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叟和厲無雙在數丈外等候,厲無雙一見他出來,舒一口大氣道︰「謝天謝地,他逃出來啦……」
忽然感到全身疼痛難當,那冷汗和淚水滾滾而下,身子發抖,整個人往地上癱軟下去。
返魂叟一把勾住她胳臂,幫她勉強站定身子。
萬家愁訝道︰「怎麼啦?剛才不是已經好了很多?」
他走近厲無雙,見她衣衫破裂多處,尤其這刻返魂受一手吊起身子,胸前侞房簡直了出來。
萬家愁目光避開她的胸部,但見她表情在劇痛難忍之中,明顯地強烈地露出沮喪絕望之意。
正在驚疑之際,背後傳來一個女子口音,甚是圓潤悅耳,追︰「萬家愁你真的想知道麼?那就問一問我了!」
返魂受頭還未抬,身軀已經像患了虐疾般抖將起來。
世上很難听得到那麼圓潤的悅耳的聲音,所以返魂叟一听便知是誰出現了。
這回大事不好了,在這個女魔頭面前,即使是武功高強如萬家愁,相信亦將如春雪向火,消融得無影無蹤了。
返魂叟絕不是愛大驚小怪的人,以他的年紀,他的江湖閱歷,向來極為沉得住氣。
但這刻他不但驚悸得遍體發抖,甚至連望過去的勇氣也沒有。
萬家愁見他駭成這樣子,心中很不以為然。
大丈夫死則死耳,何必教人恥笑?
來人是誰,萬家愁心里也有個譜,轉頭一望,只見,個長發垂肩的女人,兩只眼楮又圓又亮,極白皙的皮膚透出艷麗的桃花顏色,瞧來吹彈得破,特別惹人注意。加上她身上白色羅農輕柔飄拂,風姿絕俗,美不可言。
一定是她吧?
冥天宮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
雖是從未見過面,但瞧這樣子,必定是她無疑了。
唉,魔教中的一切都使人覺得不可思議,以宋香這麼美麗的人,誰能相信她是世上有數的魔頭,更有誰想象得到返魂叟見了她,比耗子見了貓還要恐懼幾十倍?
萬家愁忽然間已知道該怎樣做,妙色魔使宋香雖是人世中殊色的尤物,但古仙人說過;她頭上有發,發唯有毛,象馬之毛亦毛也。發下有體髏,勇髏唯有骨,屠家之豬頭骨亦同。
頭中有腦,腦如泥,腥臭逆鼻,著之于地,無能跳者……
她的艷容芳姿,說穿了一副臭皮囊而已。
本來萬家愁的武功造詣,已達到天人合一無人無我的境界,心志之堅凝冷漠,外界的諸般聲色已無法搖撼得動。
加上了屬于哲理的超乎世俗的見解,建立更堅固的意志堡壘。
她眼中閃耀著動人的光彩,柔柔地道︰「你很了不起,我叫宋香,你的智慧武功和定力,我衷心欽佩之極。」
萬家愁道︰「好說了,宋姑娘有何見教?」
你欽佩也好,不欽佩也好,我管不了。
他想,總而言之,我一出手就絕不留情。
「哎呀,瞧你的眼色,比我魔教的人還要冷酷無情呢!」
來香顯出吃驚的神色,卻不似作偽。
「我請問一聲,我為何該死呢?」
萬家愁收攝心神,把思維停止在某一點。微微一笑,道︰「多說無益,你打算怎樣?放人?或是動手拿下我們?」
妙色魔使來香感到煩惱起來,這個年輕的男人幾乎是第一個不受地美色柔聲所動的。
事實上當然不是,宋香腦海中泛起另一張清瘦而又神采迫人的面龐,他特別長的眉毛,放射出咄咄的智慧鋒芒。
一舉一動,如淵亭岳峙般深不可測。
這個人能領袖魔教,雄長天下,的確有天縱之才。
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名叫段天民的人,當時已大為煩惱,到如今,段大民已是魔教教主,那還罷了。
可是萬家愁平地冒出,又勾起她昔年那種煩惱的心情。
莫非萬家愁竟可以與段無民抗手比擬麼?
這好像不大可能吧?
宋香想了一下,道︰「你問得好,我自己都不知該怎辦?你們想怎樣呢?但別提出我辦不到的想法。」
身居冥天宮三大魔使之一的妙色魔使宋香,的確是不同凡響。
一舉一動,一到一笑,都帶有無限的風情,那股強烈的魅力,對男人來說,可以用強力磁石與鐵器來比喻。
總之,她的魅力乃是與時俱增,和她相對越久,就覺得她生似是之海,越發見不到邊際。
宋香的美貌,世間不是沒有。可是那動人心弦的眼被,勾魂奪魄的整笑,搖曳話聲中的味道,甚至乎站立的姿勢,萬家愁拿她比一比著名的武林三艷,比一比吳芷玲,比一比厲無雙。每個美女跟宋香都有一大截距離,味道完全不同。
萬家愁在這方面不是老手,亦不大感到興趣,于是聳聳眉頭,拋開所有美女的影子。
再次將思維停定在某一點上。
「我們自然想離開這個地方。」萬家愁道︰「宋姑娘想必不肯答應……」
宋香微微一笑,道︰「對,我不答應。」
呈現在眼前的面容甜蜜之極,艷光四射。
萬家愁視若無睹,道︰「那麼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其實你們冥天宮也很難出得去,我去排雲崖瞧過……」
宋香搖頭︰「以你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造詣,要上落那排雲崖諒也不算什麼難事。」
萬家愁道︰「我已經去瞧過,下不去,除非有繩索之類。」
宋香看了他的樣子口氣,不能不相信這是實話,笑了一下。
「若是如此,我就算肯放你們走也沒有用啊……」
萬家愁道︰「那就不同了,我不必防範蹤跡泄露,或者想得出法子也未可知。」
宋香微微訝惑,道︰‘你是不是要我準許你想法子離開本宮?」
萬家愁道︰「是我們,一共四人……」
他指指身後的近魂叟、厲無雙,還有一個鄺真真還未露面。
「我們想法子,摔死只好認命。」
宋香心念電轉,這倒是個好法子。我定要瞧瞧他有多強的定力。再說教主現下閉關練功,等他出關親自處理這批人,豈不更妙?
「我可以答應你們,但須得有個期限。過了期限而你們仍不成功,便須立誓臣服。我的條件不苛,對不對?」
萬家愁問道︰「你給我們多久時間?」
宋香道︰「三天。你們不許動本宮的任何物事,只能靠你們自己的本領。」
萬家愁道︰「等一等……」回身走到返魂叟、厲無雙那邊。
「她的條件可不可接受?」
那厲無雙渾身痛楚,變顏變色。
所以萬家愁詢問的目光落在返魂叟面上。
返魂里沉吟一下,道︰「宋魔使能跟你講這麼多話,真是一大異數,據我所知,連本宮弟子等用也見不著她,男弟子更是絕無僅有。沒有男人在她跟前不俯首臣服的……」
宋香遠遠接口道︰「返魂叟,快說正題,別的話少羅噱。」
返魂受應一聲「是」,又道︰「我們有一個問題須得解決,那就是安全問題,例如老朽和厲谷主……」
萬家愁不懂,問道︰「我們在一塊兒,有什麼安全問題?除非宋姑娘的話不作數。」
宋香圓潤悅耳的聲育傳過來,道︰「他的意思我知道,他們受本宮本命打大法禁制,縱是逃出了本宮,仍然難以活命。這一點不算什麼,我下令撤去你們的本命燈便是。」
這是一場有趣的賭博,在魔教的立場,若是贏了,不費氣力就可收服萬家愁等人。
宋香個人立場來說,她有三天時間考驗萬家愁的定力。
當然她很想收服萬家愁。
她不肯相信世上還有第二個能比上教主段無民的定力。
返魂叟高聲道謝過,又道︰「本宮佔地甚大,人數甚多,難免沒有陰謀陷害之事發生,因此我們在這三天當中,出入和居處,都須得考慮妥當。」
這話來香一點就明,魔教中人向來爭權傾軋,排除異已。
所以要是宋香稍一大意,別的長老甚至魔使從中阻梗,亦非奇事。
宋香道︰「依你看來,怎樣才妥當呢?」
返魂叟道︰「小老兒奉命往蛇神殿多回,得知那蛇神殿只有一個出入門戶,並且必須經過宋魔使的寢宮,如果我們安排在蛇神殿落腳,可說是安全不過了。」
來香毫無難色,道︰「行,蛇神殿對本教之人雖是禁地,但對外人反倒沒有什麼限制。
本使有權準許你們進去落腳。但要是你們被殿內千百種毒蛇所傷,那便怨怪我不得。」
萬家愁回頭笑道︰「你放心,捉蛇我最拿手。」
妙色魔使宋香笑道︰「我知道,你捉蛇很拿手,葉十郎直到現在還以為你是專門捉蛇的。不過,那蛇神殿的諸般毒蛇,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返魂叟曉得,自會詳細告訴你。」
她目光一閃,飄向甫道那一端,又追︰「叫那女孩子出來,讓我瞧瞧。」
萬家愁頭也不回,提高聲音,道︰「真真,過來,宋大魔使要看看你。」
鄺真真奔將過來,她面對那魔教的高手,不禁膽怯。
卻又忍不住好奇之心,直著眼楮打量白衣飄飄的一代尤物。
她閃亮迷人的眼波,皎白的肌膚,以及那股說不出的神情,當真是風華絕代,艷麗得不可方物。
正是我見猶憐,太美了……
鄺真真瞧得心馳神醉,滿腔柔情蜜意。
萬家愁忽然拍拍她肩頭,道︰「真真,不要著迷,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不懂……」
不但他不懂,相信世上很少人能明白,身為女人的鄺真真,居然會像男人一般,對宋香傾慕著迷。
宋香微微一曬,收回那回腸蕩氣的眼波,道︰「鄺真真,你名列武林三艷之一,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銀老狼看中你,最後還讓你進入陰風洞踫運氣……」
她的眼光轉投鄺真真手邊的負心竹上。
「你果然獲得了負心竹,這是你們毒門至寶,只不知威力如何?」
鄺真真不敢不答,還恭恭敬敬地道︰「威力如何晚輩還不知,但的確有些奇妙之處。」
提起銀老狼,鄺真真一則心存畏懼,二則那銀老狼又是萬家愁的大仇人,最好能知道一點有關他的消息。
「敢問宋魔使,銀老狼現下在什麼地方?他知不知道晚輩擅闖冥大宮的事?」
宋香道︰「他忙死啦,過幾天就當新郎官,哪有時間管別的閑事?你大可放心,銀老狼娶的是當世第一智者阮雲台的獨生女,他不會再來羅咦你了。」
萬家愁腦中泛起了阮雲台的樣子,清煌文雅,瀟灑飄逸。
不知道他的女兒長得怎樣?
只有吳芷玲見過,但吳芷玲也沒說什麼,所以毫無印象。
但想來這位阮小姐高明不到哪里去,她肯嫁給銀老狼,已證明了這一點。
甚至連阮雲台也須重新評價。
他見銀老狼是魔教長老,所以答允這頭婚事……
只有周老二知道吳芷玲就是阮瑩瑩,萬家愁還未得知,更想不到這個婚姻根本上未得阮家父女同意,完全是霸王硬上弓的。
萬家愁突然胸中發熱,妒很辛酸齊齊涌上心頭。
昔年他所愛的那個女孩子,他一直認為她很好,很真情。
誰知她卻和銀老狼……
當日他親眼見的那一幕,她分明很開心,全然不是被迫……
銀老狼呀銀老狼,你休想安安穩穩享受家室之樂。
萬家愁恨恨地想︰一報還一報,反正我定要教你也嘗一嘗妻子不貞的滋味!
宋香驚訝地望住那個青年。
他眼中射出惡魔般的光芒,是為了銀老狼?
抑是阮小姐?
多半是阮小姐,失戀和妒嫉都能使人走極端。
來香暗暗下了結論,發覺此一情勢有機會時大可加以利用。
「我且再說一點有關銀老狼的婚訊,便可測知萬家愁為了哪一個而妒很。」
宋香心念電轉,覺得很有趣。
「听說院小姐際瑩瑩長得很漂亮,可惜我還沒見到。」
宋香的聲音圓潤悅耳中,微含挑撥煽動的魔力。
宋香向來以色相見長,所以稱為「妙色」魔使。
如果換了音響魔使聞中聞,話聲暗含各種不同的魔力,可以叫人喜,可以叫人怒,那些挑撥煽動的話由聞中聞說出,直可教人登時如痴如狂奮不顧身地去做了。
宋香在聲音的魔力方面中學了一點皮毛,但效果已與常人不大相同了。
「銀老狼很愛慕際瑩瑩不在話下,听說阮瑩瑩也對他很傾心呢……」
要是萬家愁為了阮瑩瑩而妒根攻心,宋香最後那句話可引起強烈反應。
但沒有,萬家愁全無預期中的反應。
由此可知萬家愁恨的只是銀老狼本人了,那銀老狼平生作惡多端,仇家滿天下。
往往踫上很多向他報仇的人,銀老狼還不知仇從何來。
因為報仇者可能基于同門或朋友義氣,可能是父母長輩被害等等。
這就不大好猜了,宋香想︰萬家愁此人不知是何等來歷,武功之高,定力之強,世所罕見。
銀老狼結種下這仇家,日後有得瞧的……
她幸災樂禍地笑一下,道︰「待我算算看,銀阮聯婚的佳期還有七天而且,到時我會去擾他一盅喜酒,瞧瞧那阮瑩瑩長得怎樣,順便瞧瞧阮雲台的風采……」
鄺真真垂下眼皮,目光避開來香面孔,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擺喜酒呀?」
宋香稍稍換個站立的姿勢,道︰「在距此不遠的集賢莊,帖子早已發出,遍邀天下武林知名的人前來觀禮。那一天一定熱鬧死了
她目光飄來飄去,早就瞧見鄺真真凝視著自己裙下露出的赤足。
這一雙六寸圓膚,潔白如玉,幾點鮮紅惠丹,特別惹人注目。
鄺真真掩飾不住心神欲醉的樣子,那粉裝玉琢的雙足,嵌上顆顆珊瑚,美得使人心迷意蕩。
鄺真真絲毫沒想到性別方面,她本身是女性,照理說不該像男人一般對來香產生神魂顛倒的感覺。
宋香輕笑一聲,道︰「鄺真真,你真漂亮,果然可以當得起武林三絕的美稱……」
郵真真道︰「啊,不,你才漂亮,我平生還未見過一個比得上你的美人……」
她們一下子變得很和諧友善,宋香道︰「這里面有一個秘密,我告訴你,你就明白啦!」
鄺真真難以置信地道︰「你肯告訴我?」
宋香點點頭。
她比別人特殊的地方便是越看越美,越相處下去,那魅力越發深入人心。
「來,我跟你說……」
宋香輕盈地往後退,一舉一動都美不可言。
鄺真真舉步行去,走了三步,臂膀被一只強有力如鋼鐵般的手握住。
萬家愁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很平和安詳,卻有如暮鼓晨鐘,使人心中一片清涼。
「真真,不必跟她多說……」
鄺真真啊了一聲,醒悟道︰「好吧,但她的確太漂亮了。」
萬家愁把她拉回來,又往身後推送。
「你且去瞧瞧厲谷主,勸她忍耐一點。」
宋香走回原處,距萬家愁五六尺,香氣飄送沁人心脾。
她心中很不服氣,要是鄺真真是別的女人,早在瞧見她裙下赤足之時,就匍伏地上去吻她的腳了。
但鄺真真的定力竟然也強大得出乎意料之外。
這種現象委實很奇怪,以鄺真真這種艷名四插的蕩女,怎會像最貞烈的女子般,抗拒得住她的魔力呢?
那萬家愁把鄺真真拉回去,顯得那麼平淡,線毫不受她的魔力影響。
唉,這個人太可怕了……宋香微望雙眉,疑慮交集地望著那個年輕的男孩子。
萬家愁突然向她露齒而笑,充份流露出心中的歡欣。
宋香訝道︰「什麼事使你很高興?」
萬家愁道︰「你猜猜看。」
宋香尋思一下,道︰「我明白了,你已經控制了局勢,知道我無法逃出你的掌握,對不對?」
她的反應判斷不但準確,而且快逾閃電,不愧是一流人物,萬家愁佩服地點點頭,道︰
「我是這麼想,你以為如何?」
宋香道︰「很可能,因為你把我的實力估計出來,也稍為試探過了。」
她停頓一下,接著開心地格格笑道︰「我平生第一次遇上這種情形,所以我也不知該怎麼才好……」
萬家愁道︰「那你也用不著開心呀!」
宋香道︰「這是一個很饒有趣味的問題,我問自己,你萬家愁將怎樣發落呢?出手拿下我麼?諒你不敢。把我一掌斃了?也諒你不敢「笑話,諒我不敢?」
萬家愁虎目一睜,神威凜凜。
他第一次顯出威勢,所以特別驚人。
「我為何不敢拿下你?又何故不敢殺你?」
宋香道︰「哎呀,你別那麼凶,你听我說。你不敢拿下我之故,是為了不好處理之故。
帶著我跑來跑去,對你們總是很不方便,萬一不小心予我可乘之機,豈不是大大的不劃算麼?」
萬家愁道︰「這話有理,所以我可能被迫下毒手取你性命,豈不干淨利落?」
來香搖搖頭,烏黑的柔絲飄飛起來,甚是灑逸動人。
「不,這話如果出自我魔教之人口中,那是絕對可信。你不行,你憑什麼取我性命?我既沒得罪作,又沒做什麼不對之事。難道魔教之中就不會有好人麼?你會不會對一個與世無爭的好人胡亂下手殺死呢?」
萬家愁曉得講不過她,在理論上她已站在堅強不敗的地位。
「我才不想那麼多,反正魔教沒有好人,你能當上三大魔使的地位,哼,這地位不知要多少人命替你墊起來……」
宋香一點不著急,柔聲道︰「萬家愁,你自己心里也知道這是強辯的話。我們不要抬杠,至少你瞧在我一口答應給你三天時間逃走這一點份上,也得承認我很夠意思,對你們亦不苛刻。那你何必這樣對我呢?」
萬家愁身子無風自動,因為宋香豐滿美麗的身軀在說話時也微微搖擺。
這是第一個回合,萬家愁身子的動,緊緊契合宋香任何動作。
使宋香覺得忽然又陷溺得深一點。
這個回合是宋香敗了。
但在道理上,她絕不會失利。
「這樣也行,萬家愁,你說好了,你想拿我怎樣個處理法?」
宋香表情和聲音,溫柔如水。
「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大凡是有骨氣的男人,性格上必定吃軟不吃硬。
你越凶悍,他就越不放松。
反過來說,你軟弱哀求,他也就軟下來。
宋香深知人性的弱點,所以跟他用軟功,不來硬的。
鄺真真奉命去瞧厲無雙的情況,其實她的心思全在來萬二人那邊,對厲無雙簡直是視而不見。
返魂變細如蚊語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道︰‘加姑娘,瞧見厲谷主的樣子沒有?」
鄺真真這才轉眼望去,只見後無雙神色沮喪之極,眼中露出絕望的意思。
身上衣衫破裂很多處,除了胸前雪白高聳的侞房露出來之外,其余如下裳等地方,白皙的大腿了,她亦全不在意。
返魂叟以傳音之法又道︰「你瞧,厲無雙仍在魔法控制之下。宋香的魔功顯然比莫長老強勝得多了。」
鄺真真听了,也不知該怎麼?
她對此簡直全無能力呀……
耳中又听到返魂叟的聲音,道︰「快快告訴萬仁兄,他有辦法,只有他不會被宋香迷住。」
听到了「迷住」這話,鄺真真念起厲大姊,登時清醒而又憤恨。
當即提高聲音道︰「萬家愁,厲大姐不好了。」
萬家愁頭也不回,道︰「她怎樣了?」
鄺真真道︰「厲大姊被邪法弄得快死啦!」
萬家愁簡簡短短應道︰「好,我曉得了……」
宋香正想問他曉得了便如何?
她對這個青年越來越感興趣,很多問題都想听听他親口說出的答案。
陡然間陣陣戰伐肅殺之氣,彌漫包圍宋香。
宋香眼力何等厲害,見到萬家愁分明尚未出手。
但這陣戰伐肅殺之氣,卻是他行將出手的跡兆。
宋香大可以發出氣別與他相抗,但她卻不這樣做。
她身上的雪白羅衣飄拂不定中,出現無數顫動的漣漪,生像在秋風中瑟瑟而抖的垂柳。
她用畢恭柔順的眼光,乞憐地望任萬家愁……
她不必說話,心中的意思便已告訴了對方。
萬家愁身後稍遠處的三個人之中,返魂叟和鄺真真都瞧得一清二楚,心頭齊齊涌起無限憐惜,幾乎月兌口說出幫她求情的話。
萬家愁的聲音透入眾人耳中,冷冷漠漠,使人強烈地明顯地知道他此刻全無喜怒哀樂的情感。
他外表上雖是一個人,但卻是天地間一件物事,不分內外,也沒有你我……
「宋香,你的諾言算不算數?」
宋香點點頭,她終究是魔教一流高手,反應快極,做起來斬釘截鐵,毫不拖泥帶水,霎時間宋香的乞憐之態化為烏有,恢復正常的樣子,說道︰「我的諾言算數,不信你問問他們。」
萬家愁冷冷地凝視著她,口中道︰「真真,厲谷主好了沒有?」
鄺真真轉眼一望,訝道︰「好啦,她好啦一順,不對,大姊,大姊你身上還痛麼?」
萬家愁不再理會鄺真真底下的話,向宋香道︰「好,咱們就此罷休!」
宋香膽子忽然大起來,迫前兩步。雙方的距離近得伸手便可踫觸得到。
「萬家愁,你可修習過法力神通之道?」
萬家愁道︰「沒有修習過。」
宋香道︰「奇怪,你內行得很,分辨得出厲無雙上和精神上的不同壓力。你到底是誰?」
萬家愁淡淡一笑,正要走開,宋香又道︰「等一下,萬家愁,剛才你若是出手,很可能命喪當場,你知不知道?」
「出手拼搏的話,勝負生死便不放在心上了。」
萬家愁說︰「但當你已失了機先,所以還是不動手上算。現在也一樣,瞧……」
話聲中伸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宋香居然不閃不躲,只是面色大變,有如死灰。
鄺真真等人都以為她受了重傷。
萬家愁淡淡一笑,道︰「這就是我的捉蛇手法,你雖然躲不開,心中也不必太難過,世上大概很少人能躲得開。」
原來宋香不是負傷,返魂叟等人都十分了解。
宋香她乃是魔教三大魔使之一,居然躲不開萬家愁的手掌,何止是難過,簡直漸駭交集。
萬家愁還把事瞧得那麼稀松平常,慚駭之外,更添幾分悲憤。
萬家愁轉身招呼大家往神殿行去,宋香發完呆,才掉首行去。
那蛇殿是個深長形的大石洞,佔地畝許。
洞頂相當高,沒有天花板。
萬家愁部真真一望而知無人可以潛入窺視。
出入口只有一個,別無通路,左內角有一圈石砌的徑文並欄,返魂受一入了殿門,便指住那並,道︰「那口井叫黃泉井,任是武功再高之人,一落井,便永遠葬身黃泉之下……」
鄺真真沖口道︰「黃泉之下覓福田,下面一定有福田。」
她眼楮發亮,漸漸興奮起來。
「真的黃泉之下自然沒有什麼福田不福田,只是這口井底下必有古怪。」
返魂叟沉吟一下,道︰「井下只有殺人取命的田,絕對沒有福田。」
鄺真真道︰「我知道,井底下有很多蛇,人落其中,當然難逃一死。不過如果有人不怕那些蛇毒,可能有別的發現……」
萬家愁深心隱隱覺得鄺真真說得很有道理,卻听返魂史道︰「鄺姑娘出身毒門,一定不怕蛇蟲,所以說得很輕松。可是這口黃泉井內的毒蛇,世上絕無僅有。大伙兒過去瞧瞧便知。」
鄺真真搖頭道︰「不必看啦,我知道黃泉井內的毒蛇非同小可,我斗不過它們。」
萬家愁已走了幾步,听了這話,大感驚奇,回頭問道︰「你知道斗不過毒蛇?為什麼?」
鄺真真道︰「我走近殿門,已嗅到陣陣雄黃味,人殿後證實雄黃味是打井內透出來,便知這些毒蛇不是凡品,我不敢斗它們。」
萬家愁道︰「我還是不懂。」
鄺真真道︰「蛇蟲最怕這等氣味,此是天然克制之理。那雄黃不但不是涂灑在井欄以防毒蛇竄出,甚至是在井內焚灸,其氣更烈,天下億萬蛇蟲,遇上非死光死絕不可。可是返魂叟卻說毒蛇在井底聚居。這些蛇正如我們人類都怕刀劍等鋒利之物劈政,如果有人刀劍劈砍部傷他不了,你說可怕不可怕?」
萬家愁道︰「我明白了。」
放步行去。
那井欄高約兩尺,走近欄邊探頭下視,陣陣辛烈刺鼻的氣味由井內冒上來。
井底下還算光亮,除了不知何處映入來的天光之外,在東邊壁腰有個洞,冒出絲絲縷縷的談煙。
洞內火光隱隱,也增加了井底亮度。
地方很大,井口只有徑丈,所以好多地方無法窺見,除非吊落井內才看得見。
單單是目光所及二十余文方圓的地面,已經有上千條的蛇,有大有小,形狀顏色大都不相同,可見得品種極多。
突然井底不知何處傳來「叭」的一聲,宛若兒啼。
那千余條蛇登時一陣蚤亂。
萬家愁目銳如隼,發覺很多賠都拼命往蛇群底下猛鑽,所以轉眼間當中變成一座蛇丘,蛇丘四周的地面只散布著寥寥落落幾條蛇,都伸得直直,猛看似是已經死了。
逃竄躲藏乃是天下有生之物的求生本能,萬家愁看慣了蛇獸逃生進散的動作,一望而知必是有什麼厲害物事來了,所以有的蛇都駭得拚命躲起來。
這個時候也就判其蛇群中的強者和弱者。
強的凶狡快捷,硬是擠在最底下,弱的斗不過,被推到上面。
那些更弱的,簡直連往蛇丘擠去也有所未能,直挺挺的便僵在當地。
眨眼間一團黑黑的布袋也似的東西滾過來,長約三四尺,粗如水桶。
萬家愁雖是高居臨下,卻仍能瞧得出這團黑黑的事物,乃是一條形體古怪的蛇,有眼楮有嘴巴,蠕蠕游動,外表既丑而笨,但游走的速度快得驚人。
這條黑蛇實在不易把它當作「蛇」看,因為當它來到蛇丘七八尺遠停住,身于忽然由粗圓變成一大片,平鋪在地上,形狀卻不時改變,忽而長方形,忽然多角形,有時變成圓形。
接著黑蛇「叭」的叫一聲,蛇丘本是高高聳起,突然矮了一半。原來上面的蛇像散沙般垮塌滑落,條條直挺挺的滾向一邊。
黑怪蛇身子伸出一條細細黑線,像觸角似的,越伸越長,一下子就伸到蛇丘。
萬家愁注意到它的本身隨著黑觸角伸長而減少體積,可知這不是觸角,是它身體的一部份,只不過它的軀體大小可以隨時變化,正如水之流布,此長被消。
那道黑觸角毫不客氣,伸入蛇丘,從最深最底拖出一條五色斑爛的毒蛇,拉回身邊,揚起半邊身子,叭啦一聲壓在底下。
萬家愁從上面看下去,起初只見那大片黑布似的蛇身,彎彎曲曲凸起,分明是那條彩色毒蛇被覆蓋在下面。
眨眼間消了大半,再看一眼,只見黑布似的蛇體掀開,飛出一條白色的蛇骨,頭尾俱全,甚是完整。
原來這條黑色怪蛇是用別的毒蛇作糧食,怪不得它呱一叫,蛇群登時亂做一團。
那黑色怪蛇的食量想來不大,萬家愁見它已經不再抓第二條吃,暗自忖想。
井底的蛇群逾千之數,盡夠讓它慢慢地吃下去了。
鄺真真學他探頭下望,返魂叟本想阻止她,但旋即記起她是毒門高手,便放了心讓她瞧看。
鄺真真看見那條怪蛇,馬上拉拉萬家愁,退後幾步,才悄聲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蛇?」
萬家愁笑一下,道︰「我要是知道,宋香必定深信我是專門捉蛇出身的……」
鄺真真噓了一聲,道︰「小聲點,那是天下千百種蛇類中最可怕的毒蛇,本門秘傳的毒經上記載得有,但歷代祖師都未親眼見過,這一條叫玄水君,身體能像水一般變幻,天下毒物與它抗衡的找不出三五種,尤其是五君一齊出現,可以稱得上雄霸天下,全無敵手。」
萬家愁道︰「這種毒物一條已經夠了,想不到竟有五條之多……」
鄺真真輕輕道︰「我說五君不是說五條玄水君,而是五種,分為水火木金土等五君,所以剛才返魂叟提到五行陣,指的必是這五君無疑。」
返魂叟挨過來,低聲道︰「叟姑娘不愧是毒門傳人,這五行蛇陣,底細來歷,世上知者寥寥可數。」
他眼楮轉向萬家愁︰「听說那五行陣巧奪天工,精妙奇奧無比,任是天下第一高手,也無法應付。」
萬家愁口里沒說話,但眼光中卻泄露不信之意。
返魂叟一望而知,又道︰「據老朽所知,魔教歷代掌門之中,不乏天縱奇才,堪為天下第一高手。但還沒有一個能夠破得五行陣。听說任何人面對五行陣,能全身而退,便是武學宗師了。這話是段教主親口說的,那時候他才入教三年左右,有時會跟我們這些侍者聊天。
當然啦,他當時醫道雖精,卻還欠火候,所以時時我老朽談論醫道返魂叟固然泛起追憶神往的樣子,使萬鄺二人,也感覺得出歲月如梭今非昔比的況味。
鄺真真道︰「那段教主听起來投入魔教之時,年紀已不算小了……」
返魂叟點頭道︰「鄺姑娘真是心細如發,不錯,老朽在冥天宮二十余年,既能眼見段教主入門,那麼他充其量入門也不過是二十余年而已。段教主如今是五十許人,則他投身魔教之時,已是二十余歲之人。這是一大秘密,段教主乃是帶藝技師,听說他出身是中原數千年嫡傳正宗門派,他學富五車,文質彬彬,實是儒雅飽學之土。卻不知何故肯投身魔教,更不知何故魔教肯收容他,還在短短十余年間,便當上了教主寶座。」
萬家愁最注意一點,哦了一聲,道︰「段教主本是修練中原嫡傳武功的,這樣說來,他身兼正邪兩家之長,武功定然高明不過了
返魂叟道︰「當然啦,宋魔使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測,但在段教主面前,便有如螢火與皓月之比,簡直差得太遠了。」
萬家愁點點頭,現在據他所知,天下間除了中原摘傳正宗武學的傳人是楊夫子之外,還有就是這度教教主段天民。
至于那武林七大高手,定須聯手才可以和這些人抗衡。
不過除了「人」之外,目前還有一個五行蛇陣。
他回到井邊觀察,只見那玄水君已不知去向,卻換了一條遍體赤紅色的蛇,身子肥壯,卻不甚長。
這條紅蛇有一個象征,那便是它雖然盤踞不動,但整個身體顯現出飛騰跳躍的樣子,一眼望去,便覺宛如一堆火焰熊熊升騰一般。
耳邊只听鄺真真道︰「這是離火君,看它的形狀就曉得了。」
那離火君已經吃過一條蛇,忽然游走不見,卻換了一條青色的蛇出來,這條蛇長約丈二,身子不粗不細,行動之時只用兩尺余的尾巴,其余尋丈長的身子筆直豎起,活像一株樹木。
「這是青木君,像不像?」鄺真真用很低的聲音說。
萬家愁不看那青木君如何吃蛇,轉身向返魂叟問道︰「我記得宋香說你曾多次來此,為什麼?」
返魂叟道︰「這五行陣連段教主也破不了,所以他數度命我前來觀察,瞧瞧能不能配制藥,克制蛇陣的凶焰,只要稍稍能牽制一下,段教主就有法子陣破。」
萬家愁道︰「這藥物配出來了沒有?」
返魂叟搖搖頭,道︰「還沒有,老朽瞧來瞧去,這五行蛇陣本身既相生又相克,反而結成一體,根本無隙可乘……」
鄺真真道︰「定當如此,才可以抵得上武學宗師身份。敞門毒經也說,不管是千毒萬毒,任憑配制,但遇上武學宗師,便無法可施。毒經上說,因為達到宗師身份,明身妙合,水火即濟。外界諸般力量加以他身上,根本無隙可侵。故此干毒萬毒也是枉然。」
這些理論萬家愁未听過,總算增長了不少理論方面的見識。
萬家愁盤算了一下,問道︰「返魂叟,這蛇神殿乃是禁區,魔教之人誰可以任意闖入來?」
返魂叟道︰「除卻是三大魔使的三面令牌一齊發出,持令者才可以入殿,不然的話,連魔使本身也不許擅人。當然啦,奉教主之令的不在此限。」
萬家愁道︰「那麼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我打算下井底瞧瞧,破不了蛇陣的話,拔腿就跑……」
返魂叟泛起優色,自念交情未深,不敢相勸。
鄺真真瞧出他的意思,柔聲道︰「家愁,這事不易,我們謀定而後動……」
萬家愁一笑,道︰「不要緊,你們放心。」
鄺真真道︰「我只擔心體傷勢初愈,終究用不上十分功夫……」
以武功而論,鄺真真可比作井底之蛙,哪里能窺測萬家愁的真正實力?
萬家愁道︰「真真,我縱有危險,你也不可冒失下來助我,我自有辦法月兌身。你答應麼?」
鄺真真本想故意不答應,但忽然從他眼中瞧出一片真誠鄭重,這倒是不好藉此要挾了,便點點頭。
萬家愁頭也不回,身子騰起數尺,退飛到井口,冉冉落井底。
他腳一沾地,四周的形勢已看得清清楚楚,在上面因為視野受到限制,所以想不到井底竟是一片廣場,四周的洞壁凸凹不平,洞袕無數,所以究竟還有多少毒蛇或者其他怪物潛藏未現,實是無法查得出來。
那座蛇丘突然間散落,每一條蛇都恢復了生氣,昂首吐舌,四下游走,發出一片噓噓之聲。
萬家愁見五行怪蛇沒有出現,正在猜是不是五行怪蛇已經吃飽了之故?
忽見那千數百條毒蛇已散布在他四周,竟是把他圍困在當中之意。
萬家愁心中好笑,既然我跳得下來,定然能躍得出去,這些毒蛇圍在四周有什麼用?
該當把井口退路封死才是。
心念轉動之際,抬頭一望,只見並口底部有兩圈黃色的石柱,另一端斜斜伸到地面,支撐著井口。
這根石柱粗如水桶,乍看毫不出奇。
萬家愁也沒有特別加以往意。
但在武學上來說,緊貼井口底層這兩圈石柱卻是封鎖出入的最佳位置,只要一收縮,井口便如加了蓋子,休想躍出。
如是石柱,目是沒有可能收縮。
萬家愁運足眼神一瞧,乖乖隆的冬,那是什麼石柱,竟是巨大無比的土黃色的大蟒,蟒首隱藏在井圈一個缺口中,不易瞧見。
四下千數條毒蛇打頭陣,退路其實已被封鎖,另外還有四條怪蛇隨時出現。
大致形勢如此,萬家愁心中盤算時,隨手一指,「啼」一聲指力激射出去,一條游到六七尺處的金銀色毒蛇整條貼地滑開。
「啪啪啪」連珠響了幾聲,一共有六七條蛇彈飛老遠。
都是被這條金銀色毒蛇滑動踫上的。
所有踫飛了的毒蛇不論粗細大小,落在地後全都不會動彈,因為由頭到尾那條蛇骨節節散斷了。
萬家愁嘴角泛起冷笑,接著又伸手指連連點出,只听「哧哧」破空聲連續起處,他四周數十條蛇紛紛飛濺彈開,一眨眼間六七十條毒蛇送了性命,散落在四周。
其余的毒蛇合圍之勢為之一緩,畢竟同類之死總會有所感應,萬物無不如是。
這黃泉井底的毒蛇雖有逾千之多,但若以萬家愁這種巧妙珠戮法子,那也是挨不了多久就得死個干淨。
撐在井口直到地面那根黃色粗柱突然挾著腥風巨響,縮回地上,沒有向萬家愁攻勢,反而往西北方平曠處退去。
萬家愁轉眼望去,只見在靠近石壁處,五條怪蛇一齊出現,黑的是玄水君、紅的是離火君,黃的粗如水桶,長達十余丈,甚是駭人,正式的名稱是黃土君。
一條青色瘦長,只用尾部站地的是青木君。
末了一條是白色扁薄,大約文許長,兩端都一樣尖銳的是兌金君。
五條怪蛇形狀顏色固然全不相同,又由于行止的姿式各有特征,乍看好像五個人或蹲或立,或伏或撲,使人感到一種說不出詭異森厲的氣氛。
五行蛇陣名不虛傳啊。
萬家愁邊看邊想,僅僅在這匆匆一瞥間,萬家愁已發現五君渾然會成一體,竟無絲毫可乘之隙。
我想擊破它們的陣勢雖是很難,但若是對峙下去,終究于我無損。
晤,這就奇了,要是武學宗師面對這五君結下的大陣,最多不理不睬它們,何險之有?
那「水火木金主」五君不會說話,毒氣卻會吞吐,只一會工夫,在大陣四周上下都有毒霧氛紅流轉。
萬家愁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想道︰「任何人見了這等陣勢,都會掉頭就走。它們分明是為了阻敵深入之意,可是誰願意深入呢?見了它們還不跑麼?我也不想多呆此地……」
這時他的目光跳過蛇陣,四下觀察。
至于他立足之處周圍的逾千毒蛇,都悄悄溜走了,萬家愁連瞧也不必瞧便已知道。
要知他移日往別處查看的動作關系極大,若不是達到了心志堅凝無比的地步,誰也不能把目光從那奇異的五行陣移開片刻。
萬家愁像電光似的目光透雲穿霧,落在壁間,那兒有一塊特別雪白晶瑩,形狀尺寸像一扇門。
四邊卻見不到絲毫縫隙,可能是渾然生成的不同顏色所致,不過這座蛇陣,卻好像阻止敵人接近那門戶……」
那五行陣的淡淡毒霧很可能有銷金化石的威力,萬家愁不敢大意,玄功收聚,只獲護住全身,絲毫敵意殺氣都不外溢。
然後一眨眼間,萬家愁已經站在井外。
返魂叟啊了一聲,道︰「萬仁兄,你……你盡然沒事?五行蛇陣的聲威連我們這兒都听得見。竟能全身而退,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他的聲音表情都顯示出內心的極度激動。
「老朽親眼見過前後有三位長老入井,他們休說全身而退,便多招架一陣也是有所未能……」
好家伙,這話為何不早點說?
萬家愁倒沒有怎樣,鄺真真卻根恨地暗中瞪那返魂叟一眼。
這老家伙葫蘆里一定有玄虛,目前雖是不得而知,但慢慢狐狸尾巴定會露出來……
萬家愁沉吟道︰「厲害,我縱是面對天下七大高手之時,也沒有這種堅不可破勇不可擋的感覺,正如面對著天上的雷電,地上的颶風一般,誰能擋得……」
厲無雙好久沒開口了,剛才她取了返魂叟的止痛藥,感到好了很多。
「萬公子,我們還有一條路可走,犯不上跟五行蛇陣硬踫。」
聲音相當疲弱,教人一听而知她身心都負創甚深。
萬家愁的思想轉到遠方,忽然收回來,道︰「恐怕時間不夠了銀老狼若是順順當當娶了阮雲台的女兒為妻,又假如他跟了嬌妻悄然遠離,從此不問世事,這個大惡人豈不太便宜了……
他們在神殿角落坐下休息,大家都默然想心事。
眼下已是九死一生的萬分險惡局勢,能夠活下去已是天大幸事,哪敢奢想安然地進出此宮?
魔教這一派歷史悠長,人世間有正的便有邪。
魔教自古以來,雖然屢屢被正派所抑,本身也每每有惡貫滿盈而遭報,以致衰落凋零,但這一教傳下來的邪異古怪秘藝絕技可真不少。
那五行蛇陣何等厲害,魔教卻能豢養在宮內,實是教人意測不透。
有人送飯菜來,還有幾副鋪蓋。
返魂叟是醫道如神,鄺真真則是使毒的頂尖高手。
所以大家放心享受飯菜,全然不須擔心。
大家都很久沒吃過這麼美味豐盛的飯菜,尤以返魂叟與厲無雙為甚。
那美味可口熱氣騰騰的飯菜,使人泛起了可以將之當作人生追求的目標之一。
這一夜萬家愁輾轉反側,被心中的仇恨燒炙得安穩不下來。
銀老狼有幣聘之喜的消息,比殺他幾刀還難過。
萬家愁起先心緒很亂,全然理不出頭緒。
快要天亮時,遠遠不知何處傳來絲竹聲,甚是悠揚悅耳,卻隱隱約約,听不分明。
側耳追尋,忽然已沓。
返魂叟、厲無雙、鄺真真三人一齊坐起來殿內燈燭明亮,三人面面相覷,既驚奇,又悵然若失。
霎時心情極為煩躁不寧,恨不得出殿找尋那樂聲來源。
萬家愁本是一直轉來側去睡不著的人,這刻反而動都不動。
返魂叟等都沒有注意萬家愁,片刻間每個人都听到樂聲,每個人听見的都不相同,有的是蕭簽合奏,有的是琴瑟和鳴。
厲無雙耳中卻盡是琶琵幽怨之調,教人想起那黃昏中的青冢,寂寞地躺著天下無雙的美人。
厲無雙熱淚直灑下來,但覺心碎腸斷,人生殊無趣味……
三個人都從被內爬起來,側著耳朵,一步步向殿門行去。
不一會工夫,都來到門口,耳邊樂聲忽然消失,三個人都站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有如在夢中醒來,詫異相顧。
萬家愁忽然哈哈大笑,道︰「回來吧,沒事啦!」
那三人也不知他說什麼,各自回到鋪蓋,躲回被子內。
殿外再沒有樂聲或其他聲音,鄺真真伸伸懶腰,道︰「啊呀、好累,比打了一架還吃力……」
她突然想了起來,訝聲道︰「家愁,是怎麼回事呀?」
萬家愁道︰「魔教有人會用聲音害人,剛才就是他施展絕技。不過這個人比莫長老高明得多了……」
返魂叟驚道︰「莫非是音響魔使聞中聞?要是聞魔使出手,咱們休想逃得劫難……」
萬家愁味一聲,道︰「他已知難而退,也沒有什麼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