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江濤知道「裝蒜」也沒有用了。他伸臂舒腿,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翻身爬起來。柔柔眼楮一看,嘿!整整齊齊八個人,一個也不少,廟中三面出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江濤情知無法月兌身,反而鎮靜下來,游目環顧一遍,微笑道︰「諸位,好早嘛!
龜叟胡坤山冷哼道︰「你不要故作鎮靜,須知現在插翅也逃不掉了。」
江濤聳肩曬道︰「在下與諸位無怨無仇,諸位苦苦追逼,目的何在?」
羅天威喝道︰「小輩出手狠毒,殺害何四姑,打傷齊姑娘,還敢說無怨無仇!」
江濤笑道︰「為求活命,在下不能全力自保。再說,何四姑好邪陰毒,早已死有余辜……」話猶未畢,羅天猛突然暴叱一聲,翻手拔出長劍,戟指罵道︰「住口!殺人償命,你也難逃一死!」劍花一抖,便欲出手。
鬼手金刀齊秉南左臂一伸,攔住了羅天猛,沉聲道︰「羅老二,別忘了先公後私,咱們留下他還有用處。」揚目向江濤冷冷掃了一眼,頷首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膽氣居然不弱。齊某人最惜英雄,更不願以眾凌寡。我看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不要咱們動手的好!
江濤微笑道︰「諸位想叫在下怎樣?」
齊秉南道︰「自閉‘中府’袕,隨咱們同返茅屋。」
江濤笑道︰「跟你們走可以,何必要自閉袕道?你們有八個人,又都是成名前輩,難道怕我跑了不成?」
齊秉南略一沉吟,點頭道︰「也好……」
龜叟胡坤山連忙橫跨一步,低聲對齊秉南道︰「齊兄休要大意,這小輩已獲窮酸韓文湘真傳,又參悟了擎天七式劍法;必須制住他的袕道,以免另生枝節。」
江濤用手拋弄著死老鼠,接口道︰「堂堂龜叟,原來膽小如鼠……」
胡坤山怒目叱道︰「小輩,休想心存僥幸,姓胡的不會上你的當。」
江濤哈哈大笑道︰「也罷,假如諸位害怕,不妨現在就合力動手,制住在下袕道。在下把話說在前面,跟諸位回去,乃是被逼,並非出于自願;途中若得機會,自然要想辦法月兌身的。到那時候,八位如果無力截阻,可不能怨在下。」
齊秉南殘眉一剔,毅然道︰「胡兄不必顧忌了,諒他一個侞臭未干的小輩,齊某倒不信他是三頭六臂。」
江濤道︰「這可不一定,擎天七式神妙莫測,赤陽指力無堅不摧!諸位有沒有自信,最好多考慮清楚。」
齊秉南冷笑道︰「年輕人不可太狂,咱們就依你不制袕道,你有膽量盡管逃;但如月兌逃不成,再被擒住,休怪齊某人當場砍斷你的雙腿。」
江濤笑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不會後悔?」
齊秉南喝道︰「少廢話,走!」
江濤點點頭,一挺腰,從供桌跳落地上。別看群邪人多勢眾,其實誰都對「擎天七式」
和「赤陽指」懷著無比戒懼。江濤身子一動,眾人不由自主紛紛撤身倒退,羅氏五虎更一齊拔劍出鞘,如臨大敵。
江濤輕撢儒衫,手里倒提著那只死老鼠,仰天大笑,緩步跨出廟門。「鬼手金刀」齊秉南緊跟著江濤身後,龜蛇二叟分擁左右,羅氏五虎則散開丈許,遙遙戒備著兩側空隙。八名黑道高手亦步亦趨,簇擁著江濤離開了破廟。
才走出廟門不遠,江濤忽然停步,道︰「諸位請派個人在前面帶路,在下已經忘記來時方向了。」
齊秉南喝道︰「你只管向前走,如須轉向,老夫自會告訴你。」
江濤忽笑道︰「你們只看守了左右和後方,萬一我拔腿前奔,不怕追趕不及麼?」
齊秉南冷哼道︰「老夫勸你省點精力走路,少說廢話。」
江濤無可奈何地舉步,又向左側的龜叟胡坤山道︰「你最好離開我稍遠一點,我若想奪路月兌身,必用赤陽指,太近了不易防備。」胡坤山哼了一聲,沒有理睬。
江濤又道︰「你別哼哼哈哈不肯相信,我說的是真話。」
胡坤山忍不住,怒叱道︰「閉上你的嘴,老夫沒有好性子跟你羅嗦。」
江濤搖頭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這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胡坤山勃然大怒,暴喝道︰「你再敢口里不干不淨,老夫就割掉你的舌頭!」
齊秉南沉聲道︰「胡兄休中小輩激將小計!他正要惹咱們發怒,分散注意,以便覓機月兌逃,別理他就行了。」
龜叟強捺怒火,果然不再理睬;任憑江濤無話找話,只是不答。
江濤計無所施,表面雖還保持鎮靜,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破廟距離「鬼手金刀」齊秉南那片橘林,大約二十里光景;再拖延,半天也走到了。難道自己真的就此跟他們回去,听由他們擺布宰割?不!當然不能。
那麼,趁他們疏忽大意的時候,拼命一擊,擺平一兩個,奪路逃走?但附近既無茂密樹林,也無巨川大河;在這種毫無隱蔽的曠野,就算一擊得手,沖開一條血路,也別打算能逃出百丈以外。拼吧?對方八名高手,自己只有赤手空拳,那更是鐵定不二,準敗無疑。左思右想,無計月兌身,那片橘林業已隱隱在望。
江濤把心一橫,正準備‘拼一個夠本,拼兩個有賺」作孤注一擲,突然望見橘林後出現一列人影。不一刻,人影已近;原來竟是十六名妙齡少女,簇擁著一乘線呢黃簾的暖轎,朝此方向來。
那十六名少女衣分四色,內中除了四名穿翠綠衫裙的徒手抬著暖轎,其余全部勁裝疾服,肩系長劍。由四名紅衣少女開道,四名藍衣少女隨護轎後;另外四名黃衣少女,則分別簇擁著暖轎;右左一眼望去,真個五彩繽紛,花團錦族,十分鮮艷奪目。
這一行奇異的行列雖然全是妙齡女郎,蓮步搖曳,卻走得極快,轉瞬已至近前。江濤悚然一驚,敢情那四名抬轎的綠衣少女,依稀竟跟那天夜晚在河中沐浴的四女有些相似。心念微動,連忙加快腳步直向暖轎迎去。
「鬼手金刀」齊秉南突然搶前幾步,沉聲喝道︰「站住!你想干什麼?」
江濤奇道︰「咦!你們不是要帶我回那片橘林里的茅屋去嗎?我早就餓啦!快些趕到,好弄點食物填飽肚子,難道錯了?」
齊秉南目光閃動,迅速望了那乘暖轎一眼,冷冷道︰「現在不急趕路,你替老夫安份些,站過一邊去。」
羅天威詫問道︰「齊兄,有何不妥?」
齊秉南低聲道︰「暖轎可疑,寧可謹慎些讓它先過。大家別動聲色,小心戒備。」
群邪也看出這乘暖轎氣勢不凡,轎中絕非尋常人物,都點頭答應,紛紛閃開正路,暗中凝神戒備,環繞監視著江濤,等候暖轎通過。
江濤縱聲笑道︰「何必大驚小怪呢!不過是新娘子坐的花轎罷了,瞧你們怕的……」
齊秉南雙楮一瞪,沉喝道︰「住口!不許出聲,再多嘴就別怪老夫不守諾言了。」江濤抖肩一笑,搖搖頭,做了個不屑的表情,果然沒有再開口。
這時候,那乘暖轎已抵前。轎前四名開道的紅衣少女冷冷打量了齊秉南等人一下,並未稍停,徑由丈余外昂然而過。暖轎緊隨而行;才越過江濤不足數步,江濤忽然舉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就在他一舉手的剎那,原來提在手里的那只死老鼠,忽然月兌手飛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名綠衣少女腳邊。
那少女一腳踢到個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頓時一聲尖叫,險些連轎杠也摔了!
尖叫之聲一起,暖轎頓止。前面四名紅衣少女霍地旋身,轎後四名藍衣少女突然加快腳步。紅影掠退,藍影前奔,飛快地穿越暖轎右側,排成一字長列。「嗆」龍吟聲中,寒光乍現!八柄長劍一齊出鞘,恰好面對齊秉南一眾九人。
轎側一名黃衣少女叱問道︰「何事驚擾?」
那抬轎的綠衣少女哭喪著臉,吶吶道︰「一只……一只死老鼠…,,黃衣少女微微一怔,俯身從地上拾起那死老鼠,粉臉頓現怒容,揚目向齊秉南喝道︰
「這是誰的?」
江濤應聲道︰「是區區在下的。」
那黃衣少女冷眼朝他看了又看,寒著臉道︰「看你一派斯文,原來竟是輕狂之徒,你以為咱們是好期負的,…。,」
江濤搖手笑道︰「姑娘別誤會,在下並非故意;只是提在手上的老鼠突然逃了。」
黃衣少女臉色一沉,叱道︰「胡說,分明是死老鼠,怎會逃走?」
江濤笑道︰「姑娘不知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板凳爬上牆,燈草打破鍋!河里的石頭也會滾上坡……」
黃衣少女用手一指,喝道︰「狂徒存心相戲,饒人不得。拿下了!」
兩名紅衣少女應聲發動,長劍連閃,欺身而上。
「且慢!龜蛇二叟一齊拂袖橫身攔在江濤面前。胡坤山陰側側道︰「很抱歉,這人不能輕易讓給你們。」
黃衣少女黛眉一剔,道︰「怎麼說?」
江濤搶道︰「他們意思是說,姑娘如欲提拿在下,必須先問問他們答應不答應。」
黃衣少女冷笑道︰「你仗恃有這些同伙,以為咱們就奈何不了你?」
江濤笑道︰「那就要看你們誰強誰弱了。」
黃衣少女吟道︰「這也算不得難事。」縴手一揮,喝道︰「一並拿下。」另兩名紅衣少女疾挽劍花,並肩齊出。
羅氏五虎一見,勃然大怒,同聲叱道︰「誰敢動手!」紛紛亮出兵刃,一擁而上,齊秉南急叫道︰「休中小輩離間之計……」無奈為時已晚!四名藍衣少女也在混戰中出手,八柄長劍緊緊圍住了羅氏五虎和龜蛇二叟。
羅氏五虎俱是剽悍之徒,龜蛇二叟的功力,更在五虎之上。但那八名少女顯然曾練過一種精妙絕輪的合擊劍術;八柄長劍飛舞盤旋,飄灑從容,竟無絲毫破綻。
齊秉南翻腕拔出金刀,一回頭,卻見江濤正負手閉立,望著自己頷首而笑。那笑意好古怪,似嘲,似謔,又似含著幾分憐惜。齊秉南怒道︰「小輩,你別得意,也別想趁機月兌逃!
江濤笑著搖搖頭道︰「盡請放心,時機尚未成熟以前,我是不會逃走的。」接著一聳肩頭,又道︰「依在下看,前輩還是趕快去幫幫幾位貴友吧!這樣打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齊秉南哼道︰「幾個侞臭未干的丫頭,豈是二叟、五虎敵手!」
江濤笑道︰「可是別忘了,人家還有一半沒有出手。何況,轎子里的正主兒尚未露面哩!」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錯!場中激戰雖烈,那乘神秘的綠呢暖轎停在兩丈以外,轎中寂然無聲;而護衛暖轎兩側的四名黃衣少女,也顯得份外鎮靜沉著。從氣度神態估計,黃衣少女武功必然高過場中少女。
齊秉南微微一怔,心里不禁寒意陡生。暗忖道︰「侍女尚且有如此身手,轎中正主兒當然更不輕視,看來不早作決斷是不行了。他意念飛轉,回顧江濤陰側側笑道︰「想不到你倒是有心人,老夫若出手助戰,豈不正遂了你月兌逃的心願?」
江濤曬道︰「笑話!我要走隨時可走,前輩守著也沒有用。」
齊秉南道︰「你何不試試?」
江濤道︰「在下旦等你們雙方分出勝負,再走也不遲。」
齊秉南面色一寒,冷笑道︰「這主意雖好,可惜未必就如人願。小輩,你死了這條心吧!」殘眉陡剔,沉聲喝道︰「各位暫阻強敵,不可戀戰!齊某帶這小輩先走一步。」聲落人動,左手五指箕張,閃電般扣向江濤肩頭。
齊秉南既負「鬼手」之名,雙掌久經淬煉,自腕間直到指尖一片瘠瘦烏黑,狀如干尸;一望而知是練過「枯佛手」、「黑沙掌」一類霸道毒功。
齊秉南目的不在傷人,是以出手時並未運功力;只想制住江濤,擒返茅屋,以免節外生枝,被其月兌逃。當時江濤分明就站在前面三尺左右,原屬伸手可及;不料指尖堪堪搭實,眼前人影一花,竟扣了一個空。
齊秉南駭然一驚,連忙縮掌橫護胸前;霍地旋身半轉,扭頭回掃。卻見江濤仍然背負著雙手,含笑站在原來的地方,好像根本就沒有移動過。這情景,直令齊秉南怪眼連翻,暗暗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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