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曉色朦朧,旅客是動身時光,車馬向北奔馳時,負責監視的人感到一頭霧水,然後驚慌失措,發出十萬火急的信號,車馬已經遠出三里外了。
出其不意,回頭返奔府城,這種出乎意外的舉動,的確讓那些牛鬼蛇神不知所措。
人都乘夜趕到前途埋伏去了,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半天中把人召回。
所有的人,都是在府城得到風聲,知道官府要捉人,因而被迫急急忙忙,陸陸續續撤走的,不可能集合大批人手,在途中搶奪王若愚,人少又不敢妄動。
張姑娘的聲威,在峪山已經表露無遺,而且人手眾多,十個八個人追上動手,很可能把命送掉,所以只好等候夭黑歇息時,再大舉襲擊。
結果,死了不少人。
現在,又匆匆忙往回追,同樣來不及集中人手,徒呼荷荷。
電劍公子二十余名男女,留下一個人照顧斷了腿的羅兄,夜間被九幽門那位可能是俠義道名宿,奪命一錐歐不群所驚之後,匆匆返回住處,連夜南奔趕到前面去,另訂妙計等候好機。
得到消息時,他們已經遠出三十里外了,群雄一窩蜂往回趕,電劍公子一群人也不例外。
一去一來,相差了六、七十里。相差最遠的人,甚至有百里以上。
近午時分,他們在路旁的一座小村店打尖午膳。這里,距龍門鎮遠在二十里外。他們趕得很急,坐騎將要力竭啦!
村旁的小店有三家之多,先到的已經有二十余位英雄好漢,當然都是一些頗有名氣的高手名宿,在江湖頗有地位的人物。
至于他們是不是兩條龍或九幽門的人,就無從知悉了。
真巧,他們到達時,金眼太歲和四隨從風雨雷電,比他們早來片刻,店伙剛將酒菜送上。
「哈哈!你們也趕回來了?」金眼太歲怪笑,舉手打招呼︰「過來坐,我做東。」
「正打算叨擾你一頓酒菜呢!」電劍公子毫不客氣,拖了飛龍劍客和寒梅就座,八個人正好一桌。
其他的人略一客套,另佔了兩桌叫酒菜。」在正式沖突你死我活之前,雙方仍算是見面點頭的朋友,在峭山,雙方就曾經走在二起。客套一番,敬了一輪酒,客客氣氣表面相當融洽。
「真要趕到洛陽去?」金眼太歲問︰「顯然追不上了,這時他們該已接近府城啦!」
「郝莊主,你願放棄嗎?」電劍公子不作正面答復。
「當然不願。」
「所以,非到府城不可,不是嗎?」
「我不想超過龍門鎮,在香山一帶等候機會。」金眼太歲但然他說︰「老實說,我真有點招惹不起大野狂獅,在他的地盤內撤野,會遭殃的。」
「我準備到城東的白馬寺去等,或者到金塘故城找朋友暫住。」電劍公子胸有成竹,說出自己的打算︰「我相信王若愚身上的毒,不可能掃︰出,張姑娘必定會帶他去找解毒的專家、往東走開封的可能性甚大,肯定不會再南走汝州,這條路不好走。」
「他娘的!這個小女人怎麼這樣厲害?」金眼太歲不理會寒梅在座,粗活月兌口而出︰
「居然把許多高手名宿風雲人物,耍得奔南逐北團團轉。」
「一定是百了梟婆的鬼主意。」劍公子恨恨他說︰「老果婆是人精,陰狠惡毒,詭計多端,這一手還真夠絕,有效地月兌出天羅地網。」
「那小女人真的非常厲害。」飛龍劍客是敢承認失敗的人,對張姑娘其實也有好感,至少姑娘曾經在龍門鎮,幫助他月兌出窮家三友的魔掌︰「她那些侍女與男隨從,決不是咱們這些江湖龍蛇所能對付得了的,咱們最好不要公然向她下手。」
金眼太歲曾經與窮家三友,為了王若愚的事發生沖突,知道飛龍劍客在龍門鎮,與窮家三友周旋的經過,自然而然地產生同仇敵汽的念頭。
「不論公然或暗算,凌兄,你都不便向姓張的小女人下手。
當初她在嵋山,其實並沒虧待你和神刀夭匝,你沒向她報復的理由。」金眼太歲居然有恩怨分明的氣概︰「假使要向窮家三友討公道,在下會站在你的一邊。」
己少廢話啦!咱們的目標不是窮家三友,那三個老混蛋老卑鄙,也不值得咱們費心機。」電劍公子把話拉回正題︰「咱們要查出藏寶圖到底落在何入手中了。找王若愚,只是必要手段中的一部分。他在洛陽放出消息,居然說有三份藏寶圖,又居然說另兩份分別在黑龍和九幽門手中,咱們找他求證真假,並非專門圖謀他。哦!郝莊主,你曾否發現奪命一錐歐不群的蹤跡。」
「晤!三天前在洛陽,我曾經在洛陽東關看到他。」金眼太歲但然說,撇撇嘴︰「這種良命俠義的混蛋,不會是參與奪圖而來的,根本不必理會,也不值得費心機防備他。也許,他是來找大野狂獅攀交情的,這混蛋專會趨炎附勢,結交名人高手以抬高身價,標準偽君子真小人一個,哼!」
「那就對了。」電劍公子冷冷一笑。
「什麼對了?」金眼太歲不明所以惑然問。
「他是九幽門的人。」
「什麼?可能嗎?」金眼太歲拒絕相信。
「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電劍公子將昨晚幾乎挨了一錐的事詳說了,最後說︰「俠義英雄暗中參加黑道組合,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白道名宿改行做強盜,也平常得很呢!你不必大驚小怪。把這個人弄到手,必定可以刨出九幽門的根底來,因為這混蛋的武功與聲望,在江湖極有份量,在九幽門的地位,必定相當高。」
「咦!刨九幽門的底,對你有何好處?」金眼太歲頗感驚訝,「咱們這些人,暗中和黑道組合斗法較勁,或許勝任愉快。
公然挑釁討公道,就太過愚蠢自不量力了。你可不要和他人真的玩命。老弟。」
「了解對方的根底,可以頂作防範呀!」電劍公子不介意對方的驚訝神色︰「九幽門也參與奪圖,據說他們以往曾經洲有另一張。按悄勢,九幽門已經與咱們有了嚴重的利害沖突。
多了解他們一分,便可多一分勝算,至少可以提高警覺,儀防他們偷襲暗算呀!」
店門外蹄聲急驟,有三匹健馬向北急馳而過。
飛龍劍各足向門而坐的,店門外的駐馬場不大,店距、道僅三二十步,在店內可以看到官道的動靜,往來的旅客、在眼下。
「他娘的!說曹躁曹躁就到。」飛龍劍客幾乎要跳起來。
「是窮家三友三個老卑鄙,他們也往回趕了,最好追上去,托他們斃了出口怨氣。」
「是啊!追!」金眼太歲欣然叫,立即找來店伙,用荷葉包了還沒吃完的食物,不可理會電劍公子,帶了四隨從動身飛騎急趕。
「冬悔為人含蓄,很少與人交談,也許她是女流,不便與這些粗豪的大男人打交道。
她是最冷靜的旁觀者,已看出金眼太歲井非真的意在追逐窮家三友,而是借故離去,以擺月兌電劍公子這些人。
金眼太歲也是參予奪圖的人,與電劍公子當然有利害沖多,表面上大家和和氣氣,保持表面上的禮貌,一旦面對決定性的時刻,必然會拼個你死我活。
電劍公子敢向九幽門挑釁,哪在乎他金眼太歲幾個人?
目下電劍公子的人,多了四五倍,一旦談得不愉快,反臉成仇,那就麻煩大了,乘機月兌身是情理中事。
因此,她心中暗笑,並沒介意,這位大名鼎鼎的雄風莊主是個膽小鬼。
廳角一桌有五名食客,一直就留心電劍公子這一面的動靜,把所訂的話,皆听了個字字入耳。
就有人介意他們的話,有兩個中年佩刀的人,拎起凳旁的包裹,離開同伴出店走了。
金眼太歲並作真的要趕上窮家三友,遠出里外便緩下坐騎,不時左顧右盼,察看路兩側的茂密樹林。
山野中林深草茂,人隱身在內神不知鬼不覺。
又遠出兩里左右,風神發出一聲暗號,往路右的樹林一指,隨即策騎入林。
是一處山腳的茂林,一株合抱大的樹干上,有人用利器砍了一個斜十字,似乎是閑得無聊的依夫,信手在樹上砍了兩刀,並無其他用意。
五人牽馬入林,三入看守坐騎,金眼太歲帶了風神,悄然深入。
草長及肩,林下的視界有限。
兩人循有人曾經走過的空隙走了百十步,分枝撥草的遺跡清晰可見,可知先前經過這里的人,為數不少。
前面傳出一聲忽哨,金眼太歲也回了一聲低喝。
草聲鞍箭,鑽出兩個村夫打扮的中年人。
「哦!是郝莊主,難怪知道歐老兄的信號。」他們臉有病容,顯然曾經化裝的中年人抱拳行禮︰「在下姓李,李三,幸會幸會!」
「哦!李兄,久仰久仰。」金眼太歲客套地回禮,當然他知道李三不是真名︰「歐兄呢?咱們曾是朋友,因此知道他落腳的信記。」
「我知道。」李三點頭︰「很不巧,歐老兄剛走,追蹤三個飄忽在這左近的可疑灰衣人,從左面山腰走的,何時返回無法逆料。郝莊主有急事找他嗎?」
「在下可以轉達,要不請莊主在此等候。」
「事情並不急,在下也不能等,只好請李兄轉達了。」
「在下必定把話傳到。」
「請告訴他,有人認為他是九幽門的人,可能打主意從他身上挖九幽門的底,務必要他小心了。在下與他交情不薄,不希望他受到暗算或陷害。」
「哦!誰認為他是九幽門的人?」中年人眼中厲光暴射,不安的神情顯而易見。
「電劍公子。」
「晤!這個浪得虛名的小混蛋劍客,他身邊的人愈來愈多了。」
「李兄,歐兄真的是九幽門的人嗎?」金眼太歲忍不住追問,這是十分犯忌的事。
兩條龍與九幽門,都是故作神秘的黑道組合。除了少數幾個首要人物,有意無意地透露身份名號之外,其他的人必須嚴守秘密,除非夜間出動,白天出動也必定化裝易容。
但平時散處,以原來的身份名號活動,萬一在組合內的身份暴光,便不許白晝活動了。
要探問某個人是不是兩條龍九幽門的爪牙,確是十分犯忌的事,對方將毫不遲疑加以否認,白問了。
「這怎麼可能?」李三但然微笑︰「歐兄是江湖上名號響亮的俠義人物,決不會暗中參,」九幽門這仲黑道組織。他這次暗中跟蹤江湖群雄在左近活動,用意是冷眼旁觀群魔亂舞,如無必要,他不會出面打抱不平主持正義,畢竟這次聚會的群雄太多太強,他還不夠出面管閑事的份量呢!」
「那我就放心了。」金眼太歲如釋重負︰「保持令名不易,一失足便萬劫不復。我是江湖梟雄,連我也不敢沾惹兩龍一門。請轉告他,小心電劍公子謠言中傷陷害。告辭。」
「在下一定轉告。莊主好走,不送。」
送走了金眼太歲,兩人回到休息處,另有兩個人在冬樹下進食,看打扮便知道是同伴。
不遠處系有四匹坐騎,有鞍袋,有馬包。
樹下擺了不少食物,四人是在這里進食的。
「怎麼一回事?來人是誰?」倚坐在樹下的一位同伴問,沒流露關心的神色。
「金眼太歲。」李三席地坐下,抓起烙餅準備進食︰「來找歐老兄示警的,說電劍公子已猜出歐老兄是本會的人,要歐老兄小心,他兩人早年出道時,是很要好的朋友,各有各的局面,表面上彼此回避,暗中卻有密切往來,好意傳警,頗夠交情。」
「你沒告訴他歐老兄已經先走了嗎?」
「無此必要,反正晚上見面再轉告就是了。」
「不一樣的,你會誤事的。」同伴正色說︰「咱們奉命在這里等人,何時離開還不得而知。讓他去找歐老兄,可以爭取時效,讓歐老兄早些在心理上有所準備,消息愈早知道愈好。
你知道嗎?」
「老哥,不要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好不好?」李三用不以為然的語氣說︰「曝露身份,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任何秘密組織,人逐漸增加,活動日漸頻繁,決不可能長久保持秘密,最後終將走上化暗為明的路。這種事遲早會發生的,何必大驚小怪?」
草叢中傳出一陣陰笑,草聲箭籟,兩個青衣佩刀人快速地鑽出,現身時已接近至丈外了。
四個人丟掉食物跳起來,而且刀劍同時出鞘。
「嘿嘿嘿……」那位三角眼佩刀人拔刀在手,獰笑懾人︰「晚發生不如早發生,早些暴露身份說不定可以保住老命呢!
看來,奪命一錐確是你們九幽門的人了。諸位化了裝易了容可否亮你們的真名號。」
「混蛋’你們是什麼人…李三吃了一驚,揚劍厲聲問。
「神龍。」
四人又吃了一驚,警覺地徐徐散開。
「你說過,化暗為明的事遲早會發生,確是事實,天下沒有永久保持的秘密。」三角眼佩刀人繼續說︰「現在我要知道貴門主,到底是哪一位驚天動地的人物。同時,我要知道貴門與黑龍之間的情勢,你們是不是訂了什麼秘密協議?」
「去你娘的!」李三破口大罵︰「在下不會告訴你任何事,少做你的清秋大夢。你們神龍卑劣無恥,只會躲在暗中玩弄陰謀詭計。黑龍恨你們入骨,在熊耳山搶奪神力金剛,黑龍損失慘重,誓在必報。本門不需和黑龍訂協議,你們神龍本來就是公敵。來吧!看你們兩把刀,憑什麼敢向咱們挑釁。」
「刀來了……」三角眼佩刀人大叫,刀一舉火雜雜沖進作勢搶攻。
另一同伴也一聲長嘯,揮刀直上。
李三四個人以為對方真要用刀拼命,不約而同大喝一聲,兩個對付一個,揮劍兩面夾擊。
糟了,兩把刀突然下降,刀尖貫入草地,狂野的刀光乍阻。同一瞬間,兩人四手齊揚。
八道冷電破空,是八把寸小飛刀。飛刀出手,重新拔起插在地上的單刀。
雙方揮刀劍進攻,一方突然中止而發射飛刀,已經幾乎面面相對,毫無閃避的機會。
「嗯……你……你好陰……毒……」李三的胸月復,兩把飛刀柄觸目驚心,腳下止不住沖勢,踉蹌向前沖出丈外,咬牙切齒厲叫。
「我要口供!」三角眼佩刀人刀隱時後跟進,左手一伸擒人,抓住李三的背領。
李三背領被抓,身形後撞,撞勢極為凶猛,背部貼上了三角眼佩刀人的前胸。
「哎……」三角眼佩刀人渾身一震,叫了一聲,一咬牙,將李三向前一推,刀光一閃,把李三的頂門劈開,刀也被頭骨卡住了。
「救……我……」三角眼佩刀人,抱住月復部蛾曲著突然殘倒。
李三已先倒了,刀仍留在頭頂。他的左肘,吐出的六寸肘刀沾滿了鮮血,並沒彈回時套內。
這種時刀其實不能算刀,倒有八分像尖刺。全長一尺,可吐出六寸刃。
從後面擒人如果貼身用雙手抱,必定被這種時刀貫入左肋;入體六寸,創口比刀口粗大,內髒必定一團糟。
陰毒對陰毒,同歸于盡。
五個人在地上掙扎叫號,只有一個站立。
是另一位佩刀人,生了一個大鷹勾鼻,站在被時刀致命一擊的瀕死同伴身邊,搖頭苦笑。愛莫能助。這種可怕的創口,在荒山野嶺哪能救?
「呂兄,我抱歉。」這人向仍在聲吟的同伴說︰「你安心地去吧!」
「補……我……一刀……」
「我……我背你走……」
「啊……」呂兄最後叫了一聲,身軀開始放松。
剛俯身打算將尸體拖起扛上肩,猛地將人丟掉,一蹦兩丈,轉身時刀已在手。
兩女一男站在尸體旁,冷然盯著他冷電湛湛。
兩位女的好美好美,而且年輕,穿了水藍色繡了花邊的騎裝,曲線玲成,引人遇思。小蠻腰的佩劍裝飾華麗,百寶囊是特大號的。
男的英俊雄壯,一表人才,與兩位美女極為相襯,郎才女貌十分出色。
「咦!你們……」鷹勾鼻佩刀人臉色一變,知道有點不妙。
三個人接近他身側,他竟然一無所覺,直至人影近身,他才發覺警兆,怎能不驚?
如果反應慢了一剎那,必定落在對方手中。
「我知道你這個人。」最美的隆胸細腰女郎,指指他再指指尸體︰「還有他,他是毒手飛虹。你,閃電手馬麟。你們都是飛刀的名家,黑道的豪霸級人物。」
「姑娘。你想怎樣?」閃電手馬麟不想多廢話,先了解處,境最重要。
「在江湖你們有頗高的地位,有你們應享的尊榮,居然不惜羽毛,投入惡名昭彰的黑道組織,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何苦來哉?」
「廢話少說,你……」
「本姑娘不同與你這種人打交道,你們互相殘殺不關我的事。你是神龍的人?」
「你怎麼知道?」閃電手厲聲問。
「我是跟蹤這四個人來的,你們打交道我一清二楚。原來我以為他們是黑龍的人。想向他們打听一些事。」女郎語氣平和,但已看到閃電手眼中濃濃的殺機。
謁發對方的底細,對方產生殺機是意料中事。
「你知道黑龍?」
「我有朋友在黑龍地位頗高。」
「你是……」
「我不再與他們有往來,但他們的人消息靈通。」
「這是掩耳盜鈴的手法,你仍然與他們有牽連。你貴姓芳名?」
「我姓許。你處理同伴的事吧!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尸體帶走,他已經死了。」
「你們死吧!」閃電手沉喝。
其實,喝聲未出之前,左手已發出三把飛刀。
喝聲出口,丟下刀再次雙手齊揚,又發出兩把刀,真有閃電般快捷,五把飛刀先後形成刀網,像是滿天雷電,飛刀翻騰發生急劇閃爍的眩光。
三個人影倏沒倏現,現身時已到了他的左右側方,相距僅一丈左右,像是幻形術,而且劍已在手。
他大吃一驚,五把飛刀白用了。
已來不及再取飛刀,急急拾取腳下的單刀。
來不及了,左側的許姑娘手中劍光芒一閃,立即倏然隱退。
他覺得左頸側一震,觸及冷冷的物體,然後渾身猛烈怞搐,丟刀向前一栽。
左頸已被割裂,連頸骨也裂了一半。這是說,他的頸已斷了一半。
「你該死!」許姑娘收劍冷冷地說。
從此,江湖上少了閃電手與毒手飛虹兩個人,他們都是飛刀聖手。
這一帶山野十分偏僻,六具尸體始終不曾被發現。
你打我殺,為名利個個奮不顧身。
有人死去,有人投入,看誰是最幸運的人,看誰才是藏寶圖的最後得主。
其實,得到藏寶圖,並不等于是億萬珍寶的得主,珍寶還埋在廬山某一處地方,按圖發掘也未必能順利挖到。
位于府城司徒坊的東都老店,是府城鬧區首屈一指的旅舍,一些過往的大官小官,如果在府城小有逗留;比方說,至伊王府謁見伊王國主,就不願住入西關的周南驛館,住在東都老店方便些。這座大旅舍,可不是普通百姓小民住得起的,食宿費之貴,也是首屈一指的。
張卿雲姑娘帶了一位恃女,在安樂窩雇了一乘大轎,一轎抬入東都老店,要了兩間上房安頓。
姑娘人生得美,穿得華麗,落落大方,處處流露出名門淑女的風華,全店的伙計,都把她當作途經洛陽的千金小姐看待。
司徒坊大街北面,不遠處便是王府前街。在這里,沒有人敢在店中撒野。
落店用的是真名實姓,關系上卻成了表兄妹。
店伙不過問他們是不是,一表三千里,反正他們分房居住,行止不傷風化,路引的記載也是真實,真不真很難查證。
梳洗畢,第一件事便是央請店伙請高手郎中。
郎中是本城大有名氣的儒醫。
店伙雇轎子把郎中請來,診斷的結果,是感染急性時疫,開了性近虎狼的藥材單方,說一聲听夭由命,不住搖頭嘆息走了。
這位名醫剛返回家中,便有人登門請教,詳細盤問患者的癥狀與病征,這才滿意地離去。
郎中向不速暴客所透露的是︰患者王若愚體內賊去樓空,中氣若斷若絕,即使不死,也將病榻纏綿、一年半載絕對難起沉渮。
這表示患音返奔府城,是由于病勢危急,不得不返回府城求醫。
打听消息的人放心了,至少王若愚並非真的病危。
老店設備齊全,店伙送來了爐罐灶炭,給旅客在房中煎藥,一切不用店里的僕婦躁心。
已經是起更時分,店中忙碌非凡,上房中卻靜悄悄,但燈火明亮。
張卿雲姑娘親自掌灶熬藥,坐在床口和王若愚閑聊。
藥罐不需照顧,所熬的藥不是用來吃的,他的病狀是裝出來的,郎中上了他的當。
「若愚兄,你猜他們會不會來?」姑娘毫無愁容,她時王若愚所估計的病情有信心,落店的目的是避禍與調養,她耽心的是計算他們的人是否會來下毒手。
「近期間不會。」王若愚肯定地說︰「大野狂獅與本地豪強,該已得到消息,會加強戒備,密切注意大批牛鬼蛇神潛抵府城。官府仍在大捕嫌疑犯,那些人不敢冒被捕的風險前來下手。」
「官方的治安人,對付不了超等高手呀!」
「大野狂獅那些人就有此能力。」
「他會與官府合作?」
「那是一定的。河南知府必須利用大野狂獅這種人。府與縣的知府、知縣老爺,治安的責任極為沉重,王府的人如果受到蚤擾,惟知府、知縣是問。親王國主如有三長兩短,第一掉腦袋的就是知府、知縣老爺。所以,府縣的大老爺們,趴須使用一切合法或非法手段,控制地方上的豪強,利用這些豪強來應付重大事故。」
「哦!你知道這些官場上的事?」
「何止是知道?我就是受害人。」王若愚不勝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你是受害人?」姑娘大感驚訝。
「對,我是受害人,為了尋找什麼藏寶圖,我被迫浪費了年余大好光陰,在江湖玩命,有苦說不出。其實,這根本不關我的事。」
「若愚兄,我听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真不便說……」
王若愚甚感為難。這件事還真不便透露,萬一走漏了風聲,他就不易找到劫圖滅門的凶手了,不可能在期限內交差啦!
「你不是也志在藏寶圖嗎?」姑娘不死心,不理會他有難言之隱,迫不及待地緊逼追問。
「沒錯,但並非為了獲得藏寶回去廬山挖寶。神力金剛的確有一份圖.但不是我要追查的那一份,所以我放了他,白忙了一場。」
「這也不能說你是受害人呀?」
「如果府城發生了重大血案,而又牽涉到江湖人,那麼大野狂獅決難月兌身事外,官府會設法迫使他擔起追凶的責任,他就成了受害人,必須費盡工夫,披星戴月追查凶手,多少會受到牽累。我,就是當地官府迫誘,天涯海角追查凶手的受害人,明白了吧!」
「哦!我明白了。」姑娘嫣然一笑,頰旁綻起笑渦,表示心中真的很愉快︰「只要知道你不是為了挖寶,我好高興。」
「我也以為你是為了挖寶呢!看來你我都把對方看錯了。
呵呵!我道歉。」
「難怪你離開金門山,便拒絕和我同行。」姑娘白了他一眼︰「你還笑?你悄悄走了我好難過。我家與世無爭,不取不義之財。我只是一時好奇,有意捉弄那些人而已。貪心鬼都該捉弄,是嗎?」
「小丫頭,你不能這樣任性呀!這世間,每個人都在貪,你怎能捉弄每一個人?你老爹要你出來歷練,決不可能要求你多管小是小非,對不對?」
「說來容易啦!在夭下各地,我游歷了將近一年,從來就沒踫上大是大非,無聊透了。」
「所以你興頭來了,一有機會就插上一手,胡鬧。不過,還好。」
「什麼還好?」
「你這一胡鬧,我才有機會認識你呀!這一連串的是非,使我們成為患難相共的好朋友,我好高興。」王若愚由衷地說,不再嘻皮笑臉。
「你承認我們是好朋友?」姑娘看著他。
他又笑了,知道小丫頭又有花樣了。
「呵呵!除非你不承認。」
「我當然承認。」姑娘將縴手伸至他眼前,笑吟吟地作出拿來的手式。
他倚坐在床頭,盯著眼前的美好小手呆了一呆。
「你干什麼?」他笑問。
「我的劍穗。」姑娘唁唁笑︰「不要說不是你摘走的,好朋友的東西你能偷?」
「天大的冤枉,我哪敢偷大閨女的劍飾?只不過順手牽羊,送上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小氣鬼,是你送到我手中的,那就是我的了,不給。」
「真的不給?」姑娘忍住笑盯著他。
「當然不給。」他也忍住笑正經八百。
「那麼,今晚沒有雞,沒有肉,甚至沒有湯水。」
他正在加快復元期間,需要大量食物補充體能,吃起來像餓鬼,而肉類是補充體能的最佳食物。
姑娘親自督促店伙供應食物,指定蒸的的火候,十分挑以,如果不是客店佯樣不缺,她真會親自下廚。
「拜托拜托,不刁難好不好?」王若愚用手膀踫踫她的手肘︰「找是另有用意的。」
「什麼用意?」
「我知道你的逸電劍,被神龍的人奪走了。」
「真氣死人了,在金門山,妖女又奪走了我另一把劍。連之兩把劍,真丟臉。」她並不在乎掉劍,但難免有點氣憤。
「我會替你把逸電劍奪回來,再把劍穗佩上,如何?」
「這……不行。」她急急謠頭。
「卿雲……」
「你不要再招惹神龍了,我寧可不要那把劍。」她正色說。
「仇敵愈少愈好,我不要你受到傷害,你……」
「你真笨哦︰你被他們用詭計擒住,而又能安全地月兌身。
他們肯放過你嗎,更不可能輕易地放過我。就算我們不敢招惹這條龍,逃得遠遠地,這條龍依然會天涯追蹤,明暗俱來,誓獲我們而甘心的。我敢保證,昨晚陸續襲擊的幾批暴徒中,一定有神龍的爪牙在內。」
「若愚,似乎我們真的四面楚歌,處境十分惡劣,我好耽心。」她極感不安,絞扭著雙手表示心情紊亂。
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掌背,輕拍了幾下。「你該替他們耽心。」大手最後緊握住她的手,堅定有力,語聲更堅定有力。在我不知道另有兩張圖在這些人身上之前,我用玩世的態度和他們玩,不在乎輸贏,不介意無傷大雅的傷害,因此除非萬不得已,我下手有分寸。現在,我已經有了追查目標,哼!」
她听而不聞,完全忽略了王若愚這番話中,所含歹的凶兆,和透露的無邊殺氣。她的心完全放在握住她的縴手的巨掌上。巨掌傳來的那股莫名的熱力,讓她的心跳平空加快了一倍。她不但不退縮,本能地,緊握回應,渾身涌發難以言宣的悸動,臉紅到脖子上了。
畏縮變成熱,初期的畏怯之後,激發了親和的激情,她渾忘一切,慌亂地體會身心的變化,根本沒听清王若愚到底說了些什麼。
總算最後那一聲哼,把她拉回現實。
「你……你說什麼?」她惶然問,但反而扭頭回避他。
王若愚發覺她的失態,看到她滿臉紅霞,和她怯怯的羞態,心中一跳,趕忙松手。
可是,反而被她重新握得緊緊地。
「等我恢復精力,我要他們好看。」王若愚怦然心動,不再加以重敘,另起話題,「我家在寧國府,也屬南京,那地方山水崎麗,在地方上王家頗有地位。即雲,你仙鄉何處」
「哎呀!我也是南京人呀!」姑娘眉飛色舞嬌呼︰「安慶府許多地區都是入跡罕至、禽獸成群的渺無人跡叢莽,前往游黃山的人並不多,猛獸傷人的事時有所聞。」
「我听說過,有猛虎,有巨猿,有金毛吼……」
「猛虎和金錢豹真不少,沒有猿,只有成群的大野猴。傳說中育一頭活了數百年,迄今仍在的白猿,我沒見過。金上吼其實是一種可在樹上活動,專吃猴子的土豹,比像野貓差不多的石虎大不了多少,四尺高的大青猴,見了它便發僵,任由吞噬,實在很怪異。」
兩人倚坐在床口,隅喝低語款款清談,不時傳出笑聲,從童年往事至江湖見聞無所不談,無拘無束,男女的距離逐漸拉近,感情直線上升。
恃女小春隱伏在鄰房的窗下,留意附近的動靜。
一夕無驚,平靜無事。
早膳非常豐富,由店伙中的僕婦直接送人姑娘的房中。
姑娘打發僕婦離去,這才悄悄地攜人王若愚的上房。
如果讓有心人,知道王若愚能吃能喝,就瞞不住人了。
一個中毒己深,奄奄一息的人,哪能大吃大喝?那就不是病人了。
膳畢,她提了食匣出房,剛忻入長廊,迎面來了一位相貌威猛,留了黃虯須的中年人。
「張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這人攔住去路,神色倒還和氣。
她心中有數,沒感到驚訝,在關林她就認識這位大豪。
河南府的地頭神,本地區的仁義大爺,一度曾是江湖之豪,聲譽極隆的俠義道名刀客,享譽江湖半甲子,迄今盛名不衰的大野狂獅符元吳,親自找她,氣氛不尋常。
「這附近沒有閑雜的人,請賜教。」她胸有成竹,不亢不卑,風度不差,像淑女,也像女強人。
「王老弟真的行動不便?」大野狂獅不再客套,單刀直入問上正題。
「是的,追魂女魅的七步追魂針,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能保住命已經是奇跡了。」
「閑雲真人與追魂女魅都死了,顯然已經無法取得妖女的獨門解藥。」
「是的,只能听天由命。」
「不能到外地找解毒的人嗎?」
「不可能找得到,前輩。」
「總該試試,踫踫運氣呀!雇輕車或小轎趕路,不會累及病人的。」
「前輩的意思,是趕我們走嗎?」
「群魔畢集,躍然欲動,天知道他們的耐性有多久?老實說,誰也防止不了超絕的高手行險一擊。老夫責任重大,無此能力提供保護,願盡全力護送諸位遠出府境外,姑娘務請見諒。」
「很抱歉,前輩。」她斷然拒絕,「目下正是王兄生死關頭,車馬勞頓一定會要了他的命。」
「這…」
「給我三天工夫。三天之後,不論王兄的病勢如何,我一走帶他早離疆界,以免累及前輩。」
「可是……這三天中,那些入……」
「前輩是一代豪俠,請保持豪俠風骨,肩擔道義。要不就請前輩置身事外,讓他們來好了。」
「好,三天。」大野狂獅虎目中神光四射︰「三天後一早,老夫親送諸位就道,遠送出府境,老夫的寶刀仍可派用場。你很了不起,姑娘,再見。」
堂堂一代豪俠名宿,居然對晚輩主動抱拳施禮,轉身昂然大踏步離去。
「謝謝前輩周全。」她由衷地道謝。
三天中,不論晝夜,皆有不少神密人物,在店內店外走動。
所有投宿的旅客,皆經過專家的盤諸審查。
姑娘所住的客院,左右的上房皆不許旅客投宿。
三天後離境的風聲,早就傳出了。
這不啻明白地表示,客人將如期離境,警告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千萬不可在這三天中妄動。
至于客人要往何處走,無可奉告。
河南府地居天下之中,所以也稱中州,官道四通八達,客人可以從任何一方離境,遠走高飛。
如何等候攔截,就得踫運氣是否能等得到了。
最後一夭的四更未,東都老店的警戒人員,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最困難最凶險的時間總算度過了,夭一亮將人送走,就沒有他們的事了。
大野狂獅、中州雙奇、三眼靈官這些首要人物,每天晚上都親自出動,在東都老店坐鎮。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不辭辛勞,親自巡視一番。
四更天二過,不可能再有不知死活的人前來行凶了。
大野狂獅與三眼靈官,挾了刀劍出了店門,緩步沿大街南行,要返回家中準備動身事宜,要兌現他護送客人離境的承諾。
街上靜悄悄鬼影俱無,靜得可怕,遠處傳來零星的更拆聲,五更起更了。
「你不必去了。」他向三眼靈官說︰「我有十二個人隨行護送,我不信他們敢和我拼骨。」
「不,我一定要帶人跟去。」三眼靈官咬牙說︰「那些人如果對咱們有所顧忌,怎敢聲勢洶洶在咱們這里撒野?肯定會把你也算上,走不了三二十里,就會群起而攻,我不甘心,我等他們撒野,哼!」
街右的屋頂,飄落一個長衫飄飄的人影,悠然飄落,輕如鴻毛,緩緩而降,似乎沒有重量。
輕功縱落要快不難,要慢可就不易了。
兩人大吃一驚,有毛骨驚然的感覺。
一聲刀嘯,大野狂獅沉不往氣,首先拔刀。
「多謝兩位前輩呵護盛情。」這人抱拳行禮︰「容圖後報。」
「咦!你……」大野狂獅又是一驚,但收了刀。
「晚輩請兩位前輩收回金諾,不必送晚輩動身離境。麼麼小丑跳梁,晚輩應付得了。」
是王若愚,哪像一個快死的人。
「老弟,你沒病?」大野狂獅大感驚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輩已將奇毒逼出體,幸月兌險境。如無諸位前輩爭取三天的時間,晚輩將鐵定任由他們宰割了。」
「有關請老弟離境的事,老夫深感慚愧,事非得已,務請老弟體諒本地人士的困難,天下各處親王國主王城所在地,都有這忡困難,那些龍子龍孫的安全,干連許多人的身家性命「我懂,前輩。」王若愚打斷大野狂獅的話︰「這幾天,前輩出動無數人手呵護,鐵肩擔道義,風骨鱗峋,這種情誼不敢或忘。日後當專程趨府一申謝忱。天一亮晚輩動身,恕晚輩無法趨府當面辭謝了。」
「別諷刺我了,我這樣做,難免給人假仁假義的印象,你能諒解情勢不由人的苦衷,我就感到心滿意足了,老弟,打算往何處走?」
「仍由龍門南行。」
「老弟,南行山區荒僻……」
「荒僻才能讓他們放心大膽行凶呀!」
「老天爺!你知道到底多少人圖謀你?外面謠傳藏寶圖已經在你身上,每一個牛鬼蛇神都認為你就是可挖的金山銀山。
往東或往西……」
「晚輩不能逃避,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日後,所以讓他們有機會徹底了斷。」
「對付得了嗎?」
「那是一定的。」
「他們人多。」
「愈多愈好。」
大野狂獅從這簡單單的四個字中,感覺出似乎有一股強勁的無邊殺氣及體,只感到渾身冒起雞皮疙瘩,做伶憐打一冷戰。
三眼靈官同樣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倒怞了一口涼氣。
「老弟小心珍重。」大野狂獅鄭重叮嚀。
「剛剛兩位前輩關注,容圖後會,告辭。」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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