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走天涯 第十八章 奇峰突出 作者 ︰ 上官鼎

事情的發展頗令李鷹擔憂。

衙門說本地絕無什麼幫派組織的設立。

顧思南每天對著那根金釵,看不出也想不出絲毫的特別。

李鷹幾乎忍不住要把蕭穆召來,在他心中蕭穆的份量要比顧思南重得多。

不過,他終于打消這主意,決意再等待幾天再決定下一步怎樣走。

破案有時根本不能單憑主觀努力便能達到目的,往往需要時間,因為時間一長,凶手便會不自覺地露出破綻。

現在李鷹就在等待凶手露出破綻。辰時剛過,洛陽知州派人下了張請帖,請李鷹去赴一個宴會。

這宴會是為洛陽判官的榮休而設的,這個李通判的官雖小,但跟李鷹是同宗,又有點交情,李鷹不好推卻,便單身赴會。

李鷹剛離開一頓飯時間,郎四便派人通知,說詹天宏已辭離歐陽莊的總管之職,如今已離開歐陽莊,正要出城。

顧思南拋下金釵,一邊取兵器,一邊派人通知李鷹,便跟飛煙急急趕去。

他倆不知詹天宏自何方出城,于是顧思南向東城門趕去,而雲飛煙卻往西城門而去。

出了東門城不及半里,顧思南便听見一座小樹林中傳出郎四的呼喝聲以及兵器的踫撞聲。

他一急,展開身法穿林而入,果然郎四正與詹天宏撲斗,詹天宏的劍使得又怪又密,郎四一把鋼刀上下飛舞苦苦支撐。

顧思南拔刀而起,喝道︰「郎兄不必驚慌,待小弟來收拾他。」

詹天宏吃了一驚,急刺一劍,回身便走。

顧思南卻已把他攔住,「詹總管走得何必太匆匆,做賊心虛乎?」

「胡說,詹某做了啥歹事要心虛?」

「如此請詹總管跟在下回去一趟,如何?敝上正想見見你。」

「放屁!詹某為何要跟你回去,詹某又沒犯法,李神鷹憑什麼找我?」

顧思南撫刀道︰「看來在下只好以此把詹總管暫時留在洛陽了?」

「好狂!憑你這小子,也能留得下詹爺?」

「試試便知道在下到底是不是狂?」刀一挽,沉聲道︰「得罪了!」向對方胸口劈了一刀,這一刀雖然有點狂,卻使得堂堂正正,頗有大將之風。

詹天宏腳踩七星,偏身讓過,手腕一抖,劍尖斜刺顧思南的喉頭。

顧思南腳步不移,回刀一擋,跟著一翻腕,刀刃沿著脊向詹天宏的手臂上削去。

這一刀變快迅速奇詭,兼且毫無先兆,詹天宏吃了一驚,再不敢小視他。

他長劍打了個圈,反絞顧思南小臂,顧思南贊了聲好,手一揮,再踏上一步,烏金刀曳起一溜光芒疾劈詹天宏胸膛,一式未老,新招又生,刀尖忽地在詹天宏臉上一晃,跟著斜刺他左肩。

詹天宏大吃一驚,飛身急退三步,劍一圈封住刀勢,一招「大漠孤煙」直疾點顧思南胸口。

顧思南不耐久戰,突然躍起,一刀挾風凌空劈下,氣勢逼人,如猛虎下山!

詹天宏橫劍一架,「當」一聲巨響,手腕二麻,長劍幾乎月兌手,不過詹天宏也絕非庸手,這只是他料敵不足而已。

他壓下翻騰的氣血,長劍由另一個方向自下向上撩,劃向顧思南小月復。

這一招異常毒辣,顧思南人在半空,兼且長刀已回架不及,形勢登時互易。

好個顧思南,臨危不亂,右腳突然下沉,踢在劍脊上,長劍登時飛開,他自己亦勢盡跌落地上。

詹天宏殺紅了眼,未待顧思南立足稍定,迅即撲前,一口劍眨眼之間便刺了十七劍。

顧思南沉著應戰,詹天宏十七劍一過,顧思南立即趁他舊招已老新招未生之時,一刀自他劍縫中突破,刀尖疾刺他聞門。

詹天宏沉腰縮肩讓過,顧思南手腕一沉,改刺為砍,刀刃對著他的頭顱斬下。

這一招變生肘腋,詹天宏魂飛魄散,伏地滾開,跟著彈起,拔足而逃。

此刻,他已沒了斗志,只希望能逃過顧思南的追擊。

顧思南急喝道︰「郎兄快截住他!」自己亦隨即追上前去。

郎四的外號叫「飛鷂」,別的功夫雖還未到家,但輕功卻頗有造詣,他自斜方兜截詹天宏。

詹天宏見顧思南窮追不舍,突然心生一計,隨手扳住一棵樹的橫枝,待得顧思南追近,他倏地放手,橫枝像離弦之箭向顧思南面前掃去。

顧思南大怒,刀一揮,樹枝立斷,可是詹天宏又把距離拉開。

郎四因為兜了一個圈圍上去,路途自然稍長,因此也未能及時把詹天宏截住。

他俯身拾起幾塊石頭,把手一揚,喝道︰「看鏢!」三塊小石立即望詹天宏後腦及後背飛去了。

詹天宏一側身,身法去勢仍然不停,眼看距腐越來越遠,顧思南大急,他腦際靈光一閃,學著詹天宏左手扳住一條橫枝,一拉一放,身子便像流矢般射出。

這方法頗為有效,詹天宏在郎四石頭的不停襲擊下,去勢畢竟有些影響,顧思南三拉三放之下,已經迫近,再來一次,顧思南御刀刺擊詹天宏後心,他實在怕在這種情況殺死了詹天宏,正想出口提醒對方,詹天宏已有所覺,斜身軀避。

顧思南猛吸一口氣,身子在空中一個盤旋,烏金刀橫掃,詹天宏忙不迭再退,一退之後才大吃一驚,背後已貼上樹干。

顧思南腳尖在地上一點,燕子三抄水,手一揚,刀勢更盛,離詹天宏尚有三四尺之遠,殺氣已經盈身。

詹天宏背貼樹干凌霄沖起,他快,顧思南也不慢,御刀飛起急迫!

詹天宏心頭大急,真氣不禁一濁,身子下沉,腳尖點向一條橫枝。

顧思南刀一揮,「喀嗤」一聲,把橫枝劈斷,身子跟著斜飛。

詹天宏足下踏空,下勢更疾,半空黑影一閃,詹天宏眼一花,卻被埋伏在旁的郎四,凌空一腳踢飛。

這一腳異常沉重,詹天宏禁不住發了一聲驚呼,長劍也月兌手飛落。

他著地時異常狼狽,站立不穩跌倒地上,顧思南的刀刃立即對著他的脖子。

「對不起,請詹總管跟在下回洛陽一趟!」

詹天宏的事大出李鷹的意料,听了這個消息後便急著想回去看看,可是心頭一動,卻又改變了主意。

李鷹回到窩里時,已是戌時,顧思南立即解了詹天宏的啞袕及上肢麻袕。

詹天宏月兌口道︰「你憑什麼把詹某抓來這里?」

李鷹雙眼一睜,目光鋒利如刃瞪在他面上,足足有半盞茶時光,詹天宏心神逐漸慌亂,低聲道︰「你們有證據嗎?」

李鷹坐在椅上,手一伸,郎四立即把旱煙點上,又替他敲打火石,點燃煙絲。

李鷹一口氣怞了二鍋,如刀般鋒利的目光透過煙霧射出。

「你們沒有證據怎能隨便抓人?」詹天宏喃喃地道。

李鷹冷冷地說道︰「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詹天宏說完又沉重地點點頭。

「我不過是叫他們請你來坐坐,是請不是抓,要是抓的話,你能這樣舒服?」

「詹某此刻雙腳還被點了麻袕,這還叫舒服?」

「這是因為你作賊心虛,不老實,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詹天宏沒吭聲。半晌又反反復復地道︰「你們有什麼證據?」

李鷹驀地厲聲喝道︰「快說,你為什麼要殺死歐陽長壽?」

詹天宏突然語氣平靜地道︰「誰說詹某殺死莊主?莊主的武功,詹某不及他一半,殺得了他嗎?」

「也說不得!」李鷹臉色一沉,「他當你是心月復沒有防備,所以被你乘機殺了。」

「笑話!」詹天宏冷冷地道︰「既然莊主當我是心月復,詹某又有什麼理由殺他?難道詹某殺死他便能當上歐陽莊的莊主嗎?」

「你殺死他不一定想當歐陽莊的莊主,而是為一個幫會而殺他,殺死了歐陽長壽,洛陽便是那幫會的天下了!」

「詹某在洛陽整整七年,卻未听過洛陽有什麼幫會!你既然說得這麼肯定,請問那幫會是什麼名堂,又有些什麼人?」

李鷹不禁語塞。

事實上他這些話只是恫嚇之詞,希望能誤打誤中,因為他覺得詹天宏在這個時候突然辭離歐陽莊的總管職位,實在令人思疑。

可是,李鷹為什麼不說詹天宏殺死歐陽鵬?那是因為詹天宏那晚一直陪在歐陽長壽的身邊,他自然無法分身跑去內宅殺人。

半晌,李鷹才道︰「你為什麼要辭離總管之職?」

「詹某在歐陽莊已有七年,若非瞧在莊主知遇之恩的份上,早已離去,現在莊主既然死了,而詹某身邊也有了點錢,自然想離開了!」

「打算去哪里?」

詹天宏怒道︰「詹某想去哪里也要李大人批準?詹某是想回鄉掃墓,因為再半個月後便是重陽了,怎樣?李大人,批準嗎?」

李鷹突然道︰「大人此刻喝醉了,過兩天才再批審!你先去睡一覺吧。」

顧思南及郎四立即把他架走。

詹天宏住了三天,不但探不出什麼來,而且,詹天宏的態度反而越來越自然,語氣也越來越硬,毫無破綻可尋。

李鷹不禁有點氣餒,他心想再過三天,假如沒有頭緒便把詹天宏放了。

司馬城這趟扮成一個游歷求知的書生,騎著一匹小馬,慢慢踱去鄭州,靠著雲飛煙的神妙易容藥,到了鄭州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思疑。

入了城已是掌燈時分,司馬城在一家小飯館吃了晚飯,又把馬匹寄養在一家客棧,這才舉步去崔家。

崔家座落在鬧市,司馬城來過不下十數次,他像識途老馬,幾乎閉著眼楮也能找到。

這里附近平日燈火輝煌,人來人往,今日卻顯得異常暗淡,不斷傳來陣陣狗吠聲,司馬城突然有了種感覺,好似走在郊野上。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眼,環視一下周圍,身子立即藉著柱子及遮擋物的掩護向崔家奔去。

崔家大門緊閉,門外沒有門房,圍牆里一片寂靜,司馬城突然生了一種不祥之感。

他迅速解下外衣,露出一身藏青色的勁服,一個箭步竄前,左掌在牆上輕輕一按,身子立即翻過牆頭。雙腳點地幾乎無聲,司馬城迅即藏身于一棵大樹之後,雙目炯炯在黑暗中注視。

夜風吹來,花樹婆娑,枝葉沙沙亂響,司馬城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他已能肯定,崔家在近日一定發生了一件大變故,熱血登時沸騰,顧不得自身的安危,穿過庭院向內堂竄去。

他左足剛踏上石階,猛覺後脅生風,他早已全神戒備,立時偏身一閃,同時右腿飛蹬,他反應不能謂不快,可是偷襲之人比他更快。

白光一閃,那人長劍一圈,飛切他的大腿!

司馬城右腳連忙一沉一收,左拳搗出,那人面龐剛在檐下,星光照不到他的面,司馬城急喝道︰「誰敢在此行凶!」

那人不答話,長劍一指,劍尖直刺司馬城拳頭,這一劍來得頗快,司馬城大吃一驚,立刻沉腕,食中兩指豎起,反彈劍脊。

不料那人的劍法十分玄妙,劍尖一抖,改了個方向,斜刺司馬城面門,他劍長,司馬城不虞及此,登時陷于絕境。

驀地他大喝一聲︰「賊子,我跟你拼了!」右拳運起百步神拳心法,泛起一團拳影,拳風自拳影穿出,直擊那人胸膛。

那人若不收劍固然可以把司馬城刺殺,但亦要被司馬城的拳風撞傷。

司馬城剎那覺得臉上生涼,閉起雙眼,心道︰「吾命休矣!」

那人突地跳開,咦了一聲︰「你是誰,怎地能使百步拳?」

司馬城雙眼一睜,怒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就是司馬城,賊子,你是誰?」

「啊!原來是城賢佷,幾乎大水沖倒龍王廟!」

司馬城也听出他的聲音︰「你是崔叔叔?」

崔一山苦笑道︰「正是老朽!」

「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賢佷且進來,此事一言難盡!」

司馬城心頭一寒,急聲問道︰「嬸嬸呢?」

崔一山默然,良久才悲嘯一聲,充滿無限的蒼涼、悲切。

崔家的變故,是發生在三日之前。

那天半夜突然涌入了無數黑衣蒙面人,他們見人便殺,絕不留情,崔一山剛好到他一個堂兄弟處飲宴,听報趕來後,已是滿家尸體,不忍目睹。

崔一山草草安葬了家人,便一直躲在暗處,他深知凶手其實是沖著他而來的,家人的遇難只是因他一人而已。

昨夜果然又來了二三十個黑衣蒙面人,崔一山經過無數大風浪,眼看來人個個一身本領,生怕寡不敵眾,便隱伏不出。

那群黑衣蒙面人亦找不到他。

崔一山仍不心息,照樣伏在暗處,只要敵人落單,他便撲出格殺,以泄心頭之恨。

今夜果然只有一入進來,不料來人卻是司馬城。

司馬城听了崔一山的話後,急問道︰「崔叔叔知道賊子是何方神聖嗎?」

崔一山搖搖頭,「只听肌伙人叫為首的那個高瘦漢子為四號!」

「四號?」司馬城月兌口叫了一聲,心頭一動,想起在洛陽飯館听到那個姓易的不也是以號數稱呼他的同伴?

「小佷知道了一點兒,我們立即趕回洛陽,也許李前輩能知道!」

房里,一燈如豆。

顧思南的雙眼沒有一刻離開過那枝鳳凰金釵。

這幾天,只要他一閉上雙眼,腦中便出現鳳凰金釵的影子。

「金釵有什麼異樣?有什麼特別?」他心中不停地推敲。

除了手工比較精細,鳳凰比別的較大一點之外,可說完全沒有異樣。

可是這兩點根本不能算是異常,有錢人的金器自然較大,也要求精致,這倒也平常。

明天就是第十天,李鷹給他的限期便到了,要是他不能在此刻有所突破,將來重要的任務將永遠沒有他的份兒。

此刻,他又想起李鷹的話︰「巢小燕這枝金釵會跑到歐陽長壽書房里的梁上,證明這其中一定有個秘密,這亦是此案的關鍵,能勘破這個關鍵,這案子便破了大半!」

李鷹又說了另一句話︰「這枝金釵一定是歐陽長壽放在梁上的,如果是殺歐陽長壽的凶手放的,那一定會放在當眼之處,否則便是在殺了人之後把金釵毀掉!」

房內有點悶氣,顧思南推開窗子,一陣涼風吹了進來,精神不禁一振。

窗外沙沙地下著雨。燈光下,雨水像千萬條銀絲,跟顧思南腦中的思緒交織在一起。

涼風撲面,思潮起伏,顧思南突然作了個決定。

他把燈光剔亮,然後用把小刀把鳳眼上的翡翠玉挑開,一挑之下,不動,再挑,仍然不動。

顧思南是李鷹手下的開鎖及木匠機關大師,刀尖沒能挑開翡翠玉使他心頭一動,用手指輕輕旋動那兩塊小玉,一旋之下立動,五轉之後,翡翠玉便掉下,露出一個蠅頭般的小字。

顧思南就燈下一望,是個「陽」字。

他再旋動左邊那塊小玉,下面卻是個「歐」字。

顧思南心頭大震,這兩個字合起來便是「歐陽」,「歐陽」沒有其他含意,只能有一個解釋,這是一個復姓!

打造金釵的人,要不是一個復姓歐陽的人,便是某人以此送給一個復姓歐陽的人,這人是不是歐陽長壽?

假如是歐陽長壽的話,這枝金釵又怎會變成巢小燕母親的信物?難道她娘親跟歐陽家有什麼瓜葛?

既然是巢小燕的心愛之物,又怎會無端跑到歐陽長壽的書房之中?

顧思南的情緒激蕩,雙手不禁輕微地顫抖起來。他不敢稍歇,生怕思路會被打斷。

這根金釵是不是歐陽長壽送給巢小燕的娘親?如果是,歐陽鵬跟巢小燕,豈非是……

顧思南不敢再想下去,腦際靈光一閃,心中想著口中不禁喊了出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呀!」

這枝金釵根本是歐陽長壽從巢小燕的發上取去的,當時趙四娘看到兒媳猝然而死,早已六魂無主,淚如泉涌,歐陽長壽的舉動,她根本看不到。事後想起,還以為是仵工順手牽羊取去的!

歐陽長壽為什麼會取出這根金釵!

那是因為這枝金釵,他覺得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他忍不住要取去看個究竟!

正想進一步思索下去,李鷹及雲飛煙已聞聲趕來。

雲飛煙迫不及待地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頭兒你看!」顧思南指著鳳眼,這里有字!

李鷹接過來一看,月兌口道︰「歐陽?這是怎麼回事?」

顧思南忙把自己所想說了一遍,李鷹緩緩點頭,目光落在鳳嘴上,神光倏地一現,訝道︰「這張鳳嘴本來好像是合攏的,現在怎樣會張開?」

顧思南一望,果然鳳嘴是張開,還露出一根細細的舌頭。他一直在注視鳳眼上的字,忽略了其他部分,根本沒有發覺這個變化。

他又從李鷹手上接過金釵,重新把鳳眼上的翡翠玉嵌上,當他旋上最後一個圈時,鳳嘴又閉上了。

雲飛煙月兌口道︰「咦,這手工做得真巧妙!」

李鷹喃喃道︰「鳳嘴張開有何作用?這其中又有沒有其他的秘密?」

顧思南連忙再把翡翠玉旋下,鳳嘴又再度張開,他用指頭輕輕把嘴里的那根舌頭拉動,一拉之下,舌頭立即離開鳳嘴。

舌根之後是一條細細的金絲,金絲上縛著一塊小小的絲布,絲布乍眼看去好像是灰色的,其實是雪白色的,只是上面被人用墨汁寫滿了蠅頭細字。

三個人的心都狂亂起來,知道即將有更進一步的突破,連李鷹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他張開絲布,就燈讀了起來︰

「此女之父乃歐陽長壽,余不幸失身產下此女,恐人知道便把她置之郊野,希望有過路的善人抱她回去撫養。」

「余雖然失身于長壽,不過絕不怪他,可恨父母貪戀富貴權欲,一心要把余嫁與左侍郎之公子,婚期已近,無法把此女嬰交與歐陽郎,至感遺憾,異日若有人勘破此釵秘密,請持此釵交與洛陽歐陽長壽,並求他善待余女兒。」

遺書至此為止,下面沒有署名。

書上的女嬰顯然就是今日的巢小燕。

雲飛煙看得臉色青白,驚道︰「如此,歐陽鵬跟巢小燕豈非兄妹?他們卻已經洞房……」

李鷹同樣心頭大震,此乃人間一大悲劇,父親之風流,惹來兄妹亂輪!

大概這也是風流的報應!

雲飛煙突然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看,這不是活報應!」說罷飄了顧思南一眼。顧思南正好轉過臉來,她粉臉不禁倏地一紅。

房子里的氣氛陡地沉重起來,悄沒聲息。

良久,李鷹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歐陽長壽不是被人殺死的,他是自殺的!因為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而自殺的!」

頓了一頓,接道︰「盡管歐陽鵬及巢小燕都已死了,但他們死前已經同過房,七十多歲的歐陽長壽,怎能經過此番連續的沉重打擊?他不敢把真相告訴別人,臨自殺前,自己布下現場有經過打斗的跡象——放倒椅子,造成凌亂的感覺!」

「可惜,他依然露出不少破綻,他一生都生活在安樂之中,一切享樂好似天生而來。根本用不著他去花心思使謀略便能得到一切,所以他雖然想出制造假像的方法,卻顯得十分幼稚!」

顧思南問道︰「那麼他為什麼又留下金釵,讓人知道真相?」

「他把金釵放在梁上不當眼之處,以為別人在發現這根金釵之時,離他死去之時已很久,那時候即使有人能拆穿金釵里的秘密,也已無關重要——很可能那時趙四娘已死了,甚至連歐陽莊亦已垮了!」

雲飛煙噓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此案內情如此復雜!」

顧思南卻心頭一松,道︰「此案終于勘破了!」

李鷹把金釵恢復原狀,道︰「明早我去歐陽莊,把真相告訴趙四娘,你們把詹天宏放了,向他陪幾句罪!現在你們去休息吧!」

顧思南突然覺得疲乏及睡神同時襲上身來,和衣躺下。

窗外的雨突然停了。

秋天的雨水本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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