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軒中無法回答,只好默然微笑。馬車以迅速但無聲的速度向前走,過了一陣,石軒中已知道入了皇城之內。這時候他無法不暗暗訝然地思索其中的奧妙。
他想︰「也許這總管把我帶到禁宮大內,但也許在紫禁城外就……他究竟有什麼用意呢?要說他想網羅我在大內效力吧?大概沒有這個可能。因為他縱然感到我有異于常人,可是我早已將眼神斂蔽,他決瞧不出我真正的功力,因此也就不可能要網羅我在大內出力,然則他想怎樣?難道他已認出我是什麼人,故意這樣地把我騙入絕地?」
馬車突然停住,下得車來,流目一瞥,卻是在一座宏大的府邸門外。但卻不是在紫禁城內,不過和紫禁城也就相距不遠。
大門立刻打開,許多家僕行禮相迎,氣氛肅穆異常。
榮總管和他並肩進去,府中布置得甚是堂皇富麗,不亞于王候宅第。最後他們在一個精致的花廳停步落坐,談了幾句話,酒席已經擺好。
石軒中倒也不怕酒菜之中放有迷藥或毒藥,除非是事先沒有提防。否則任何穿腸劇毒,他都可以運功逼聚起來,然後設法排出體外。
榮總管不久便和他聊上文學之道,他胸中果真淵博得很,談得頭頭是道。
談得起勁,酒也喝了不少。石軒中不時暗中運功查察身體內髒,一直都沒有發覺可疑之處,便稍稍放心。
不久,已是酒足飯飽。榮總管喝得酒氣醺人,突然抑低聲音道︰「這世上人海茫茫,今日我們難得踫上,把杯歡談,總算有點緣分。來,我帶你瞧瞧宮中秘密,不過你回去卻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石軒中推辭道︰「那有點不大好吧?查了出來可是殺頭的罪名哩!」
榮總管不由分說,把他拉起來,走到書房內。那書房極為寬大,單是巨大的書櫥也有十個之多。
他拉著石軒中走到當中一座書櫥之前,舉手一模,那座比人還高上兩人的巨大書櫥,忽然無聲無息地轉開,露出一扇門戶。
石軒中心中想,來啦,這榮總管的陰謀已漸漸顯現,眼下第一步自然要把他誘到復壁暗道之內,然後再走入絕地。不過他若是聰明之人,可不該緊貼著自己,難道他未听說過自己的輕功天下第一,不論他逃得多快,他石軒中也可以像他的影子一樣附貼在他身上?
這一來反倒激起石軒中好奇之心,暗中算計一下時間,就算今晚才動身趕路,明晚子時以前一定能夠趕回菩提庵,目下反正尚有時間,倒不妨看看他如何擺布自己。
他們走入暗道之後,便拾級而下。那石階竟有二十五級之多,估計深入地下總有丈半左右。
前面便是筆直狹窄的地道,雖是黑暗無光,但石軒中卻瞧得清清楚楚。
榮總管拉住他的手臂,並肩前走。石軒中暗暗觀察這個榮總管,發覺他大概已走熟這條地道,所以只在開始時模一下牆壁,之後就毫不遲疑地向前走去。不過從他那雙放得極大的瞳仁看來,可以斷定他一時未能在黑暗之中恢復視覺。
他俊美的臉上泛起飄渺的笑容,伸出沒有被榮總管握住的右手,食指輕輕一彈。一縷寒風直射榮總管面門而去。
他這些動作穩定異常,右手雖然移動,但全身沒有半點搖擺。
榮總管突然奇快地抬起左掌,猛可劈出去。掌風在黑暗的地道中發出「呼」的一響。
石軒中大為驚愕,心想這榮總管在武林中並無赫赫之名,可是這一掌不但力量沉雄已極,令人感到十分意外。而他反應之靈敏和動作之神速,更是武林罕見。在舉世高手如林之中,他已可以列入前數名之內。
這個發現一方面令他感得極為驚訝,另一方面又甚為欣喜。只因他萬萬想不到在皇城之中,居然隱有這等不可一世的武林奇人。假如一直不曾發覺的話,固然有走眼之憾。退一步來說,一旦迫得要交手較量的話,他只要一念輕敵,很可能就將一世英名,折損在大內之中。
榮總管一掌拍出之後,立刻凝神傾听,腳下也放緩不少。
石軒中側眼睨視著他的表情,見他滿臉露出迷惘狐疑之色,明知他是因為這一掌拍出去,沒有听到擊落任何東西的聲音,所以大惑不解,石軒中見他這種表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不過他這時卻不敢側轉頭看他,只因像他那等高手,一定已練成夜眼。僅因驟然間走入極黑的地方,一時未能適應而已。
石軒中故意道︰「小可好像听到風聲呢,可是快到了麼?」
榮總管絲毫不松懈警覺,口中答道︰「就快到了,你可是因瞧不見東西,所以心急了?」
石軒中真想仰天打個哈哈,但他當然不會這樣做,只含糊地嗯了一聲。
約模走了四丈,地道斜斜彎向右邊。轉過這個彎後,石軒中可就瞧見尚有三丈之遠就是盡頭。那兒又是一道石階,向上伸出去。
他立刻把眼神收斂起來,一會兒便走到石階前面。榮總管突然停步,伸手在牆上模了一下,然後道︰「鐘兄你是不是打算今日就動身南返江陵?假使要你略為逗留一些日子行不行?」
石軒中躊躇一下,道︰「總管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您有意命小可暫時留在京師?」
「不錯,假如可以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石軒中測不透他話中深意,只好隨口敷衍道︰「小可在京師已滯留了不少日子,如果還不回去,恐怕家中的人掛念!」說話時雙眼望著石階盡頭的門戶,心想不知那門戶外面是何光景?更渴想早點知道這榮總管要帶自己來看些什麼秘密?
榮總管仍不舉步,默然思忖了一陣,道︰「鐘兄說到家人掛念這一層,倒是容易解決,我派個人替你送封信回家就是。不過卻有一點……」
他沉吟了一會,才接著道︰「實不相瞞,我在大內之中總管所有的侍衛,皇城中精選的御林軍其實也歸我調制。莫看那些閣臣大學士之類,位高權重,這些人見到我榮總管,誰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稱我一聲總管大人。」
石軒中不知他自己夸贊一番,是何用意,只好含糊地驚噫一聲。
「因此,在我眼中,十條八條人命,實在不當是一回事!可是對鐘兄你,我卻感到十分愛惜,自家也不知是何緣故?」
石軒中初時覺得這話十分受用,但他乃是聰明絕頂之人,回心一想,這榮總管當真是老奸巨猾,說的這一番話與其說很愛惜自己,毋寧說他乃是暗示自己,他榮總管握有生死禍福的大權。
目下雖然已听出他話中含意,但為什麼他要暗示此意?卻怎樣都想不出來!
榮總管沉吟一下,突然嚴肅的道︰「我為了表示愛惜你的心意並非虛假,現在先告訴你一件事!」
石軒中實在被他逗得好奇之心大起,連忙接口道︰「總管請說,小可洗耳恭听!」
榮總管道︰「在你雙腳之前就是石階,走上石階,盡頭處有一道暗門,你隨手一推,那門就可以打開!」
他的話聲漸漸和緩下來,已沒有剛才那樣嚴肅。
「你務必要相信我的話。那就是當你推門出去之後,擺在你面前的命運便已確定,不過有兩條路,一條是富貴終生,享用無窮……」
他突然停口不說,石軒中接口道︰「這樣說來,第二條路就是一生貧賤困苦了?」
榮總管笑道︰「不對,不是貧賤困苦,卻是死路一條!」
這榮總管身量偉岸,口氣威嚴,所說的話,教人無法不信。
石軒中劍眉輕皺,道︰「那又怎麼樣呢?總管可是命小可上去踫運氣麼?」
「不對,不是踫運氣,而是由你自己選擇。所以這道石階可以稱為青雲之階;但那道門也可能是死亡之門,你明白了沒有?」
石軒中搖頭道︰「總管的話玄機莫測,小可實在越听越糊涂。」
榮總管道︰「這也不能怪你,現在你留心听著!」他輕咳一聲,整理一下喉嚨,然後又道︰「你當可記得我帶你進來之時,曾經對你說過教你瞧一件秘密之事,這個秘密就隱藏在那道暗門外面。不過你要曉得,凡是想窺知一件秘密,勢須付出相當代價。所以你一出了那道暗門,就是要你付出代價之時。假如你選擇得好,那就變成青雲之階,不論你平日有多麼大的抱負,屆時都可輕而易舉地實現。」
石軒中本不想插口,可是又忍不住,沖口道︰「總管之意,是不是想做什麼大官都可以做到?」
「這一回算你猜對了,不但可做大官,而且終你此生,富貴無窮,誰也別想加害于你」
石軒中覺得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之事,究竟是什麼秘密?可以有這種權威?而且其中關系十分微妙,那命運竟是兩個極端,不是富貴已極,就是死亡。這種機會如果落在任何人身上,只要他是個男子漢,一定願意去踫上一下。
榮總管忽然問道︰「對了,我忘了問你家中有沒有兒女?」
石軒中道︰「只有一個犬子!」
榮總管听了默不作聲,似是思索什麼。石軒中接起剛才的思路,繼續想道︰「可惜我是一個平常百姓,所以這個機會對我卻沒有什麼用處,假使是十載寒窗,博取功名的書生,這倒是個千載難求的好機會。」
榮總管開口道︰「你好像已想了很多事,對不對?現在我告訴你,剛才的話絕對是一字不假。而我為了要你相信我真是愛惜你,特別準你考慮之後,如果不敢嘗試,可以就此轉回去,你回你的江陵。就算是今日之事,從來未曾發生過!」
石軒中誠懇地道︰「總管的話實在教小可感動,小可也想像得到你給我的第三條路,乃是格外開恩!小可這就誠心誠意地考慮一下!」
于是地道之中一片靜寂,可是在石軒中心里一切都十分紊亂。須知他以一身絕世武功,當今天下之士能夠取他性命的,只怕找不出一個人來!所以他一點也不把榮總管口中說的「死路一條」放在心上。
然而這榮總管既然給他第三條路,顯然他雖是大內群雄的領袖,平日也許視人命如草芥;但目下卻對自己必是真心愛惜。
這一來他就不便上去窺破人家秘密之後,如或礙難幫忙,便又和他動手突圍而去,這種行徑豈不成了無賴之輩?
可是想來想去,他所指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何以有這等權威?這個誘惑力之大,實在令人難以抗拒。
他考慮了許久,突然問道︰「小可只提一個問題,希望總管允予解答!」
榮總管笑道︰「你肯慎重其事,我十分歡迎,你盡管發問,只要我可以回答的,定然教你滿意!我已經相信你的為人,所以把一個重要的條件先告訴你,那就是今日之事,不論發展到任何地步,你日後都不得向任何親近之人提及一字。若然你違背此言,我定要親手取你性命!現在你問吧!」
石軒中微微一笑,心想強如鬼母之類,想取我的性命也毫無辦法,你雖是本領高強,但想取我性命,只怕還辦不到。
這念頭一掠而過,口中卻道︰「敢問總管,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而已,為何這等愛惜小可?」
榮總管道︰「問得好,我也想過這一點,可是也沒有想出什麼道理?本來世上長得英俊瀟灑的男子,多半流于輕浮不實,就像長得太漂亮的女子一樣,萬萬不能信任!可是你卻大大出我意料之外,一見之下,就感到你此人必是講究信義,性情沉穩之士。加上你不為外物驚擾的表現,可知是個有魄力有學問的人!我平日手段或許毒辣一點,可是自信也是個正人君子。所以你我可說是氣味相投,也無不可!當然,你的相貌身體及為人,正是我理想中的人選,這一點也大有關系。」
石軒中嘆口氣,道︰「想不到小可這次到京師來,辱蒙總管青眼推許,雖然過獎之言,愧不敢當,可是心中實有知己之感!既是這樣,小可這就可以奉告總管,今日之事,作為罷論,讓小可南返江陵吧!」
榮總管怔一下,當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一陣,才吶吶道︰「你是說你選擇第三條路?」
石軒中道︰「是的,這是小可唯一能夠報答總管之處」
榮總管在暗中把頭搖個不停,喃喃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真是個奇怪的人!你可曾听明白了?我所說的青雲與死亡兩條路,選擇之權完全在于你呢!」
石軒中應道︰「小可已听清楚了。」忽然間感到下月復發熱,血液奔流。不禁大為驚訝,連忙運起達摩真傳內功心法,全身真氣有如珠走玉盤,頃刻間運行了一周天,月復下那陣炙熱之感,漸漸消失。
榮總管道︰「好吧,我們往回走」他伸手拉住石軒中手臂,沿著舊路回去。
不久工夫,已到了那邊的石階,榮總管突然用力拉他一下,道︰「停一停……」石軒中如言止步,卻感到他這一拉之力,甚是沉重。
榮總管手勁甚大,五指所著之處,竟然巧巧落在經脈和袕道之上。他道︰「我忽然想起來了,剛才我們所喝的酒,不是尋常家釀,普通人喝了不易禁受,你怎的若無其事,莫非你練過武功了」
石軒中道︰「小可曾經感到下月復甚熱,全身血流加速,大概就是總管所說的酒力發作了!」
榮總管笑一聲,道︰「我差點走了眼啦,敢情你一身武功真不弱呢!」
那榮總管說話之時,五指力量突然加重。
石軒中見已被逼到這個地步,大概不施展出武功,一定月兌不了身。
不過他毫不慌忙,只因他練成玄門無上降魔心法「罡氣」之後,全身經脈袕道,均可開閉自如,此所以他毫不擔心地任自對方扣住手臂。
榮總管又嘿嘿一笑,道︰「我雖有意與你真心交個朋友,奈何你卻有欺我之意。」
石軒中緩緩道︰「總管把小可的用心會錯了,小可實在甚為感激。」
說話之際,暗暗運起罡氣,徐徐貫注到臂上,突然大吃一驚,迅速如電掣般收回罡氣。
原來他的罡氣一運到臂上,忽然發覺罡氣越是增多,臂上經脈袕道所感到的壓力越大。同時可以清楚地發現這種情形並非對方五指上增加了勁力,卻是一種自然發生的感應!
石軒中既是練成道家罡氣,自然曾經听天鶴真人講究過有關罡氣的種種奇功。這刻驀然警覺對方五指上的力量,不是凡品。乃是天下武學中最高一種指上功夫,稱為「五行神拿」,這種神拿手法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因此奧妙無窮,能夠空手攫取任何兵刃。
這五行神拿既是具有無限妙用,因而屬于絕門奇功之一。所謂「絕門奇功」,就是說練這等罕世奇功之人,不論男女,均須終生童身,也就是說練有這等奇功在身的話,就沒有後代。
石軒中一發覺那種感應之後,立時撤回罡氣,心中凜然忖道︰「我石軒中今日合該栽在京師,想不到皇城之內,居然間藏龍臥虎,隱有這等高人,咳,罷了!」
榮總管指上的「五行神拿」奇功,只要扣住敵人身體的話,任他天下無敵,也無法掙月兌。而他這時的的確確不知道那個被他抓住的人,竟是一代震驚的大劍客石軒中;也沒有發覺對方曾經運出「罡氣」護體,口中嘿了一聲,又道︰「如今我撤消給你的第三條路,目前考慮的是究竟要把你立斃此間,抑是放你去踫踫運氣。」
石軒中一言不發,事實上他也沒話好說。他的腦筋迅速地轉動不停,極力尋思挽救性命之法!
地道中沉寂了一陣,榮總管嚴厲地道︰「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石軒中溫和地道︰「小可的姓名總管業已知道,假使總管不能置信的話,可以派人到正陽門大街慶順綢緞莊查問。」
他的話說得雖是溫和,但甚是平靜,絕對不會令人誤會他是懦弱。
榮總管想了一下,怒聲道︰「你以為只要我去查問那綢緞莊,就會相信你的話麼?哼,哼,我若是這樣容易欺騙,那樣早就不能總攬皇城內外的大權了。」
石軒中道︰「小可不知道如何方能使總管相信,只因江陵離此,路途甚遠,不能朝夕間就可往返查究出來」
榮總管道︰「笑話,你一身功夫,在武林中總可以卓犖成家;但以我所知,江湖上從來未曾有過鐘靈之人,你焉能瞞得住我!」
石軒中不再回答,榮總管含怒笑了一聲,又接著道︰「你如果再不肯說出真實姓名,可別怨我手段毒辣!」
石軒中道︰「總管想怎樣處置,悉由尊便。小可實無可奉告」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榮總管冷冷道︰「果真是條不怕死的好漢子,走……」
他拉著石軒中,又向地道那邊奔去,不久工夫,已到達那道青雲之階前面。
石軒中大大松口氣,心想只要他不乘著這個機會,把自己擊斃當場,這場大禍總算是僥幸躲過。
石軒中突然用另一只手戳在石軒中「破骨袕」上,石軒中哼了一聲,榮總管已把手放開,嚴冷地道︰「上去吧」
石軒中緩步走上石階,突然停步回頭,道︰「照這種情勢看來,小可走出那道暗門之外,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是不是?」
榮總管沉默了一陣,道︰「你太聰明了,假如沒有這一問……哼,那就說得一點不錯,在那暗門之外,只有死路一條。」
石軒中道︰「總管過獎了,小可想你既然取消了第三條路,則很可能也取消了富貴之路。假如只有死路一條,小可情願不走出那道暗門!」
榮總管好像被他威脅著弱點,口中哼哈連聲,眼見石軒中仍然不拾級上去,當下道︰「去吧,我決不取消富貴或死亡這兩條路中任何一條!這一點你大可以相信我。」
石軒中遲疑一下,終于被好奇心戰勝,緩緩掉轉身軀,向上面走去。
一陣工夫就到了石階盡頭,回頭一望,只見榮總管猶自凝神瞧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他下了決心,舉手去推那道暗門,但覺那道暗門極為輕巧,輕輕一踫,就無聲無息地打開。
門外仍然一片暗黑,不過石軒中眼力不同凡俗,卻看得清清楚楚。只見眼前竟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一陣燻香之味撲入鼻中,原來那陣香味竟是從四面掛滿了的衣裳上發出來的。
他不須再想,就可斷定這個小房間其實卻是個特別大的衣櫥。因而聯想到擁有這麼巨大衣櫥的房間,一定十分寬大。衣櫥的門就在前面,他向門口走去,回頭一看,那道暗門已自關上,精巧得令人萬萬看不出那兒居然有扇暗門。
石軒中他本是個英雄人物,此時心志已決,要瞧瞧究竟是何秘密?便更無猶疑,伸手輕輕推動那扇櫥門。
那個櫥門應手而開,眼前猝然一亮,同時一陣濃郁芳香撲入鼻來。
他揚眸一瞥,只覺房間中布置得堂皇富麗,整個地面都鋪著厚茸茸的上等地毯。
房中所有的家具,不論是幾桌椅床,均是最好的桃心木為質料,漆上極為悅目的色彩,還鋪有精工巧繡的錦墊。
這等氣象,不同凡響,任他石軒中見多識廣,眼界寬闊,卻也未曾見過這等排場布置的房間。
再者屋子又高又大,房頂離地少說也有兩丈之高,這也是大異于世間之處。
擺在房中一頭依牆的牙床,此時羅帳低懸,內中光景因而蒙蒙朧朧,看不太清楚。
石軒中定一定神,看看床前擺著一雙繡鞋,已知床上有人,而且是個女人。他看看這等情形,心頭突有所感,眼光便不掃向帳內。只因他的眼力幾乎可以透視雲霧,這一層羅帳自是遮不斷他的目光,怕只怕那個女人是赤身露體的話,看了可就不大好意思!
對面有扇房門,此刻已經開閉起來,他不徐不疾地過去,試一推拉,那扇門紋風不動。而且觸手生涼,倒像是極厚的精鋼特制而成!
除了這扇房門之外,別無窗戶,因此唯一的出路,就只騰下剛才進來的衣櫥櫥門。不過照這種情形看來,那扇門也開不了,亦是意料中事。
他的外表顯得十分鎮定,可是內心其實十分焦灼。雖則他沒有向床上瞧看;但卻也感到那羅帳之內,有一對眼楮灼灼窺視著他。
房中甚為寂靜,不聞謦亥之聲。石軒中緩步走到桌邊,忽見桌上竟有素箋狼毫,微一凝思,便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他只寫了幾個字,就擲筆走開,在寬敞的房中負手徐行。
床上終于發出轉身之聲,石軒中這時雙目望著櫥門,心想橫豎沒事,倒不妨過去試一下能不能開。
深垂的羅帳突然無風自動,帳內伸出一只豐腴的玉臂,把帳子撩起,掛在銀鉤上。羅帳既已分向兩邊高掛于銀鉤上,床中的一切已自一目了然。
石軒中只在帳子飄動之時疾瞥了一眼,卻已瞧見那只赤果白皙的手臂,登時知道自己防範床上的女人可能赤果著身體的想法並無錯誤,立時移開眼光,不再向床上掃射。
不過在他印象之中,那只玉臂當真白得少見,大概只有冰雪白玉可以比擬。
地毯上發出輕微得常人難以發覺的聲息,石軒中卻清清楚楚知道床上的人已經走下來,因是赤足走在地毯上,所以聲息極為低微。當下一轉身子,向房門那邊踱去,用背脊向著床上下來的人。
那只曾被石軒中見過的豐腴白皙的手臂。伸到桌上,取起那張素箋。
只見上面寫著「曾讀聖賢書」五個字,字字都寫得鐵劃銀鉤,氣勢猶勁。
縴巧的涂著豆蔻的手指倏然一松,那張素箋跌在桌上,過了頃刻,床上發出一陣悉簌穿衣聲,然後升起「喂」的一聲,口音嬌軟異常,聞之已足令人心動神醉。
石軒中驟然轉眼望去,只見床邊站著一個花季年華的絕色少婦。
她下半身裙腳雖垂曳在地毯上那麼長,可是上半身卻只有一件粉紅色的絲緞露臂背心,因此可以瞧見薄衫內一抹大紅兜子,兜住酥胸。說到她下半身的裙子,卻也是薄紗質料,是以兩條雪白修圓的大腿,亦可看見。
石軒中劍眉一皺,心想這種衣裳索性不穿也罷,何須多此一舉。
那個絕色少婦搖曳地走過來,薄紗衫裙之下,侞波搖顫,婰浪起伏,當真是煙視媚行的一代尤物。
她好像不介意衣服穿得單薄,走到石軒中面前,媚目流波,凝注在對方英挺俊逸的面龐上。
她輕輕道︰「你寫的‘曾讀聖賢書’五個字是什麼意思?可以解釋一下麼?」
石軒中虎目一眨,道︰「我想姑娘必也了然于胸,何須小可再事饒舌!」
她輕輕吁了一聲,吐氣如蘭,微燻暗度。石軒中也不得不定一下心神,突然間又感到小月復間升起一股暖流,全身血液也加速運行。心知那酒中藥力又發,微微一凜,雙目不由自主地向她瞧去,但覺她穿上薄衣,似乎比赤果著胴體更誘惑。
在這天人交戰的一瞬間,心頭突然浮起雲鬟盛髻,風神絕世的朱玲的面容,登時虎軀一震,運起達摩心傳內功,剎時之間,真氣運行全身一周天,靈台頓然清明澄澈,毫無渣滓。
她驚訝地輕啊一聲,道︰「你的眼中好像閃過一種奇異的光芒,那是男人們常常露出來的眼光。」
石軒中這時已經心無雜念,因此雖是望著她誘惑迷人的豐滿胴體,卻也不覺有異。他瀟灑地笑一下,道︰「姑娘芳名可許見告?請問那道房門為何緊閉不開,而又似是精鋼所制?」
她道︰「你問我的姓名麼……他們都喜歡叫我做艷兒,你也這樣叫我就得啦!至于這道門,我也無能為力,誰都別想打開。」
石軒中滿月復狐疑,但覺這名叫艷兒的少婦自從穿衣之後,神態就十分自然,倒像是她慣了這等穿著,其實已經沒有誘人之心。其次她的話說得莫測高深,雖是回答了自己的話,事實卻沒有什麼內容。他尋思一下,審慎地道︰「不知這種情形已發生過幾回?艷兒姑娘可肯賜告麼?」
艷兒黛眉輕鎖,媚眼中凝含幽怨,道︰「發生過幾回?不,不,這是第一次。」
石軒中哪肯相信?但只藏在心里。這時他迅速地回想地道中那榮總管對他所說的話,還有他的神態表情。
首先他醒悟了榮總管所說的「青雲之階」和「死亡之門」的涵意。目下他不肯對這艷兒作非非之想,跳出之海,這樣做法,反而是禍不是福。那榮總管之意,無疑是要自己與那煙視媚行的艷兒發生關系。
他雖是想通了這一點,卻想不透何以和她發生關系之後,便反而獲取到富貴?假如艷兒表現對男人十分饑渴的話,那就還有點道理。但這艷兒長得雖是迷人已極,卻不是瀅蕩之流。看來不像找尋男人瀅樂的妖姬蕩婦。那麼為何與她搞上之後,就可以得到富貴?
艷兒見他用心尋思,便不驚擾他,閑著無事,就細細打量這個俊美瀟灑的男人。
石軒中的豐神俊逸,在武林中如同他的劍法一樣,久已膾炙人口。艷兒瞧了許久,突然輕嗟一聲,轉身回到床邊,嬌慵地躺下。
石軒中想了一陣,便走向櫥門。艷兒忽然道︰「你想干什麼?」
他回過頭去,道︰「我想試一試這道門是不是也不能開啟!」他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但覺她的手臂和隱約可見的修圓玉腿,散發出青春熱力,襯上朱顏玉貌,當真是一笑傾國的尤物。
她道︰「你就算要走,最好也多待一會。」
石軒中想了一想,問道︰「姑娘跟榮總管有什麼關系?」
艷兒的明眸一轉,道︰「我們是中表之親,我自幼就認識他,一直到我入宮。」
石軒中大吃一驚,道︰「入宮?那麼你是皇帝的妃嬪了?」
她眨眨眼楮,算是回答,石軒中又道︰「你長得這般美麗,皇帝一定很寵愛你,但……」
他沒有說出下面的話,可是艷兒卻接口道︰「你想說但你為何要找男人幽會是不是?唉,你不會明白的,而事實上皇上很少很少臨幸。我自問每次都盡力承歡,可是他仍然很少……就像你和榮總管一樣,口中都說我很美麗,但是你們卻不敢近我……」
這一番話把個石軒中听得糊里糊涂,也難以插嘴,同時這種私人猥褻之事,他實在不願多聞多談。轉眼望一望那道櫥門,忽然想到那榮總管不知會不會在門後竊听?
假如那道櫥門可以出去的話,就算榮總管在外面守候,也可以硬闖出去。心念一決,便想告訴那個妖媚而可憐的女人一聲。目光到處,只見她珠淚潸然,一種幽怨不勝的樣子,極是楚楚可憐!
他走過去,柔聲道︰「以我所知,男女之間最重緣分,今日我令姑娘失望,心中實在感到歉憾。不過榮總管一定會設法為你再作安排。」
她含淚嘆口氣,道︰「不可能啦,這是他跟我商量了五年之久的事,難道還要再等五年麼?」
石軒中萬萬想不到這還是五年來的第一次,暗忖她當然深感失望,因為一個女人青春有限,年華有如流水,一去不回,轉眼間她就將失去青春的光彩!
「我見到你進來,才知道總管還選擇得真是嚴格,我想就算再過五年,也未必能夠找到像你這樣的人!」
石軒中實在忍之不住,突然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榮總管為何選擇得這麼嚴格?你究想得到什麼?」
艷兒道︰「告訴你也不妨,反正你決不會泄漏……當我十五六歲之時,榮順已經和我很要好,但他不能要我,他至今還沒有妻室呢!而現在……他見到皇上冷落我,心里很難過,他說只要有兒子,皇帝就不會這樣了!」
石軒中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怪道他問過我有沒有兒女!這樣說來,他確實是真心愛你,全力為你安排一切」
他歇了一下,堅決地道︰「可惜我愛莫能助,恕我就此辭別,但這件事我決不向任何人提及,但願你和榮總管都能夠相信!」
話聲甫住,艷兒但覺眼前微花,定神看時,那個俊美的男人已站在櫥門邊。她不禁輕啊了一聲,道︰「原來你也練過武功的,就像榮順一樣,難怪不敢近我!」
石軒中伸手拉門,耳口已听到她的話,心想那榮總管練的是「絕門奇功」,不能破去童身,與自己大不相同。不過讓她作這等想法也好,便不說話。
那道櫥門紋風不動,多模一下,便發覺竟也是精鋼所制,心頭一震,忖道︰「那女人現尚在此,我不怕出不去。可是若果耽延個三天兩日,豈不是要斷送思溫一條生命?」
他焦躁地倒縱回床前,道︰「你一定知道出去的法子,對麼?」
她凝望一眼,然後默然尋思,好像在心中計較要不要把出去之法告訴他!
石軒中面對這個艷麗的女人,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若果她懂得武功,那還可以用武力脅迫。
過了一陣,她突然道︰「榮順對我說過,萬一進來的人不肯的話,他一定要殺之滅口!但我不知怎的,心中好像對你恨不起來,你現在不能急急出去,那樣他會知道的。」
石軒中沉住氣,道︰「我先謝謝你的美意,只不知要等多久?」
艷兒道︰「榮順在宮中耳目甚多,假使皇上想起我的話,他會立刻知道,所以除非皇上突然想起我,不然的話,我在這里留個三五日也不妨事。你在此留得越久,就他越發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石軒中點點頭︰「我明白了!」心中卻焦急非常!
他听到那迷人的少婦發出嘆息之聲,這時他已斷定她真的不是瀅蕩之人,只僅僅要求有個兒子。所以她並非罪惡之人,反而值得同情和可憐。
他又想到榮總管,感到他也是處于悲慘境地的人。不但愛人被收入宮中,而且還得為她著想,設法遴選一個相貌體格都很好的人,為他的愛人藍田種玉,以求子息。今日他選中了自己,想來他的內心自是極為矛盾和痛苦。
榮總管空有一身上乘武功,大內群雄均為之懾服,可是對于一個愛人卻無法保存呵護,因此可知「武功」在這個世界上,不能解決一切的問題。
對于這兩個不幸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抑制住心中焦急,走到床邊,柔聲道︰「我不但明白姑娘一片好心,還十分同情你和榮總管的遭遇。」
她突然坐了起身,道︰「既然你很同情我,為何袖手旁觀?對于你可沒有什麼大害處啊!」
石軒中坐在床沿,道︰「在良心和禮義上,我都不能做出非禮之事。其次,我的兒女決不能成為別人的子孫,更萬萬不能成為皇族之人!」他的聲音甚為誠懇,臉上一片凜然之色,顯然每句話都發自真心!
她啊了一聲,失望地躺下去。石軒中又道︰「姑娘囑我多留一陣,拳拳好意,石某自是感銘五內,可惜我適有要緊的事,無法耽擱在此。」
她皺一皺眉頭,道︰「你真是固執得很,我說過你如果現在就出去,他一定知道事情不諧而殺你滅口,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一旦死了,有事又怎樣呢?」
說到這里,她突然眨眨眼楮,道︰「你剛才說你姓石,你的大名呢?」
石軒中發覺一時不慎,說出真姓,微覺後悔。同時也頗為驚異此女心思細密。當下支吾道︰「姑娘永遠在宮禁之中,與塵世相隔絕。我一介鄙夫,姓名何勞齒及!」
「你說說看,我記得以前听榮順講故事時,也有個姓石的。啊,他說的故事真是生動緊張,撼人心弦。那些人物都是海闊天空四海為家,真真美妙極了。」
石軒中沉吟一下,心想榮總管未必會把武林之事說給她听,因此就算說出姓名,應無妨礙。于是答道︰「我的真實姓名是石軒中。」
剛說了這一句,見到她睜大了眼楮。怔怔地注視著自己。心中不覺著忙,暗忖難道她也知道武林之中有個石軒中麼?
艷兒向他左看右看,過了一陣,才道︰「對了,榮順故事中提的就是劍神石軒中。原來真有其人,而你就是劍神石軒中……但你身上沒有劍啊!」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我平常都不帶劍在身上,再者榮總管肯讓我帶著劍見你麼?」
她道︰「也有道理,榮順說起你時,一向都贊不絕口,當真把你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可是……」她停頓一下接著道︰「我說了你別生氣,那就是盡管一世不服人的榮順對你十分傾慕,可是我卻覺得你也是一個‘人’罷了!」
「我原本就是一個平凡的人!今日從你口中得知辱蒙總管錯愛,實在慚愧之至!」
她又把他看來看去,過了一會,點頭道︰「有一點他說得很對。他說武林中一致公認你是第一美男子,這話沒有說錯。我見過不少所謂玉堂人物,但沒有一個比得上你……朱玲長得很美麗麼?她如今在哪里?」
石軒中道︰「她現在在南方……」這時他已感到這個美女知道得太多,問題也教人不易作答!
她默然想了一陣,起身在地毯上搖曳曼妙地走個圈子,侞波婰浪令人魂銷,豐滿的身段一覽無遺。她停步在石軒中雙膝之前,輕輕道︰「榮順說人家都相傳白鳳朱玲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記得也有不少人這樣稱贊過我,所以我曾經要榮順評判我和她那一個美麗,他卻推說未曾見過朱玲,無法評判。現在你是朱玲的丈夫,你可可不可以老老實實告訴我?」
她站得那麼近,充滿彈性的玉腿挨住石軒中雙膝,薌澤微聞,當真教人色授魂與,心搖神醉。
石軒中目光移到別處,道︰「你坐下來好吧?」她的嬌軀一軟,像蛇一般倒在他懷中,兩只晶瑩雪白的玉臂,攬住他的脖子。
石軒中心弦大震,全身血流加速。不過外表上仍然矜持地端坐不動。
艷兒閉上眼楮,蜷伏在他懷中,過了良久,石軒中有如石頭般毫無反應。
她突然跳起身來,急速地在房中轉個圈子,潔白齊整的貝齒咬著下唇。顯然心中充滿了妒恨之情。須知石軒中經她這樣撩撥,仍然毫無反應,可知她比不上朱玲,已無須說出口來。
石軒中不安地等待她發作,心想女人真是奇妙的動物,她在妒恨之時,能夠毀滅世上的一切,不知她用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
她轉身向著他,尖聲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石軒中道︰「我心中有句真話,只怕你听了不舒服!那就是你是我平生所見到的女孩子最美麗的三個之中的一個……」他停一下,又道︰「還有兩個其一是內子,一個是自稱瓊瑤公主的!」
她大為喜悅地睜大眼楮,急速地詢問了好些關于瓊瑤公主的事情。這樣已拖延了許多時候,估計約模已是晚上戌時。石軒中又心急起來,如果還不能動身的話,明晚子時以前就趕不回襄陽了。艷兒也看出他的心情,于是道︰「我看你這個劍神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假如你想出去,那就躺在床上。不過榮順肯不肯讓你走呢?」
石軒中瞧瞧那張寬大的牙床,毫不猶疑躺了上去,口中答道︰「那是我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艷兒戀戀地看他一眼,模一下床沿,石軒中突然向床底直沉下去。
他不敢提氣輕身,以免下墜的速度減緩,不能及時落到地面以下的地方。眨眼間他已落在另一個房間內,眼光瞥處,上面那個洞口已經迅疾地關上。
那張牙床沿著四支鋼柱,平穩地降落在下面的房間中,他跳下床,四瞧無人,便走到那扇唯一的房門前,伸手一推。
房門應手而開,石軒中心頭大悅,閃出門外。放眼一望,只見眼前是條黑暗的地道。
就像早先走過的一樣,甚是狹窄,只容兩人並肩而行。
他心中一動,暗想這里的機關如此精巧,料想那張牙床落下之時,榮總管勢必知道。假如他急急趕來,在地道中踫上,那時除非把他擊斃之外,恐怕無法奪路沖出。
為了報答艷兒的好意起見,他決不能擊斃榮總管。其次那榮總管一身武功,已是武林罕見,單單他十指上的「五行神掌」奇功,也就足以縱橫天下。因此就算不想擊斃他,卻也不易辦到。
石軒中一向甚為謙虛,時時把人家的功力估高一點,所以此刻他認為榮總管就算贏不了自己,相去也不過一線,正是平生罕遇的強敵。總以避開這等非作殊死之戰不可的地方,才動手為佳。
心念一動,立時有如奔雷掣電般向前奔去。轉了一個彎,前面竟是死路。他縱到盡頭之處,伸手推推牆壁,突然「呀」的一聲,那堵牆壁竟應手打開,原來是一扇門戶。
出得門外,竟又是一條窄窄的地道,他向兩邊迅速視察一下,發覺竟然就是日間走過的那條地道。
于是他向榮總管書房的方向奔去,剛剛走了一半,石階上的暗門驀然打開,一條人影刷一聲縱下來。
此人身法又穩又快,光是看他這一手,已經足以列入武林前數名高手之內。
石軒中那時夜眼瞧得真切,來人正是榮總管,他大概要去接引艷兒,所以顯得十分匆忙。
他在心中叫一聲「糟糕」,猛一振臂,身形悄無聲息地騰升起來,整個人平平貼在一丈高的地道頂上。
榮總管迅速奔到,眨眼間已奔過石軒中身形下面,突然間如有所覺,驀地停步。
石軒中知道這地道太窄太矮,像榮順這等世不一見的高手,感覺何等敏銳,簡直可以從他身上發出的體溫感覺出丈許方圓之內潛有敵人。
是以無法停留不動,疾然斜飄落地。
榮總管虎目開閹之間,精光暴射,沉聲喝道︰「什麼人膽敢潛入此間?」喝聲中身形有如閃電般撲向石軒中。
石軒中神速退開,不讓他迫近到半丈以內,口中應道︰「小可是總管帶進來的,並非擅闖。」
榮總管驚噫一聲,腳下不停,已把石軒中逼到石階之下,倏然一掌遙遙印去。
地道中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尖銳聲音,生像是榮總管這一掌打出千萬支鋒利異常的鋼錐,所以才發出這等尖厲的破風之聲。
石軒中不敢怠慢,右掌一拍,「轟」的一聲,發出一股罡氣封住對方掌力。
雙方所發的奇功真力猛一觸處,兩人心頭齊齊一震,在石軒中則感到對方的掌力與眾不同,竟然分化為千萬縷。每一縷暗蘊莫大威力,當真鋒利得有如千萬支鋼錐,插入自己所發的罡氣之內。
在榮總管方面則已知道對方居然隨手使出唯一能拉御自己「五行神掌」的玄門罡氣,這一驚非同小可,鋼牙一咬,內力迸發,五行神掌竟加到十成功候。
石軒中突然感到對方壓力大增,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心中轉了幾轉,終于疾然拍出左掌,另行發出一股罡氣,從下盤反襲對方。
榮順哼一聲,躍起數尺,避開他這一擊,但這一來他用足全力的五行神掌不得不收回。
石軒中朗道︰「榮總管當真是今世之高人,石某欽佩無已!」
榮總管緩步迫近去,沉聲道︰「好個石軒中居然作弄于我,今日你我如不分出高下,我榮順無顏活在人間!如若你臨陣逃月兌,榮順先夸一句海口,我要你雖然匿藏在深山大澤之中,也不得安樂!」
石軒中道︰「榮總管對石某懷恨之深,何為一至于此?」
榮總管道︰「你若在推開那道暗門之前,說出你就是石軒中。榮順對你傾慕已久,必不相強,好好送你南返。但事已至今,除非取命滅口,已無他途!」
石軒中歉然道︰「榮總管相責得是,石某不該一直隱瞞至今,設若今日石某僥幸逃出,敢問榮總管將如何對付石某?」
張丹楓掃描月之吻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