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住著俏冤家 第3章 作者 ︰ 董妮

因為下雨,柳嘯月三人被困住了。

他們躲在山洞里,听著外頭雨聲飄潑,這雨大得好似天上開了個洞,天河的水直接朝地面灌。

柳嘯月和袁尚喜有些悶,不知這雨要下多久,他還得護鏢到樓倉,而她,則是為他的任務擔心。

只有金多寶很高興。不管柳嘯月多不耐煩,現在都得乖乖和她一起窩山洞,這是天意,老天都支持她找樂子。

「三公子,閑來無事,不如我們來聊天?」

柳嘯月二話不說,開始打坐練功。

袁尚喜搖頭嘆笑,也走到山洞最內側,準備練功。

「連你也不理我。」金多寶郁悶了。「不準練功。」她跑過去拉袁尚喜。至于柳嘯月,她很想蚤擾他,但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讓她有些膽怯。

「不練功要干什麼?這雨也不知要下多久,難道我們要一直大眼瞪小眼到雨停?」

「你可以陪我聊天啊!」

「你想聊什麼?」

「聊……」其實金多寶沒有特別想說的,她就是無聊,想要人陪。「你要練功,哪里都可以,躲這麼角落干麼?」

「我喜歡在這里練。」因為這里距離柳嘯月夠遠,她不會打擾到他。她現在很同情他,長得太好看,到處受矚目,日子真的很不自在。

將心比心,袁尚喜覺得有必要約束自己的行為,別給他添太多麻煩。

「然後呢?你不多說幾句?」金多寶眨眼,不敢相信袁尚喜外表隨興,骨子里也這麼悶,一點聊天說八卦的天賦都沒有。

袁尚喜搖頭。

「你——算了,剛才當我問錯話,我們聊其他的,聊……」金多寶歪著頭,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一下子又轉到柳嘯月身上。

袁尚喜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想當初,她最痴迷柳嘯月時,也不過是爬上自家屋頂,居高臨下,探看大鏢局的情形,比起金多寶的率直,她遜色多矣!

「金姑娘,哪怕你再喜歡他,也得讓他適應。你步步緊逼,不覺得他太可憐了嗎?」

「你太天真了,遇到好東西,不盡快佔為已有,萬一被人搶走,豈不懊悔終生?」

「他是人,不是東西。」

「一樣。無論是人或東西,最好的,永遠最多人搶,你不先下手為強,注定成為輸家。」這是金多寶的經驗。「喂,如果我把他搶走,你會怎麼樣?」

她……月復里有些翻滾,解下酒葫蘆,狠狠灌下一大口。

金多寶皺鼻子。「你這是什麼酒?酒氣如此嗆烈。」

「燒刀子。」最烈的酒,才能壓下她心底最深的情。「金姑娘,我覺得感情是個人的事,你愛他,是你的事,他回不回應,是他的事;我喜歡他,是我的事,同樣地,他感覺如何,他自己作主,這些事情不能混為一談。」

金多寶已經被她一串你的事、他的事搞得一頭霧水。

「你說什麼啊?莫名其妙的。」她終于發現眼袁尚喜聊天一點都不好玩,寧可跑到洞口窩著等雨停。

但袁尚喜的話落入方收功的柳嘯月耳中,卻生出終遇知己的塊感。他本來就覺得,個人的感情個人負責,有緣兩情相悅,那是上天注定的福分,否則,只是三生石上忘了留名,不該強求。

可惜,長久以來,他從沒有找到理念相合的人,想不到袁尚喜卻是那個知音人。

現在想想,袁尚喜除了每個月給賭場下注,賭大鏢局無法成為天下第一之外,她的感情就如落花,片片飄灑,將他圈卷進花雨中。

但花瓣不是束縛、也沒有感脅,隨他高興,他可以徜徉在如畫美景里,厭了、膩了,也隨時可以一步跨出,天南地北逍遙。

說她纏他,她沒干過那種事,只是她的目光太柔和了些,他雖然總裝作看不見,其實心已受牽絆。

他是自願為她停下腳步的,卻誤會是她妨礙了他。

忍不住,他探手入懷,握住那方手絹,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把它撿回來——在這十余年相識相處中,他心頭已隱隱掛上這個人。

「嘿,雨停了耶!」金多寶突然大叫,興奮地跑出山洞。

柳嘯月和袁尚喜跟著走出來。

他看天空無月無星,烏雲依然陰沈沈。「這雨恐怕還會再下,我們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不要——」金多寶哀號。「山洞里悶死了,我們趕一趕,也許能在大雨來前下山。」

「天雨路滑,趕太急危險。」袁尚喜覺得柳嘯月的主意比較保險。

「如果要在這里耽擱,我們當初就不該離開山寨,那里雖然髒,好歹有吃有喝……」金多寶還沒說完,大雨又嘩啦嘩啦地下了。她的臉色變得好苦。「該死!老天就這樣幫你們,你們說要留,它就下雨……我……氣死我了……」她跺腳,就想往山洞走。

「等一下。」袁尚喜拉住她。她听到一個奇怪的沙沙聲。

「干麼?我都同意回山洞,等天亮再下山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

「我們不能回山洞——」袁尚喜神色驚慌。「快走,離這里越遠越好!」

「為什麼?」金多寶不懂。

柳嘯月也听到那個聲響,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走!」他推著兩女人在前頭跑,自己護在她們身後。「山崩了,我們再不走,會被土石流活埋。」

「不是吧——」金多寶還沒哀號完,就發現身後那道山坡慢慢地裂開,大水沖著大量土石,翻翻滾滾,似要將他們淹沒。

「跑快一點!」柳嘯月大叫,回身,大掌帶起雷霆之力,不停地劈向土石流,藉此阻擋土石滑下。

但袁尚喜不可能放他孤身奮斗。「三公子!」

「快走!」上石流已經快追上他的腳跟了,但即使如此危險,他仍堅持護衛她們。

金多寶很害怕,她看柳嘯月滿面淒厲的樣子,知道他撐不了太久。他若倒下,他們三人會一起死在土石流中嗎?

袁尚喜忽然偏離了前路,跑到一棵大樹前,運足了功力,在樹身上連劈三掌。因為大雨造成土石松軟,大樹根基不穩,被她劈得連根拔起。

「這可以擋它一下,你們快走!」她飛身踢了一腳,讓大樹倒向土石滾落的方向。

砰!大樹落地,發出雷霆聲響。那粗大的樹干果然擋下了上石流。

不過袁尚喜也因為這個耽擱,落到最後。柳嘯月趕緊轉回去,拉住她的手。

「笨蛋!你以為單憑一棵樹就可以阻止土石?」面對天地災害,他有勇氣反擊,但剛才見她落後,他卻差點心髒麻痹。「你有時間就快逃命,不要干這種無聊事!」他把她的手拉得很緊,就怕稍有松懈,她便被土石吞噬,再也回不來。

袁尚喜笑笑不說話。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這種氣急敗壞的關懷了,三公子之所以招蜂引蝶,不止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是他善良、仗義。

所以很多姑娘初見他是驚艷,然後被他吸引,最後沈迷得不可自拔。

不可思議的是,這樣受眾人喜愛的柳嘯月卻沒有跟任何一個姑娘發生感情。他以冷漠作外表、傷害為手段,拒絕了一顆又一顆芳心,弄得人人以為他無心。

但她知道他並不冷酷,他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對的人。

不知那人是誰?她真的好羨慕。

金多寶翻個白眼。發掌風劈土石,不一樣是做無用工?但她沒開口,畢竟現下不是吵架的時候,逃命要緊。

事情就像柳嘯月說的那樣,大樹只阻擋幾個眨眼時間,樹干便被沖得整個飛起來,上石更迅速地淹向三人。

柳嘯月突然放開袁尚喜的手,改為捉住她的腰帶。

「你干什麼?不,這樣你會沒命的!」她使勁掙扎。

「放心,我不會有事。」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托起袁尚喜的身體,將她遠遠地拋了出去。

「不要!」袁尚喜發現自己飛上半空,大驚失色。「三公子!」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之間越來越遠。

金多寶眼里閃過一抹絕望。袁尚喜月兌險了,但她呢?誰來救她?

可下一瞬,她發現自己也飛起來了。

「三公子?!」她不敢相信柳嘯月會對她伸出援手。他不是很討厭她嗎?

柳嘯月眼神平和,仿佛他只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不是什麼舍己為人的善行。對他而言,救人于難,本就是天經地義。

金多寶的眼淚掉下來。她記住了這份情,總有一天,她會加倍回報給他。

柳嘯月送走袁尚喜和金多寶後,才繼續覓路逃亡。但他耗費了太多時間救人,奔流的土石一下子便咬上他腳後跟,沖得他一個踉蹌。

一方粉紅從他懷里掉出來,被狂風暴雨刮向東面。

手絹!他想都沒想,就飛身去撿。

轟隆隆,土石趁這個機會將他沖倒。

「唔!」他再厲害也抵擋不了天地巨力,整個身體被沖撞得飛起來。

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半邊身子痛得像被火燒。

那方粉紅還在他眼前飄,它已經被雨打濕,眼看著就要落入土石中,徹底淹沒。

恍惚間,手絹化成了袁尚喜,用著她十年如一日的眼神看他,那眼里有歡喜、悲傷、渴求、希望……它們復雜得像一團被扯亂的線,永遠也厘不清。他每次見了,便有一股煩躁,忍不住想逃。

這一次,他總算能完全擺月兌她了。生和死的距離,是神仙也跨越不了的。

他應該高興,但事實是,他很難過,心里萬般不舍。

不自覺地,他探過身子去抓那方手絹。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踫到它,又差一點點,錯了開去。

「給我回來……」他把所有力氣都用在這一撲上了。隨即,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抓到了手絹,將它纏到腕上。但他的身子也失去控制,不停地往下落、一直一直向下墜……

「三公子——」袁尚喜淒厲的呼喊遠遠傳來,天地間彷佛都能感受她的悲哀,不知不覺,雨落得更大、更密、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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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陽照耀大地,雨終于停了,但袁尚喜心里的烏雲卻始終沒散。

她已經在昨夜與柳嘯月分離的地方找了幾個時辰,也沒找到人,難道真的被上石淹沒了?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半點瞧不出曾經的蒼郁靈秀。

袁尚喜心很涼,但她不想放棄。「三公子,你在哪里?三公子——」

金多寶很想告訴她,在那種情況下,柳嘯月不可能活著了,但看袁尚喜蒼白憔悴的臉,她又說不出口了。

金陽從東邊的天際一路爬到正中,烈烈金芒曬得人頭暈腦脹。

袁尚喜晃了晃,大半天滴水未進,讓她身子有些發軟。

金多寶早就受不了,去找東西吃了。

袁尚喜極力忍耐身體的不適。「三公——咳咳咳——」喉嚨好痛,像久旱的大地,快干裂了。

她抿抿唇,嘗到一點咸腥,嘴唇不知何時已干破了皮、滲出鮮血。

「你先吃點東西再找吧!」忽然,金多寶拿了顆野果給她。

袁尚喜接過來,沙啞地道了聲謝。果實的汁液潤過喉嚨,她又有力氣喊了。

「三公子,你能不能听到我說話?三公子……咳咳咳……」喉嚨還是不舒服,但她沒有放棄。「三公子、三公子……」

金多寶抓抓頭發,跟在她身後,真的很想叫她算了,可幾次開口,見到袁尚喜執著的眼神後,又把話吞回去。

「唉,我說,三公子若被土石淹沒,你這樣喊,他是听不見的,我們不如在這附近挖一挖,還比較有可能找到他。」

但袁尚喜就是不肯把目標轉向地面。因為那樣挖出來的,十成十足尸首,不是人。

她不要柳嘯月死,只要不見尸身,她永遠都相信柳嘯月還活著。

「三公子、三公子……」她只當沒听見金多寶的話,繼續找人。

「怎麼這樣固執?」是人,總有生老病死,金多寶不以為人們強求,就可以改變天道。雖然柳嘯月救了她,她也很戚激他,倘使他有幸逃出生天,她想……

「我發誓,以後你找我做事,我都不收錢。」

但是,她不想把心力都浪費在這種無用工上。「你不挖,我挖!」

她以為,只要找到柳嘯月的尸體,袁尚喜也該死心了,可她不知道有一種感情叫生死相許。

袁尚喜就是性子倔,她喜歡柳嘯月,不求他回報,只願他幸福,那是不管時空如何改變,也不會有異樣的威情。

金多寶找了根斷枝,開始挖掘地面。

「你干什麼?」袁尚喜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樹枝。

「找三公子啊!」

「他不可能在那里。」

「你又沒挖過,你怎麼知道?」

因為袁尚喜不接受他的死亡,所以柳嘯月不能在泥石堆里,也不會在。

「金多寶,你不是每天忙著賺錢嗎?現在這里又沒錢給你賺,你怎麼不下山去追你的銀子?」

「我再愛錢,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以報。三公子救過我,我自當為他盡點心力。」一天吧!過後,再無柳嘯月消息,她就下山。

「你若要回報他,就跟我一起找他,不要把他……」她連想都不要想起「死人」這種事。人們不是常說「人定勝天」?只要她夠堅持,他會活下來的。「總之,我不許你到處亂挖。」

金多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我說,逃避現實也沒你這樣的吧,你以為把眼楮蒙起來,看不見,就可以當事情沒發生?如果三公子就在這底下,哪怕你喊破喉嚨,找到地老天荒,他也不會出現的。」

是,他不會出現,但在她心里,他始終活著,那她就有希望。她祈求的也就那麼多了。

「他說他不會有事,他從來都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他不會在地下,你不必浪費力氣。」

「安慰人的話,誰都會說。」金多寶用力踢了下地面。「你不挖——什麼東西?」一只翠綠的玉盒隨著她的踢踹,飛了出來。

袁尚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玉盒她見過,正是柳嘯月這趟鏢的物品。如今玉盒在這里,他人呢?

「這不會是三公子的東西吧?」金多寶彎腰,想去撿玉盒。

袁尚喜卻快她一步,將玉盒藏進懷里。她再也不看那地方一眼,迅速地朝東方走去。

「三公子、三公子,你若听見我的聲音,就回一聲;三公子……」她繼續找人。柳嘯月一定還活著,可她的心好痛好痛,那玉盒像烙鐵一樣,正燙著她的胸口。

金多寶看看地面,又望一眼遠去的袁尚喜,她呼喚的聲音已經變得深沈而絕望,但依然不停。

金多寶眼楮變得酸澀。「該死,這都是些什麼愚蠢事?」柳嘯月的東西在這里,他的人還會在其他地方嗎?

她要不要繼續挖?只要她挖出柳嘯月的尸首,袁尚喜便會死心——

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地面。想動手,但耳邊那仿佛永不斷絕的呼喚卻動搖著她的意志。

「混帳啊!」良久,她還是不忍心打破袁尚喜最後一絲希望,放棄了。

「三公子!」袁尚喜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開心。「我听到你了,你繼續喊,別停啊!」

金多寶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看她八成要瘋了。」但她還是追了過去。袁尚喜的痴讓她放心不下。

「三公子,你不要停!繼續喊,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喂,你不要命了!」金多寶猛地將她撲倒。「前面是斷崖,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死定了!」

「我听見三公子的聲音了,他受傷了,他听起來很痛苦——」

「我看你是瘋魔了!三公子遇難的地方離斷崖有二里多,他若逃出生天,應該往山下走,倘使他不幸,尸體也不會跑到這里來。」

「我沒瘋,我真的听見他的聲音,也許他出了什麼意外,或者……總之,你相信我,他沒死,我感覺得出來,他就在附近,我們一起找他!」

「我也感覺得出來,你的腦袋已經不清楚了。」

「你不幫忙,我自己找!」她推開金多寶,踉臆地又站了起來。「三公子,你在哪里?你繼續說話,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金多寶真怕袁尚喜悲傷過度,一時想不開,跟著殉情,她正考慮要不要點袁尚喜的袕,讓她冷靜一下。

「我……咳咳咳……我在這里……」一個很微弱、很痛苦的聲音細細傳來。

「三公子!」袁尚喜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听見你了,我馬上就來,你再等一會兒!」

金多寶大吃一驚。「不是吧?真的在這里?三公子,我是金多寶,你如果在,就再應一聲。」

「崖下……我……咳咳咳……我掉下來了……」

柳嘯月咳得厲害,聲音艱難得好似有人正掐著他的脖子。

袁尚喜跑到崖邊,趴在那里運足目力往下看。

這斷崖不知道多深,黑黝黝的,讓人看得膽顫心驚。

柳嘯月掛在崖壁一棵橫生的大樹干上,他身上的白衣已經髒得看不出原色,但胸前那抹艷紅卻依然刺眼。

他受傷了。她看見他喘息的時候,口鼻隱泛血絲,知道他內腑受創嚴重,再不把他救上來醫治,他就死定了。

「三公子,你再撐一下,我馬上拉你上來!」她月兌下外衣,又解下腰帶,將它們結成長長的布條,以便垂下去救人。

但試了兩逼,還是不夠長。她只能連單衣一起月兌下來。

「喂,你別再月兌了,給你吧!」金多寶貢獻自己的外衣跟腰帶。

「謝謝。」她雙眼一紅,手里飛快結著布條。

金多寶撇嘴,才想說自己從不做沒好處的事,請她幫忙要付出代價的,袁尚喜已經把布條結好,一端綁在一棵松樹上,另一端縛住自己的腰……

「金多寶,你的仗義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說完,她跳下斷崖。

「我要你記住我干什麼,我要的是錢。」袁尚喜不像是有能力雇用她的人,柳嘯月應該有錢一點,但她發過誓,為報償他的救命大恩,她替他做事是不收錢的。所以……

「該死!這注定是一筆虧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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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喜終于將柳嘯月拉上來了。

他的情況看起來很糟,左手臂被一根樹枝貫穿,流了很多血,五髒移位,六腑俱創,更慘的是,他的內力整個被打散。這意味著他無法自行運功療傷,得完全靠外力幫忙,可山里沒醫沒藥,要如何救他?

要送他下山,可他正一口一口地吐血,恐怕撐不到找大夫,他身體里的血就要吐光了。

金多寶苦笑,救這樣一個人起來,跟挖出一具尸體,根本也沒分別。

「你要節哀順變。」她安慰袁尚喜。

「你在說什麼?他又沒死。」袁尚喜的神色很平淡,聲音也沒多大起伏,好像這些困難都是假的,轉眼問便會消失無蹤。

金多寶深切懷疑,她早在與柳嘯月分離時,便神智失常。

袁尚喜沒再多說什麼,她扶起柳嘯月,讓他盤腿坐好,她坐在他身後,雙手正要貼到他後背。

「你干什麼?!」金多寶大驚,拉住她的手。「憑你的功力,救不了他的,除非——」

「除非我把所有的功力都給他。」她好像在說晚上想喝粥一樣平常。「雖然還是無法讓他痊愈,但好個五成不是問題,那時就好治了。」

「你會失去所有的武功,你想清楚沒有?」

「又不是永遠失去,好好努力,過上幾年,總能修練回來的。我的運氣若再好一點,遇上什麼稀世靈藥,還能立刻恢復呢!」就算要她永遠失去武功,與救他相比,也不用考慮。她雙掌貼住了他的背心,內力毫無保留地輸入他體內。

「這個世界上怎麼有你這種人?你們兩個……」金多寶想起,柳嘯月救她時也是義無反顧,天底下真有人會願意為了別人犧牲自己?可事實卻在她眼前發生。

這時,昏迷的柳嘯月在袁尚喜的內力刺激下,漸漸蘇醒。

睜開雙眼的瞬間,他先察看手腕,發現手絹還纏在上頭,雖然髒得看不出原樣,但它在,他就放心了。

盡管他是為了追掉落的手絹,才會墜下斷崖,但如果不是這條手絹,他已被土石淹沒。

這條手絹間接救了他的命。他自己也沒想到,緊要關頭,他會傻得直接撲過去,一切都是為了袁尚喜。

打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很受姑娘家歡迎,很多人都說喜歡他,但就因為太多人說了,他反而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只是為他容貌所迷的一時妄言?

在他厘不清心緒的時候,他不要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他拒絕了一顆又一顆送上門的芳心。

但此刻他不必再煩惱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的心替他做出了決定。他喜歡袁尚喜,她的想法、她的行為、甚至是她一件物品,都能牽絆他的心。

就是她了,唯一讓他心動的姑娘。

在斷崖下的時候,他好像听見她的聲音,她呼喚他,他回應她,然後……他太累、也太痛了,終于昏迷過去。

現下……他四下看了看,他已經不在崖下了,這里是……

「你醒了!」金多寶驚喜地望著他。

柳嘯月的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一下子沒認出她是誰。

但他的心里很清楚,這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想看的是袁尚喜,可是……她怎麼不見了?

「我……」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怎麼回事?

腦子一片混沌,他又喘息了片刻,才發現有人正在為他運功療傷。

袁尚喜!他的神智終于完全回籠,也察覺自己身體的惡劣情況,這不是簡單運功可以治療的,除非……

住手!

他依然發不出聲音,但他不能讓她為他犧牲這麼多。

阻止她。他只能用眼神向金多寶求救。

但金多寶為難地轉過身子。這兩人之間的事,她根本插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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