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姑娘年紀已經不小了,快近二十大關啦!
平日眼高于頂,從未將男人放在心上,因此白白耽誤了大好青春,把握不住花樣年華,至今尚是小姑獨處,找不到婆家。
一個身懷絕技的少女,而又生得花容月貌.卻又出生在黑道大豪之家,平日過慣了高高在上萬事不缺的生活,接觸的人都是橫蠻的黑道匪徒,要說不「近墨者黑」而高傲橫蠻,恐怕無人敢信。
燕姑娘就是這種人,除了他爹,天下間的男人,皆被她看成奴才,難怪她始終找不到個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在她來說,她心目中的愛侶,至少也該有她爹那麼英雄了得,有她爹那麼霸氣縱橫豪氣千雲。
總之,她只崇拜她爹。而她所接觸的人中,沒有一個合乎她的條件。終于,她看到了辛五。
起初,她並未在意。首先,辛五臉上沒有她爹那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英雄氣概,雖則小白臉要比她爹可愛得多。
其次,辛五似乎沒有她爹勇敢,至少在脅迫下屈服留下多窩囊?
但是,當辛五一招重創老陰婆之後,她開始喜歡這位小伙子了。
觀念開始轉變,有苗頭啦!所以她要白無常不要傷辛五,幾乎斷送了不可一世的白無常。
辛五不但傷了白無常,而且威風八面好好整治白無常。妙極了,正合了燕大小姐的胃口。
因此,她心動啦!二十歲的大閨女,春心一動,必定熱烈如火;是幸福,也是災禍。
堡外,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風逐漸轉涼,寒氣漸濃。
她傍在辛五的身旁,沿壕信步而行。
不知怎地.她感到身旁這位大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奇異體氣,怎麼會令她感受到壓迫感的?似乎,辛五所說的話。也今她覺得特別順耳。
辛五不知道她的感受,背著手緩步而行,轉首向她微笑著說︰「我來此的目的,白無常已經知道,我也詳細告訴過你了。
目下需要補述的是,我不希望在此地下手,要不是你們這些人礙事,我早就到了地頭從容準備啦!」
燕姑娘噗嗤一笑,鳳目凝注著他,說︰「辛兄,別埋怨好不好?這里面有李老狗的朋友,誰知道是哪些人?
至少,我們己發現一個假書生賈山是李老狗的人,所以不能讓任何人離開。哦!辛兄。
你沒想到你我攜手合作的可能性?」
「也許有可能。」他信口答。
前面已是莊浪河的河岸了,調林處處,松柏點點,所有的野草荊棘皆披上了濃厚的深秋氣息。
燕姑娘雀躍地偎近他,興奮地說道︰「好啊!辛兄,你答應了?」
他似乎心不在焉,虎目中涌現了異樣的光彩反問︰「我答應什麼?」
「攜手合作呀!」
他呵呵笑,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右側的一株枯樹上,搖頭道︰「燕姑娘,我這人不拘小節,但不輕于言諾,希望你留神我所說的話。
就我的身份來說,不許可我與任何人推心置月復,話到口邊留半句,逢人且說三分話,這就是我這門行業的金科玉律。從不對任何人有所承諾、也不相信任何人的指天誓日所發的諾言。」
「哦!辛兄,你……」
他突然推開燕姑娘,手恰好觸及燕姑娘的右脅。
姑娘一驚,身不由已往外晃,只感渾身一震,芳心狂跳不已。
「啪!」他的右手已落在劍鞘上,劍出鞘三寸虎目中冷電四射,躍然若動。
燕姑娘一驚,退了兩步叫︰「咦!你……」
他冷然肅立,低聲說︰「身後有人。」
燕姑娘心中一寬,笑道︰「哦!你好警覺,不必緊張,那是我的人。」
「啪!」劍歸入鞘內。
他吁出一口長氣,說︰「你的人極為高明,梅林小築確是高于如雲,果然是名不虛傳!」
燕姑娘鳳目四顧,四周不見人影,訝然道︰「咦!這里我沒布置有人,你大概听錯了吧?」
他淡淡一笑,頗為感溉地說︰「燕姑娘,也許你不相信,我是個經過千錘百煉,無時無刻不在生死存亡中求活的人。
十丈之內,不用眼看也可以分辨出一只松鼠與一只小兔,五丈內可分辨落葉飛花。剛才那個人已接近至三丈左右,而且是個女人。」
「什麼?女的?」
「不錯,是女的。風從身後來。帶來淡談幽香,與你身上所散發的香味不同,弓鞋沾地與快靴觸地的聲音、是不同的。
而且,我知道那人穿的是裙而不是勁裝,裙袂擦草的聲音容易分辨。」
燕姑娘開始緊張,悚然道︰「我沒帶有女的來,只帶了隨身的侍女,她留在客店中,人呢?」
「走了。起初我以為是你的侍女,後來發現她竟然迫近,便知不是你的侍女了。」他向西北角的樹林一指,語氣肯定又道︰「從那面走的。」
「我們趕快去查這個女人。」燕姑娘急急地說。
他徐徐轉身往回走,可是並不急于回堡,輕松地說︰「沒有用,查不出來的。你們那些過于小心,卻又昧于事實的人,深怕有人離開走漏消息,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疑神疑鬼,封鎖了四周防範有人溜走。可是,真封鎖得住麼?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困不住像你一樣的高手,但不無小補。」燕姑娘訕訕地說。
「但我不想冒險。」他似笑非笑地說。
「我知道你辦得到。哦!辛兄,合作的事,你有伺高見?」
「我不想考慮合作的事。」
「你我利害並不沖突,合作後各取所需,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我如果合作,便可穩躁勝算,已用不著客店那些人助威了,有他們在反而礙事,是麼?」
他心中一動,心說︰「這姑娘貌美如花,心腸卻又硬又狠。」
但他不動聲色,信口問︰「你有何打算?」
燕姑娘粉面生寒,陰笑道︰「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永除後患滅口。」
他卻不同意,安西客棧愈復雜愈混亂,則對他更為有利。
他並不珍惜那些貪鄙江湖蟊賊的性命,但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必須設法保全那些人的性命,必須設法維持爾虞我詐互相猜忌的局面。
他笑道︰「我反對。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實力,等到事了,大概死傷枕藉,所剩無幾了。
那時,誰還能夠與你我競爭呢?哦!我還不知道你梅林小築與美髯公李家棟一家結仇的經過呢?」
燕姑娘不假思索地說︰「很簡單,家父是黑道至尊、李老狗則是白道大豪,多少年來,所結的怨可說罄竹難書。
再說李老狗酷愛金石字畫,數十年積聚,收藏之豐,可說天下無二,全是些無價至寶,我必須將這些東西弄到手。」
「你也收藏古字畫?」
「你真傻,那可換取百萬金銀哪!」燕姑娘得意地笑著說,突又偎近了些說︰「事成之後,我會分你一份的。」
他心中冷笑,輕輕挽住對方的手臂,放肆大膽地伸手托住燕姑娘的膩滑下頷,搖頭道,「姑娘、你真不愧是黑道至尊的千金,又貪又狠又霸道。你知道麼?我們的行規是要錢不要命,要命不要錢。不要破壞我的行規。我不會要你的東西。」
燕姑娘沒料到他那麼大膽,事出意外,竟忘了羞愧,任由他的雙手撫模,只感到渾身如中電觸,奇妙的感受令她芳心狂跳,粉頰發燒。
她並未听出那些挖苦她的話,嗯了一聲,嬌軀無力地倒入辛五的懷中,奇異的昏眩感令她有月兌力的感覺。
辛五也感到心中一蕩,突然忘情地緊緊地將她擁入懷內。
一切順乎本能,他親著姑娘幽香撲鼻的秀發,輕撫著姑娘的肩背。
似乎,懷中的香噴噴胴體,變成另一個女人,一個曾經與他同床共枕,恩恩愛愛的女人。
一陣激情,一陣述醉。
懷中的女人,也陷入激情之中,在他的懷中輕微地顫抖,螓首在他的肩胸上柔動,異性的氣息與有力的擁抱,令渾身起了奇異的變化。
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感受,令她迷失了,沉醉了。
夕陽已落下西山,暮色蒼茫。
「我們回去吧!」他喃喃地說。
燕姑娘仍緊緊地依偎著他,順從地讓他半擁著而行。
在她的感覺中,身外物已經不存在了。叱 風雲殺人放火的意念,模糊得連她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是的,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叱 風雲黑道至尊的女兒,具備雄心壯志的女人。
她曾經擁有一切,予取予求,生殺予奪。可是,她卻不會擁有最重要的愛情。
今天,她自以為已經獲得了。至少,這破天荒的感受是甜蜜的,是她願意接受,而且滿意的。
她已沉醉在空前的滿足境界里,忘卻一切乃是極為正常的。
辛五的感受與她不同,又是一番境界。
他所失去的真是太多了,多得令他成為一個排拒一切,不信任一切的憤世者和逃世者了。
但他是個正常的人,而且年輕,一旦獲得機會,便會渾忘一切,想擁有任何應所獲得的人與物。
燕姑娘就是這樣闖入他的心扉,成為他的所有物,他有佔有的,以取代他曾經失去的事物。
可是,他忘了現實。走上了回堡的路,身旁芳香可人的胴體令他意念飛馳,如痴如醉,喃喃地說︰「燕霞,我們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好不好?
忘卻塵世的紛擾,忘卻一切痛苦的回憶,好好地享受人生。開拓屬于我們自己的天地。
哦!我想……」
燕姑娘從夢幻中回歸現實。嬌媚地說︰「是啊!我們要好好地享受人生。我爹在江南有一處產業,在山青水秀深處建了三座別墅,我們搬進去住,爹會給我作為嫁妝的……」
「燕霞,不要提你爹的產業。」他不滿地說。
燕姑娘一怔,抬起蝶首問︰「咦!如何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只是,我不願沾你爹的光……」
「哦!你怎麼啦?」
「我喜歡你,我只要你。」他直率地說。
燕姑娘只感到心中甜甜地,又羞又喜,但卻未能把握住對方的心理變化,喜悅地說︰
「五郎,我……我好高興,將來,我要爹讓咱們在江南創局面,我們……」
他如受雷擊,神智一清,如同大夢初醒。
這女人,貌美如花,武藝超人,在愛情的幻境中,依然想到日後的局面,依然難忘叱 風雲的生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想創什麼局面?」辛五按接著滿腔不滿悻悻地問。
燕姑娘仍不知趣,胸有成竹地說︰「以我的才智,加上你的武藝,相輔相成,足以雄霸江湖縱橫天下,定可為武林大放異彩,為江湖……」
他長吁一口氣,松開挽住腰的手,說︰「走吧!有人來了。」
已經接近官道,人並未來,僅听到遠遠傳來的急驟馬蹄聲。
燕姑娘還真以為有人來了,舉目四顧,不見有人,馬蹄聲倒是被她听見了。
「天色已晚,怎麼還有南來的坐騎?」她惑然說。
辛五舉步便走,說︰「也許是軍驛的信差,四百里夜傳豈能不趕夜路?」
燕姑娘突然挽住他,羞喜地投入他的懷中,如醉如痴地說︰「五郎,親……親親我……」
他心潮起伏,木然地在對方的粉頰上親了一下。在他的感覺中,這像是告別的吻,涼涼地、酸酸地。
心靈的距離是那麼遙遠,像是隔了一千萬里長的鴻溝,永遠踫不上頭,永遠不能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