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把她造成一個復仇女神,注入了太多的恨,且幸她的本質還很善良,還能用愛心去改變她。
祁連山不惜費了半天的口舌,使她明了到她所受的悲慘遭遇,只是利益沖突的結果,減少她的恨意,讓她暫時放棄了復仇的意念,再慢慢地去改變她。
加洛琳卻似乎已經對祁連山的是非觀念十分滿意了,所以她找到地上的車印,開始向前帶路。
祁連山在後面默默地跟著,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在顯明的地方做著記號,雖然這個方法是他告訴加洛琳的,但是他自己卻沒有把握一定有效,老薛既然來得及從容地搜走了屋中的零碎,自然也會想到這地上的印痕會留下形跡的,他們用這片特殊的禁地,把加洛琳軟禁了好多年,也絕對不會留下一個粗心的線索,指引她出困的。
但是祁連山自己也希望這是一個他無意留下的疏忽,知道這最大的可能是采取迷宮式的回旋路線裝置,所以他的記號留得很大,很明顯,而且還有次序與標示。
那只是用刀在地下劃一個大的箭頭,指出了他們二人前進的方向,而且留記號的地方,必然是要轉彎的地方,更把轉彎的次序以數字標明。
這樣子就有個好處,當他看見一個記號出現時,就知道已彎了回來,而且從所留的數字上,知道是第幾次轉彎才發生的錯誤,立即修正方向,或是尋找新的痕跡!
這是個很笨的方法,但相當科學,至少可以不犯第二次的錯誤,而避免走冤枉路了!
第一個出現的記號是個玫字,指著右行的方向,祁連山發現他們是從箭頭的右邊再度遇上箭頭。
他約略計算過,每一次的箭頭所示,都約模在四百到五百步之間,而以他所跨步的距離,約在三尺大小,這說明他們已兜了一個圈子,而且是在第十七個記號之後,才首次看見出現的記號。
每段的距離約為一百五十丈左右,八段之後重覆,證明這是以一個十二里為圓周的範圍,兜了第一個圈子。
加洛琳也懂得了他的方法,所以在首度遇見記號後,不用他吩咐,就自動地向別的方向尋找了。
果然,在左邊的地方,她發現了另一道車跡,距離原先的記號約模有五十丈。
她發聲把祁連山叫了來,祁連山看得很仔細,甚至于把草地上陷進的深度,以及草地松軟的程度,都與原來的車跡作了一番比較,知道這一道新跡不是故意劃出的偽裝迷陣,才繼續前進,走出了兩三里後,他們發現了第二個記號,標明的數字是拾貳。
然而兩道車跡所前進的方向已經相同了。祁連山很興奮,拖住了加洛琳道︰「好了,我們不必再費精神了,迷陣的關鍵就在這一段距離中,現在你跟著我向後面走,順著車印倒退找過去,一定可以找到那條真正的新出路!」
加洛琳自己沒有意見,她知道在許多知識上,她欠缺的實在太多,兩個人在這一路上行走的過程中,又作了一番更長的談話,多半是祁連山發問,她回答。
但是祁連山的問題已經使她無法回答,而祁連山卻能代替她作了正確的答覆。
那是關于老薛的,主要內容是老薛在地獄谷中所布置的種種神奇現象,用來震懾那些巫師們的。
祁連山問明了那些現象,就能知道老薛是如何布置的,帶些什麼道具,而這些東西,都是加洛琳見過而不知道用途的,祁連山沒見過這些東西。但是他能說出這些東西,就證明他對老薛的種種幻術是相當了解的。
但祁連山自己也頗為心驚,他由那些跡象輿加洛琳的補充答案中,發現這個老薛的確不簡單。
他不但學會了中國江湖中下五門的種種障眼幻象惑人的手法,而且還能運用到一些新的西洋魔術道具。
若非祁連山有著一個博聞廣知的父親,對中國古老的江湖下五門情況很了解,他不會懂得其中的訣竅,假如他不是在上海住過一段時間,接觸到一些西洋魔術師的神奇表演,更為了興趣而鑽入研究,也無法懂得這方法。
可是這個老薛一直在偏僻的邊疆,大部份的時間都是住在這一片人跡罕至的絕谷中,他怎麼會這些呢!
祁連山覺得這個問題很有份量,他還沒見到老薛的面,卻已經感受到他的邪氣,下五門的江湖人所以不為正統的江湖人所正視,就因為他們帶著一股邪氣,江湖分黑白兩道,黑道人物固然不像白道中的俠義豪杰那麼受尊敬,但是他們同樣也不齒下五門的作為,但這個老薛他似乎集下五門的邪氣于一身,祁連山還不能算是個江湖人,對江湖懂得也不多,但他卻能肯定,老薛是個很邪惡的人。
往回走了約模有五里多,祁連山停了下來,因為深陷入沙泥的車轍在這兒稻稍有了點變化,只是一點小小的變化,不經心是看不出來的,祁連山卻是看出來了。
其實,那只是一點小小的不對勁,車轍是以兩條平行線向前延伸的,應該是兩條平行的線,循著一個固定的軌跡伸展,但是在這兒,居然有了四條。
這四條車轍相疊成兩條,疊得不太整齊,所以使疊合的部份比正常的線粗了一點。
每條車轍的寬度約模是三寸,這疊合的車轍卻有四寸寬。雖然疊合的部份只不過是尺來長的一段,卻已經足夠使祁連山看出不對了。他看了一下,然後間道︰「加洛琳,那輛鹿車是用幾頭壯鹿拉的?」
「有時是兩頭,有部是六頭,看載重的情形而定。」
「都是鹿在前面拉,沒有在後面推的吧!」
「當然沒有,鹿車怎麼可能向前推呢。」
「這個地方很奇怪,有六組鹿的腳印,可是你再看看那一邊,鹿的腳印只剩下兩組了。」
「沒什麼奇怪的,假如是空車,只要兩頭拉著就行了,那些壯鹿的力氣很大,有時我一個人駕了鹿車,只用一頭鹿,也能把我拉得飛快,他也許是放掉了四頭鹿!」
「車上載了六個不能行動的人,兩頭鹿拉得動嗎?」
「拉不動,最少也要三頭才行,一頭鹿拉兩個人,還可以勉強地走,如果再帶上幾十斤的東西,它就跑不動了。」
「你們一共有幾輛鹿車?」
「就是一架,老薛做得很結實,一架鹿車可以用上好幾年,前年那架老的壞了,他才做了一架新的,老的那一架就扔在這兒附近的蔓草堆里,你問這些干嗎?」
「你再看看這些鹿的腳印,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加洛琳仔細看了一下,前前後後各探索了五六丈,然後才道︰「六組的腳印是向前的,兩組的腳印是向後的!」
祁連山道︰「不錯!你觀察得很仔細,這證明了一件事,就是鹿車在這兒停下來後,沒有再前進,然後鹿車由另一個方向過來,只用了兩頭鹿拉著,在這個地方疊合起來,使兩條車印合成一條,只是沒有辦法對得太準,才差了一點,所以這兒有疊合的痕跡!你想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實在想不透,祁連山,你告訴我吧!」
祁連山吸了口氣︰「這些車痕是留給你看的,老薛這一次帶了六個人,可能要去到很遠的地方交給滿天雲,怕你會順著車跡追出去.所以在這兒布下一個迷陣!」
「我還是不太明白,你能說得詳細一點嗎?」
「因為他要帶著六個不能行動的人,一定要用車子,但是車子一定會有痕印留下,他沒有時間去湮滅這些車印,但又不能給你留下追索的線索,只有布置一條偽裝的迷痕,混淆你的視線,如果你順著這車轍找出去,轉來轉去都只能在樹林里繞圈子,這你不懂嗎?」
「懂,我以前在樹林里就經常如此,轉了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這個鬼樹林好像有什麼魔法似的?」
「不是魔法,只是普通的迷陣而已,而且你犯了一個習慣上的毛病,就是一定要循著路走!」
「不……不是循著路走的,只要是能夠通過人的地方,我都試著走過,結果卻是更糟,我被困在里面,還是老薛來把我帶了出去,他說這片樹林很大、很亂,假如不順著寬闊的空間走,會被困死在里面的!」
「老薛帶著你,也是走那些寬路嗎!」
加浴琳想了一下道︰「是的,我記得他沒有走過小路,只是轉彎的地方很復雜,我無法記清楚,跟他在一起,我也沒辦法做什麼記號,雖然我也偷偷地記下了一些標記,但是沒有用,這些樹看起來,每株都差不多!」
「你們出去前,老薛總是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事實上他平常也很少跟我在一起,兩三天不見他是很平常的事,我問過他,他說去采藥,而且每次回來,他的確是帶著些藥草。」
「可見這樹林里一定有些特殊的通道的,平時他掩蓋了起來,等他要帶你出去時,他就把那些掩蓋拿掉了,等你們通過後,他又蓋了起來,所以你始終無法知道通路。」
加洛琳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一定是這樣,經常他把我帶到樹林的入口處,就叫我隨便做些事情,他駕著鹿車先走了,等我走到一半的地方,他又駕了鹿車來接我,我想一定是去消滅那些記號了,以前我很信任他,從沒想到這些,就是這一次,我才對他懷疑,可是我對這片樹林,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幫不了你什麼忙!」
「不!你說的這些已經幫助很大了,現在我得到了一個結論,他把人帶到這兒,一定是另外換了一條路走了,在另一個地方,他把人卸下來,駕了空車,從另一個方向繞回來,使兩條車軌連接,讓你無法追蹤!」
「听起來是不錯,可是另外一條路呢,他帶了六個不能行動的人,一定要用車子,車子一定會在地下留下印子,可是這兒只有兩條車印,沒有第三條呀!」
「慢慢來,一定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要想想看!」
他一面思索,一面游目四顧,忽而想起什麼似的道︰「你說有一架舊的鹿車就丟在附近?」
「是的,就在那邊的大石頭下面,有一條小河流,水很淺,只有一尺多深,大概有七八尺寬!」
「哦,那條河離這兒有多遠呢?」
「不遠,大約有百把丈吧,河里的水從湖里流過來,流進一個小山口里去,我還問過老薛那條河流到什麼地方,他說他也不知道,我也沒有追問過他!」
「你自己難道也沒有去探索過嗎?」
「我試探過一次,因為這邊是老薛的地盤,我的意思是說歸他巡視的,我不常來,那次我也只走進山口十來丈,里面太黑了,我不知道有多深,而且洞太矮,一定要彎著腰才能行動,我就退了回來!」
祁連山點點頭︰「最後一個問題,那架鹿車重不重?」
「不重,也不輕,老薛一個人扛著很吃力,我掮著倒不怎麼樣,你是不是懷疑那個山口可以通出去!」
「不是懷疑,我認為很可能,因為那是唯一的通路,也許平常他還有別的路可走,可是這一次,他沒有時間來掩蓋住那些記號,只有走捷徑。」
「那條河能否通出去我不知道,可是老薛要帶六個不能行動的人,絕不能走那兒,就是駕鹿車也不行,因為鹿車上不了那塊大石頭,而河流是從大石下開始的,這兒的地勢比湖面低,地下可能有暗流,河水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在那大石頭下面才開始成為河流,他一個人過去還行!」
祁連山道︰「背著一個人呢,那行不行?」
「當然,你是說他每次背一個人,去到大石頭上?」
「是的!要想不留痕跡地把人移過去,這是個很好的辦法,分批把人運過去,然後再把車子掮過去!」
加浴琳笑了起來︰「那當然行,可是沒有人會這麼做,車子可以一直通到大石頭下面,何必要費事呢?」
「老薛會這麼做,因為他不願想留下車跡,讓你知道他到過那兒,這樣一來,你順著車跡向前找,也不會知道他是在這兒改道,這就是他為什麼要駕著空車回來,接上車痕的用意,他是有意讓你知道他在那兒離開的!」
加洛琳不禁默然了,她不知道是否自己因為很少與人接觸的原故而變得如此愚笨,但是她很不願意如此承認,老薛對她的教育很努力,尤其是在樹林里,從體能搏擊的訓練,一直到利用地形施行種種的詭計突擊,她都覺得很精很好,她還記得在去年,她曾經單獨地擊倒了三個闖入的漢子,三個彪形大漢,像熊一樣的粗壯,像豹一樣的狡黠,但是她仍然赤手空拳憑著自己的智慧,把他們一一地分開而擊倒下來,那三個人都很討厭,發現她之後,行為幾乎像一頭野獸,而且他們的形貌也太丑惡!
加洛琳很不願意殺傷生命,所以盡管那三個男人那麼可惡可恨,她仍然沒有殺死他們,只是擊倒他們,使他們無法行動而已,最後卻是老薛來善後的,他殺了他們。
然後老薛才告訴她,這三個人是他故意引進來的,是三個無惡不作的越獄死囚,老薛引他們進來,目的就是要考驗一下她的自衛與應付外敵的能力,對她能夠擊倒他們,老薛很滿意,但是她沒有把對方處死,老薛不滿意,要她對以後所發現闖入的人,絕對不能姑息!
同時老薛也向她證明了,外來的侵入者對她是多麼危險,想起那三個人對她粗暴的行動以及一些丑惡的舉止,加洛琳的確很痛恨,所以她發現了祁連山時,第一個意念的確是想殺死他的,可是她沒有那麼做,主要的原因是為了祁連山的相貌不像那三個人那麼丑惡。
老薛教給她很多東西,卻絕對不教給她男女之間的情與欲的種種,因為老薛知道一個女孩子情竇一開,是最容易失去理智與把持的,他之所以要設法引進三個丑惡粗暴的男人,也是為了使加洛琳對男人心理產生一種先入為主的厭惡與憤恨,但是他卻無法遏制一個在成長中的少女情懷,加洛琳在對祁連山稍微作了一番打量後,已經消除了憎恨與情愫,所以她才會拿著槍比著祁連山,假如她真心要殺死對方,應該用她腰間的刀,那才是她最拿手的。
加洛琳沒有說出她曾制服過三個大漢的事,也是一種出乎本能的、先天的下意識行為,在生物中兩性之間,除了少數之外,幾乎都是雄性壯于雌性,加洛琳在直覺上已經喜歡這個男人了,所以她隱瞞了一些,不願意讓對方知道自己很強,很壯健,勝過男人很多。
但是現在她發現不必隱瞞,這個男人在體力上她沒有比較,在智力上,卻已高出她很多、很多。
兩個人移步向大石塊走去,加洛琳很仔細,看看那些走過的草原,欽佩地道︰「你猜得很對,老薛的確從這里走過,而且是背著東西走過很多次,這兒的草被壓斷了,有些地方還有腳印,山,你真聰明。」
祁連山微微一怔,似乎對那個稱呼感到很新奇,加洛琳卻很自然地一笑︰「我叫你山好了,那是你的名字,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對朋友連名帶姓一起叫是不禮貌的!」
祁連山點點頭︰「很好!很好!簡單明了!」
他無法對這個女郎解釋,只有男女雙方在成為很親密的愛侶之後,才可以用名字中的一個字去稱呼對方,而且加洛琳在稱呼這一個字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他又何必去把關系弄得那麼復雜呢!
加洛琳見他同意了,似乎很高興︰「山!你真聰明,很多事你只是猜想,就像看見的一樣!」
祁連山笑笑︰「不是猜想,是推斷,每件事情都有一定的道理,順著道理去推展,總可以找到結果的。就像你們打獵一樣,你在地下發現一頭鹿的足跡,循著找過去,一定會找到那頭鹿,絕不會找到一頭熊,除非……」
可是加洛琳沒等他說完就搶著道︰「這次你可錯了,我有次追一頭小鹿,結果就找到了一頭熊,一頭大熊,就是蓋在你身上的那條熊皮,那時我還小,被它嚇壞了,還是老薛跟了來,殺死了那頭熊救了我,那頭熊很強壯,現在我自己也能夠殺死一頭熊了!」
她終于忍不住炫示了自己一下,那也是一種表現,就像別的女孩子用脂粉打扮自己,以博取男性的贊美之意一樣,初墜入情網的女人,總是努力表現自己的,加洛琳不知道她自己事實已經具備了很多美的條件,因此地只有在力上來炫示自己。祁連山卻笑了一笑道︰「那頭鹿呢,總不會是由鹿變成了熊吧!」
「鹿被熊吃掉了,我趕到的時候,地下只剩下一堆鹿骨!」
「我的推斷沒有錯,你還沒有听完我的話,只要你順著鹿的足跡,一定可以找到鹿,除非中途又加入其他的條件,就像你說的,當你追跡了一陣,一定還會發現有了熊的足跡,對嗎,只是你太注意鹿跡了,忽略了熊跡!」
加洛琳道︰「是的,那次實在很危險,老薛是從鹿跡與熊跡之中,還發現了我的足印才追上來的!」
「他是個很有經驗的獵人,所以對于每一種情況都很注意,絕不放過一點,所以才能及時解救你的危急,正如他在路上布置車跡,想把你引入迷途一樣,但是你若仔細地看,仔細地觀察,對一些細小的變化都不放過,再細心地思索,同樣地也能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事!」
兩個人來到了大石底下,出乎意外地,他們發現了一輛鹿車,車上還縛著兩頭壯鹿以及一些毛毯衣服等,只是沒有人,這個發現,使祁連山為之愕然。
鹿車留在這兒,人不見了,這證明老薛並沒有把人運出去,是不是殺害了呢?他在車旁找了半天,可是附近找不到一點血跡。
石下是一道地泉,由地底的石洞中冒出來,水很急,但隨又分開來,成為一條深有尺許,寬逾尋丈的河流,蜿蜒幾十丈後,流進一個壁洞,洞口垂著蔓草。
祁連山很憂慮地道︰「會不會是把人殺死以後拋在河里流出去呢?」
加洛琳斷然地道︰「不會,他不會殺死你的同伴!」
祁連山自然希望不會發生這種事,可是他卻找不出有力的證據來,只有充滿希望地道︰
「你怎麼知道不會?」
「我知道他不會在這個地方殺人,也不會把死人運到這里來,因為對岸就是產烏風草的地方,也是他釀制生命之泉的地方,他把此地視為十分神聖,說是如果附近有了死亡的尸體,就會沖散靈氣!」
「那恐怕是騙你的,他要找點事情給你做。」
「不,是真的,你看這兩頭鹿就知道了,可能在急跑的時候,把腳踏進石縫中折斷了,腿上還在流血,躺在地下,一動也不動,在平時老薛一定會把它們殺死了,剝皮制成肉脯了,但是因為他急著離開,沒工夫做這件事,所以只好給它們喝了生命之泉,讓它們醉倒在這里,而且還給它們吃了一種昏睡的藥,可以維持十幾天不死,這兩種藥都十分名貴,尤其是那種昏睡的藥吃一顆睡一天,一共只剩下二十幾顆了,卻一起用來喂了兩頭鹿,使它們昏睡十幾天,就是怕它們死在這兒。」
「你怎麼知道他給鹿吃了昏睡的藥呢?」
加洛琳拾起旁邊的一個小葫蘆︰「這是裝昏睡藥的,他一起都用完了,才把葫蘆留下,為了使兩頭鹿不死,等他回來,他把這麼珍貴的藥都用掉了,可見他也不會在這個地方殺人的,問題是他把人藏到那兒去了。」
「這個地方可以藏人嗎?」
「不知道,我只偷愉來過一次,但是我可以保證,如果他把人藏在附近,就一定是活的。」
祁連山想了一下,搖搖頭道︰「不,不會把人藏在附近,如果他只是把人藏起來,就不必布置那些迷陣,而且又把兩頭受傷折腿的鹿喂迷藥昏了,他使兩頭傷鹿十幾天之內維持生命,證明他要離開這兒十來天。」
「不錯,我沒想到這些,如果是要離開十來天,一定要把人送出去,可是一共有六個人,又都無法行動,他怎麼把這些人運走呢?他連鹿車也留下了。」
這是個亟需探索的問題,鹿車留了下來,俘虜一共有六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除非把他們一直處于昏迷中,否則即使拿著一把槍,也無法脅迫得六個人屈服,祁連山對這一點很清楚,除非是他的生命受到威脅,或許能使得他們六個人屈服,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質,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量叫別的人不反擊。
在這種情況下,老薛用什麼方法把六個人運走?而且,他把人質一一不憚其煩地搬到這兒,又出去造成偽裝的迷陣,無非是要掩飾自己曾經到過這兒,而老薛要費了大事來到這兒,必然有其必要的理由。
什麼原因呢?祁連山看看河床中奔流的河水,又找了根樹枝,試試河水的深度,發現居然深可及腰,不禁朝加洛琳道︰「你說河水只有一尺來深!」
「是啊,不就是一尺?中國話稱為一尺,我記得在我的家鄉是叫做一米突,差不多就是這麼高!」
祁連山幸虧讀過大學,知道國際度量衡單位,否則一定會弄迷糊了,敢情她說的一尺是一公尺。
一公尺深的水,使得祁連山確定了老薛的去向,他一定利用河水把人運出去了,如果是中國度長的一尺,不過在小腿的一半之處,產生不了多大的作用,但一公尺幾乎是一華尺的三倍,有足夠的浮力與吃水量了,老薛的意向也可以完全地猜出來了,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浮水的工具,祁連山問道︰「你們有沒有船?」
「船?船是什麼東西,我沒听過這個名詞!」
祁連山想到了她是出生在霍爾果斯,成長在這片沙漠中的綠洲,都是見不到船的,難怪她會不知道了。
「船是一種木頭做的交通工具,能飄浮在水上行走!」
「沒有,我從來也沒有想到要利用什麼工具去浮水,我在湖里可以游得像魚樣的快,用不著那些東西!」
祁連山也不去解釋了,他們的生活雖然頗為文明,但是使用的工具卻相當原始,只有一把鋼斧。也不可能造出船來,何況也無此必要,這兒既沒有船,那麼一定是用木排了,可是要造一具載浮六個人的木筏,那得要很多大木柱才行,老薛不可能費這麼大的力氣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有一輛舊的鹿車扔在這兒!」
「是的,就靠在這石頭旁邊,可是現在不見了!」
祁連山可以確定的是,那架舊的鹿車被用來作為載人浮水的工具了,但是那只是七尺來寬,丈來長的一個木架子,用木棒扎個長方形的框,然後在框子上加許多小木條,最後再在木條上鋪了獸皮,旁邊加了尺來高的邊框,限于工具簡單,無法做上輪子,而且在這種高低不平的地方,圓輪也不適合行駛,所以把架子兩端加了一根彎木橇,就能拖著在草地上或沙地上進行了。
這樣的一個架子,如果要載六個人,則必須把六個人都橫過來並排躺著,才能勉強擠下,但是放在水中,恐怕那些木條的浮力連一個人都載不了,老薛無疑的是利用舊木架作筏,把人從河中運走了,可是怎麼浮的呢?
祁連山一直等到看見了那個裝烏風酒的水袋才想起來,大漠上由于交通不便,以及地形的限制,旅人的水袋是必須的裝備,既要容量多,又要便于攜帶,自然不能用水桶水缸之類的東西,部份是用一種輕便的樹枝編成一個扁扁的壺,包一層不透水的薄膜,再外層用厚而軟的皮革緊緊地包好以防止被踫撞而破裂,一個壺可以裝十斤水,掛在馬鞍的兩側,那是一種很方便的盛水器,于是草原上的牧人們也用來盛酒,而且在要渡過湍急的河流時,用兩個空水袋,塞緊蓋子,又是很好的浮筒。
祁連山一拍手道︰「加洛琳,我記得你們有很多水袋?」
「是的,大部份是用來盛酒的,老薛釀了很多的酒,除了泡制生命之泉外,還要泡別種藥酒,我喜歡做葡萄酒!」
「可是我要裝烏風酒時,只剩下一兩個了!」
「那就是老薛拿走了,他要帶六個人走遠路,離開了這片山谷後,就要進入沙漠,一定要帶足了水!」
不錯,可是在未離開谷前,用不著帶著水,一路都有水源的,這些空壺就有另一個用處,把它們綁在車架下面,就是一具很好的浮筏,輕便、浮力大,只要有那麼十來二十個,就足夠載上六個人的重量了。
祁連山把他的想像告訴了加洛琳,雖然她充滿了驚奇,但是卻相信了,因為這是絕對可能的!
「山!你認為老薛帶著人從這里出去了?」
「是的,雖然還有別的方法與別的路,但是他想帶六個不能行動的人,這是唯一的方法,不留痕跡的方法!」
「我們也要從這里追出去了?」
「是的,否則我們就無法知道他去向何方,只有跟在他們的後面,才能找到他們!」
「好吧,反正我也很想看看這條河究竟流到那里?」兩個人都跳下了水,順著河流前進,進到山洞後,祁連山的背上背著槍,脖子上圍著子彈帶,手上擎了枝火炬,在前面開道,加洛琳把干糧頂在頭上,其他的東西不怕浸水的,就背在背上,掛在腰間或肩上,她拿的東西比祁連山多,那是她堅持自己搶著要的。
祁連山知道了她的體能狀態後,也不跟她客氣了,進了山洞之後,水深依然,可是洞卻很高,至少高過了一個人的頭,祁連山道︰「你不是說有的地方要彎腰走嗎?」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上次我來的時候,的確有的地方要低下頭來,才不會被踫到,我舉起了手模著走的!」
祁連山道︰「為什麼要模著走呢?你不會看著走嗎?」
「我沒有準備要進來的,沒有帶火把,根本看不見!」
祁連山笑笑,手指著洞頂彎下的鐘侞石柱道︰「你剛好模到那個地方,以為整個山洞都是那麼矮了!」
那些鐘侞石由洞頂彎下,有些是接近水面兩尺來高,如果不避開,或是看不見,很容易撞上,因為它們都是在洞頂的中央位置垂下,而一個人如果閉著眼楮進了山洞,一定會走中間,因為在本能的意識中,那是距洞頂最高的地方,比較不容易踫到!
這個洞很奇怪,雖然曲曲折折,但是很整齊,既沒特殊的高矮變化,也維持著一個固定的寬窄,而且底下是平平的石頭,略有不平的地方,則被沙粒填滿了,變得很平,水流的速度也很穩定,推送著他們,走起來並不吃力,就這麼走著,只是空氣變得涼了,水溫也降低了,可見已經很深了,不過他們還可以感到有拂面的涼風,可見另一端一定有出口的,再者水流的帶動也會把空氣微微地推動著,使得它們維持著相當新鮮的程度,所以呼吸沒有沉濁之感,連那火把也燃燒得很正常。
加洛琳走了很久後才道︰「山,這條河倒底有沒有盡頭,我們已經走進來很深很深了,萬一老薛他們不從這里走的,我們這麼一直走下去,那不是糟了?」
祁連山指指洞壁轉折處有踫撞的痕跡道︰「不會錯,你看那個踫過的印子,那是新撞上去的,而且是木柱的前壁擦過而留下的,可見他們一定是由此經過的!」
每逢轉彎的地方,都有踫撞擦過的印子,加洛琳才放心了,正要開口說話,忽然祁連山把手中的火把塞在水中弄熄了,同時掩住了她的嘴,低聲道︰「不要出聲,听!」
前方傳來了撲撲的聲音,好像是有東西逆水行來!
由于沒有火光,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祁連山把加洛琳拉到靠壁站立︰「盡量靠邊,看看來的是什麼,他經過我們面前,你不要動,也別出去,讓他過去好了,等經過我們面前後,你要很快地打火點起火把,看看是什麼,我用槍比住,發現情況不對就開槍!」
加洛琳倒是很沉得住氣,點了點頭,接過火把跟打火石,靜靜地等侯著,祁連山輕輕地把槍推上了紅膛。
嘩嘩的撥水聲越來越接近,那是逆水行動時激起的聲響,祁連山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而那種聲音到了距他們十來丈的地方,忽然停住了,似乎對方也發現了情況有異,不再繼續深進了。
加洛琳把嘴湊在祁連山的耳邊︰「山!對方好像已經發現我們了!那該怎麼辦!」
祁連山點了點頭,也以同樣低的聲音︰「是的,雖然前面有個彎道,但是我們的火光卻可能透過去時,被對方看見了,所以有了警覺,………不………不對,我在很遠時就听見了聲音,立刻熄了火,如果對方發現了火光,就不會繼續接近了!」
「那是什麼原因使對方止步不前呢?」
「也許是氣味,對方接近後,聞到我們的氣味,因而有了警覺,這洞中的水因為是向前流,所以空氣被水帶動得也是向前流動,對方就先我們一步聞到氣味了!」
「山!我們該怎麼辦,來的一定是壞人,你要不要先開兩槍,把對方嚇回去!」
「你不怕來的是老薛,誤傷了他……」
「不!不會的,老薛把人從這兒送走是為了秘密,但回來的時候,卻不一定會從這兒走。」
「何以見得呢?」
「他既然留下了字跡,就是想到我可能會追出去找他,如果他從別的路回來,就表示另外有通路了,老薛不會做這種事的,而且這條河流很長,我們順著水,都已經走了很久很久,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去,逆水走回來,不但費力,而且速度也慢了一倍,這里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老薛的年紀大了,吃不了這種苦的。」
這種分析慎密的思考力,但此時他沒有時間去夸獎地,只有憂慮地道︰「如果是老薛,我要向他詢問我六個同伴的下落,不能傷害他,不是老薛,我就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們就問問前面的情形再作決定,得近一點,靠近彎口的地方,我喝問一聲,對方如果回答了是迷路誤入的,我們就問問前面的情形再作決定,如果不回答,顯見是不懷好意,你把火把點著,很快地丟過去,我看清楚目標就開槍射擊,你會做嗎?」
加洛琳點點頭。祁連山又道︰「把身子盡量放低,大部份都沒在水底下去作為掩護,對方也可能有槍的!」
加洛琳很老練,用不著他多教了,她已經輕輕地用火絨接近火石,磨出了火星,湊近了火把,只要吹口氣,就能迅速地燃著火把,就著那星火似的一點微光,她領先在前,向前彎道處,潛行過去,因為是順水,所以毫無聲息,祁連山在後跟著,到了彎道口,拍拍加洛琳的頭,示意她準備,然後才比著彎道的前方,拉開嗓子叫道︰「前面是什麼人?快打上招呼來,否則我就要開槍了?」
一連叫了兩聲,對方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祁連山斷定對方是不懷好意的入侵者時,忽然對面送來了一陣馬匹的鼻子呼氣聲,接著是一聲響亮的馬嘶聲。
那聲音異常熟悉,祁連山怔了怔後,才听出這是他的坐騎,也是被他戲稱黑茉莉的那頭大雌馬!
祁連山難禁他的興奮,急急地高舉了手中的槍,跑在前面大叫著︰「茉莉,茉莉!黑姑娘,黑妞兒,想不到會是你!」
黑茉莉幾乎是跟他同樣的興奮,沖著水撲過來,等到加洛琳吹著了火,點上火炬的時候,一人一馬已緊摟成一團高興地跳著。對著他們狂歡的情緒,加洛琳顯然離以理解,人輿馬之間怎麼會相處得這麼好的!
祁連山從火光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停了下來,用依舊興奮的聲音說道︰「加洛琳,這就是我說過的黑茉莉,我的馬,一頭通靈的名駒,全靠著它把我們帶出了熱風的侵襲,想不到會在這兒踫到它!」
加洛琳向茉莉揮揮手,含笑打了個招呼︰「茉莉,你好!我叫加洛琳,你怎會在這兒的?」
祁連山笑道︰「茉莉雖然不能言語,但是它听得懂人言,只要問題不太復雜,它能想法子回答你的!」
加洛琳似乎難以相信,祁連山于是問道︰
「茉莉,你有沒有受傷?」(茉莉連連搖頭)
「你看見了銀花兒他們被一個男人捉走了?」(點頭)
「他們是從這兒走的?」(點頭)
「你有沒有被人家發覺呢?」(連連搖頭)
「這條路可以通到外面去嗎?」(點頭)
加洛琳見茉莉果真能夠解語,不禁十分詫異,也顯得很興奮,搶著問道︰「茉莉,這條河還有多長,外面是什麼地方?那些人去了多久了?」
她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但是茉莉卻沒有一點反應,傻傻地望著她,加洛琳有點懊喪地道︰「山!它怎麼不回答我的話,是它听不懂我的話,還是它不肯回答?」
祁連山笑了一笑︰「加洛琳,你的話它是懂的,但是卻無法回答,因為它不會說話,而你的每一個問題,都需要用語言才能回答,跟它說話,你必須要顧及它的智慧及表達方面,更必須要使它能以簡單的方式回答你!」
加洛琳道︰「那我該怎麼問呢?」
祁連山道︰「你的三個問題,只有一個問題它能回答的,但必須改變問話的方式;因為它對數字與時間,只有一個很概略的觀念,關于老薛他們走了多久以及外面是什麼地方,它是絕對無法回答的,只有這條河流有多長,它或許可以回答,你听我問它好了!」
拍拍黑茉莉的頭︰「黑妞,你是不是跟到了這條河的出口就回頭來找我的?」(茉莉又點頭了)
「你回到這個地方是不是走了很久,感到很吃力?」
黑茉莉這次卻連連地搖著頭。祁連山興奮地道︰「那表示我們已經快走到河流的出口了,黑妞兒,乖,快帶我們出去,我們要追上那批人。」
黑茉莉完全懂了,掉轉了身子卻沒有進行,祁連山拍拍它的,黑茉莉仍然不動,祁連山嘆了口氣︰「黑妞兒,我急得很,你別鬧別扭好嗎?又是那兒不如意了?」
黑茉莉頓了頓後腿,祁連山終于明白了,憐惜地道︰「黑妞兒,你可是要我騎上去,別胡鬧了,這個洞那麼矮,我騎上去,不是要把腦袋踫破了!」
但是黑茉莉很固執,倒是加洛琳道︰「山!我看你還是騎上去吧,它既是匹通靈的寶馬,一定也知道你昏睡在小屋中,以為你受了傷,它是在體貼你!」
黑茉莉連連點頭,十分高興,似乎深為加洛琳能體會到它的意思而欣慰,祁連山道︰
「但是我並沒有受傷!」
加洛琳道︰「可是你怎麼使它明白呢?你說過,它能听得懂的話都是一些概略的意念,你昏睡在屋中,老薛把你的同伴一一帶走,幸好沒發現你,在它的意念中你若不是受了傷,絕對不會允許別人這麼做的!」
黑茉莉又點著頭。祁連山不禁奇怪地道︰「加洛琳,你騎過馬嗎?也養過馬嗎?」
「小時候騎過,來到這里後,就沒有機會騎了,老薛不肯把馬帶來,我想他是怕馬兒認得路,會找到離開迷陣的路,所以從不讓馬兒進樹林,你這匹馬幸好沒被他看見!」
祁連山不解道︰「可是你對它們的思想,似乎比我還了解,黑妞兒跟我那麼熟了,我只能理會到它一般的表示,無法進一步去了解它的思想……」
加洛琳輕輕一嘆︰「那是寂寞養成的本事,我一個人生長在這麼一大片樹林里,老薛是唯一能伴著我的人,可是他除了教我說話、認字以外,自己卻很忙,我經常有幾天看不見他,只有跟林里的小鹿小獸們一起玩,跟它們說話,漸漸地也能懂得一些它們的思想與行為,我發現它們也有感情,也有它們的語言,它們的語言比較簡單,但是感情都很濃厚的,而且沒有虛偽,沒有欺騙,絕對真誠,它們表達愛與關切很固執,一定要對方接受,因此,我能懂得茉莉的心思!」
她似乎有點感觸,嘆息著道︰「樹林里有鹿,有野羊,還有兔子,狐狸,只要是不太凶的,不傷人的,我跟它們都能混熟了,慢慢地了解它們,雖然看起來它們的外表上完全不同,叫聲也不同,但它們的內心里的感情,表示感情的方法卻是一樣的,我了解了鹿,就能夠了解羊、兔子,甚至于我跟茉莉才見面,就能立刻了解它,但是對形相一樣,言語可通的人,卻完全無法了解……」
祁連山听得也怔了一怔,他沒有想到這個近乎在隔絕的人世中長大的女郎,會有這麼敏銳的思想,但是這種思想卻很危險,因為她已經對人失去信心,如果地這種思想一直無法消除,將會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對人產生畏懼,遠遠地逃避人類,但是這個可能性很渺茫,即使地再回到地生活的那片林子里,也還有個老薛不會放過她的。
第二個結果則是她變得仇視人類,不顧一切地去傷害或報復人類,那就很糟糕了,目前她自己可能還不知道她在別人眼中的印象以及可能引起的影響,但她一定會很快地領略到,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子。
目前她還沒有體察到她的美麗是一項有效而實用的武器,她的美令人炫目,尤其是她在閉塞的環境中長大,沒有世俗男女的差別與女性觀念上所形成的對本身的掩飾,她可以天生自然而不嬌柔做作地在男人面前她的胴體,那使她的魅力更具吸引力,祁連山不是個道貌君子型的人,而且一直在綺羅叢中廝混著,所以他在內地讀書時,女同學很多,女朋友也不少,小時候在牧場中生活,女孩子們也都像群星拱月似的圍著他。
那是他父親天馬行空祁雲程堅持給他的教育方式,一個男子漢必須生活在女兒群中,才能培養出傲視天下的胸懷,才能把握住自己,不被女人所征服,守定自己的原則,不為感情的迷惑而改變,祁雲程自己是這樣歷練出來的,所以他要兒子也受這種歷練,這一點他顯然是成功了。
祁雲程在早期對兒子的種種都不滿意,唯獨在這一點上,卻非常滿意,祁連山在這方面的表現比他想像中的好,比他自己年輕時更把持得住。所以祁連山在讀書時,由于他英俊、健壯、富有,再加上藝術家的氣質,詩人的才華,使他成為每個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被一大堆女孩子圍繞著,卻不會輕易地付出感情,而且更難得的是他能很技巧地處理那些感情上的困擾,熱情地接受,也付出友誼,不避形跡地同她們來往,不傷害她們的尊嚴而婉拒她們的糾纏。
在女性群中,他一直是個成功者,所以他才能在小金鈴兒、苗銀花與賀小娥之間樹起神一般的地位,使得這些歷盡風塵的綠林女豪,死心塌地的追隨著他。
可是,祁連山在朦朧中醒來,張眼看見加洛琳時,居然會有震撼的感覺,一種悸然心動的感覺。
幸好,他在早時的歷練使他能很快地平息了這種心悸的沖動,很自然地與她相處,也可能是這個原因,才使加洛琳對他有了好感,能迅速建立起友誼。
老薛為了她,自殘了生理機能,滿天雲見了她,居然會克制不住自己。
十個男人中,也許會有九個男人是見色而動心的,但老薛與滿天雲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富于世情歷練,都渡過了盲目沖動的年歲而養成所謂的定力了,但是他們在加洛琳面前卻很難克制自己,因為加洛琳實在太美了。
所以,祁連山知道,要把這朵空谷的幽蘭帶到人間去,必須要先給她有一個健康的心理狀況,所以他笑了一下︰「加洛琳,你只接觸過老薛一個人,不能因為他欺騙了你,你就把所有的人都看成這個樣子了!」
「也不是為了老薛一個人,小時候的情景,我還大概記得,那些把我母親五馬分尸的暴徒們的嘴臉,我到現在還沒忘記,他們都受過我母親的幫助或拯救,有兩個人,我母親在死牢里為他們治療身上的鞭傷時,他們感激得哭了起來,傷好之後,母親悄悄地放他們逃走,他們跪在地上吻著母親的腳,可是在暴動的那天,剝掉母親的衣服,把她綁上刑架的,也是這兩個人!」
祁連山知道要消除她的仇念很難,只有笑笑道︰「加洛琳,人有好壞,你不能只朝一種去看,那兩個暴徒恩將仇報固然可恨,可是你自己也說過,那天有很多人為了反對你母親受刑而被殺死的!」
加洛琳不禁默然。祁連山又道︰「老薛欺騙了你,滿天雲欺負過你,可是我對你卻很友善呀!」
「你……你不同,可是像你這樣的人很少。」
「那也不見得,你還沒有跟多少人接觸過!」
「不必,我已經接觸過很多了,都丑惡得很,老薛殺了他們,我一點都不難過!」
「但是,只要有一個人對你友善就夠了,何況,老薛跟滿天雲本身都是邪惡的人,物以類聚,跟他們在一起的人,自然是壞的多,不信你等著看,我救回那六個同伴後,你就會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對你很友善!」
加洛琳輕輕地嘆口氣︰「山,以前我倚賴著老薛,就在我對老薛失望的時候,很快地又認識了你,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只要有一個人使我信賴,我就不會再去多求了,但願你不要使我失望。對了,我們別站在這兒談這些,還是快出去救你的同伴,走吧!」
她催促祁連山上了馬,自己則抓住了茉莉的鬃毛,準備步行跟隨了。祁連山卻笑道︰
「既然騎著馬走,你也上來吧,黑妞兒不會在乎多一個人的!」
他拉著加洛琳的手,把她也拉上了馬背,坐在自己的後面道︰「你抱住我的腰,低下頭來,別踫著了頂壁。」
他自己一手執著火把,一手勾住了茉莉的頸子,上身向前彎下,雙腿輕夾喝道︰「走吧,黑妞兒,我知道你也是好久沒有盡力一奔,四條腿都在難過,沖一陣吧!」
黑茉莉受了鼓勵,好像也是真的蓄足了勁無由渲泄一般,雖然水深將近沒去它的腿部,可是它仍然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火把被濺起的水浸濕很快地就又熄了,洞中再度陷入了黑暗,但是黑茉莉卻憑它天賦的神奇第六感覺,嘩嘩地向前急奔。
祁連山在感覺上它是越跑越快,本來他是為了避免濺起的水花潑入眼楮,反正張開也看不見,干脆閉上了眼。
但是後來,他听見聲音不對了,首先是濺水聲由悶濁的回激變為清脆,而後,他也感覺到原來拖在水中的雙足似乎已經懸空,不再在水中了。
那表示水已經淺了,而且沒有了洞壁的回響,才使聲音變得清脆起來,莫非洞已經放大了
張開眼楮,起先的感覺仍是一片黑暗,但是他眨眨眼後,居然慢慢地看得見一點點的藍光在頭上直閃!
過了半天,他才弄清楚,那閃閃的是天空上的星星,他們已經沖出了山洞,因為恰好是晚上,而且是個無月又星稀的晚上,所以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于是祁連山拍拍馬頭︰「嗨,黑妞兒,你先停停,我要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黑茉莉果然停了下來,藉著天上淡薄的星光,約略可見周圍的情景,其實這也只是一個山峰中的小谷地而已,兩邊都是峭峻的山壁,跟山洞中不同的是這兒的頂上是一片天空,而且這還不能算是谷地,應該稱為河谷,因為底下全是水,只是比山洞寬了好幾倍,所以深可及腰的流泉在這兒已經分散開來,深僅尺許,依然緩緩地向前流動著。
祁連山輕嘆了口氣︰「造物之奇,的確不可思議,誰都無法像在大漠的窮山惡水中,會有著這麼一道淺流,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加洛琳舉頭望著天空,手指著天際一串星星道︰「那是被叫什麼北斗星的對嗎?」
「是的,北斗七星,狀如斗杓,恆現于北方,沙漠上的牧人都靠著它們來指點方向!」
加洛琳道︰「那我知道這道河流通向什麼地方了!」
「你知道,你不是從來沒有出來過嗎?怎麼會知道?」
「是的,我從未離開過這一片地域,只到過地獄谷,我知道的地方,也只有一個地獄谷!」
「大漠上沒有一個叫地獄谷的地方!」
「我不知道,老薛叫它地獄谷,別的人怎麼稱呼我就不知道了,這個山谷在大漠上也是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只有每一個信拜物教的部落中的巫師,才知道這個山谷,找得到入谷的路,他們不肯告訴別人,代代相傳,在這里學習到巫術與法力,求取到生命之泉。」
「那不是老薛教給他們的嗎?」
「是的,很多魔法也是老薛教給他們的,老薛說過,在西方有一種魔教,傳到中國,為正教所不容,只好在邊疆的地方流傳開來,魔教的十大使者,各自信奉一種魔神,分散開後,那些使者在各部族中立了根,成為他們的巫師,但是這些魔教的弟子,仍然歸于魔神的統轄,而魔神就住在這所石谷中。」
祁連山不禁一震,他不是江湖人,但是卻出生在江湖世家,有關于魔教的一切,他從很多人的口中听見一些,而後為了興趣,他還在圖書館里翻閱了一些資料,對于魔教,他知道得不算少,但是綜合起來,也就是加洛琳說的這些,而加洛琳卻無意間地揭露了一個秘密。
這個地方,居然會是那神秘的魔教聖地,那麼老薛呢,難道他就是魔神了?山谷中再也沒有別的人!
他立刻就問出了這個問題。加洛琳卻搖頭︰「不!老薛說他不是魔神,事實上魔神早就沒有了,老薛說他在沙漠上旅行時,曾經救過一個垂斃的老人,那個老人多活了兩個月,以後還是死了,死前告訴他這個山谷的秘密,而他就是魔神的化身,要老薛接替他做魔神,但是老薛沒答應。」
「老薛為什麼沒有答應呢?」
「他無法答應,因為他經常在沙漠中來往,很多人都知道他,認識他,知道他不是魔神,以後他把我帶到這兒來,把我造成復仇女神,算是新的魔神。」
祁連山開始了解到老薛的用心了,由于智慧的發展,以及文明的擴進,那些巫師們也不再在部族里受到尊敬了,當人們對很多大自然的現象有了較為科學的解釋後,巫師們的地位日落,魔教也已經沒落了!
老薛要創造一個新的魔神出來使巫師們敬畏,又要使得那些巫師們逐漸地掌握住權勢,才能掌握住那些人,要做到這些,光是靠巫術已經不夠了,所以老薛才需要外力的支持,要求滿天雲的合作。
他又提出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這是通向地獄谷的?」
「地獄谷中有一片瀑布,我裝扮的復仇女神,就是在瀑布前面的那塊大石上現身,每次我看到瀑布的源頭,就是在北斗星的同一方向,也就是這個地方!」
「加洛琳,從每一個地方看,北斗星都在北方,所以才用來指示方向,卻不能用來指定地點!」
「我知道,可是我在底下看到瀑布的源頭,是從一個鬼頭中流出來的,那個鬼頭很猙獰,張大了嘴,露出一排牙齒,噴出了那道瀑布,我看見後面的山頭,就像是那個鬼頭,所以我才敢確定,這就是那道瀑布!」
祁連山回頭看了一看,發現他們出來的那個小洞上面,朦朧中似乎是像一個魔鬼的頭,但只是粗具形狀而已。加洛琳道︰「現在看來自然不像,因為太近了,要到下面的地獄谷去看,這個鬼頭只有一個人頭的兩三倍大,那就很像了!」
祁連山是學過美術的,對西洋畫的投影也有著一點常識,他再仔細端詳了一下,把大概的輪廓濃縮後,果真有三四分酷肖了。加洛琳道︰「我們現在是從它的右邊看,而且天又太黑,老薛要我扮演復仇女神時,都是在快黃昏的時候,地獄谷中已經黑了,他點起很多地下的火口,噴出了藍色的火焰,然後那夕陽的光剛好照在鬼頭上,就非常地像了,我是因為對這個鬼頭比較有更多的時間觀察,所以才有個印象,大概不會錯了!」
「那麼這條河流出去就是那瀑布了?」
「是的,從二十多丈的山峰上掛下來,我也一直在想那源頭是在什麼地方,想不到竟是從我住的地方流出去的。」
「地獄谷又是什麼地方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沒有出去過,不過那些巫師們都是從谷外來的,因此我知道那是一條通向外面的路!」
巫師們從谷外來的,滿天雲也是從谷外來的,老薛如果要把那六個人質去交給滿天雲,一定也是走這條路,祁連山很安心,他知道這條河流是一個瀑布的源頭,而且要下瀉二十多丈高,就不可能再用皮筏把人載走了,很可能還要想其他的方法,而地獄谷是個神秘的禁地,也不會有人留在那兒幫助他,因此,他不可能走得太遠,或許還來得及在他沒把人交給滿天雲之前追上截住。
所以祁連山又拍拍黑茉莉,催著它向前行去,這道平坦的淺流並不太長,兩三百步,果然已到了盡頭。
頭上的天色已經很亮了,但是他們所處的地方卻仍很暗,只是比先前較為明亮一點而已。
這情景很像是祁連山在劉家寨子下過的地窖,只有頂上透進天光,那怕是大白天,光亮仍是不夠照明全屋的。
黑茉莉停了下來,再前幾步就是盡頭了,黑沉沉的山谷,冒著騰騰的霧氣,四壁崇山,祁連山回頭看了那座山頭,才發現這地形之妙,天生就充滿了神秘詭異的氣氛,頂上可見的那一片天色已呈金黃與艷紅,但是照不到山頭上,這是早上,山頭也是面西背東的。
這時的陽光或許正照在他們入口的地方,那只是一塊禿禿的山頭,沒什麼可引人注意之處。
一定要等夕陽西下,平掠過遠山的陽光照到這邊的山頭上,才能顯出那一剎那的奇景,好像黑暗的主宰,魔神即將蘇醒,開始要統治宇宙了!
黑茉莉的追蹤也到此為止,它似乎知道再追蹤下去也沒有用,因為它無法回頭去通知它的主人。
祁連山在一個石頭縫里找到了被拆散了的鹿車,也看見了那許多皮袋被割成一條的碎皮,扣在石樁上。
毫無疑問,老薛沒有帶繩子,他用縛扎鹿車的繩子連結了起來,把人一個個地錘下去的,然後他自己才吊著繩索走到下面的,加洛琳先跳下了馬道︰「我從這兒下去,先看看老薛是否還在下面?」
這倒是個好辦法,因為底下還是一片黑暗,再加上霧氣氤氳,什麼都看不見,加洛琳對下面的環境較熟,她先下去看看也方便些,假如老薛帶著人質還在下面,對加洛琳的出現,也不會使老薛太突然。
加洛琳槌著繩子,很快地就到了下面,沒有多久,祁連山只看見下面山谷中閃起一陣陣的藍色火焰在霧氣中亮起,然後他看見了加洛琳站在一塊大平石台上。
火光把霧氣驅散了,橘紅的、靛藍的、黃的、紫的,在地下一個個的洞中,冒出各種不同顏色的火柱,照著那崢嶸的怪石,照在加洛琳的身上,呈現著詭異的色彩。
老薛把這兒取名為地獄谷倒是很正確,這個山谷簡直就像傳說中的煉獄,難怪原始的魔教教主會把這兒選作最高的魔神的祭壇,因為這兒的環境,天生的就具有一種令人震撼、畏懼的力量。
加洛琳在底下仰著脖子向上面叫著︰「山!下來吧,我在下面查過了,沒有人,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祁連山是想下去,可是他略一遲緩後也朝底下叫道︰「加洛琳,等一下,我要把黑茉莉先想法子弄下來,你看看這瀑布下面是不是很平!」
「瀑布下面有一個深水潭,水很深!你可以用繩子綁住它的肚子,慢慢地放下來,它會游水淹不死就行了,要不要我上來幫你的忙!」
這是一個辦法,可是祁連山卻知道行不通,黑茉莉是一頭很高大的駿馬,體重約模有六七百斤,那倒無所謂,祁連山相信只要找到一個抵腳的地方穩住自己的身體,雙手握緊繩子,慢慢放下去,他還能支持得了,問題是那根繩子,是由一塊塊的軟牛皮條搓成的,有拇指那麼粗細!老薛用它把人一個個地錘下去!
那六個人中,最重的是範五,但是也不到兩百斤,繩子的吃重力還夠,要用來吊住一頭三倍以上的駿馬,祁連山就沒有那種把握了,萬一中途繩子斷了,在二十多丈的高度下,摔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頭馬不僅是他的伙伴,而且在長日的相處中,更建立下深厚的感情,在祁連山的心中,它的份量並不比任何一個人輕,他絕不願讓它受到一點傷害的,所以祁連山想了一下叫道︰
「加洛琳,你在下面找找看,有沒有長的繩子,上面的那根繩子恐怕不夠結實!」
「這個我不知道,我想不會有吧!」
祁連山也知道希望不大,老薛拆了鹿車,割碎了那許多皮袋,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搓成那根繩子,假如底下有可用的物件,他絕不會費這麼多事。
可是祁連山在任何條件下,都不願意放棄黑茉莉的,他只好堅持著叫道︰「找找看,假如沒有繩子,找一些可以用來結成繩子的東西,我一定要把黑茉莉安全無損地帶到下面去,因為我們還要用到它!」
加洛琳沒有多說什麼,也不需要听祁連山最後那一句勉強解釋的理由,她完全了解那匹馬對祁連山的重要性。
在別的人也許難以理解,但是加洛琳是在寂寞中長大的,她深深地明白,一個親蜜的伙伴是何等的價值,所以她跳下了石塊道︰「好!我去找找看!」
她的身影在彩霧中消失,祁連山也寄于無限的希望地等著,等了有很久,加洛琳終于攀著繩子上來了,肩上挽著一捆像是繩索般的皮條,然而她的身上卻是赤果果的,只有腰上系著一根皮帶,插著兩柄鋒利的小刀。
那樣子是很滑稽的,她此刻看來就像是一個來自蠻荒的野女郎,一個與文明月兌節的蠻人。
祁連山立刻知道她的那一捆皮條是怎麼來的了,她把身上僅有的那件豹皮的外衣割成了一條條的皮索,不但如此,祁連山發現她還有一個改變,一個看來很明顯,而又一時說不出來的改變,直到加浴琳把那股由豹皮條絞成的長索交在他手中時,他才看見皮索外面還纏著一股金色的細線,那是加洛琳頭上的金色長發!
長垂下來可以到達腰下的秀發,只剩下很短的一簇了,她把頭發也割了下來,纏在豹皮索上,成為一根堅紉而有彈性的長索。祁連山很感動地道︰「加洛琳,謝謝你!」
加洛琳卻滿不在乎地道︰「我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找到,地獄谷中寸草不生,沒有一點可用的東西,我只好想到我身上的衣服,好在我根本就不喜歡穿著它,可是我把衣服割成一條條的長條後,連起來一看,長倒是夠了,但也不夠結實,稍微用點力就拉斷了,于是我就想到了我的頭發,把它們再纏上去就行了!」
「你為黑茉莉所作的犧牲太大了!」
「這算是什麼犧牲呢,我對這滿頭的長發也討厭死了,早就想割掉它,可是老薛不肯,他說復仇女神必須要有一頭長長的頭發,在那些巫師們的眼中,女人的頭發是很神聖的象征,身犯重罪的女人,就是以割發作為懲罰,我以後不再要去扮什麼復仇女神了,自然也不必再留著它了!」
在草原上,女人的長發不僅具有神聖的意義,更還是美的象征,許多少女不惜花費大部份的時間,把它們編成很多很細小的長辮,綴上鮮花,扎上彩帶,用以博取男人們贊賞、欣賞,沒有了長長的秀發,就等于沒有了生命!
加洛琳口中說不在乎,其實祁連山知道,她對于自己的那一頭金黃色的秀發,也是異常珍惜,為了梳理它們,她曾經費了很多心兒,用木塊雕成了精細的梳子。
但是祁連山卻不知道如何說出感激的話,只是拍拍她那豐潤而潔白的肩頭。加洛琳高興地笑著道︰「山!你不必為我的頭發難過,我跟你一樣地喜歡黑茉莉,為了它,別說割下我的頭發,就是拼了我的性命,我也肯的!」
把兩股皮索再結合在一起,加洛琳的手法很熟練,顯見地是經常做這種工作的,然後她又用鹿車上拆下的細木條,結成了一片木兜,托在黑茉莉的肚子下面,跟祁連山一起,慢慢地把馬兒吊了下去,而後她叫祁連山先錘了下去,自己卻解開了繩子的結頭,把繩子也放了下去,站在瀑布的邊緣,縱身一躍,像一頭飛鳥似的跳了下來,躍進了深潭,祁連山剛把黑茉莉從潭水中拉了上來,被她嚇了一跳,直等地從潭子中再浮了上來,連忙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拉上了岸邊,責問道︰「加洛琳!你這是做什麼了?」
加洛琳笑了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沒什麼,我想我們以後可能還用得到這根繩子,可沒有辦法再去找另外的一根了,而且我知道潭水很深,跳下來沒問題的!」
那個小潭是很深,但很小,只有一丈多寬,五六丈長,像是一條水槽,剛好承受了從上面倒下來的瀑布。
祁連山道︰「你要那根繩子也用不到從上面跳下來,我打的結是活的,吃緊了力量時很牢,等到沒有重量後,輕輕地抖一下,繩結就會松開來,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底下又是這麼窄,那多危險,萬一你用的力量不夠,踫到石頭上,那不是活活地跌死了?」
加洛琳笑道︰「不會的,我看得很準,而且我也知道你打的那個結,用普通的繩子是抖得開的,用皮革搓成的繩子卻不行,皮遇到了水就會變軟,再被拉得很緊之後,已經咬得死死的,我在上面用手都解不開,最後還是用刀子把繩頭割斷的,你想得到的事我也想得到!」
祁連山嘆了口氣兒這些事的確是他沒有想到的,這個女郎在有些事情上固是懵然無知,但是在她熟悉的事情上,她的思考、理解卻比任何人都精明。
打量了一下那些冒起的火柱,祁連山又感到新奇了︰「這些火柱是怎麼噴出的,怎麼會有不同的顏色?」
「我不知道,是老薛弄的,每個洞都有一塊石頭擋著,只要把石頭搬開,潭里溢出的水就會流進洞里去,沒有多久,就會有霧氣噴出來,那種霧氣用火一點,就成為各種顏色的火柱,每次要在這兒接見各族來的巫師祭拜時,他就點上這些火柱,等巫師們走了,他再把石塊堵住水流,火柱慢慢地熄了下去,谷里又是一片黑暗,使得別人無法再進來,這里很危險,沒有火柱的照明,連老薛都不敢亂走動……」
她說的沒有錯,谷底滿布著大大小小的洞袕,除了噴火的這些洞袕外,大部份都是黑沉沉的,有些雖然也嘟嘟地噴著水汽,但是卻沒有燃燒。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刺鼻的硫磺氣味,令人有窒息的感覺,證明這兒早就很可能是一個火山,也只有大自然,才能造成地獄谷的奇景,那許許多多的洞袕,很可能還通向熾熱的,沸騰著熔岩的地心,因為太深了,里面沉著許多不可燃的氣體,所以才不會燃燒起來,至于那些噴火的洞袕,則因為有水流的進入,使得內部的平衡破壞了,比氣更重的水滲透下去,遇到高熱後又開始膨脹,把那股可燃性的氣體壓了出來,點著了火,就形成了那一條條的火柱,再因為它們所含的成分不同,所以有各種不同的顏色。
祁連山在學堂里的化學和物理課程成績並不是很好的,他的性情偏重于文學的藝術的成分較多,不過總還能勉強應付過去,所以對這些現象,他多少還能在學理上得到解答,雖然不是絕對的正確,但是已經能使他自己滿意了,可是他卻無法使得加洛琳明白,誰也無法把復雜的理化現象,用幾句話告訴給一個完全沒有概念的人明白的。
好在加洛琳對地獄谷的一切都很熟悉與了解,她也知道這些怪異的現象並不是魔法,沒有迷信的觀念,也不會畏懼,所以她牽著馬,還帶著頭,揀著路走出去,同時還指點著道︰
「這條路可以通到瀑布後面,那里有個洞,是回到我們住的那片樹林里的,那個老薛真混蛋,明明有條近路,只要走一天就可以出來了,他偏要帶我走上兩三天的路,轉上好幾個大圈子!」
祁連山笑笑道︰「他當然不能把這條路指給你看,不是遠近的關系,而是他要一個對外隔絕的禁地,山洞中無法布設迷陣,關不住你,也擋不住外人的進入,所以他才可寧多走兩天的路,使你永遠地關在那片禁地里。」
「難道他能關我一輩子嗎?」
「那倒不是,他的計劃是要利用那些巫師的力量,控制著天山的那些拜物教的部族,在天山建下一個王國,他的計劃是把你捧成了瑪爾乞米部的女汗,那是以女人為主的一個大部族,而且也是最大的一個邪教部族,人的智慧漸漸地開明了,邪教的邪異手法將難以控制人心了,那些巫師們在部族里也沒有什麼力量了,唯一能使族人相信的就是醫藥的力量,所以他積存了許多的烏風酒,而且要保持著谷中的秘密,只有他掌握著那麼多神奇的性命靈藥——
生命之泉,才可以控制著那些族人。」
「是的,我也問過老薛,問他為什麼那麼小氣,我們有著那麼多的生命之泉,可是每次他只肯給那些巫師一點點,壇子是密封的,打開來後,走了氣,效用就減弱了,每次他打開一壇,只用半壇分給許多小瓶,每人只給一瓶,剩下的半壇他寧可倒掉,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浪費,他總是笑著搖頭說我不懂,卻不肯告訴我。」
「這是不能告訴你,如果他教會你這些權術的運用,就會使你變得狡猾,你也不會這麼簡單地受他擺布利用了!」
「可是我仍然發現了他的險惡。」
祁連山輕輕一嘆︰「他本就是個工于心計的人,雖然在你面前他盡量地偽飾,可是長日相處,不知不覺間總會流露出本性的。你跟他相處久了,總也會學到一點使心眼兒的,只是他想不到而已,一個好用心計的人,往往喜歡把別人都看成容易欺騙的傻瓜,結果被騙的往往是他自己。」
加浴琳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山,你的意思是說我也是個很狡猾的人。」
祁連山笑笑道︰「我沒這樣說,而且你不是狡猾,只是聰明而已,狡猾的女孩子使人討厭,而聰明的女郎卻會使她看來更可愛,你除了聰明外還有美麗,就更可愛了。」
祁連山倒不是奉承她,他說的是良心話,加洛琳的確是個聰明而又可愛的女孩子,不過祁連山卻是第一次對一個少女說這種話,因為這樣子說話太直接了,如果對一個別的女孩子這樣說,對方一定會以為祁連山別有含義,她會臉紅,會心跳,會很認真地記在心里,然後就會纏上他,
當然不是每一個男人說這番話都能有這種效果,但是祁連山如果對一個女孩子這樣表示了,就不會受到拒絕。因為他是個很英俊、很溫柔、很風趣、很健壯、很出風頭又很富有的男人,更是一個年青未婚的男人。這樣一個男人是每個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祁連山很隨和,似乎也很喜歡跟女孩子在一起,但是他也很慎重,絕不輕易地付出自己的感情。
現在他對加洛琳這樣說,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他知道對加洛琳說話不能太含蓄,而加洛琳卻需要贊美,她一生中只跟老薛那樣一個男人在一起,祁連山似乎想像得到,老薛不會對她經常鼓勵贊美的!
果然,加洛琳的眼中閃著喜悅的光,興奮地拉著他的胳臂︰「山!是真的嗎,我很美麗嗎?」
「是的!非常美,我沒有見過比你更美麗的女孩子!」
「那我就安心了,我從來也沒有見過別的女孩子,小時候倒是看過一些,也約略記得一些,我覺得她們每一個都很美麗,可是長大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別的女孩子了,在我的想像中,她們一定比我美麗得多!」
「所有來的巫師中,難道沒有女人嗎?」
「有!巫師們女的比男的多,但是都不再年輕了,都是些老婦人,而且她們來參拜時,臉上都涂著各種奇奇怪怪的顏色,或是帶了些面具,就跟鬼怪一樣。」
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話,慢慢地向前走著,順著一條曲折的路,走到一個平台處,似乎已經遠離地獄谷了。
祁連山在平台上發現了一些馬糞,這些馬糞居然還是潮的,似乎是留下的時間並不太久,這兒雖然陰暗難見天光,但是很干燥,通風良好,谷中那些令人窒息的空氣被前面吹來的涼風阻住了,使人的頭腦為之一清。
祁連山蹲去,拾起了一團馬糞放在鼻子前聞了一聞,居然還有著一股不太濃的臊味!
他還不嫌骯髒地-開了那馬糞,詳細地看了看它的成份,然後才間道︰「加洛琳,這兒養著馬嗎?」
「我不知道,我從來也沒有到這里來過,每次祭典時我只到過谷口的地方,休息的時候,我在瀑布後面的山洞里,等巫師們集在那大祭台上跪下膜拜時,我就從瀑布跳出來,跳在大石塊上,而巫師們也不準走下那個祭台。」
祁連山道︰「這兒是不是還有別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說過了,我以復仇女神的面目出現不過才三四年,到這兒只有八次,每次都是有老薛在一起,到了這兒,看他把火點起來,忙這忙那,我只在山洞里休息,或者是在水潭里玩水,每次祭典都很久,我已經很累了,老薛點上了安息香,我就昏睡過去,直到走的時候,他把我叫醒,一切都已收拾好了。」
「我想一定有人在幫他整理一切,看守著門戶,而且很可能是滿天雲的人。」
「你怎麼知道的呢?那次我假昏睡,在山洞真听見他跟滿天雲說話,卻沒有看見有別的人!」
「根據判斷,他肯讓滿天雲去到山洞里,就不會讓游牧部族的巫師們前去發現地獄谷的秘密,而他一個人絕對無法保持這個地方的秘密,只有讓滿天雲來幫忙了,而且這兒既然是魔教的聖地,就不會準巫師們騎著馬來,這些馬糞也必定是滿天雲的人留下的!」
加洛琳很留心地听著,祁連山又拿著手中的馬糞道︰「這馬糞是用豆子泡了酒當飼料的,草原上的人不會用這種飼料來喂馬,糞便很細而有光澤,證明馬很健壯,只有好馬才用這種上等的飼料!」
「從一些馬糞中,你能看出這麼多的事情來?」
祁連山笑笑道︰「我家里開設著牧場,從小我就跟馬匹們生活在一起,懂得自然比人多一點!」
然後他的臉上現出了憂色︰「假如他們有了健馬代步,而且又離開了一天,恐怕就不容易追上了!」
忽然,黑茉莉的鼻子動了一動,接著引頸長嘶,而且在它長嘶之後,平台的右方居然也傳來了一陣長嘶!
祁連山嚇了一跳,連忙舉起手中的槍,作個戒備的狀態,加浴琳卻詫然說道︰「干什麼,那是馬嘶的聲音!」
「我知道,可是有馬就表示有人!」
加洛琳笑了起來︰「不會的,只有馬,沒有人!」
「你怎麼知道的,這兒會有野馬棲息?」
加洛琳拍拍黑茉莉的股部,笑道︰「它是聞到了有同類的氣味,才發出嘶聲作為呼應,我也是一樣,我聞到了有馬匹的氣息,卻沒有聞到有人的氣味。」
「你的鼻子這麼靈?听聲音好像很遠呢。」
「不錯,大概在五十丈遠近,但是我只聞到了馬的氣味,沒有生人的氣味,我在樹林里長大的,整天與獸類為伍,也學會了它們的本事,假如有陌生人,百丈之內,我都能聞到氣味,你放心,我說沒人就沒有人。」
關于這一點,祁連山倒是不表懷疑,因此收起了槍。加洛琳笑道︰「剛才我是根據我的感覺,現在我還能提出另一個證據,這兒離地獄谷並不遠,老薛是利用秘密的水道過來的,他在禁地里做了許多的手腳掩飾痕跡,就是怕我找到那條水道,在這兒他一定也同樣地不願讓人知道那條水道,可是他卻把那條錘人下來的皮索還留在瀑布旁邊,難道就不怕別人發現了嗎?」
「假如留下的人是滿天雲的手下,他就不必掩飾,因為地獄谷只能唬唬那些巫師,卻騙不了滿天雲的!」
「不!如果他不怕被滿天雲的人發現那條水道,就會叫人進去幫忙他把人搬出來了,而且這兒養著馬,他會叫人把馬拉到里面去馱著人出來了,那麼這些馬糞就會留在地獄谷中,而不是留在這個平台上了,可是我在地獄谷中沒有看見馬蹄的痕跡,只有老薛一個人來回的足跡,這證明他是把那些人質都搬到這兒才開始叫人拉著馬過來的。」
祁連山笑笑說︰「加洛琳,你的推測很對,這表示你已經比從前懂得更多的事物了。」
加洛琳也笑笑說︰「我是跟你學的,我和你認識雖然不很久,可是,我發現跟你在一起對很多事情,自然就會多用些心思,懂得也就會多一些。」
祁連山有些靦-地笑著搖了搖頭,轉變話題說︰「走吧,既然有馬沒有人,我們就去把馬匹牽過來,至少,可以給你騎著趕路。」
加洛琳溫順地跟著祁連山向馬嘶的方向走去,黑茉莉卻顯得非常急躁不安,幾次想沖向前去,都被加洛琳用力拉住。
她雖然肯定說那邊沒有生人,但並沒有把握會不會有其他的危險,她不願黑茉莉去冒險,,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對黑茉莉有了一份感情。
祁連山卻對黑茉莉很有信心,笑著說︰「加洛琳,讓它先去吧,它一定會保護自己的。」
他放開了黑茉莉,在它後股上輕輕拍了一下,黑茉莉立刻歡呼一聲,放開四蹄向前飛奔了過去。
果然,前面只有陣陣馬嘶聲音傳過來,並沒有其他異響。
可是,當祁連山和加洛琳跟過去時,卻發現加洛琳的推測只對了一部份。
那兒是一處山壁腳下的凹地,有一個不太深的水潭,潭旁邊還有一個木柵,柵里養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此時,黑茉莉正在柵外跟那匹白馬互相對屹嘶鳴。
山壁旁有一個很淺但頗隱蔽的洞袕,里面留著一些女人用的梳子和鏡子等簡單用用具,這證明洞中曾有人居住,或許是滿天雲手下的守望者,或許是老薛安排的接應人。
祁連山在附近和洞中仔細搜查了一遍,證實這兒的確有人住過,而且,住在這兒的很可能是兩個女人,只是現在已經不見人影了。
祁連山不願多費心思去猜兩個女人的身份和去向,卻對那匹頗為神駿的白馬十分欣賞,于是,向加洛琳笑笑說︰「這是老天送給你的坐騎,我先去馴服了它,再給你代步。」
他翻進了欄柵,向白馬緩緩走過去,那匹白馬卻對他低頭嘶吼,作出戒備的樣子。
祁連山對自己馴馬的本領很有信心,找到一個機會,猛沖上前,一把抓住馬鬃,人已跨上了馬背,誰知那白馬卻用盡了全身力量蹦、跳、掀、踢,硬想把祁連山從背上掀下來。
祁連山也使出全身力氣,跟它糾纏,整個人伏貼在馬背人,兩腿就像鐵剪般夾住馬月復毫不放松。
到最後,馬倒是停下來了,那不是屈服,而是它意識到背上的人實在太強,強得超過了她的所有戰斗技能,于是它發出了一聲悲壯的長嘶,流露出一腔英雄末路的悲憤,然後它一頭撞向了山壁,用死來表現它不屈的意志!
祁連山沒想到這頭馬會如此的烈性,連忙運用他純熟的技巧,硬生生把馬匹在踫上前扳倒下來。跳開一邊,一面嘆著氣,一面以尊敬的口吻道︰「行了!伙計,我向你認輸,你有這付倔脾氣,天生是該在草原上奔馳的!」
然後歉然地向加洛琳苦笑道︰「沒辦法,加洛琳,我本來想把它馴服了給你騎的,看來只好放棄了!」
白馬困難地站了起來,由于背上的人已經離開了,它也不再想自殺了,勇敢而驕傲地站在祁連山面前。
加洛琳卻憐惜地走過去,打開了柵門,一面拍著白馬的脖子,喃喃地說著些安慰的話,然後又勾著它的脖子,輕輕地哄著它,稍微帶點勉強地把它推了出來,走向飲馬的水池,用手掬著水,慢慢拍向它的身上,為它洗去身上的泥沙,捧著水,給它飲了幾口,最後才為它洗去了汗水。
祁連山正在地下喘氣休息,卻發現奇跡地瞪著那一人一馬,因為他看見加洛琳騎在馬身上,而那頭白馬卻乖乖地,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
祁連山一下子站了起來︰「加洛琳,你是怎麼馴服它的!」
加洛琳笑笑道︰「我沒有馴服它,只把它當作自己!」
「當作你自己?這話怎麼說?我不懂!」
「我小的時候脾氣很倔強,犯了錯,我母親要我認錯,說什麼我都不肯低頭,打我、罰我都不怕,母親把我關在黑房子里,她知道我怕黑,想要我低頭,但是那一次我就是不在乎,而且也沒有叫,沒有哭,整整關了兩天,父親回來了,心痛得不得了,連忙把我放了出來,那時我才哭了,我心里是害怕的,也知道自己錯了,但是我絕不肯低頭,以後我也沒有再犯錯,父親常用這件事笑母親,說她的管教還不如他的寵愛有效,天生尊貴的人是不用管教的!」
祁連山不禁怔住了,他實在沒想到加洛琳是用這個方法馴服了這頭馬。加洛琳嘆了口氣︰
「其實人還是要管教的,沒有母親的責罰,我不會知道是非,假如一直由著父親那樣縱容下去,我會變成一個很壞的人,只是我天生的倔強使我不肯低頭而已,後來在森林里,我一個人跟著老薛生活,為了排除寂寞,我跟一些小動物為侶,發現有些跟我小時候一樣,老薛養過一頭豹,他訓練它听話,用鞭打它,那頭豹要跟他拼命,把老薛的手咬傷了,老薛把它打得快死了,叫我送出去丟掉,我把它藏在樹林里,給它治好傷,喂它吃東西,後來它竟跟我成了朋友,我要它做什麼,它就做什麼!把老薛氣了個半死!」
「哦!想不到你居然別有一套馴獸的功夫!」
「山!你是在罵我?老薛見我馴服了那頭花豹,說我跟它是物以類聚,你只是比他說得好听一點!」
看來這妮子還挺多心的,祁連山卻笑了一下︰「我跟老薛的意思不一樣,他是不了解這種情形,我卻是在馬群中長大的,以前我從沒有一頭馴不了的馬,今天是第一次!」
「那是你沒有遇上像這頭白馬那麼野性的!」
「不!比它更野的馬我也遇到過!」
「那就是你們沒有試過我的方法!」
「加洛琳,你的方法不是不好,但不是牧場里的方法,牧場里馴服了馬匹,是要賣給別人的,使得人人都能駕御它,而你的方法卻是嬌縱它,培養它的野性,除了你之外,它不會听別人的話不能讓別人去乘坐它!」
「這……倒是的,那頭花豹就是這樣,我收服了它,但是它對老薛還是很不友善,見了老薛是充滿了敵意,有一次我不在,它跟老薛踫上了,差點沒把老薛咬死,我趕來了,怎麼叫都不肯听,逼得我只好殺了它!」
「這就是了。在牧場里,我們不能用這個方法來馴馬,一定要磨盡它的火氣,讓它成為人的忠實冊友,而不是只對一個人忠實,正如你母親教導你一樣,要你對是非有一個切實的認識,而不是向你父親一個人表示順從!」
「可是我對母親的教導也記住了,以後並沒有再犯!」
「那是因為你是人,人為萬物之靈,智慧、靈性,高于一切的動物,但是獸類卻不同,也許有的比較聰明,但最多也只能像個小孩子,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加洛琳,你是在童年時就離開了父親,跟著老薛,他不像你父親那樣地縱容你,嬌縱你吧!」
「是的!老薛在我小的時候管得我很嚴,也很愛我,那個時候,他是把我當作他的女兒一樣,可是後來就變了!」
祁連山沒有問怎麼變了,他已經知道為什麼會變,因為加洛琳究竟不是老薛的女兒,沒有那一種發自天然的輪理的約束,對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老薛有一份發自本心的父性的慈愛,但是對一個不是自己的骨肉又亭亭發育的少女,他卻難以抑制那種發自本能的。
如果是生活在群體中,這股可以從別處得到滿足而繼續使他的父性發揚成為輪理的延展。
所以,在外面,有很多人收了養女,結果是圓滿,跟自己親生的沒兩樣,父慈子孝,當然也有些並不如此,但那只是極端的少數,所以才被人目為禽獸!
可是老薛跟加洛琳之間的關系不同,他們生活在一個隔絕的世界里,除了這兩個人外,幾乎全是禽獸,老薛若不是有著更為重大的目的,他也會成為禽獸的,只是他為了自己的將來,不得不籍著藥物壓抑了生理的沖動,使自己成為一個超人,但是人比禽獸進步,男女之欲,除了生理的沖擊外,還有著心理上的渴求,老薛只好避著她。
加洛琳似乎還想說得更多,但是祁連山卻無意討論下去,他要把加洛琳帶回到人的世界里,勢必要告訴她很多東西,可是現在卻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他站了起來,「好在你沒有馬,這是你的馬,它肯听你的就行了!」
加洛琳卻不放心︰「山,你說這匹馬可能還會對你不利?」
「那倒不會,第一,因為它不是豹子,本性不會那麼凶殘,第二,我對它不像老薛對那頭豹子一樣凶;第三,老薛並沒有把那頭豹子完全征服,而這匹馬已我已經認輸了,它只是不肯屈服才想撞山自殺,我沒有讓它死,它不一定會對我感激,至少它不會恨我,只是怕我而已!」
的確,那頭白馬對祁連山多少還有點畏懼,祁連山接近它時,它退後了兩步,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
加洛琳笑笑道︰「這就好了,如果它對你還有敵意,我寧可不要它,我是人,我要人作朋友,以前我為了老薛,硬起心來殺了那頭豹子,現在,我更不會為了這匹馬而放棄你這個朋友的!」
這是一種理智的選擇,也是感情的選擇,祁連山笑笑︰「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征服不了它,只是需要耐性而已,馴服一匹馬也不可在短時間內做到的,同時我也要告訴你一句話,它現在對你好,亦不是就表示馴服了,你還得付出更多的耐心、愛心來對待它,使它對你忠心,草原上的人都應該有一匹馬,作為最忠實的伙伴,而且想取得一匹忠心的馬很難,必須要使它對你忠實不移,在最危險的時間都不會背你而去,像我的黑茉莉對我一樣。」
不久,天就亮了。
祁連山和加洛琳都感覺到有些饑餓了,他們取出了肉脯,就在山洞口吃喝起來。
加洛琳對祁連山的推斷仍有些不懂,邊吃邊問︰「你怎麼知道這山洞里住著兩個女人呢?」
「因為洞里有女人的用具,而且,有兩處睡覺的草堆。」
「那也可能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不會的。」
「為什麼不會呢?」
「因為……」祁連山頓了一下,不覺微微一笑︰「如果是一男一女,只需要一個草堆就夠了。」
「為什麼呢?我不懂!」
加洛琳可能是真的不懂,因為在她心目中,根本沒有男女之間的特殊觀念,在她單純的思想中,一男一女為什麼就只需要一個草堆?而兩個女人卻需要兩個草堆,這是無論如何也教人想不通的事。
祁連山當然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句為她解釋,只好又笑了笑,說︰「這道理你現在也許很難懂,不過,以後你就會慢慢懂了。」
加洛琳還是繼續追問︰「究竟為什麼呢?譬如你和我,就是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我們為什麼只要一個草堆呢……」
祁連山真怕她再問下去,自己會答不出話來,連忙轉換另外的話題,說︰「加洛琳,你的鼻子真靈呀,你是怎麼知道這兒只有馬,沒有人的?」
加洛琳得意地笑笑︰「這還不容易嗎?我只要聞出由風吹過來的氣味就知道了。」
「我在牧場和草原中長大,我也能聞出馬匹的氣味,可是,我卻不容易分辨出人的氣味。」
「那就是習慣吧,你接觸的人太多,漸漸就不會去注意這些了,在人多的地方,人的氣味特別濃,漸漸地就不再對那種氣味感覺特別了,我卻不同……」
祁連山嘆了口氣,居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馨,入鮑魚之肆,久而不知其臭;這兩句話雖是前人經驗之談,但是誰都沒有認真地去考究它,直到現在,祁連山從加洛琳的經驗中,才體會到它意義的深長。
「加洛琳,你一定累了,你就隨便找個地方躺一躺吧。」
「好的!你呢?山,你睡不睡?」
「我當然也要休息一下的,可是在睡前我還有些事要……」
「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因為你比我累,剛才你還馴了很久的馬,累出了一身大汗。」
「不!你先去休息吧,有些事是不能要你幫忙的!」
加洛琳很听話,沒有問什麼,果然走到山洞里,找了個干淨的角落躺了下來,祁連山到處看了一下,看看時間近正午,陽光很烈,又去看看加洛琳,她倒已經睡熟了,輕蜷著身子,形成了一付很美的圖畫。
微褐的皮膚呈現著健康的色澤,西方的女子有很多地方是東方人比不上的,第一是她們的玉腿修長,跟上身的比例較為勻稱;第二是她們的胸部發達,不像東方人自幼就加以約束;還有就是她們的睫毛特別長,蜷而彎曲,閉上眼楮,交織成一彎弧線時,顯得特別迷人。
當然,她們也有缺點,那是她們的皮膚較為粗糙,沒有東方人那麼細致,她們的毛發較為粗長,祁連山在上海住過,看見過西方女子較多,最不敢恭維的也就是這一點,他在體專讀書時,有位英國教授住在學校里,教授夫人是公認的西方美人,祁連山被邀到他們家中作客,也頗為那位洋美人的翩翩風-而心折,可是當他跟那位夫人共舞時,對袒露的玉臂上爬滿了金黃色的汗毛卻倒盡了胃口,觸在手中,使他感覺到像是擁著一頭母猩猩。
加洛琳是個典型的西方人,金發、碧眼、高鼻梁,但是她的鼻子不鉤,五官具有東方人的縴巧,她的肌膚也不粗,細致光滑,像是精工的瓷器,可能是長時間在陽光下的原故,她也沒有那一身令人恐怖的長毛。
這是一個東方與西方的女性美的柔合體,而且是集中了一切的優點的完美綜合,祁連山只能找出一句俗而又俗的贊美詞她是上帝的杰作。
如此一個完美的女性,完全不加遮掩,那麼具體而真實地呈現在他眼前,祁連山不能不怦然心動,因而也就解解到老薛為什麼要自毀機能了,也明白滿天雲為什麼會無法克制而意圖染指她,因為她是一個無法抵制的誘惑。
祁連山沒見過滿天雲,也沒見過老薛,可是從很多的間接了解中,他可以肯定一件事,這兩個男人都是久歷風霜,慣經風月的老經驗,且已步入中年的強者。他們的定力都夠,不是容易沖動的毛頭小伙子,但他們仍然無法抵制加洛琳的誘惑力,可見她的確是個天生的尤物。
加浴琳的睡態很斯文,不像她醒著那麼充滿了天真的嬌憨,此刻在她身上,只能看得出成熟。
內在的成熟,外在的完美,構成了一個充滿了魅力的女人,祁連山不是聖人,不是不解風情的魯男子。
對苗銀花、對小金鈴、對賀小娥,祁連山都曾毫無避忌地接近過,那三個女子雖非絕色,但都不丑,而且各具本色,是三種不同的類型,但任何一種都足以打動一個男人的。
祁連山與她們泰然相處卻能把持住自己,那是一種定力,是他父親祁雲程要他務須養成的定力。
不管這個兒子是否將來要繼承他的事業,繼承他的行俠生涯,都必須具有這種定力,才能做他的兒子。
他給他的教育方式也是活的,是真正的生活教育,從稍解人事開始,就把他置于脂粉群中,犬馬聲色,柔情蜜意,都不加制止,而且還想盡方法讓他都經歷一番,以免成長後沉緬于中而無以自拔。
祁雲程對兒子只有一個要求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而一個真正的男人在任何場合都要保持自己人格意志的獨立,不受任何外來的影響而改變!
祁連山的性情大有父風,執著而不屈,為威武所屈倒是不必擔心,祁雲程也為兒子掙下了一份用不完的財富,為利所誘也不可能了,因此他的教育著重在使兒子不為色所陷,為情所困,在這方面,祁連山並沒有使老父失望。
可是面對著加洛琳撩人的睡態,祁連山感到有點難以自恃,他連忙退了出來,而且作了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件衣服給她穿上,否則這樣子實在太糟糕了!
他跟加洛琳已經相處了一天一夜,兩個人在很密切的交談中也很接近了,有時還肌膚交觸過。祁連山一直很自然,那是因為他心中無邪,他把加洛琳看成個不解事的孩子,而且加洛琳還穿著一件豹皮的衣服。
可是那件衣服已經被她割成許多的碎條,結成繩子,把黑茉莉從瀑布上垂了下來,她就沒有任何遮掩了。
以後相處的一段時間,始終在忙碌著,祁連山也沒有想到很多,但是現在,他卻有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
祁連山明白,一旦內心起了這種沖動,他就很難再把持住自己,也會使得自己處處不自然。
可惡是是這個洞中別的都還齊全,就是沒有衣服,不但沒有衣服,連塊可供遮身的皮、布都找不到。
「那兩個女人難道都不穿衣服嗎?」
那當然不會,唯一的解釋是她們沒有帶第二套衣服,在沙漠中的人很少有衣冠整齊的,布帛的缺乏固然是原因,炙熱的氣候使人無須穿太多的衣服而經常要流動,使人必須減輕身邊的負擔,很少有人多帶幾套衣服,動輒滿身大汗,換不勝換,倒不如不換了。水源缺乏,洗滌不便,使最愛干淨的人都無法再保持整潔,遇到有水的地方,月兌下來洗洗灰塵,略加晾曬又再穿上,差不多人人如此。
祁連山也不例外,他此刻只有一條長褲,一件上衣,內衣褲已經洗了撕開給苗銀花她們裹腳了。
上衣絕不能少,那不是為了遮體,而是為遮絕火熱的陽光,如果光著脊梁,曬上一天就能把皮都曬起泡,分出自己的長褲,要他光著,那更不像話,他也不習慣!
想了半天,他用刀子把自己的兩截褲管割了下來,又剖成兩塊布片,他比了一下,又截了一小段下來,兩片長的勉強可以圍成短裙,兩截短的,用繩子一穿掛在肩上,遮遮地那高聳如丘的前胸吧。
不過那都太髒了,滾滿了泥沙,他拿來洗了一下。
清涼的潭水使他感到精神一爽,他覺得自己也該洗一下,包括衣服和他的人。
祁連山第一次走沙漠,還沒養成不洗澡的習慣,有時為了不方便,他忍住了,現在既有水,又有時間。
他估計一下,加洛琳這一覺睡下去,至少也要四個小時,他可以洗個澡,洗好衣服,照正午陽光的熱度,一個鐘點就干了,他再穿上衣服還來得及。
于是他把洗好的衣服鋪在石頭上曬好,然後回到水潭邊,躍去,這個水潭是天然形成的,上流有一道流泉引過瀑布瀉下的水流,在此地的一個空凹處匯集成潭,然後再由另一個缺口處流出去。
潭水分兩層,上層深僅及膝,下層則可及胸,整個潭不過才三四丈見方,因為是個活水潭,所以水面始終維持在一定的界線上,祁連山先是在淺水里泡了一下,然後踏進深水,來回地游著,最寬處也不過四丈,劃兩下就到了,他只是藉此來松弛一下肌肉,驅除疲勞而已。
可是在他停下來時,他的眼楮掠見潭底的角落上蜷著一個白色的影子,輪廓上像個人,不由嚇了一跳。
仔細地看了一下,果然是個人,一個赤果的人,頭埋在雙臂中,蜷成一堆,一動都不動,莫非是具尸體。
以膚色而約略可辨那是個女人,祁連山心中更為震動了,這具尸體不出幾個人,不是他同行的幾個女子,就是留居在這里的人,而且以前者的可能性居大。
是苗銀花?賀小娥?小金鈴兒?還是劉老好?不管是那一個,都是祁連山不願意發生的事。
祁連山一個猛子扎了下去,急潛到女尸身邊,伸手提起了女尸,直向潭邊游去,到了岸邊,他站直身子,用力拉起女尸,想把地送上岸去,就在這時,那蜷曲的女尸突然動了,哇的一聲輕笑,而且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祁連山幸虧是膽子大的,否則一定會嚇昏過去,但是他至少也嚇得呆了一呆,讓那具女尸抱住了他,再度倒向水中,不過那是淺水層上,水僅僅淹沒了他的身子,而且他也驚覺了過來,從那一聲輕笑,他已經听見是加洛琳的聲音,眼楮雖然被水珠所迷,約略可可見到金黃色的發影,不是加洛琳又是誰來,這個淘氣的小精靈,不知何時悄悄地醒了,悄悄地溜過來,趁他在背著身子曬衣服的時候,悄悄地滑下水潭,躲在水底下,來上這次惡作劇!
只是這個玩笑開得太大,祁連山認清是加洛琳時,雙手一撐,把她的身子撐了開去,用的力氣很大,不過他立刻又後悔了,因為這一撐時,他是出乎于本能的動作,無法控制自己的勁道,偏偏推出的部份,又是對方的前胸,觸手柔軟,竟是推在她的侞房上!
一個發育成熟的女子,對胸前都是十分謹慎的,那不僅是心理上的防御本能,也是生理上的必要,因為這里突聳兩團並不是堅實的肌肉,屬于較為嬌弱容易受傷的部位。稍重的踫擊都會感到疼痛,它只合于情人的手憐的輕撫,而且也是她自己獻出滿腔的愛心之時,否則,這個地方是絕不容人踫觸的!
加洛琳在成長的過程中,幾乎是與世隔離的,心里的防御感倒是不太堅強,那自然也因為沒有人去襲擊她這個部位的原故,但生理上的敏感卻是有的。
驟然受到了重力的壓擠,使她痛得叫了起來,坐起身子,吃驚地望著祁連山,似乎難以相信,惶恐而又迷惘。
看著她無邪而又驚恐的目光,祁連山的心軟了,連忙又上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加洛琳!對不起,因為你嚇了我一大跳,所以出手才忘了顧忌……」
加洛琳輕吁了一口氣︰「我只是跟你開開玩笑,沒想到你會嚇成這個樣子,你的膽子太小了!」
祁連山嘆了口氣︰「天!我的膽子還小?要是我的膽子真小,早就被你嚇掉了魂!」
加浴琳難以理解地道︰「怎麼!你會嚇掉魂?我只是藏起了臉,不讓你認出我是什麼人而已,但你也應該想到我不會是你的敵人,否則在水底我就會攻擊你了!」
祁連山吁了口氣,搖頭苦笑道︰「加洛琳,你是怎麼想的,如果我把你當作敵人,還會讓你如此接近,而且還毫無防備地把你從水底下拉出來嗎?」
「是呀,我還以為你已經認出是我了,你既然不把我當作敵人,怎麼又會被我嚇一大跳呢?」
「因為我發現你的時候,你正蜷在水底下的角落里,一動都不動,我還以為你是個死人!」
「你以為我是個死人?」
「不錯,我在潭邊洗了半天衣服,沒看見有人下去,突然發現潭底有個不動的人體,自然不可能是活人了,我還以為是我的同伴被他們殺死了,丟在水潭真呢,所以才拉出水來想看看是誰,那知道這個死人突然動起來……」
「既然我動起來,就不會是死人了,死人是不會動的。」
祁連山又嘆了口氣︰「正因為我認定死人是不會動的,心中全無戒備,而死人卻突然動了,換了你,你不嚇壞嗎?」
「不會。因為能沉在水底的就不是死人,死人是浮在水面上的,任何東西死了都會浮上水面。」
「加洛琳,你看過淹死的人沒有。」
「沒有,但是湖里的死魚都是浮起來的。」
「不錯,死人也會浮起來的,那是死了很久,尸體開始腐爛,肚子里有氣泡才會浮上,剛死不久的人還是沉在水底下的,我認定發現了一具尸體,那知道……」
「我還是不懂,就算是死人,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死人自然不可怕,但死人突然復活了……」
「死人就不會活,活了就沒有死,但是不管死活都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實在不明白你怎麼會害怕!」
「你沒有听過鬼魂、僵尸的故事?」
「沒有?什麼是鬼魂?什麼是僵尸?哦,對了,我在跟老薛讀書認字,倒是學過鬼魂這兩個字,他說那是人的靈魂,死後成為一種虛無縹渺的東西,但是不見得真有這回事,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祁連山道︰「你因為經常要一個人獨處,他不敢說那些事情來讓你害怕,我卻不同,小時候听人說過很多鬼的故事,都很怕人,長大後才知道是假的,倒是不怕了,可是剛才你來上那一手,使我……」
「使你以為我也是個鬼魂了,難怪你嚇得臉都白了,山、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以後我一定不再嚇你了,不過我也被你嚇壞了……」
「你既然不怕鬼,又怎麼會嚇著了呢?」
「我不怕鬼,而且我也知道是你,更不會害怕了,可是你一下子推得我好痛,我以為你生氣了,不理我了!」
她的神情很畏縮,像是個受了驚的小孩子。祁連山無限憐惜地擁著她︰「對不起,加洛琳,我不知道是你,因為你正在睡覺,而且我沒有看見你出來,更沒有看見你躲到水里面去,那一下推得很不輕吧?」
低頭看看,淡褐色的胸膛上,一塊大紅印子,加洛琳雖然口中說著︰「還好,不太痛!」
可是她的眉毛卻緊斗著,聲音微顫,像是強忍著痛楚,祁連山情不自禁地替她輕輕地柔著,加洛琳似乎感到很安慰,柔順地閉了了楮,但是過了一會兒,她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輕顫,而且地又突然地伸出了手,緊緊地擁住了祁連山︰「山,我的心眺得好厲害,我全身好難過。」
「你……那兒不舒服?」
「不知道,最近這幾個月,我時常有這種現象,好好的會全身發熱,心跳氣喘,好想好想要一個人抱抱我……」雖是無邪的少女,但仍然有著天賦的,而加洛琳卻不知道掩飾,她赤果果的吐露著她的感覺、她的需要。
加洛琳的身子變得像火樣的熱,也散發著無限的女性的魅力,祁連山不由得震撼了。
他不是沒有接觸過女人,但是從沒有遇到過這麼坦真、這麼無邪的的挑逗,祁雲程為了養成他的自制力,給予他各種的教育,也讓他接近各種的女性對象,可就是少了這一種的,何況他們此刻又是這樣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