聶霽寫給她的電話號碼,她看得出神。
原來他叫聶霽。真夸張,經過三次特別的見面式,還在他家睡了一晚,她竟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她喜歡他,否則她是不會在他家安心度過一夜的,她首次對自己誠實。
他長得帥又好心、善良卻也霸道,而且還有輛拉風的銀灰色跑車。
不過,她喜歡他有什麼用?他都已經有一個美麗又高雅的女友了,不得不承認,那位叫亞婷的女人站在他旁邊,簡直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且就算他沒有女朋友也不會看上她的。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她有自知之明。
她不漂亮、不可愛、沒胸部——拜他之賜,這正式列入缺點之——又沒女人味,光是想象自己站在他身邊,那畫面怎麼看就怎麼不協調。
唉,為什麼她暗戀的對象不是個平凡些的人呢?
亞婷遠遠的就看到了坐在百貨櫥窗邊的她,也認出她就是昨晚害自己跟聶霽更進一步的計劃泡湯的女孩。
「一個人?」
安純平拉回飄散的思緒,抬起頭來,見到一張美麗的笑臉。
「是你。」安純平有些詫異。怎麼才想到而已,他的女朋友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了?看她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讓只穿了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的自己不禁有些自卑起來。
「你還認得我?」不待她招呼,亞婷逕自坐到她身邊。
「當然,昨晚才見過面,你是聶霽的女朋友呀。」
這下詫異的變成了亞婷了。
「聶霽是這麼跟你說我的嗎?」她忍不住激動的捉住安純平的手。
安純平悄悄的怞回手。
「沒有,是我自己想的,難道不是嗎?」安純平問,旋即想起,是跟不是又有什麼分別?若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也許就代表著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聶霽看起來又不像個甘于寂寞的人。
亞婷只是笑而不答,
「那你呢?咋晚看聶霽那麼重視你的樣子,你一定是他的老朋友了吧?」她問,想套出安純平跟聶霽的關系。
「沒有,事實上我們才見過三次面而已,昨晚是第三次。」安純平老實的說,在這方面,她畢竟還是太生女敕了。
原來如此,只是個見過三次面的女孩罷了。亞婷松了一口氣。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安純平覺得她的笑容似乎變得更耀眼了。
「我實在不該覺得詫異的,聶霽就是這樣,看到人家有困難總是無法放著不管。了,想不想去吃些什麼?
我請你。」
安純平搖搖頭,「不行,我還得去找工作。」
「找工作?你不是有工作了嗎?」昨晚她不是才在挖馬路?
「建設國家的工作已經成為過去式了,這都拜聶霽所賜,說什麼女孩子做那種工作太自不量力,後來又不知跟工頭說了什麼,嚇得工頭連忙算工錢給我,趕我走路,于是我那高薪又供住宿的特好工作就泡湯了,所以我得找工作。」她忍不住對亞婷發牢蚤。
這女孩是怪胎嗎?亞婷在心里怪叫,居然說那種屬于社會最下層的挖馬路工作是「特好工作」?
「別生氣了,聶霽會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孩子站在馬路中央做苦工,看起來是可憐又殘忍了點。」她安慰安純平,「對了,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留意。」
安純平不好意思的笑笑。
「其實我的要求也不高啦,只要薪水高、供住宿就行了,工作環境怎樣我不在乎,我還可以加班喔!」現在多辛苦一些無所謂,往後上大學就逍遙了!還有,雖然頗舍不得聶霽家那又香又舒服的房間,但為免自己愈陷愈深,還是愈早搬走愈好,再說他也沒照顧她的義務呀。
「還要供住宿的話,就有點困難了……」亞婷沉吟著,「你不住在家里嗎?」
安純平搖搖頭。
「我已經自己出來打拼快一個月了,之前在建設國家時公司有提供宿舍給我們住,昨晚沒了工作也沒地方睡,聶霽就帶我回他家去睡了一晚。雖然他說我可以一直住下去沒關系,但我還是覺得不妥……你怎麼了?」亞婷突然變了臉色,而且兩眼瞳得奇大,那模樣有些扭曲了她的美麗。
「聶霽帶你回他家去睡覺?」亞婷太過震驚了,她跟聶霽認識七年了,知道他從不帶女人回家的原則,所以當他昨晚做出那樣的表示時,她才會興奮得難以自己。
可這女孩,這女孩才跟聶霽見過三次,他就主動帶這女孩回家睡覺!
為什麼?她明明就那麼不起眼!
又妒又恨情緒在體內翻攪,但亞婷仍力持鎮定。
「我是睡在客房里,你別想歪了。」安純平連忙澄清。
也難怪亞婷會有那種反應。男朋友帶著別的女人回家?
要是她,她也會生氣的。
她的否認似乎並未讓亞婷安心,亞婷一直瞅著她看,看得她有些發毛。
「只要我找到工作,我會馬上離開他家的,我從來就沒有長住的念頭;」她又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她可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多上一個敵人。
看到安純平悄悄往旁挪,亞婷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或許太過嚴厲了,一下子,她就換上了張淺笑的臉。
「聶霽會這樣做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也說過了,他這個人的個性就是有人遇到困難時,他便無法放著不管。
他的出發點雖然很好,但是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常常被人設計。」她故意拍拍安純平的手,「當然,我不是說你啦。」
「我知道。」安純平不由衷的笑笑。
不是才怪,如果不是說自己,那她干麼還要說那種話?自己都解釋那麼多了,沒想到她還說這種話,看來她的城府還滿深的,這種人還是少見為妙。
安純平站起身來。
「我得走了,再聊下去就沒辦法找工作了。」她說了聲再見。
才踏出腳步,安純平的手腕就被亞婷握了,不解的望向她,只見她正對著自己微笑著。
「我想到了一個好工作,薪水高又供住宿,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
聶雩走進弟弟的辦公室,嘴上帶著饒富興味的笑意。
聶霽大概知道他在笑什麼,沒有理他,繼續拿著自己的飛鏢往牆上的圓靶射去。
聶雩站在一旁看他射鏢,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增。
「要是讓人家知道‘仰龍集團’的總經理閑得有空到我的辦公室來傻笑的話,對公司形象是不會有幫助的。」
聶霽被看煩了,冷冷的諷刺道。
聶雩聳聳肩,不以為忤。
「股東們要的是個能讓他們的股價升值的人才,不會介意我偶爾為之的傻笑。」
聶霽冷瞟他一眼,射出最後一支飛鏢,正中靶心。
「笑夠了,可以回去了吧?」他坐回辦公桌後,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子,目光不時瞟向桌上的電話。
難道她沒出什麼狀況嗎?還是忘了將他的電話帶出門?都已經快到下班時間……
他的煩躁全落在聶雩眼中。
「當陳秘書告訴我全公司最愛往外跑的業務部經理,居然一整天都乖乖的待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頭時,我還以為我听錯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揶揄的說,坐進一旁的沙發里,「怎麼,這次的對象是誰?我認不認識?」
聶霽瞄他一眼,視線又落回電話上。
「什麼對象?」他裝傻,「我待在辦公室不是正如你所願嗎?從上個禮拜就逐漸加重我的工作量,我不留下來,你會有空間到別人的辦公室哈啦嗎?」他乘機抒發自己的不滿。
突然增加他的工作量,使他平均每天辦公的時間增加了三個小時,他會不知道是誰搞的鬼?要不是看在自己閑著也是閑著的份上,他才懶得理那些企劃案,
「沒想到我的用心良苦,那麼快就讓你發現了。」聶雩一點愧疚感都沒有,還很享受他坐困愁城的模樣。
「您太客氣了,我看是詭毒的陰謀還差不多。」聶霽咬牙道。
「你說的太嚴重了,過去幾年當你輕松愜意的與女朋友打情罵俏時,深夜還在處理公事的我,不是也活過來了嗎?」他笑著說
聶霽對他的話,無以反駁。
何謂兄弟?這就是兄弟,當兄長的永遠比做弟弟的來得陰險狡猾!
聶霽忿忿的拿過一份公文夾,是個工程竟標案,當他看到竟標廠商時,眉頭不禁一皺。
「‘安雄企業’什麼時候也跑來插手工程了?」他們不是以代理為主軸的嗎?
「前陣子的事,听說前個案子賠了不少,才會對信件工程動作頻頻,頗有誓在必得的味道,我想他們大概是想彌補上個案子的虧損吧。」聶雩說、
他的情報網一向暢通。
「是嗎?那我們更不能讓他得標了。」聶霽心里燃起了股斗志。
商場所代表的就是現實,他們沒理由讓將來會成為自己敵人的公司有機會成長茁壯。
「別以為故作忙碌,我就會忘記之前的話題。看來這女孩子在你心里還挺有分量的,才會讓你魂不守舍的一直守在電話旁。」聶雩看穿了他、
低著頭「故作忙碌」的聶霽頗為懊惱,再次肯定自己那套「兄弟論」果然沒錯。
他抬起頭,不耐煩的看著自己大哥。
「沒有什麼女孩子行不行。我現在單身一人、無牽無掛,自在的很,請不要隨便臆測。你如果閑著沒事干,請去別的單位巡視,我忙得很,沒空……」
電話鈴聲突地響起,聶霽顧不得話還沒說完,手一伸,飛快的接起電話。
「喂?」他瞪了眼正在大笑的聶雩。
「聶霽?」是安純平,聶霽松了口氣。
「什麼事?」他穩下聲音
「沒什麼,我只是要跟你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聶霽怔然,沒料到她會那麼快就找到新工作,「是什麼工作?」他問,心里有些生氣與不悅。
「是餐廳服務生的工作,可以吃兩餐,還供住宿。」
「叫什麼名字?」
安純平的聲音一窒,「啊?」
「那餐廳叫什麼名宇?」他臉色有些難看,沒空去理會還在偷笑的聶雩。
「啊?我听不消楚。」話筒那邊的安純平發出「吃吃」
聲,做著音效。要是讓他知道她在哪種餐廳工作,她的飯碗鐵定又會丟了。
「安——純——平!」她故意的!聶霽站了起來,對著話筒咆吼。
安純平將話筒拿遠了些。
「有雜訊啦!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我找到工作了,還有我也把我的東西從你家拿出來了,你給我的鑰匙我放在餐桌上,你回去別忘了收好了,就這樣,我沒零錢了,拜拜!」她飛快的掛上電話,吁了一大口氣,將剛買的電話卡怞出來。
她心里有著罪惡感與失落感,畢竟聶霽這麼照顧自己,她卻這麼報答他,實在過分了些。
望著手上他寫給她的電話號碼,幾經猶豫後,她還是將它仔細折好,收進了上衣口袋里。
在辦公室里,聶霽怒瞪著手中的話筒。
「你再怎麼瞪它,它也不會告訴你餐廳名字的。」聶雩不怕死的說道。
有趣!頭一次見到女孩子掛聶霽的電話,看來這位安小姐的來頭不小呀,他愈來愈有興趣了。
驀地,聶霽摔上話筒,抓起西裝外套便往大門走。
「記得回來呀。」
回答聶雩的是一記震耳的甩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