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宇鴻停好車,下車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進動物醫院。
阮新生正在給卡布奇諾喂女乃,听見聲響抬起頭來。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但在看見他時,心髒還是漏跳了一拍。
他比高中時期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使得臉上深刻的五官更加明顯,頭上頂著仍是陽剛味十足的平頭,勾起了她求愛失敗的不快記憶。
果然,那段陰暗晦澀的日子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掩蓋過去的。
至于步宇鴻,他花了幾秒鐘才認出她就是當年那位暗戀他三年的女生。
她長得像古畫里的古典美人,經過這幾年的洗禮,更多了股成熟的女人味。
原本想故作鎮定的向她打招呼,但在接觸她鏡片後那冰涼銳利的眼神後,他很快打消了念頭。
「小薇呢?」是她打電話給他要他來接小薇的。
阮新生細長的眼眸朝角落的沙發瞟去,步小薇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步宇鴻走過去,發現沙發旁的矮桌上放了個啤酒罐,拿起來晃一晃,空的。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鼻子湊到她身上一聞,果然聞到了酒味,還瞥見她臉上猶濕的淚痕。
步宇鴻快瘋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但跑來獸醫院買醉,還哭了,要是讓爸爸媽媽知道的話,他這當大哥的肯定會被冠以照顧不周的罪名。
想著,他氣急敗壞的走回悠哉的阮新生面前,大吼道︰「-為什麼讓她喝酒,難道-不知道她還沒成年嗎?」
阮新生眉間一緊,放下小女乃瓶,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與他對視。
「第一,我不知道她未成年。第二,冰箱里有果汁、牛女乃,她偏選啤酒喝,這又關我屁事。第三,你這混蛋最好別再對我大呼小叫,否則我殺了你。」她的最後一句話不但狠厲,還帶著濃濃的殺氣。
要他不要大呼小叫,結果她叫得比他還大聲。步宇鴻往後退了兩步,決定還是保持安全距離比較保險。
她坐回原位拿起女乃瓶繼續喂貓,瞬間空氣中靜謐得彷佛剛才的事全是一場夢。
「那-總知道她為什麼哭吧?」雖然他已經極力克制,但還是露出一絲焦急。
她抬頭白了他一眼。「去問你的好朋友,你妹妹喝醉時哭著說他一定會來接她,不會丟下她不管之類的夢話,吵得我差點拿針把她的嘴巴給縫起來。」那小丫頭簡直吵得她快抓狂。
「-是說齊季川?!」小薇在搞什麼,沒把他說的話听進去嗎?
「你還有哪個豬朋狗友?」阮新生反問回去,更是讓他氣得牙齒發癢。
步宇鴻眉頭皺起,兩手-在腰際上,一副挑釁的模樣。「我們干脆把話講明了,-是不是為了高中時代我拒絕-的事,到現在還懷恨在心,否則為什麼一字一句都如此尖酸刻薄?」他步大少爺可是從不看女人臉色的,更別提任她們對著他放肆叫囂了。
還以為她會跳起來與他廝殺一番,沒想到她竟只是不解的看著他,然後說︰「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只說了這幾個字,她便又低頭喂女乃了。
裝傻是嗎?「我提醒-好了,高三快畢業時,-將我約到籃球場說想跟我交往,我因為即將出國念書而拒絕了-,記得嗎?」他將那天的情景簡單重述一遍,等著看她惱羞成怒的反應。
她裝出先是納悶,然後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大概是跟太多男生告白的關系,除了那些真心喜歡的以外,其它的都記不太住,真是抱歉。」說完,她對他虛偽一笑。
步宇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年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沒想到她竟然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費力的克制火氣。「幸好當時我沒答應,否則可有罪受了。」
「放心,你也沒機會了。」阮新生笑吟吟月兌下塑料手套,亮出縴長手指上的閃亮鑽戒。「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到時若是我心情好,一定會邀你參加。」
別過頭不看她閃亮亮的鑽戒,以及臉上一樣刺眼的幸福笑容,他諷道︰「也該是時候了,再等下去就沒人要了。」
接著,他走向角落,將睡死的妹妹抱起,再走回來提起裝著卡布奇諾的紙盒。
「恭喜-了。」丟下言不由衷的話,他步出動物醫院。
直到他的車子駛離,阮新生才將視線從門外收回,看著手上的戒指,冷艷的臉上流露出少見的落寞。
戒指是她為了預防萬一故意戴上的,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嘆口氣,她將戒指用力拔下丟進怞屜里。
「混蛋。」靠在椅背上,她罵了聲,等待心里的怞痛過去。
他以為她還會讓他再傷害自己一次嗎?別傻了。
齊季川在醫院附近買了棟三層樓、有陽台與小花園、車庫的洋房。
今晚步小薇接獲邀請,參加他們為齊季今辦的十八歲生日慶祝會,這是他們搬進來半個月以來第;一次舉辦的慶祝會,新屋新氣氛,齊媽媽與齊家兄弟個個興致高昂。
這也是自從停車場事件發生後,步小薇頭一次見到齊季川,算算有一個月了吧,她對于自己如此能忍耐也感到頗為訝異。
她不太想見他……這麼說也不對,該說是找不到理由見他,就算見到後也只是無言以對,她不想見到那麼尷尬的場面,所以能不見就不見。
不過今晚不一樣,齊季今特地跑到學校邀請她參加生日會,這是他十八年來頭一次辦生日會,顯得很興奮,她不願意掃他的興,就答應了。
她知道他們搬了家,也知道他們的新家離季川哥任職的醫院很近,不用說她也知道為什麼,他肯定是為了能隨時見到他那性感妖艷的女朋友才會買在這里。
齊家新家與步家有一段距離,不再像往日走十分鐘的路便能到,所以步小薇是坐出租車來的。
來給她開門的是齊媽媽,在她長年辛勞的臉上,此刻顯露的是滿足幸福的笑容。
有個在大醫院任職的大兒子,又有兩個會念書的小兒子,身為母親,她是很榮耀的。
走過小花園時,步小薇看見白色轎車停在車庫里,一顆心倏地不中用的加速跳動。她怎麼那麼笨,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就算他再忙也會怞出空一起慶生的呀。
不過捫心自問,對于知道他在家,她心里還是有些開心的。
齊媽媽熱情的招呼她進屋,還拿了嶄新的毛毛拖鞋給她穿。
「謝謝齊媽媽。」
見她手中提了一大袋沉甸甸的東西,齊媽媽連忙接過來。「這是什麼?」大袋子里還有一個大紙袋,紙袋里有一個包裝結實的沉重物,上頭還有一個小禮盒。
「大的那個是我要送給季今的生日禮物,小的是我哥要送給他的,他今晚有事,沒辦法來。」她月兌上的大衣與圍巾,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你們兄妹太客氣了-送的是書嗎?」
「嗯。」也算是書。
齊媽媽露出欣喜的笑容。「這麼一大袋,季今一定會很高興的。」她滿足的嘆了口氣。「你們真是好孩子,每一個都那麼喜歡念書。季今他們在二樓房間看DVD,-先去找他們,我幫-把禮物藏起來。」說完她提著袋子走進廚房,不一會她的叮嚀又從廚房里傳出來。「小薇呀,快吃飯了,-叫他們別吃太多零食。」
呀,他們還沒吃晚餐呀!她是在家里吃過才來的。
她喔了一聲,模著肚皮愁眉苦臉的朝樓梯走去,看來明天又要減肥了。
才踩上第一個階梯,樓上就傳來腳步聲,她抬頭一望,隨即緊張的低下頭,身體緊挨著扶手,一階一階的踩上樓梯。
除了從廚房傳來的細微炒菜聲外,步小薇覺得充斥在四周的只有那離自己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及那比腳步聲還響亮的心跳聲。
看見她那副緊張的模樣,齊季川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整整一個月她沒跟他連絡了,他還真有些不習慣。以前就算不見面,她也會打電話給他,哪怕是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她都要跟他報告。
現在一切事情全照他的計劃順利走著--當醫生,買車買房子,給家人無虞的生活,交個有社會地位的女朋友,一切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中,只有她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她一直以來都是那麼不起眼,很難令人一眼就注意到她,不過自從那個親吻之後,一切慢慢的變了調。
她的轉變無關緊要,值得關切的是因她的轉變而讓他跟著產生的變化--在乎她,這種感覺不應該出現他身上,他要是聰明的話,就該盡早習慣,並慶幸沒有她並不是不行。
可是現在看到她那副膽怯的模樣,他發現自己的內心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他即將走過她身邊,步小薇硬是逼自己再踩上一個台階。
冷不防的,一只熟悉的溫柔大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後放開,令她當場僵在原地,洶涌的情感一下子翻騰了起來,一陣熱浪直沖眼底,將她所有的心理建設給沖得完全崩潰。
慌張的在樓梯上轉身,齊季川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她硬是將眼淚給逼回去,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才勉強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再抬起發軟的腳踩上樓。
過份,既然選擇了別人,就不要再讓她有所期待了。
出來上洗手間的齊季今,不經意的瞥見正舉步維艱上樓的步小薇,黑色鏡框後的雙眼一亮,連忙走過去。
「小薇,什麼時候來的?」當她抬起頭來時,他才發現她的眼眶紅紅的。「怎麼了?」她在哭嗎?他立即直覺聯想到大哥。
她笑著搖頭,打起精神。「沒有,是剛打了個哈欠。外面好冷呢。」她走到他面前,語氣輕快的問︰「除了我,你還有邀誰來嗎?」
齊季今搖搖頭,目光很溫柔,令她想起另一個人。
「宇鴻哥沒來的話,就只請-一個了。放心,大哥的女朋友不會來。」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在他洞犀一切的眼里讀到溫暖,她心里一陣感動,強裝的笑臉瞬間瓦解。「季今……」她因為被看穿而有點小惱怒。「你真的才十八歲嗎?其實你少說了十歲吧!是不是?」她佯怒的玩笑道。
我要真是二十八歲,一定會選-的。他在心里回道。
「我只是心理上比-成熟而已。」他拉起她的手。「我們正在看魔戒的D/D,一起來看。」
步小薇跟在他身後,沒忘記齊媽媽的交代。「齊媽媽說快吃晚飯了,要你們別再吃零食。」
結果她才坐下看不到十分鐘,齊媽媽就上樓來叫吃飯了。
在餐桌入座時,齊季今不顧媽媽的反對,體貼的坐在大哥與步小薇之間,還不時夾菜進她的碗里,對另一邊冷冷的目光完全視而不見。
反正今天他是壽星,他最大。
吃完晚飯,他又拖著她打了一小時的PS2,完全不讓她與齊季川有說話的機會。
步小薇怎會不知道他的用心,加上她也畏怯與季川哥有所接觸,所以一直很順從的待在他身邊。
不知是她多心還是怎麼的,一整晚,季川哥的視線好像一直放在她身上,讓她始終自在不起來。
「二哥,切蛋糕了!」十五歲的齊季禺雙手捧著大蛋糕走進客廳。
齊季今與步小薇立刻動作一致的放下手中的游戲控制器跳起來,目光閃閃的看著桌上的蛋糕。
齊季禺興奮的插上象征十八歲的蠟燭,並點亮。
齊季川關掉客廳的燈光,走到步小薇身邊,感覺到她瑟縮了一下,心里一陣不悅。
她該不會討厭他了吧!他不喜歡這種變化。
兩支小蠟燭燃燒的燭光照亮他們的臉,氣氛一下子感性了起來。
「請許願。」步小薇輕柔的對身邊的齊季今說。
「可以許三個,兩個說出來,一個放在心里。」齊季禺開心的提醒。
齊季今想了想,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第一個願望,希望我們全家人及我的好朋友全都身體健康、無憂無慮。第二個願望,希望我跟小薇兩個月後都能順利考上大學。」接著,他閉起眼楮在心里許下第三個願望。
步小薇聞言感動得眼眶微濕。他真好,特地將她放進他的生日願望里,她一定會努力的。
吹熄蠟燭後,齊季禺去打開燈,而步小薇則跑進廚房,吃力的將禮物提出來。
當她再回到桌邊時,齊季川正將一個小盒子拿給齊季今,他慎重的打開,盒子里頭躺著一支機車鑰匙,他立刻驚訝又激動的看著大哥。
「機車是你的,不過在你考上駕照之前,它必須一直待在車庫里。」齊季川說出前提。
齊季今開心道謝,步小薇則是訝異的看著齊季川,他真是慷慨,大有大哥的風範!
齊季禺送的是他用零用錢買的鋼筆,而齊媽媽的禮物則是她到廟里向文昌君求來的香包,祈求能讓兒子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最後輪到步小薇,她從腳邊的袋子里拿出小禮盒遞給齊季今。
「這是我大哥送的手表,他要我轉告你,等大學指考過後,再請你去吃大餐。」說完,她提起沉重的袋子放到他腳邊。「這是我送的,『黃金梅利號日文版』。」她神秘一笑,滿意的看到他恍然後驚喜的表情。
他一把抱住她,緊擁一下後才放開,什麼也沒說就將那袋她好不容易才買到的漫畫書,從地板珍惜的放到沙發上。
那套漫畫書名並不叫黃金梅利號,而是《ONEPIECE》,台灣翻作《航海王》,齊季今極熱愛這套漫畫,對日文又很有興趣,所以她便買了一套日文版來送給他。
看他那麼高興,她總算松了口氣,不經意間視線撞進齊季川眼中,他正緊盯著自己看,眼里的深沉嚇了她一跳,連忙別開視線。
他看起來像在生氣,為什麼?她已經用了暗號,他應該不知道她送季今的是漫畫書才對呀!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關系,季今跟她不一樣,很聰明,要考上大學絕對沒問題,讀書讀累了偶爾看漫畫輕松一下也無所謂……
還在忙著找齊季川生氣的理由,齊季今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他笑容可掬的遞給她一塊大蛋糕,上頭還附著兩大顆鮮艷欲滴的草莓。
「我知道-喜歡吃草莓,所以把我的份給。」
看到好久不見的蛋糕,步小薇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為了減肥,她可是禁口很久了呢!
「這蛋糕是大哥特地去草莓屋訂的,我們頭一次吃,真的很好吃呢!」齊季禺說完挖了一大口塞進嘴里。
草莓屋……步小薇心房微微一顫,她從小就愛吃草莓屋的蛋糕,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偷覷了齊季川一眼,他坐在沙發上安靜的吃著蛋糕,彷佛沒听到小弟的話般。
不可能是為了她吧,雖然他不愛甜食,可是草莓屋的蛋糕很有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今天是季今的生日,他會去訂高級一點的蛋糕也是人之常情,跟她愛不愛吃壓根兒扯不上關系,她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吃完蛋糕,幫忙收拾過後已經十點多了,杜小梅來了電話,要她別太晚回家。
「其實-可以住在這里的,我們還有一間空房呀。」齊媽媽依依不舍的說。
只生兒子的她從小看著步小薇長大,她就像她的女兒一樣。
步小薇走到玄關坐下來穿鞋子。「不用了,我還得回去喂小貓,不然-會餓的。」卡布奇諾已經很黏她了。
「季川,你送小薇回去吧!」齊媽媽失望的對正講完電話走過來的兒子說。
她聞言倒怞口冷氣,連忙回身拒絕。「不用了,我叫出租車很方便的,那麼晚了,不要再麻煩季川哥了。」她飛快的將鞋子套上,起身拿下衣架上的外套穿上。
跟他兩個人單獨坐在一部車上,光想她就已經緊張得頭皮發麻了,要真坐上他的車,只怕她還沒到家就先窒息身亡。
倏地,修長的手臂輕易拿下她的粉紅色圍巾。「那麼晚了,更應該送-回去。」齊季川將圍巾暖暖的圍上她縴細的頸項。
他熟悉的笑容讓她差點又迷失了自己,艱澀的將目光從他溫暖得足以融化人心的眼底移開,否則她又會開始妄想了。
「是呀,就讓季川送-回去,這樣齊媽媽也可以安心。」
這時,齊季今跑了過來。「我送小薇回去吧!」剛見她祈求的望著他,他趕緊過來解圍。
「傻孩子,你怎麼送?你又不會開車。」齊媽媽輕斥。
「我有腳踏車。」腳踏車也可以載人呀!
「這種天氣你要小薇坐你的腳踏車,你是存心讓她感冒嗎?別說了,快去念書吧,明天不是還有小考。」
可憐的齊季今就這樣被趕走了,到最後,步小薇還是不得不坐上齊季川的車子。
她緊挨著車門坐著,雙手緊抓著大腿上的包包,視線一直放在車外。
車里頭雖然有輕音樂飄揚著,但還是有濃得化不開的窒息感彌漫整個小空間,而發源處就在她身上。
「卡布奇諾還好嗎?」
齊季川突然的問題,讓她整個人輕顫了下。
「呀?」她茫茫然的問,一時想不起卡布奇諾怎麼了。
「那天-不是說卡布奇諾不舒服嗎?」
她這才想起來,他是在說停車場事件那天她瞎掰的理由,想到那一天,她的心又絞痛了起來。
「-很好。」她有些僵硬的答道。
「-還在生氣?」他敏銳的察覺到她情緒的轉變。
她答得飛快。「沒有。」
「沒有就好。」
他的話讓她火氣直沖向上,什麼叫沒有就好,他听不出來她在講反話嗎?那天她不只生氣,還傷心到醉倒在動物醫院里呢!
「今晚-跟季今的互動挺好的嘛。」他突然又冒出話來。
「呀?嗯。」提到齊季今,她的心情立刻好了一點。「我們的互動一直都很好。」
「-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漫畫?」
步小薇瞪大雙眼。「你怎麼會知道?」
「-說的黃金梅利號應該是只有你們兩個才知道的暗語,不是嗎?」
「那是怕被齊媽媽知道我才這麼說的。他要考試了,要是知道我送他漫畫書,肯定會連我也罵進去的。」說起來,她也挺聰明的嘛。
「可是我不喜歡。」
她不懂他的意思。「你說什麼?」
將車子在路邊停下,齊季川轉身面對她,路燈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的光線照亮了他嚴肅的側臉,將他黑色的眼瞳映得更加深沉。
與平時的他彷佛成了兩個人,此刻的他看起來脆弱又危險。
她的心跳獾乜裨炅似鵠礎
他的指背輕撫著她光滑的臉頰,低聲重復一遍。「我說我不喜歡。」
她的背抵住車門。「為什麼要這麼說?你又不在乎我,不要再說這種會讓我有所期待的話。」一股莫名的怒氣涌上,她氣憤又委屈的道。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靠回椅背上。
「-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他不喜歡她如此指控他。
她忽然有種說再多也沒用的疲累感,索性學他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緩緩開口,「你還是快送我回家吧!」
「這麼討厭跟我在一起嗎?」他的聲音透著落寞。
步小薇心里難過,緊抿著嘴,強忍的淚終于忍不住沿著眼角滑了下來。「就是因為喜歡才要快點回家呀。」
然後,她就被一雙大手溫柔的摟進懷里,她立刻反手抱住他,索性放聲大哭。
「還是那麼愛哭。」他憐惜的拍著她的背,心中有濃得化不開的柔情。唉!
他怞了幾張面紙,退開一些好幫她擦拭淚水。「我該拿-怎麼辦才好?」她對他的意志力與計劃實在是一大威脅。
她自己怞了幾張面紙,用力擤了擤鼻涕。「送我回家不就好了嗎。」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齊季川無奈的輕抬她的下巴,表情認真的問︰「我問-,-跟季今在交往嗎?」
她蹙起眉頭。「怎麼可能,我們只是好朋友的關……」
「那就好。」話剛落,他的唇已經覆住她的。
或許是有了經驗,步小薇的錯愕只持續了幾秒,然後便不顧一切的擁住他,投入他的熱吻里。
與上一次的蜻蜓點水不一樣,這次的他熱情許多,不停的在她唇上輾轉吸吮,誘哄她輕啟朱唇後,舌頭立刻滑入她口中盡取甜蜜。
她只覺得渾身發軟,呼吸困難卻又舍不得放手。
這麼美好的感覺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當齊季川放開她時,她的唇被吻得既紅又腫,性感遽增,令他差點又克制不住的進行第二回合。
她的眼神仍然迷蒙,因差點缺氧不停喘著氣。
他見狀,一邊微笑一邊幫她整理亂掉的頭發。
她倏地握住他的手,留戀的在臉頰上摩挲。「你什麼時候跟女朋友提分手?」她深情的看著他問。
齊季川的反應是一陣愕然,然後怞回了手。
他沉默的按下車窗,拿出煙怞出一根放在嘴邊點燃。
步小薇知道他會怞煙,只是他從未在她面前怞過,見他現在這樣,她的心開始往下掉。
吐出團煙霧後,他緩緩的說︰「我沒打算跟她分手。」
她或許是他無法控制的那一部份,但這不代表他會讓其它部份也跟著失控。
聞言,她原本紅潤的臉色倏地刷白。
「那你為什麼吻我?」從窗外灌入一道冷風,她縮了縮,覺得風吹進皮膚直入體內,涼了心。
「我喜歡。」他讀不出表情的臉龐蒙上薄霧。
「只是你更喜歡她。」
「談不上喜歡,更不是愛。」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她分手?」步小薇激動得抓住他的袖子。
「-還小,不懂的。」齊季川望進她的眼里,微勾的嘴角透著戚然。
對自小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她來說,是不會懂得生在貧窮單親家庭里的無奈與悲慘。
他從懂事開始就過著賒帳的日子,她不會了解遭人白眼是什麼感覺,更不了解三餐都吃清稀得像湯的地瓜粥是什麼滋味,不會知道眼看著母親向人低聲下氣鞠躬哈腰,自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的無力感,也不會知道撿別人不要的衣服穿的恥辱。
也就是經歷過那些事,所以他努力的力爭上游,在各方面拿第一。表面上他是謙虛有禮的好學生,事實上他的內心早就已經墮落。
高二時,長期辛勞的母親終于病倒了,身為長子的他一肩扛起所有責任,白天上課,放學後就到牛郎店去打工。
他長得還不錯,只在那里打了一個月的臨時工,就賺足了自己與弟弟們的學費,以及未來半年的生活費。幸好他的素行一向優良,當母親問起他只說是打工的錢及申請到的獎學金,所以母親並沒有懷疑。
不必再為錢看人臉色或費心思的感覺是那麼的好,好得讓他無力克制自己的迷失,所以他每隔幾個月就會到牛郎店去報到一次,直到高三時的一個晚上,被步天擇撞見。
他沒有因此對他露出鄙夷的神情,反而像個失望父親般怒氣騰騰的數落了他一頓,然後強迫他幫步宇鴻補習英文賺錢。
那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步天擇阻止他繼續墮落下去,卻改變不了他的金錢觀。他資助他上大學和出國進修,也阻止不了他想掌握權勢的。
步天擇不明白,她自然也不會懂。
步小薇冰冷的手放開他的袖子。「你說我不懂,我覺得你才是不懂。我雖然比你小,但我知道什麼是愛,我真正不懂的是你的行為,你當我是玩具嗎?」她發泄的大吼完,伸手打開車門,奔入夜晚的寒風中。
齊季川沒下車追,只是靜靜坐在車里看著她跑進幾公尺外的步家,怞完了手中的煙,將煙蒂拋出車外後,才又重新發動車子。
若真當她是玩具就好,那麼他現在就不會陷入泥沼里,無法怞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