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天氣似乎永無盡頭,明明氣象局預報寒流已經離去,可是為什麼天氣還是這麼的冷?
昨天被那些鰻魚一嚇,藍玉緹一整晚幾乎都會被噩夢驚醒,沒睡到什麼覺,現在又要她頂著寒風去上班,實在有些吃不消。
站在門口,冷颼颼的空氣迎面撲來,她瑟縮了一下,上下牙齒忍不住打起架來,她拉緊衣領,再用戴著手套的雙手護住耳朵,才往機車停處走去。
還沒走到停車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四處張望一下,沒看見什麼人。
「小緹!」
又一聲?這次她听得很清楚,而且聲音好像是任立-的,她回過頭看,果然!
任立-英挺的身形,無畏刺骨寒風向她走來,一點都不瑟縮,長度及膝的外套更襯托出他的英氣不凡,藍玉緹幾乎看傻了,腦中突然出現英俊的王子來拯救她月兌離冰天雪地的浪漫綺想……
藍玉緹近似著迷的眼神,令任立-心悸,他期待她這種迷戀的眼神太久了……
「小緹,坐我的車吧。」他目光溫柔地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里?」昨晚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真實面,害她現在在面對他時有一點尷尬。
「我來接你去上班的。」
「嗄?」她一下子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天氣這麼冷,坐我的車吧。」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
雖然她也很想坐上他的車子,吹一吹暖氣,可是她不太想麻煩他,因為今天她還得跑外面,沒有機車很不方便,而且下了班她還要自己搭公車回家,總之,基于各種不方便的理由,她還是不能坐他的車。
于是她轉身發動機車。
「別這樣,我都已經來了。」任立-有些失望地攔住她。
她看著他,雖然還是很想拒絕,但是又不想讓他失望,只好答應。
「這……好吧,可是僅此一次喔。」
「上來吧。」任立-開心地替她開車門。
藍玉緹坐進車里,頓時鼻子、手指、腳趾都暖和了起來。
她羨慕地看著他豪華的車內,心想自己也該買部車子了,以後上下班也就不用那麼痛苦,而且她還可以再把機車放在公司,那麼她依然可以是一條街頭游龍,四處穿梭。
「听新聞還是音樂?」他紳士地征求她的意見。
「新聞。」
任立-听了淡淡一笑,因為他也習慣在早上听一下新聞。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里?」
「人事資料上有寫。」
「你偷看我的資料?」
「身為一個主管,我有義務要了解屬下的一切。」他的理由鏗鏘有力。
「這麼說……你每一條細項全都看了?」她擔心地看著他,表情如喪考妣。
因為人事資料上寫了她很多秘密,舉凡她的身高、三圍、體重、喜惡、個性、糗事……等等,全都在里面。喔!早知道她就不要寫那麼詳細了。
任立-不敢點頭,仍只是笑。
「喔∼∼完了,我沒臉見人了啦!」她掩面無聲哀號。
「放心,那只是表面上的你。」他安撫地拍拍她的頭。
「什麼?」她抬起眼看著他,滿臉問號。
「你的外表雖然看起來聰明獨立,自信滿滿且開朗豁達,可是你的內心世界其實是非常孤單寂寞,需要人關心的。」任立-了解地說道,聲音里有著疼惜。
藍玉緹面色一凝,因為好像真被他說中了,她眼楮看向別處,反射性地想保護自己,不讓他再看出。
「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我,內在外在都一樣。」
「我不是要解析你,我只想要了解你。」
「如果是昨晚那樁意外讓你覺得我很懦弱,那你就錯了,我只是恰好被鰻魚嚇到而已。」
「我指的不是那件事。」我常看見你神采奕奕的眼神,在無人的時候,總是露出一股落寞。他停下車,雙眼了解地看著她,沒說出心里真正的話。
「那是什麼事?」藍玉緹追問著,她就不信自己有露出什麼跡象,讓他看出她心底的孤單。
「公司到了,下車吧。」
任立-想替她開車門,可是藍玉緹已經自行下車了。
「任立-,你指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如果不問清楚,疑問卡在她心頭一整天,她會很難過的。
「不是哪件事,而是我對你的感覺。」
「感覺?」她開始有些緊張,心整個提了起來,想听听他對她的觀感,可又害怕听到他對她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起初我覺得你是個很獨立、很善良、也很有趣的女孩,可是和你一起工作後,我發現,其實在你獨立的外表下,還有一顆很縴細敏感的心。」
「一天你就能知道?」她不想苟同,可是他偏偏說的都對。
「有些感覺一秒也能知道。」就像他對她,當情愫的火花燃起時,也是在一秒之間而已。
「我……」她又想反駁他,因為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內心世界。
電梯門開了,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來吧,快遲到了。」
藍玉緹錯愕地看著和他牽著的手,這還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雖然隔著手套,但她似乎能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暖意。
暖意透過掌心,直暖入她心底最深處的冰冷角落。或許在她心底真的有孤單的因子,渴望著被救贖吧。
進了公司,璩惠文難得地比藍玉緹還早到。
她和任立-打過招呼後,立刻將藍玉緹拉到一旁,還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道︰「你們一起來上班呀?」
「他去載我的。」藍玉緹的心情有些沉。
「他喜歡你?」雖是問句,但璩惠文卻是百分之八十肯定。
「什麼?!」連璩惠文都看得出來,難道任立-真的對她有意思?
「如果不是,他為什麼千里迢迢的從南京東路跑到新莊去載你?小姐,這來回車程加上塞車要兩個多小時耶!」
藍玉緹愣住了,心底霎時泛起感動的暖流,沒想到任立-對她這麼用心。
她換算了一下——那麼任立-不就六點半就要出門了,這麼冷的天……她好舍不得。
「說,你們兩個趁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什麼好事?」璩惠文欺近她,大有嚴刑逼供的準備。
藍玉緹臉倏地發紅,趕緊辯道︰「才沒有!」
璩惠文嬌斥道︰「少來!你們就不要讓我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否則紅包我可是一塊錢都不會包的。」
「你別胡說行不行?」藍玉緹連忙捂住她的嘴,緊張地四處張望著,怕讓長舌婦給听見。
璩惠文點點頭,藍玉緹才放開她。
「我今天心情好,先不跟你計較捂嘴之仇。」璩惠文頓了一下,見藍玉緹沒反應,于是說道︰「你不問我心情為什麼好?」
「你每一天的心情都很好,沒什麼好問的。」她訕訕地說道。
「雖然沒錯,但今天心情特好!」知道藍玉緹不想問,她自己接著說出答案。「有兩件事——第一件,買了這麼久的彩券終于中了兩百元;第二件,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最後一句,幾乎是開心地喊出來的。
「和男朋友分手,你一點都不難過嗎?」
「為什麼要難過?你沒听過一首歌叫‘分手快樂’的嗎?現在的我快樂得很,因為我知道自己又朝更好的男人邁進一步了。」璩惠文美麗的小臉微仰,一臉夢幻。
「謬論!」藍玉緹實在無法苟同她的愛情觀。愛一個人就應該要專心的,不是嗎?
「不適合自己的男人,當然就要分手呀。」
「但是,要怎麼才會知道哪個男人適合自己?」
「交往就知道了。」璩惠文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稀有動物一樣。這麼簡單的道理,連國中生都知道。
藍玉緹撇撇嘴。「有問等于沒問。」
「喂,你到底覺得任立-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做個媒呀?」璩惠文熱心地又重回原先話題。
藍玉緹連忙斥道︰「你別胡來!」
「小姐,我這是在幫你,難道你沒听過任立-和董事長女兒範蓮的事嗎?」
「他們兩個本來就是一對。」她嘟著嘴,滿是酸意。
「錯了,任立-對範蓮沒意思,我在總公司待了兩年,只見範蓮猛追,任立-就猛逃,這次他會調來分公司,我猜大半原因是為了躲範蓮。」
「真的?!」忽然,她覺得胸口一塊大石落下,頓時舒暢無比。
「範蓮很勢利的,標準的笑面虎一只,如果你想和任立-在一起,你就要有心理準備。」
「八字還沒一撇呢!」
「那就勇敢的給他撇下去啊,喜歡他就說出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絕對是喜歡的。」
藍玉緹猛搖頭,她還是用孟沛綺的土方法好了,否則萬一她表錯情,那不尷尬死了。
「膽小鬼!」璩惠文真是受不了她這種畏畏縮縮的性格。
「我要回辦公室準備一下,待會兒還要出去拜訪幾位客戶。」藍玉緹乘機想溜。
璩惠文拉住她。「叫司機載你吧,天氣怪冷的。」
「不用了,我向佳佳借機車就行了——」
「任立-,待會兒你有沒有事?」璩惠文忽然叫住藍玉緹身後的任立。
「有事嗎?」
「小緹要出去拜訪客戶,你能不能充當一下司機?」
「沒問題。」
「不用了……」藍玉緹尷尬地拒絕著,她知道這是璩惠文在替她制造和任立-獨處的機會。
「那我就把小緹交給你了。」璩惠文不理藍玉緹的拒絕,一語雙關地說道。
任立-明白她的好意,他感激地笑了笑,藍玉緹則是一臉漠然。
她跟在他身後走進辦公室準備拿資料,一個回頭,又被水族箱嚇了一跳。
「啊——」
「別怕,里面的鰻魚我已經放生了。」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水族箱里的金魚。「你昨晚又回公司?」
「我怕你今早進來會嚇到,所以連夜把魚放生,改養了一些金魚,沒想到還是讓你嚇著了,對不起,我下午就叫人把魚箱搬走。」
他的體貼和周到,真讓她窩心。
藍玉緹急急地說道︰「不用了!呃……我是說金魚很好,不用搬了。」
「走吧,我載你。」他替她提著重重的資料袋。
「不用了,我習慣自己出門,你不用理惠文說什麼。」她拒絕著,因為待會兒要走的小巷子很多,開車不方便。
「那你以後得慢慢習慣去到哪都有人陪著。」他笑著說,話里有著濃濃的暗示。
「什麼?」
藍玉緹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幾天後,她就徹底明白了。
從那天之後,任立-不但天天接她上下班,還陪著她四處拜訪客戶,更陪著她跑經濟部、縣市政府,及各個稅務機構。
在面對難纏的行政人員時,他總是從容不迫地應對著,所有棘手問題一到他手上全都能迎刃而解,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大家把他當神仙一樣看待了。
可是老實說,去到哪兒都有一個人跟著,她還真是不習慣,無法自由自在地四處晃,深怕他會找不到她而著急,可是知道有個人在緊張她的感覺真的很不錯,所以她時常在矛盾中徘徊著,自私地想享受那種窩心的感覺,又不想心為此而有了束縛,如果感情不會束縛人的心和自由,那該有多好呀!
但矛盾的是——就是因為有牽扯,才會嘗到那一番滋味呀!
「什麼事想得這麼入神?」任立-替她扣上安全帶。
「你說,為什麼人一踫上情字就覺得不自由?」
她的問題令任立-精神一振,因為這表示,她已經開始在慢慢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了。
「無心不成情,想要擁有情,就得先付出心,如果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水跟著青字,那就是個清字,清心寡欲的,當然自由。」他話里有著暗示。
雖然他有意追求藍玉緹,可是她的保護色卻永遠也不肯褪下來,雖然他的毅力夠堅定,但他心底也怕自己是一廂情願,或許他該趁著情人節那天向她表白。
「哇!你哪來這篇理論?」她欽佩地看著他,心里認定了這篇理論。
「有感而發而已。」
看著他黯然的眼,藍玉緹有些愧疚,這些日子他對她這麼好,但她仍緊守著矜持,為的就是可笑的面子,在沒有得到任何口頭承諾之前,她實在不敢妄放情感,她不是璩惠文,她很怕受傷的。
可是她的心卻也一天比一天沉重,心頭上累積了厚厚一層,有情感、有疑惑、有不安……無法宣泄真的很痛苦,幸好情人節快到了,她就快從漩渦中解套了。
「接下來還要去拜訪哪一個客戶?」任立-聰明地化解了車內的凝重氣氛。
「任先生,其實你不必跟我出來,我可以自己……」雖然已經打算將心放在他身上,可是長久以來靠自己、不喜歡麻煩他人的個性,一時還是無法改過來。
「不要什麼都靠自己、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偶爾把肩上的擔子分攤給別人,也是一種美德。」
「那也要她們的肩膀夠牢靠呀∼∼」一提起這個,藍玉緹就忍不住發牢蚤。她那班女子兵不要來麻煩她,她就感謝蒼天嘍!
「我的肩膀就很可靠,需要時盡管開口,我的肩膀隨時隨地都能借你靠。」說著,他拍拍肩膀,笑容是無限的包容,仿佛在說著︰「把一切都交給我吧!」
她視線隨著落在他的肩膀上,忽然臉紅。「臭美!我才不需要。」
他的肩膀看起來好像真的可靠又安全,令她忍不住想把身上一些責任與負擔全轉交給他。
意識才轉移之間而已,她就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真是奇妙!
任立-發動了車子。他不急,反正他知道藍玉緹心里已經有他的存在了,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的無助和脆弱全部交給他。
送藍玉緹回家之後,原本打算上百貨公司買禮物的任立-,接到父親要他回家吃飯的電話,立刻趕了回去。
才到家門口,他就看見範蓮那輛顯目的BMW停在家門前,難怪父親要他立刻回家用餐,原來是她來了,此刻他真不想進門。
這一年來,父母一直希望他能娶範蓮,可是他對範蓮除了友情什麼也沒有,反觀範蓮,她簡直將這里當成自個兒家了,三天兩頭來報到。
從不曾自己端過茶杯,處處都要人伺候,簡直嬌貴無比的她,更親自下廚討好母親,所以在父母心中,她簡直就是完美的媳婦人選。
其實他早就向範蓮說過,他和她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她卻怎麼也說不听,纏他纏得愈緊,原本以為外調支援分公司,減少和範蓮每天見面的機會,能讓她漸漸對他死心,可是看來效果不大。
「立-,怎麼站在那里?快進來呀!」李淑雲看見兒子站在玄關處發呆,立刻想將他拉進客廳。「小蓮已經來很久了,就等你開飯。」
任立-怞回手,說道︰「媽,我公司還有事,我……」
「別來這一套,媽知道你在想什麼,小蓮是個好女孩,別對人家太過分。」
李淑雲知道兒子其實對範蓮沒有半點意思,可是她和老公是這麼的喜愛範蓮,她怎麼能錯過這麼好的女孩子呢?至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像她和老公在結婚前連面都沒見過,現在還不是一樣很幸福!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媽您別這樣……」
「普通朋友也可以有進一步的關系呀!而且小蓮各方面條件都和你這麼速配,相信媽,除了小蓮,你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女孩了。」
「媽,其實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李淑雲愣了一下,但又覺得兒子是在唬她的,于是說道︰「別說了,我不信這些借口,你快進來吧。」她硬是將他拉進客廳。
「立。」範蓮一見任立-,立刻嬌柔、順從地喚著,平日強勢的樣子,在任家二老面前完全消失。
「快吃吧,飯菜都涼了。」任道同招呼著。
「立-,這是你最愛吃的雞翅膀。」範蓮替他挾了一塊在碗里。
任立-看了她一眼,心里想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吃雞翅膀了?」
他們倆眼神一來一往,在任家兩老看來,以為他們在眉目傳情,簡直開心得合不攏嘴,相信喜事很快就可以辦了。
「老伴兒,你看,小蓮是多麼的貼心呀!」李淑雲開心得一張嘴沒合過。「立-,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娶她過門呀?」
「爸媽,我沒想過要娶她,我只把她當——」
「我們目前還沒有計劃要結婚,立-他要以事業為重嘛。」
範蓮怕他說出什麼不利她的話來,立刻打斷他的話,因為他父母一直以為他們是相愛的。
「事業固然重要,但是,立-你也老大不小,該結婚了,別讓女孩家等你太久。」任道同輕斥道。
「爸,其實我——」
「立-他知道的,任伯伯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範蓮看了任立-一眼,含羞地抿唇一笑。
話一直被打斷,任立-放下碗筷,臉色微慍地。
「那你們聊吧。放心,我們什麼聲音也听不見的。」兩老滿臉促狹的笑,而後連忙相偕上了樓,把偌大的客廳留給他們小倆口。
確定父母的房門關上後,任立-立刻說道︰「你為什麼故意說些話,讓我爸媽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們不是那樣的關系嗎?」範蓮輕咬著筷子,笑道。
「你一直都很清楚我們是什麼關系。」他繃著臉,已經非常地不高興了。
「情侶呀,難道不是嗎?嘿!別告訴我你愛上別的女人,我會很受傷的喔∼∼」她朝他眨眨眼,半開玩笑地說,阻止他說出她不想听的話。
「範蓮,你知道的,我從來沒對你動過心,也沒給過你任何承諾。」他說得很含蓄,不想傷害她。
範蓮心底閃過一陣痛,但她馬上就掩飾過去了。
「現在給也行,我不介意的,只要你想給,什麼時候都行。」
「範蓮……」任立-真是滿心無奈。
「時間也晚了,我要回家了,拜!」範蓮忽然吻了他的唇,然後低著頭匆匆離去。
範蓮十分鴕鳥心態,不願接受她不喜歡的事實。她是這麼的愛任立-,他不愛她沒關系,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但她絕對無法接受他心里有其他的女人!
任立-有些無奈地擦去她留在唇上的唇膏。
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既能不讓範蓮難過,也能讓她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