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條黃土路。
這條黃土路,跟先前那輛馬車走的那一條,不知道有沒有關連。
那條黃土路路口有一棵濃蔭蔽天的大樹。
這條黃土路口沒有大樹,這條黃土路口有個草棚子。
草棚子是新搭的,不大,棚下可以擺八九副座頭。
在這個季節里,這種路上只要是能遮太陽的地方,都能讓人擠破頭的往里鑽,鑽進去就舍不得離去,這個草棚下雖然沒那棵大樹下涼快,可是它有茶水讓人解渴。
茶水是賣的,而且一碗一碗的都涼涼的,賣茶的那個人,兩手拿把大破蒲扇直扇。
本來嘛,這種天兒,熱茶讓人怎麼下喉?能有冰鎮的最好,可惜沒有。
有涼茶就很不錯了,那怕是溫的!
如今,草棚里除了那賣茶的,正有三個人坐那兒牛飲,賣茶的滿頭大汗扇茶,幾乎都供不上。
三個人,三個黑衣人,正是「中原三狼」。
三個人一臉的晦氣,賣茶的見多了過往的客商,可不敢惹他們,正眼也不敢瞧他們一下。
「賣茶的,給拿碗茶來。」
突然出這麼一聲,不像是那三個的話聲,那三個的話聲也沒這麼和氣,這是……
賣茶的忙循聲望,他看見了,就在那三個背後不遠一副座頭上,坐了個英挺小伙子,桌上還放了一個小包袱。
賣茶的不由一怔!這位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沒瞧見?
轉念一想,許是自己只顧扇茶了,沒留意,就算不是,管他呢!進來就是客,只管賣他的茶,管那麼多干什麼?
有此一念,賣茶的定過了神,端碗茶就過去了,把茶往英挺小伙子桌上一放,陪笑哈個腰又回來了。
那三個起先沒留意,等賣茶的送茶過去之後,才猛然想起,什麼時候背後來了一個?他是怎麼過去的?根本就沒瞧見嘛!
忙扭頭看,看見了,也立即驚住了!
英挺莊稼漢雖然換了衣裳,可是這個人就是燒成灰也認得。
英挺小伙子他咧了嘴︰「三位不會這麼健忘吧!才分手不久就不認識了?」
這句話,驚醒了那三個,他們三個醒過來就要往起站。
「我看誰動?只要自信比我快,盡管走!」英挺小伙子又說了話。
那三個,誰也沒敢動。
他們心知肚明,誰也快不過人家去,只好乖乖听話了。
可是,已經認栽了,又來干什麼?還要怎麼樣?
「等我喝兩口茶,壓壓火兒,不然倒霉的是你們。」
英挺小伙子慢條斯理的,就要端面前那碗茶,突然……
「踫!踫!砰!」一連三響,那三個分別趴在桌了上,趴下就沒再動,而且個個都是臉朝下。
這是怎麼回事?
英挺小伙子人已經到了那三個桌旁,探手模了一下瘦高馬臉黑衣人的脖子,一模就夠了,人已經死了。
誰殺的?誰能在英挺小伙子眼前殺人?尤其是神不知鬼不覺!
英挺小伙子揚眉凝神,沒有,憑他的修為,他沒有听見任何人。
那麼,這三個之死……
英挺小伙子一眼看見桌上的空茶碗,每個茶碗里都還有那一點,他拿起一個聞了聞,臉色不由一變!
毛病出在這些茶水上。
「中原三狼」怎麼會這麼容易著了人的道兒?
只怕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根本就沒提防。
賣茶的為什麼動這種手腳?開的是黑店,謀財害命不成。
英挺小伙子抬眼急找賣茶的。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那個賣茶的已經沒了影兒。
這不像開黑店謀財害命,事實上那三個身上也不像有油水的樣子。
那是……
一陣微風颯然,英挺小伙子已然不見了。
轉眼工夫之後,英挺小伙子站立一處。
這個地方,離剛才那個茶棚沒多遠,可是已經離開了大路,較為僻靜。
這兒,就在英挺小伙子腳下,直挺挺的爬著一個人,正是那個賣茶的。
死了,剛死不久,混身上下沒一點傷痕。
顯然,他毒死了那三個,他也中了別人的毒,而且是一種無色無臭劇毒。
剛才懷疑那三個是遭人滅了口,現在得到證實了,因為這個賣茶的也遭人滅了口!
這是誰?誰下的毒手?
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可以知道,他就是指使「中原三狼」截車,要華家存歿的人。
他現在一連滅了四個人的口,是表示要罷手,還是不罷手呢?
英挺小伙子兩眼之中閃過冷電似的寒芒,又一陣微風颯然,他又不見了。
這是一座大宅院,空著的大宅院。
所有的房屋都開著門窗,院子里空蕩、寂靜。
雖然是空的宅院,房舍沒有毀壞,院子里也沒有長草,不知道是剛空不久,還是前不久有人收拾過。
一輛單套馬車馳進了院子,趕車的正是那佝僂老者,他停好馬車,躍下車轅關上了門。
車簾掀起,那個丫頭扶著美姑娘下了馬車。
佝僂老者回過身道︰「姑娘,快看大人留給姑娘的信,大人不是臨終前交待,一進家門馬上拆閱麼?」
美姑娘從懷里取出一封信,火漆封口,撕開信封,怞出信箋,信箋上龍飛鳳舞行行字跡。
美姑娘急急看,她突然驚叫︰「老爹……」
佝僂老者看見了美姑娘的神色,忙道︰「姑娘,怎麼了?」
說著話,人已帶著一陣風到了近前。
美姑娘道「你看!」
她忙把信箋遞了過去。
佝僂老者忙接過信看,只一眼,他立即叫道︰「怎麼說,大人沒死……」
美姑娘忙點頭︰「他老人家在信上是這麼說的……」
「快!」
佝僂老者把信箋回給姑娘,轉身躍上了馬車。
美姑娘忙跟到車邊︰「老爹,等等我!」
佝僂老者車上伸手,把美姑娘又扶上了車,然後他兩手搭上了棺木蓋,須發微張,猛地一掀,砰然一聲,一塊厚重的棺材蓋硬被他掀了起來。
棺材蓋放在一旁,棺材里躺的人呈現眼前,那是個五旬上下的清瞿老者,長須散在胸前,臉色臘黃,緊閉雙目。
美姑娘好生激動,鳳目涌淚,悲聲叫道︰「爹……」
佝僂老者叫道︰「姑娘,快看大人衣裳里有沒有信上所說的藥物!」
美姑娘含淚忍悲,忙伸手入清瞿老者壽衣內模索,隨即,她輕叫出聲︰「有了!」
隨著這聲輕叫,美姑娘從壽衣里收了回來,她那玉手里多了個三寸高的小白瓷瓶,雪白的細瓷,一看就知道頗為名貴。
她送到佝僂老者眼前︰「老爹,是這個麼?」
佝僂老者道︰「應該是。」
美姑娘道︰「那……」
「大人在信上說,給他服下,然後等他醒轉。」
「老爹,你來吧!」
老朽捏開大人牙關,姑娘把藥物倒下去。
佝僂老人伸手捏開了清瞿老人的牙關,美姑娘忙拔開瓶塞,往清瞿老人口中倒進了一種白色汁液,奇香撲鼻,美姑娘倒得點滴不剩。
佝僂老者松了手,道︰「照大人的吩咐,咱們等吧!」
美姑娘望著棺中的清瞿老人,沉默了一下︰「老爹,你看這是真的麼?」
佝僂老者道︰「大人是這麼說的,應該沒有錯,姑娘一點都不知道麼?」
美姑娘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老爹也不知道?」
「姑娘都不知道,老朽怎麼會知道!」
「他老人家怎麼連我也瞞?」
「大人這麼做必有深意,姑娘不知道定然當真,連姑娘都以為是真的,還怕瞞不了別人麼?」
「我明白了,他老人家這麼做,是為避災難。」
「大人料事如神。」
「顯然他老人家事先知道會有災難。」
「是的。」
「那麼是誰要加害我們父女呢?」
「等大人醒轉以後,問問大人就知道了。」
「他老人家交待,回到家以後才能拆閱這封信,那定然是他老人家認為,進了家門以後就平安了。」
「是的,只是大人可沒有想到,人心太險惡了。」
「怎麼?」
「若不是幸遇那位相救,大人跟姑娘豈不是仍難逃毒手?」
美姑娘沉默了一下︰「究竟是誰這麼惡毒,連個已經死了的人都不放過。」
佝僂老者道︰「大人為官清正,結的仇,樹的敵,自是不少。」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
美姑娘雖然跟佝僂老者說著話,可是她一雙美目始終不離棺中的清瞿老人,此時她突然轉了話鋒︰「老爹,怎麼還沒有動靜?」
其實佝僂老者也一直盯著清瞿老者,他道︰「老朽不清楚,或許沒有那麼快。」
「是麼?」
「應該是。」
顯然,佝僂老者也不能肯定,可是他只有這麼說。
「那就多等等……」
佝僂老者遲疑了一下︰「以老朽看,不如這樣……」
「老爹是說……」。
「不如把大人移往屋里,姑娘到屋里守著。」
「在這兒不好麼?」
「等大人醒轉之後,發現人還在棺里,總是……」
佝僂老者沒有說下去。
美姑娘道︰「我明白老爹的意思了,也好,那就麻煩老爹了。」
「姑娘還跟老朽客氣,姑娘請先下車吧!」
佝僂老者先扶美姑娘下車,車下有那名婢女接著,然後,佝僂老者從棺材中抱出了清瞿老人,下車行向堂屋。
從堂屋進耳房,到處都打掃得干干淨淨,家具擺設也一樣不少,佝僂老者小心翼翼把清瞿老人放在床上,道︰「老朽去停放馬車,然後再到處看看,姑娘滿身風塵,一路辛苦,洗把臉換了衣裳,再來守大人不遲。」
說完了話,他要出去。
「老爹!」美姑娘叫住了他︰「你知道有這種藥麼?」
顯然她還是不放心。
佝僂老者道︰「姑娘是指大人……」
「是的。」
「老朽孤陋寡聞,沒听說過有這種藥。」
「那……這種藥可靠麼?」
「姑娘……」
佝僂老者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爹,他老人家既交待把那一種藥給他老人家服下去能醒轉,那麼他老人家一定也是服另一種藥物死過去的,他老人家事前沒讓我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藥物,是否可靠……」
「老朽明白姑娘的意思。」
「老爹是位成名多年的武林奇人,我以為……」
「姑娘,我慚愧。」
美姑娘似乎不顧再讓佝僂老者難堪,道︰「老爹忙去吧!」
佝僂老者應一聲出去了。
那名婢女道︰「婢子待候姑娘到西耳房去……」
她扶著美姑娘往外走。
美姑娘沒說什麼,天這麼熱,一路悶在車里顛簸,她也認為應該洗把臉,換了衣裳,這麼一會兒工夫,耽誤不了什麼。
美姑娘可真沒多耽誤,她匆匆的洗把臉換了衣裳,就帶著那名婢女回東耳房了。
進東耳房,頭一眼當然往床上看,這一看,主婢二人都不由為之驚怔!
那名婢女急叫︰「姑娘!」
美姑娘為之的失聲︰「老爹!」
叫聲不算大,可是佝僂老者听見了。
他自然也听出了叫聲不對,人像一陣風,卷進了東耳房,進了東耳房,他也一怔︰「大人呢?」
大人呢?可不,大人呢?床上沒人,清瞿老人不知道那兒去了。
婢女道︰「不知道,婢子待候姑娘洗臉換衣裳回來,大人就不見了。」
佝僂老者道︰「姑娘不要急,許是大人醒過來沒看見人,自己出去了。」
他轉身到了外頭,外頭那有半個人影?他叫︰「大人,大人……」
美姑娘帶著婢女跟出來,主婢兩人都叫!
但是,沒人答應。
美姑娘有點急︰「老爹……」
佝僂老者道︰「老朽去找找!」
他卷起一陣風不見了。
美姑娘跟婢女兩個人還叫!
仍然沒人答應。
片刻之後,佝僂老者又帶著一陣風回來了。
美姑娘急問︰「老爹,怎麼樣?」
佝僂老者臉色凝重︰「姑娘,沒有找到。」
「這怎麼會!」美姑娘急了,自己要去找。
佝僂老者道︰「姑娘,老朽都找遍了!」
「可是……」
「姑娘,老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老人家能上那兒去?」
佝僂老者欲言又止。
美姑娘一驚︰「老爹,會不會有人……」
「姑娘,老朽沒听見有人進出。」
「可是……」
佝僂老者這回沒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
「老爹,我還是去找找!」
顯然,美姑娘還是不放心。
這倒不是她信不過佝僂老者,而是任何人處在這種情形下,都會這樣,因為清瞿老人是美姑娘的至親。
美姑娘帶著婢女要走。
這回佝僂老者沒攔,他道︰「老朽陪姑娘去!」
他也要走。
就在這時候,院子里多了個人,是個英挺小伙子。
美姑娘跟佝僂老者一怔停住!
只听英挺小伙子道︰「恕我唐突。」
「是尊駕!」佝僂老者一眼就認出來了。
美姑娘也認出來了,只是她沒說,畢竟她是位出身大家的姑娘家。
「不錯,是我。」英挺小伙子道。
美姑娘說了話︰「沒想到尊駕會蒞臨寒家,我正愁不知尊姓大名,也不及拜謝。」
「姑娘不要客氣,我有些要緊事,不得不冒昧登門。」
「要緊事?」
「看姑娘似乎有事,等姑娘忙完之後再說不遲。」
「尊駕是我華家的恩人,不瞞尊駕,我跟老爹正要找尋家父。」
英挺小伙子目光一凝︰「找尋令尊?」
美姑娘當真不隱瞞,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英挺小伙子。
听畢,英挺小伙子道︰「姑娘請稍候。」
沒見他作勢,他已然直上半空,落在了堂屋瓦面,很快的,他下來了,道︰「姑娘,方圓十里之內,沒有人跡。」
美姑娘信,因為她親眼見過英挺小伙子的修為,她不由更急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只听英挺小伙子道︰「可否容我進耳房看看?」
美姑娘微抬皓腕︰「尊駕請。」
英挺小伙子行向堂屋,美姑娘跟佝僂老者帶著婢女跟在後頭。
進了耳房,英挺小伙子先把房里掃視一遍,然後站在床前仔細看,片刻之後,他道︰
「令尊是自己走出去的。」
美姑娘道︰「尊駕是說……」
「沒有外人進來的跡象。」
足證佝僂老者沒有听錯。
美姑娘道︰「可是他老人家怎麼會走了,甚至不跟我見一面。」
英挺小伙子道︰「不管怎麼說,令尊健在……」
「可是他老人家如今更令人擔心!」
這倒是!
英挺小伙子道︰「姑娘不要著急,令尊吉人天相,所以這麼做,應該跟他詐死一樣,有他的道理。」
「謝謝尊駕,但願如此了。」
只听佝僂老者道︰「姑娘,請這位外頭坐吧!」
美姑娘抬起皓腕︰「請堂屋坐。」
出了耳房,到了堂屋,落了座,美姑娘道︰「剛到家,還沒有茶水待客……」
英挺小伙子道︰「姑娘不要客氣。」
佝僂老者道︰「尊駕剛說,有要緊事……」
「‘中原三狼’已經遭人滅口……」
佝僂老者一怔︰「怎麼說,‘中原三狼’已經遭人滅口……」
「甚至殺‘中原三狼’的人,也已遭人殺害」
佝僂老者道︰「這究竟是誰……」
英挺小伙子目光一凝︰「怎麼說,葛老不知道?」
「老朽不知道。」
「姑娘呢?」
美姑娘道︰「我也不知道。」
「我本來要查明華大人死因,以及何人指使三狼截車,如今盡管華大人只是詐死,但畢竟還是有人要加害于他,華大人所以詐死,恐怕也就是為了避殺身之禍,沒想到兩位毫無所知,看來只有華大人自己才清楚了。」
美姑娘道︰「我跟老爹曾經談過,老爹說家父為官清正,結仇、樹敵必多。」
英挺小伙子道︰「葛老說得是。」
佝僂老者道︰「尊駕知道老朽!」
英挺小伙子道︰「‘駝叟’葛老,誰人不知,那個不曉!」
佝僂老者道︰「慚愧!」
他是指險些栽在「中原三狼」手里。
馬車上既然是華大人跟華姑娘,護車的就一定是葛老。
「尊駕尊姓大名,怎麼稱呼?」
「不敢,燕,單名一個翎字。」
美姑娘月兌口道︰「好名字!」
「謝謝。」
佝僂老者道︰「以燕兄弟的年歲,不該知道老朽跟華家的淵源。」
「听位長輩說起過。」
「不知道燕兄弟這位長輩,是當今武林的那一位?」
英挺小伙子微一笑︰「葛老原諒,他老人家已經退隱多年,不問世事了。」
人家既不便說,佝僂老者他豈好再問,他轉了話鋒︰「這麼說,燕兄弟也不知道殺人滅口的是誰?」
「是的,不過可以知道,殺人滅口之人修為相當驚人。」
「燕兄弟的修為已是少見……」
「葛老夸獎,葛老當知,武林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這個老朽知道,只是,比燕兄弟更高的山,恐怕不多了。」
「葛老夸獎!」
只听美姑娘道︰「老爹,我爹在信上交待,等進了家門之後,立即給他服藥,讓他醒轉,這著示他老人家認為進了家門之後,才是平安時候,是麼?」
「姑娘,應說是。」
「那麼,他老人家為什麼不待在家里。」
佝僂老者呆了一呆︰「這……這就不知道了,想必如燕兄弟所說,大人此舉,必有深意」
「他老人家有什麼深意呢?為什麼連我都不見一面呢?」
佝僂老者沒說話,這叫他怎麼說,他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美姑娘忽望燕翎︰「尊駕剛上屋頂查看過,當時十里內沒有人跡,是不是?」
燕翎道︰「是的。」
「家父是個文人,又是剛剛醒轉,他老人家如何能在片刻工夫中跑出十里去?」
燕翎為之一怔!
佝僂老者也一怔︰「這倒是,不是姑娘提,還真沒想到。」
燕翎道︰「姑娘,難不成府上有密道……」
美姑娘道︰「我不知道,應該沒有。」
佝僂老者忽然站起,一陣風般撲進東耳房,美姑娘剛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已經出來了,道︰「老朽看過了,房里沒有密道。」
燕翎道︰「我剛才看過,華大人出去了。」
佝僂老者道︰「燕兄弟是說,密道不在房里。」
「要是有的話,它應該不在房里,因為華大人是從房里出去不見的。」
美姑娘道︰「我不知道家里有密道……」
「老朽剛才到處找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不過,剛才老朽只是找人,沒留意別的。」
美姑娘道︰「還是再找找!」
她站了起來。
燕翎跟著站起︰「有葛老跟我就夠了,姑娘不必去了。」
換誰誰也不會讓美姑娘這麼一個弱女子到處去找。
話落,他頭一個出去了。
佝僂老者閃身跟出。
美姑娘雖然沒出去,可是她也沒坐回去,她走到東耳房門口,望著房里皺了一雙黛眉。
難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嘛!
更何況死而復活然後又離奇失蹤的是她父親。
只一會兒工夫,燕翎跟佝僂老者前腳後腳的回來了,兩個人都表示沒有任何發現。
這一下連燕翎也納悶了,人是怎麼走的?一個文人,剛醒轉身子一定虛,頭一定昏,根本不可能在這片刻工夫中出了十里之外。
但,那是怎麼回事?
誰也不知道!
當然,除了清瞿老人本人。
靜然中,美姑娘一雙鳳目之中都涌現了淚兒,可見她是多麼急!
只是,急有用麼?
佝僂老者看見了,他叫道︰「姑娘……」
美姑娘道︰「老爹,你叫我怎麼能不急?」
倒也是,換誰誰能不急?
佝僂老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于沒有說話,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燕翎卻說了話︰「我知道,勸姑娘沒有用,可是姑娘該知道,急于事無補。」
「我知道!」美姑娘道︰「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令尊華大人離奇失蹤了是事實,目前要做的,是找尋華大人……」
「怎麼找啊?從何著手?一點線索都沒有。」
「華大人詐死,事先姑娘一點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老人家一點也沒透露。」
佝僂老者道︰「大人想得周到,他是怕情急時姑娘神色中流露。」
「華大人在信中交待,喂他服用一種藥物,以待醒轉,那麼當初詐死時,也一定服用過另一種藥物。」
美姑娘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想必是如此。」
「姑娘可曾見過那種藥物?」,
「未曾。」
「前不久喂華大人服用的那種藥物,姑娘跟葛老都見到了。」
「是的。」
「兩位可知道,那是什麼藥物?」
「不知道。」
佝僂老者道︰「慚愧!」
「兩位可知道,華大人從何處得來的這種藥物。」
「我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有這種藥物!」
「葛老,華人是位文人,又在朝為官,按理他不可能有這種藥物,以葛老跟華大人的淵源……」
佝僂老者道︰「燕兄弟,老朽慚愧,老朽竟也一點都不知道。」
燕翎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說‘西天竺’有這麼一種藥物,專為避難時用,不知道華大人用的,是不是這種……」
佝僂老者道︰「燕兄弟可知這種藥物叫做什麼?」
燕翎道︰「‘西天竺’的人無以為名,只叫它‘神藥’。」
「神藥?」
「是的。」
美姑娘道︰「‘西天竺’的藥!」
「是的。」
美姑娘轉望佝僂老者︰「老爹,他老人家跟‘西天竺’……」
佝僂老者道︰「老朽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
美姑娘轉回臉來︰「尊駕問他老人家藥何來,是……」
「知道華大人藥何來!」燕翎道︰「從藥物來處著手,也是找尋華大人的一條途徑。」
美姑娘嬌靨顏色一黯︰「奈何這些事,他老人家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燕翎沉默了一下︰「不管怎麼說,目下知道華大人已然醒轉,是自己離開這兒的……」
美姑娘道︰「目下急于知道的是,他老人家是怎麼離開的,上那兒去了,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不跟我們見上一面。」
燕翎道︰「相信華大人必有他的道理,只是要知道華大人的道理,恐怕不是短期內所能做得到的。」
美姑娘目光一凝︰「尊駕是說,短期內恐怕找不到他老人家。」
「姑娘,我希望能盡快找到華大人。」
美姑娘沒說話,一雙美目又涌現淚兒。
就在這時候,燕翎兩眼忽閃冷電,道︰「姑娘,老人家!有人來了。」
美姑娘忙道︰「誰?」
佝僂老者霍地站起︰「燕兄弟好听覺,沒錯!是有人來了,老朽出去看看!」
他沒等美姑娘說話,轉身往外行去。
美姑娘站了起來。
燕翎道︰「姑娘,有葛老應付,應該夠了。」
美姑娘道︰「這是我華家的事。」
「葛老的心性為人,姑娘清楚,不必跟他分這麼清楚,事實上姑娘也應付不了。」
「這我知道,但是總不能讓老爹一個人應付。」
美姑娘還是出去了,燕翎沒再攔,但對姑娘這份倔,卻有點不以為然。
美姑娘出了堂屋,正好佝僂老者站在堂屋前揚聲發話︰「那位朋友蒞臨,何不現身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