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暢快,但是,豁達的哈瑞雲也忍不住紅了臉,低下了頭,秦風卻听得驚喜若狂。
哈瑞雲不但答應了他今後的合作,而且還表示了以身相許的意思,怎不叫他高興得要跳起來呢!
雙臂猛地一張,抱住了哈瑞雲的縴腰,把她舉了起來,轉了兩個圈子,哈瑞雲掙了兩下︰「放我下來,秦風!你要死了,讓人看了成什麼樣子?」
「那有什麼關系,我真希望這樣子抱著你走出去,讓每個人都看見,讓每個人都知道!」
口中雖然說著,但是他倒是立刻就把哈瑞雲放了下來,那不是他真怕人來,而是他的臂傷,那個黑龍會殺手重重的一擊,使他的小臂受的傷很重,因此,他立刻就開口咀咒道︰
「那個該死的東西,下手這麼重,叫我白白地辜負了這大好良宵!」
哈瑞雲忍不住笑著輕嗔道︰「秦風!你能不能正經些,告訴你,我長到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讓人接觸到我的身體,我實在很不習慣,尤其是你這種風言風語!」
秦風笑道︰「這可很抱歉,人沒有十全十美的,我生來就是這付德性,要我正正經經可以,那是打心眼兒里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你總不希望要我討厭你吧?」
哈瑞雲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秦風笑笑道︰「而且你最好也能習慣一下,我的那些朋友個個都是貧嘴慣了的,要他們正經地說話,那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哈瑞雲道︰「他們總不會像你這樣對我吧?」
「那當然不會,別看他們一個個滿口粗話,但內心里都是真正君子的,朋友妻,不可戲,這是最起碼的道義!」
哈瑞雲笑道︰「那就行!粗人我也見過、相處過,只要心存一個敬字,未始不是可敬的君子,但是你的態度必須收斂一點,尤其是見到我娘跟我師父的時候,她們的生活態度很嚴謹,最討厭油腔滑調!」
「那我當然可以莊重一點,只是,雲!有件事我們先得聲明,將來我們成了親,你可不能把兩位老人家接到一塊兒住,那會活活憋死我!」
哈瑞雲笑著敲了他一下︰「瞧你說到那里去了,你放心,連我都不會到你家去,師父是終生不會離開她的庵堂,我娘也決心在佛前過這一輩子,我當然要侍候她們!」
「那我就會每天吵得她們日夜不寧,我是一陣風,風那有停下來的時候,直到她們把你趕出來為止!」
兩個年輕人,兩顆年輕的心,使得這個小小的斗室中洋溢著幸福,也洋溢著歡笑。
哈瑞雲很小心地為他剪去了傷口周圍黑色帶有毒的皮肉,雖然傷口不大,但也剪下了一大塊。
哈瑞雲瞧著心疼地道︰「瞧!你就是這麼不愛惜自己,要是早一點,或是剛開始中刀時,就立刻救冶,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秦風指點她在傷口上敷上那一種藥,然後才笑著道︰「也沒多重,不過三五天,傷口就合攏了,我家的藥靈得很!」
哈瑞雲很不高興的道︰「听說京里王麻子刀剪鋪的菜刀鋒利得很,一刀能把腦袋砍下來,不管生手熟手,準保刀口不崩不缺,他家也沒有真找個人來砍腦袋作證明呀!」
秦風徽徽一笑道︰「這可不同,我這麼做不是顯示我家的傷藥靈驗,而是要掩飾兩件事,第一件是我速戰速決,寧可拼了皮肉之苦,而不願讓人看出我的武功深淺。第二是我中了飛刀之後,不立即起下刀子,是不願讓人知道飛刀上有毒!」
「這是干什麼?發刀的婆娘證明是黑龍會的東洋殺手,讓人知道她發出淬毒兵器,更證實她死有余辜,干嘛要替她掩飾呢?」
「那當然無須掩飾,可是我中了淬毒飛刀後,居然能封住毒素不侵,這讓人知道了可不大好,以俊別人要對付我時,一定會采用我無法抗御的方法了!」
「哦!還有誰會對付你?」
「雲!如果我只是懷仁堂的少東家,自然不必擔心這些,可是我還兼著兩份差事,那就很危險了!」
「秦風!你這說話的毛病倒是真的要改一改,拐彎抹角的急死人,你不能一下子把重要的話先說完嗎?」
「那就不像秦家的大少爺了,秦少爺的作風就是遇事不急,從沒正正經經辦過一件事,規規矩矩說過一句話,那樣子才不會有人把我跟嫉惡如仇的『一陣風』聯想到一塊兒去,而且這還有一個好處,我凡事不急,往往可以從談話中了解到別人的意向,那對我的行事很有幫助!」
「好!好!算你有理,現在你可以說說兼哪兩份差事了吧?」
「一份是幫黑龍會跟王莊對付一陣風與一片雲,還有一份是為一陣風與一片雲摧毀王莊,對抗黑龍會!」
「這……一陣風跟一片雲總不會找你麻煩吧?」
秦風莊重地道︰「必須要有麻煩,而且還要不輕不重地栽我幾個筋斗,這樣才能使我們的工作順利達成!」
哈瑞雲深思地望著他點點頭道︰「秦風,還是你想得周到,我的確是比你差,以後我們怎樣進行呢?」
「原來你是怎麼打算的,還是照樣進行!」
「我也不知道,原來我以為一切都是沈二叔在背後主持著,所以我的活動完全是針對著沈二叔,可是今夜的事,得手太順利,我才意會到真如你所說,王莊還有個厲害的人物在背後控制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最重要的是把那個人找出來除掉!」
「假如那個人是令尊呢?」
哈瑞雲一怔︰「怎麼會是我爹呢?他根本就不會武功!」
秦風嘆口氣︰「雲!不要太武斷,沒人知道你是一片雲,也沒有人知道你會武功,可是你卻偏有一身絕技!」
「但是,我爹的可能性太少了,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受著窩囊氣,有時連我看著都難受……」
秦風道︰「有件事你必須注意,那就是大智若愚,往往看來不起眼的人,才是最危險的人,令尊大人也許在外表看來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這些年來,他仍是王莊不折不扣的王爺,他追逐酒色,萎頓煙榻,好像是一無作為,可是這次他安排除去了沈二爺是何等的周密,你不妨再看看大力神李天王對令尊的態度!」
「李大叔怎麼樣?這次對付沈二叔是李大叔主動的!」
「看起來是如此,可是去了沈天王,當權的該是李天王了,他卻並無欣喜興奮之色,對令尊的態度更是一半兒畏敬,一半兒無奈!」
「我倒看不出來,他對爹也沒有特別尊敬呀!」
「你沒注意到小節,他今天一共對令尊磕了兩次頭!」
「第一次是存心擠沈二叔的,那是在做戲!」
秦風笑道︰「那麼第二次呢?沈天王已經除去了,令尊居然要鐵飛龍隆重舉喪,李敬元帶著弟兄還得跪下來謝恩,那一跪十分勉強,要不是有股力量在壓著他,李敬元不會來上這一手的,令尊雖然說以後的事要李敬元多費點心,但是李天王卻並不太熱衷,倒是鐵飛龍顯得很有興頭……」
「這……我還是不太相信!」
「信不信由你,而且我也沒有一定能證明令尊大人怎麼樣,只是有一點你要注意,假如令尊大人手上什麼也沒有,他又憑什麼穩居王莊頭一把交椅?」
「王莊本來就是我爹的嘛!」
「雲!咱們不是抬杠,也不是小孩子對吹自己家業有多大,你該平心靜氣的談問題,王莊的主權誰屬,你心里清楚,連令尊在內,王莊上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物主,這一片產業,可以說是無主之物,誰有本事誰就能掌握!」
哈瑞雲怔住了,這個問題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甚至于是一直忽略的,但是秦風提出後,她居然無以為言。
怔了半天,才輕輕地道︰「我娘跟我師父都認為王莊在暗中有個人躁縱控制著、但是,她們都沒有考慮到爹!」
「她們對你爹有多少了解呢?」
哈瑞雲苦笑道︰「恐怕很少,我師父從來也沒見過我爹,娘在生下我不到三歲時,二十年來,也沒再見過我爹的面!」
「那她們就不夠資格評斷這件事,有許多高人深諳藏晦之道,我認識一個人,身懷絕技,在家鄉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他的老婆嫁了他四十年,連孫子都有了,始終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高來高去的大飛賊!」
「這簡直是神乎其說,難道那個人他不做案子?」
「做!他每個月至少要做件案子,維持他的開銷,可是他都在暗中做的,有時他出門三五天去看朋友,還帶著兒子一起去,的確是看朋友,有時到廟里找老和尚下棋,甚至于還到縣城找縣太爺談文作詩,順帶地做一筆!」
哈瑞雲听得奇怪地問道︰「他做了案子難道不銷贓嗎?他不事生產,家中開銷怎麼來呢?」
秦風笑道︰「妙極了!他家有所地窖,說藏著祖上遺下的金銀,家中還有一些生產田地,維持生計足足有余,遇到了有重大的開銷,就打開地窖搬出一些金銀來!」
「沒人動過他的腦筋?偷他的地窖?」
「沒有!誰會懷疑一位老善人呢?有年縣里鬧瘟疫,他又開了地窖,搬出了五千銀元,向我家藥號里買了大批的藥材去施藥,才被我看出毛病!」
「什麼毛病?莫非那些銀洋是假的?」
「一點不假,那都是白花花的大龍洋,只是其中的一包,包紙上居然簽了我的大名,是我輸給一家賭館的!」
哈瑞雲顯然感到興趣了!
秦風笑道︰「那是一封五十元,為了怕麻煩,就不打開來數了,我在包紙上簽了個風字,如果以後怕有短缺或是雜有贗洋,只要有第二個人過目為證,憑著紙包上的簽字,都可以找我換取補償,這在賭場里大注輸贏時都是如此的,我那一封的風字簽得很小,而且簽完後不小心被手模過,變成個墨團了,除了我自己,誰也不會認出來,就是這點疏忽,拆穿了他的把戲,因為無論如何,我經手過的錢財絕不會成了他祖上的窖藏!」
「那……你又如何對付這件事呢?」
「我沒動聲色,悄悄模進了他家的地窖子里看了一遍,沒發現多少藏金,卻找到了一條秘道,直通到他家的祖塋的一座墳墓中,于是我才知道這位老太爺的財源了!」
「那你如何去對他敲明這件事呢?」
「我為什麼要敲明,他家里的日月所需,的確是祖產收入,只有他行善做好事的錢是他以空空妙手弄來的,而且他下手的對象都是為富不仁之輩,因此我只在地窖里留了一封拜帖,寫著『後進晚輩一陣風拜,敬慕高義』。然後把帖子塞在一個酒瓶子里!」
「那又是什麼意思?」
「那是守口如瓶的意思,叫他放心,仍然一本初衷,去暗中行義舉好了,這麼一位可敬的前輩,我尊敬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破壞他的義名呢!」
「真想不到,世上還有很多人在默默行俠!」
「是的,我們弄出了一陣風跟一片雲兩個名號,雖然做得隱密,卻不如那位前輩不著痕跡,更為高明!」
「那麼你認為我爹有問題了?以後我們要注意點!」
「大盜不躁茅觚,高明的人最懂得藏晦,不過我只是有所疑而已,在未能確定前,最好別露任何行跡……」
哈瑞雲嘆了口氣道︰「我可真不願意那個人會是我爹,對我而言,他的確是位好父親!」
「我也不希望是,但是即使他是深藏不露,我也不會傷害他,我要打擊的是王莊跟黑龍會,並不是令尊,再說,王莊雖然跟黑龍會勾結做著害人的事,但在表面上卻還維持著一個正經的幌子,而且王莊凡事還能自己作主,沒有全听黑龍會的擺布,對世道多少還有點兒好處!」
哈瑞雲痛苦地道︰「謝謝你,秦風!我……」
秦風握住了她的手,誠懇地道︰「雲!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好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哈瑞雲又沉吟片刻才道︰「秦風!你最好叫家里的人來見我爹,把我們的事兒提上一提,最好敲定了……」
秦風大感意外,他再也沒想到是這個問題,一時真把他給難住了。
哈瑞雲見他沒有回答,通紅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煞白,粗聲道︰「怎麼?你不願意?是因為我是盜匪之家出身的女兒,高攀不上你家?」
秦風這下可瀟灑不起來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用吊兒郎當的態度,很可能哈瑞雲一腳跨出門,那麼這一片雲將永遠是飄浮在空中的一片雲了,永遠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他更知道這些話出自一個女兒家之口,是何等的不容易,而得不到立即的答覆,將是如何的難堪。
因此,他連忙握住了哈瑞雲的雙手,懇切的、誠摯地道︰「雲!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論家世是我高攀才是,王莊私底下做些什麼,知道的人並不多,表面,卻是正正經經的一大片家產!」
秦風看看哈瑞雲的臉色繼續道︰「紫禁城里皇帝下了龍座,多少名符其實的王爺都成了布衣老百姓了,你爹的這個王爺還叫得震天價響,要是我爹知道能攀上這頭親,準保樂得嘴都合不攏來,他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沒能混到半點功名,現在能娶個格格媳婦兒,他還有不高興的嗎?」
總算他能言善道,把哈瑞雲的臉色說得轉了過來︰「那你吞吞吐吐的干嘛!有什麼為難的?」
「沒!沒有!我是樂昏了,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哈瑞雲笑了,斜乜了一眼︰「貧嘴!本來這種事兒該你先提,我老著臉皮提了,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天地良心,雲!我也得有時間提呀!從前咱們在奉天雖然見過,可都是各懷戒心,我做夢也不敢存那個心!」
「你又說混話了,以前你對我是怎麼個看法……」
「不!雲!我對王莊的看法,跟對你的看法從來也沒聯在一塊兒去,我說過,我早就注意你了,知道你是個心存俠義、是非分明的好女孩兒,那絕不是奉承,我不敢存那個心,是因為我自己,我是一陣風,也知道我這份行當擔著多大的風險,對一個正正經經的好女兒家,我不敢連累她,因為知道你是一片雲,我才敢向你表示我的愛慕……」——
孤劍生掃描,大眼楮OCR,舊雨樓&闖蕩江湖聯合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