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拚命的用雙腿夾著馬肚在狂奔。
方才的情景實在是太恐怖了,只要一個念頭想到就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
從頭到尾他只聞到那抹香氣,有點像菊花的香味。
那時他是背對著門口,卻是眼前的那兩名莊稼漢忽的從眉心被人用某種指力震碎。
緊接著是店小二和在煮茶的掌櫃老頭。
當他拔刀回身一砍,人已不在背後。
而這時又傳來一連串的慘呼,二男二女四名扮裝成小販的好手,在自己轉頭時已是睜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珠子直瞪來。
他覺得一陣反胃,背脊涼颼颼的仍然知道對方在自己身後不及三尺處冷笑望著。
當他再一次回身沒看見那個人時,立即從心底發出一聲慘嚎,沖出了涼亭外,外頭有馬是方才那個大財胖子留下來的。
他沒命的跨了上去,然後一路狂奔。
柳帝王,他必須找到這個人來救他。
快馬奔來。
馬背上是一具趴倒的體。
柳帝王的眼楮冒出了怒火,他已看出這個人是老萬。當然他也看見那體背上插了一把銀制的小刀。
銀刀非常的精致,不但是把柄,連刀身都雕鏤著十分別致的圖案。
柳帝王盯著那把銀刀在看,並不是在欣賞它的美,而是綁在刀柄上的那張紙箋。
「歡迎大駕!」那張紙上就是這四個字。
白雪蓮的臉色大大的變了,望著那把銀刀好像是撞到了鬼似的,一張粉女敕的臉龐已經是煞白。
「這是潘離兒的刀?」
柳帝王將銀刀在指間把玩著,挑眉問向黑白雙姝。
「是。」白雪蓮苦笑一聲,道︰「想不到她會親自出手。」
皮俊的眼瞳子里閃過一抹光彩,嘆氣道︰「柳小子,小心點!那個女人的武功絕對比董一妙和古元文高絕。」
這點柳帝王早有了背定。
想想一個女人能掌策大半黑色火焰的行動,那可不是尋常的人可以做得到。
潘離兒必然有她過人之處。
柳帝王皺眉沉吟,頭頂上忽然掠風輕動,兩道人影哈哈哈一串笑中落到了他們的馬前來。
夏兩忘和夏停雲。
「耶?你們不是一直跟在韋皓雁的身後?」柳帝王嘿的一聲,道︰「干啥半途溜到這兒來!」
「用不著啦!」
夏停雲聳聳肩︰「那三個女人可跟上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所以咱們閑著也是閑著,先來看望各位老弟小妹。」
柳帝王眼楮一亮,道︰「不得了的人物?我爹?」
「對極!」夏兩忘點頭笑了,道︰「你說,我還有什麼好忙的?」
柳帝王總算是輕松了神情,那夏氏兄弟瞧了老萬的體一眼,雙雙上前抱了下來挖個洞埋了。
片刻之後,他們倆同時跨上那匹馬,嘿聲問道︰「好啦!我們現在要怎的做?」
「直攻!」
「直攻?」皮俊訝叫道︰「原先的計劃……」
「計劃是因人因事而變的是不是?」
柳大公子嘿嘿兩聲,道︰「我們的行蹤既然早已落入人家的眼目中,怎麼都是一樣。」
宣雨情在旁身笑的補充道︰「更重要的一點是,潘離兒現在一定還在附近觀看我們的反應……」
所以皮家堡內現在沒有礙手的家伙。
如果他們以快騎奔趕,應該可以比潘離兒早到。
「那還有什麼問題?」皮俊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如此,咱們就跟那個女人比快。」
一聲吆喝,六匹駿騎七個人全御風狂奔而走。
這回是真的在趕路,最後這三里所爭取到的時間是勝負的關鍵。
他們可不想在潘離兒的手下再敗一次。
魯振野的心情越來越緊張。
據傳來的消息,玉荷兒跟著柳夢狂、韋皓雁、倪不生已經進入了三里範圍之內。
三界三虎已經出動,他們的目標是玉荷兒。
如果在玉荷兒進入皮家堡以前阻止不了,事情不但關系著黑色火焰將被並吞掉一塊地盤,更關系到自己的生命。
這一戰自己可是對方的獵物。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眼前的銅鏡。
鏡中的自己似乎有些狼狽?他苦笑了一聲,才一聲而已,臉色可是驟然一變。
因為鏡台在移動,移動後露出一顆嘻笑的腦袋。
皮俊。
皮家堡的主人回來了,就在自己的面前嘿嘿笑著。
魯振野心驚膽跳的是,自己在這兒住了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這房內的牆壁原來有著秘道出入。
他大驚後退,退到了窗旁。
「你以為哥哥我會讓你逃得掉?」
皮俊笑著在問,魯振野的耳里已听到四處暴起的喊殺之聲,看來這回對方傾全力在奪回皮家堡了。
潘離兒怎麼還不回來?
對面皮俊那小子將手指頭拗得咯咯作響,又活動了一下筋骨,嘿嘿笑道︰「小子,咱們可以出手了嗎?」
魯振野雙目一挑,喝道︰「老子沒空!」
他出手,五根指頭忽然月兌掌而出。
不,飛出的是套在手上的指套,這可真是奇門兵器,皮俊嘿的彈身,五根「手指」從足下疾飛過。轟轟轟
……一連串響中已將這背後的牆壁炸碎。
「好小子,你可真狠!」
皮俊人在半空長吸一口氣往前扣去,那魯振野早已倒身往窗外竄走,這時發生了他們兩人都沒想到的變化。
一把像手臂長短的彎刀,晶亮的由屋頂上砍下來。這一刀輕靈絕快,「唰」的一閃割下了魯振野的頭顱,哈哈大笑中又是一彈身回到了屋頂。
皮俊楞了一下,可沒稍慢他的動作。
人到了外頭,一點雙足也上了屋頂。
只見一道黑色勁衣的背影早已提著魯振野的人頭到了三丈外,好快的手!好毒的殺技!
皮大堡主的身體不由得一冷,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斷頭印?」柳帝王听完了皮大堡主的敘述,忍不住叫道︰「你說修羅天堂內五名劊子手中那位‘不留顏面’的斷頭印砍了魯振野的腦袋?」
當他說這話的時候,皮家堡的情勢已經控制了下來。
夏兩忘可是吞了好幾口口水,苦笑道︰「喂!這個‘斷頭印’就是我們以前見過的那位印堂黑?」
印堂黑是一個人的名字?
姓印,很少听見的姓氏,所以記憶特別深刻。
但是令人更深刻的是他的出手,他出手的狠毒。
「不留顏面的意思就是一出刀頭落地。」
夏停雲朝向宣雨情、白雪蓮、黑珍珠三個女人解釋道︰「年紀跟我們差不多,當年在生死林時就見識過他的冷酷……」
當年,十八年前,印堂黑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卻是已夠冷靜到讓別的孩子看了他就怕。
宣雨情沉吟道︰「看來修羅天堂完全暗扣住我們的行動,不但一步一步摧毀黑色火焰近些年來所下的基礎,而且對我們的武功也更加深了解。」
他們並不和柳帝王一干人動手。
時機未到,只要黑色火焰滅亡,而他們又對自己一干人的武學路數明白了之後,出手必死。
「以他們的居心,天下武林遲早會被掌握在手。」這是一句非常沉重的話,但是他們似乎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遭遇了這麼多次,沒有一回阻止得了。
黑珍珠那張黑里嬌俏的臉龐也會為之發白,顫聲道︰「那怎麼辦呢?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這樣?」
瞧她的語氣已經變成大伙是「自己人」了。
「嘿嘿!我想黑色火焰比我們更急是不是?」
柳大公子哈哈一笑,道︰「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去那個有七條毒龍的地方救出蕭姑娘……」
這段石階密道可真不好走。
滿生的青苔,如果稍不謹慎或者是沒有極好的輕功,可是很難不一路摔跌下了。
「我的媽呀!」柳大混混叫了起來,道︰「皮大堡主,麻煩你以後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房子好嗎?」
皮俊嘿哼了兩聲,回道︰「別抱怨了!最少還有石階可以走,沒叫你手腳並用爬著上下已經不錯了……」
他正說,走在後頭的白雪蓮「呀」的一聲輕呼一聲,腳下當真滑了一下,在那個時代的女人,那小腳走這青苔面上可是麻煩得很。
輕功好?可不見得有多大的好處。
白雪蓮反應中伸手拉黑珍珠,這時正好成一對兒往前跌下,她們的前面是柳帝王和宣雨情。
雙方只差一個石階,哪里來得及反應?
柳大公子捱住了釘著不動,後頭的白雪蓮可是抱住了他的寬厚腰身,另外那邊黑珍珠一跌撞了宣雨情,雙雙可往下撞去了。
這還得了?柳帝王反應快,右臂反掌托了一下白雪蓮身子穩定,立時往前竄去。
這時夏停雲也倒拔身起,可真有靈犀一點通,他扶住的是黑珍珠,柳帝王竄身向前一抱的是自己的愛妻。
宣大美人給夫君這麼一抱,可是羞紅了臉垂下去,好低聲柔語道︰「謝謝……」
「自己人謝什麼?」柳帝王小摟人家的細腰,輕輕一笑了道︰「是哪兒心神恍惚,叫人家一推就往下掉?」
的確,以宣雨情的武功決計不致于如此。
宣大小姐臉上一紅,走了幾步才道︰「我只是奇怪潘離兒為什麼一直沒有現身,正在思考……」
是啊!這句話可是大大提醒了眾人。
皮俊在前頭急叫道︰「唉呀!她會不會是先到‘七條毒龍’那兒對蕭姑娘不利?」
「不會吧?」黑珍珠在後頭和白雪蓮相扶相走著,道︰「不是說要在子時,水位降低了以後才能通過?」
「那可是對有生命的東西。」
柳大公子也皺起了眉頭,道︰「對暗器可一點影響也沒有……」這話一說了,登下眾人的腳步可是加快了不少。
夏姓的兩兄弟這回是在白雪蓮和黑珍珠之前,不由得時時回頭,生怕後頭兩位大美人又跌了一次。
那黑珍珠看得有氣,哼道︰「怕什麼?怕的話乾脆抱著我們走算了。」
她原先是說著氣話。
哪知身子忽然一輕,腳掌竟然離地,怪了!腳掌離地還能平平穩穩的移動?她看向白雪蓮,耶?怎麼她在一個叫夏停雲的男人兩臂懷抱中?
再瞧瞧自己,媽呀!是夏兩忘抱著。
「放我下來!」黑珍珠驚叫喝哼道︰「小心我打你!」
夏兩忘瞪了她一眼,用嘴巴呶了呶前面,一哼道︰「大小姐,在你打我以前先瞧瞧前面行不行?」
前面柳帝王他們可是早已走出十來個石階外啦!
「珍珠,咱們就讓這兩個男人有機會表現一回吧!」白雪蓮苦笑道︰「方才我也扭到了腳踝。」
黑珍珠這廂听了總算是一哼,閉上了眼不說話啦!
忽兒鼻息內傳來一股硫磺的味道,她一睜眼正好是夏兩忘將自己放了下來。
「唉!還是你的好。」兩忘公子對著另外一位夏姓的停雲公子道︰「我這個可真不輕……」
邊說還很夸張的活動手臂,那黑珍珠可上火了,哼哼道︰「姓夏的,剛才沒有用穿心針釘你真是錯了。」
他們這邊在笑吵著,前頭一片煙霧中的柳帝王可是皺眉啦,道︰「這幾條水道又寬,霧氣又濃怎的看不清楚對面。」
皮俊點了點頭,道︰「咱們呼叫看看……」
他咳了兩聲,可是用了最有「感性」的聲音叫著︰「蕭姑娘,你在不在那兒?」
聲音感性得有點可怕。
夏兩忘湊了過來,搖頭道︰「你是叫給老鼠听?我來!」
他咳了又咳,猛吸一口氣好「柔」的輕叫道︰「蕭姑娘,你在不在那兒?」
一干人差點被兩忘公子的「呼叫」弄昏,幾個男人可是要嘲笑他了,那霧氣之中忽的傳來蕭靈芝的回答,道︰「你們快走,潘離兒在這里埋了火藥。」
什麼?這兒可是地下四層之深,給火藥一炸了豈不是全埋著沒半點活路可以走?
眾人心頭方才一涼,上頭已經有人輕輕脆耳的笑了,道︰「現在才知道不會是太晚了一點?」
潘離兒這個女人終于還是來了。
在一串笑聲中,宣雨情朝上頭呼叫道︰「潘離兒,你恨的是我爹,要殺的人是我,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嘿嘿!是嗎?」潘離兒在上頭黑暗處冷冷道︰「宣雨情,你爹騙得我好苦,不過今天總算有了一點天理……」
她冷冷笑了道︰「你也別太天真,以為我會放過你身旁的那些人,哈哈哈!于私我要殺你,于公他們哪一個不是黑色火焰要除掉的目標?」
宣雨情咬牙一哼,朗喝道︰「潘離兒,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我以家父的下落作賭注。」
這的確是對潘離兒而言極為誘動的條件。
宣寒波的下落是她一生中最想知道的事,但是她可不是一個笨蛋,道︰「太傻了……」
潘離兒嗤之以鼻,在暗處中冷冷道︰「炸死了你,難道宣寒波會不出面來找我報仇嗎?
哈哈哈……」
在一長串的笑聲中,從石階上頭開始了一連串的爆炸聲,轟轟然和巨大的落石滾崩下來。
柳帝王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跳進那七條毒龍中……」
不管願不願意,也不管這流水有多毒。
這是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
數道人影牙一咬、心一狠,全往水里面沖。
首先感覺的是泉流的熱度,這倒是對他們不構成威脅,隨即而來的是紛紛落入水的大小崩石。
這可要憑個人的能力和機智來閃躲了。
足足有半盞茶之久吧!水面才不見有落石掉下,大伙兒紛紛往中心那塊巨石游浮出去。
不但是那兒比較安全,而且毒水都浸過了,不去瞧著蕭靈芝好安慰一下,自己未免太不劃算了。
柳帝王拉著宣雨情飄上巨石,果然見著那位清雅絕世、慈悲濟世的蕭靈芝。
當年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妻子就是被她所救。
若說起恩人,眼前這女人是自己一生中第一等大恩。
「你們來了……」
蕭靈芝的雙眸充滿了慈悲,雖然她只有三十來歲,但是智慧和菩薩的心是沒有分年齡的。
「我們來了。」夏停雲和夏兩忘各拉了白雪蓮和黑珍珠上來,嘆氣道︰「可惜一見面就是這付狼狽像……」
「那哥哥我怎麼辦?」
皮大堡主吐了一口水,撐上了大石搖頭道︰「這里可是皮某人的家,這等待客之道傳出去以後別想見人了。蕭靈芝淡雅的一笑,她知道這些年輕人都很尊敬自己,甚至可以不顧生死的相救。不僅僅是她曾經救過柳夢狂和宣雨情。更重要的一點是,她是」帝王「柳夢狂的」妻子「。」你們現在感覺怎樣?「蕭靈芝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毒泉問道︰「身體內有什麼反應?」
最先開始的是白雪蓮和黑珍珠,雙雙臉色一變痛叫一聲趴倒在地,顫抖著聲音道︰「心口……好悶……」
未幾夏姓兄弟和皮俊也變了臉,呼吸都急促喘了起來,緊接著是宣雨情也忍不住打了個顫。
這七個人中就剩下柳大混混的臉色比較像人樣一點,勉強可以沉住一口氣在丹田,道︰
「這毒好怪!」
蕭靈芝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地下泉水是具有奇異的毒性,可以麻痹並且腐蝕人類全身經脈……」
柳帝王眼楮一亮,笑了。
這節骨眼上他還笑得出來?
「蕭姑娘的醫術听說已臻仙境?」柳大公子哈哈一笑,道︰「在這兒些日子想來沒有白費虛度了?」
蕭靈芝輕輕一笑,心中忽然想到她這個「兒子」倒是聰明得很。
「要解掉這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蕭靈芝可給他們一個希望,道︰「不過,不是現在……」
「為什麼?」好幾個人問了。
「等!」蕭靈芝輕輕笑了,道︰「等到子時。」
皮大堡主可又叫了起來,道︰「等到子時?大姑娘呀,說不得到那時我們全成了死人。」
「不會!」
蕭靈芝笑著,取出金針一十二支微微柔聲道︰「我有把握你們可以活到那個時候。」
這總算是個完整的結果。
「你既然早已知道了解法……」白雪蓮有點詫異的道︰「為什麼不逃出這里?」
蕭靈芝柔柔的看了她一眼,道︰「這件事只有子時可行,但是在以前這里可守候了不少人……」
蕭靈芝的醫術或許是天下第一,但是武功可不能和頂尖高手的潘離兒相比。
更何況出入的通道在外頭一封,更不可能出去。
他們現在可不敢想待會兒如何出去的問題,唯一能問的是︰「難道到了子時會有什麼變化?」
「這里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說話的聲音年輕而乾澀,卻是有一股暴裂冷肅的煞氣。
「不錯……」乾冷而蒼老的聲音呵呵笑了道︰「潘離兒在皮家堡顯然已經待不下去,哈哈哈!留著玉荷兒那個小女人的命,讓她帶我們到另外一處吧……」
「是!」年輕的聲音冷冷響起道︰「那三個人如何處理?」
三個人?三界三虎。
「你去吧!」乾冷的聲音桀桀笑了道︰「‘不留顏面’的斷頭印把修羅天堂內劊子手的耍手段給黑色火焰瞧瞧!」
「是!」
一雙精冷的眼楮從黑暗中閃爍出來,宛如蛇,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肅殺,道︰「斷頭印的蠻刀是專門為砍滅黑色火焰而生。」
柳夢狂在跨入皮家堡的那一剎那就停住了腳步。
血腥!
死亡的味道在風中浮動。
「天啊!」玉荷兒叫了起來道︰「這里是怎麼回事?」
「剛才經歷了一場大戰。」
韋皓雁輕輕嘆著氣,更充滿了擔心道︰「柳帝王他們……應該也曾參與過這件戰事……」
已是黃昏薄暮,他們走著,柳夢狂忽然皺了一下眉,轉向東南的方向,那兒有更驚人的情景。
最少有四十人死在一處秘門前面。
血猶未乾。
「這些人剛死不久……」倪不生皺眉四巡,臉色忽然變了,輕訝呼一聲不語。
柳夢狂淡淡一嘿,道︰「你看到了什麼?」
「三……具體。」
倪不生吞了一口口水,照實道︰「沒有頭的體。」
「那三個人是誰?」
柳夢狂以這種口氣問,分明是確定倪不生認識。
奇怪的是倪不生似乎無法否定。
因為她太清楚了,在方才自己那一聲訝叫里,已經讓柳夢狂听出了太多的事情來。
「他們是‘三界三虎’。」倪不生嘆氣道︰「他們是死在斷頭印的刀下。」
斷頭印?玉荷兒一張臉驟變,驚叫道︰「他出來了?」
韋大美人可好奇的問了,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是修羅天堂五大劊子手之一……」玉荷兒的聲音顯然變得非常的不自然道︰
「神出鬼沒,專門狙殺‘敵人’。」
她喘了兩口氣,這才又道︰「如果這五大劊子手和一個叫星海亡人的老頭子相搭配合的話……」
「那又怎樣?」
「劊子手負責對付敵人。」玉荷兒那張嬌俏的臉早已煞白,道︰「星海亡人則專門翦除背叛者。」
柳夢狂淡淡一笑,不理會這件事,以杖一指秘門方向道︰「這里充滿了火藥爆炸後的硝煙味,怎麼回事?」
「有人用火藥封死了出入口。」
韋皓雁皺眉回道︰「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她問,也同時想到了一件事。
柳帝王他們會不會在下面?
柳夢狂轉向倪不生,一笑道︰「倪姑娘,你的看法呢?」
倪不生苦笑一聲在肚里,嘴上緩緩道︰「依我看,這些人听到了爆炸聲趕來,呃……他們是皮家堡的人……」
倪大美人頓了頓,接道︰「而三界三虎早已等在這兒,待他們在想法子要打通路道時,出手殺了他們……」
結果三界三虎殺光了他們之後,自己又被斷頭印所砍殺,就這是全部經過情景的推測。
「很合理。」
柳夢狂點頭一笑,道︰「但是有這個權力下命令的人在哪里?」
他指的是潘離兒。
「難道柳大先生認為她還沒有走?」倪不生是真的有點訝異了,道︰「無論下面有誰,她應該已經達到了目的。」
「沒有……」柳夢狂搖了搖頭,嘿嘿笑了道︰「潘離兒的氣味還在,她在等待。」
等待什麼?
「她想要我的命。」柳夢狂笑了道︰「所以寧可犧牲了三界三虎,也要保持全身的力量一擊……」
問題是這個女人在哪里?
「想要知道她在哪里並不難。」柳夢狂哈哈大笑道︰「只要你們想通了她為什麼要殺我就可以了。」
是啊!潘離兒最恨的人是宣寒波,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險來對付「帝王」柳夢狂?那可是相當吃力的事。
「因為殺了柳大先生才能真正逼得宣寒波和他的妻子楊亞男出面。」韋皓雁沉吟道︰
「雖然她埋……埋了柳公子和宣姑娘,但不足以逼動宣寒波?」
咱們韋大美人說著的時候,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因為她確信柳帝王他們就在下面。
她多麼希望這不是事實,但是柳夢狂竟然同意了這點看法,長長一嘆道︰「沒錯,以柳某的首級昭世,宣大先生不可能不出面找她……」
死了自己的女兒,甚至是死了女婿,宣寒波無話可說,因為那是自己曾經造下了大孽,唯有以死謝罪!
但是如果死的人是「帝王」柳夢狂,宣寒波就非得找上潘離兒了結這件事不可。
「這已經不是個人單純的恩怨問題。」柳夢狂一笑道︰「而是整個武林、整個天下的事,楊亞男在這個情況下會鼓勵他出面。」
宣寒波找了愛妻二十年,無論如何是不願再離開她,但是柳夢狂的死卻可以令他們改變主意。
「這就是潘離兒的目的。」
倪不生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她不願意宣寒波不明不白的死在某處,她要的是他在自己的折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夢狂哈哈大笑道︰「沒錯,所以她為了達到殺我的目的,不惜躲在這里……」
杖舉起,指的方向竟是秘室。
「她躲在這里面!」柳夢狂非常有把握的道︰「因為她知道我們知道下頭埋了哪些人……」
下頭埋了柳帝王、宣雨情、蕭靈芝以及一些年輕人,無論如何柳夢狂一定會挖掘。
而他們在挖掘時如果沒想到這點,潘離兒無疑有著極佳的出手機會?而且一擊必成。
柳夢狂冷冷的笑了,將聲音以內力傳入崩石內淡淡道︰「潘姑娘,反正被你炸埋在下面的人也是救不活,又何必急著現在挖?」
他沉聲一笑,嘿道︰「你準備了多久的糧食?嘿嘿!一個月之後柳某人再派人來挖,你就算是為被你所埋的人陪葬吧!」
好個「帝王」!倪不生又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人如果不是大俠,必然可成為統治武林的一代梟雄!
水位在下降,不過是須臾的工夫便已經見底。
「天地造化真是神奇!」宣雨情楞楞看了片刻,一嘆著道︰「這水位的漲退若不是親眼目睹,又有誰相信?」
這廂白雪蓮朝向蕭靈芝一笑,道︰「蕭姊姊,方才你用金針渡氣已令我們好了大半,難道還需要別的不成?」
「是啊!」
夏兩忘可接口道了︰「現在哥哥我可覺得充滿了活力。」
蕭靈芝微微一笑,道「金針渡氣並非永久之計,須得每日行之才能壓抑得住那泉水異毒……」
「那還是快點兒解決得好。」皮大堡主嘿嘿兩聲笑道︰「不然一天到晚得跟在大姑娘身旁,嘿!不太好。」
什麼不太好?是他自己想東溜西跑不願意被縛著。
蕭靈芝微微一笑,指向河床下頭的石子道︰「哪!你們看看那些石頭……」
石頭在污泥中,上面可是布生了一層蕈類青苔。
柳帝王眼楮可是一亮,笑道︰「天生一物克一物,蕭大姑娘的意思是用這蕈苔來解掉泉水之毒了?」
「沒錯!」蕭靈芝微微一笑,道︰「你們快把這些青苔挖上來,還得加點別的藥材才可以。」
這倒不是件困難的事,當然柳大混混也沒忘了這時順便渡水過去,到了前頭以免待會兒又被困住。
大伙兒這一過來,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心頭「噗通噗通」的跳了好幾下。
且看落石所掩蓋之處,簡直連螞蟻都逃躲不過。
「太狠了!那個女人!」夏停雲咬牙道︰「這簡直是把人壓成肉醬嘛!」
黑珍珠苦笑一聲,望著眼前聳立高堆的落岩,皺眉道︰「柳哥哥,你想方才這陣的爆炸會不會把上頭也震出一個出口來?」
好問題!他們這時才忽然發覺了一件事。
在地底下應該是黑暗無光,特別是所有的火把之類早已被落石所打滅,雖然現在不怎麼亮,但就是還能瞧得見。
柳大公子竄身到了上頭,哈哈兩聲又飄落回來,模了模黑珍珠的腦袋,笑道︰「乖女孩,這一路來就屬這句話算是有用。」
黑大美人給他這麼一拍,可是又嬌又嗔哼道︰「怎麼?你認為我以前說的都是廢話?」
「這一句就是了。」
皮俊嘆氣後又接道︰「柳小子,過了這一層岩石後頭的情況如何?」
「一個大洞。」柳帝王哈哈大笑道︰「高興用什麼方法出去都可以。」這話可挺令人安心的了。
這時蕭靈芝已經捏配好了藥丸,起身遞起了眾人,輕輕道︰「行了,你們吃了後毒吧!」
這哪里還有猶豫的道理。
立即一個個拿了吞入肚子里,紛紛坐下盤腿調起氣來,現在是子時,滿天的星星正等著他們去瞧呢!
潘離兒不得不佩服柳夢狂這個男人。
在武林的各式各樣「戰斗」中,柳夢狂被稱之為「帝王」實在是有他的道理。
她傾听著外頭四個人離去的聲音,足足又等了有三個時辰之久,這才由另外一條秘道冒出身來。
這里是在皮家堡東首庭園的一株樹干旁,掀開了由碎石和茅草掩護的蓋子竄身出來。
等了三個時辰,是因為不能不特別小心柳夢狂這個男人,而且以現在子時的暗夜,是她活動的最好時機。
嘿嘿!柳夢狂我可沒有放棄狙殺你的心願,如果你認為我還是在秘室之中,那可是犯了致命的錯誤。
她在無聲無息中判斷了柳夢狂和另外三個女人的方向,這三個女人中倪不生的態度最奇特。
她是「死亡天使」,但是為什麼一直沒有動手?
是不是柳夢狂一直在身邊?
還是那個女人根本就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組織?
皮家堡的某一處有燈火,在黑暗中特別明顯,潘離兒如風般的身軀飄蕩了過去,那是一間雅致的會賓廳。
不大,約莫可以容得下三五知己、好友喝酒之處。
「見心齋」,潘離兒仍舊記得這個名字。
身影方才貼近了,里面已听得柳夢狂輕輕一笑,道︰「三位姑娘,柳某暫時失陪片刻……」
緊接著是玉荷兒的聲音,道︰「柳大先生,你上那兒?」
柳夢狂淡淡一笑,回道︰「茶喝多了……」
這是任何人都會有的生理反應,不管是茶是酒還是稀飯,反正水分多了總會排出來。
潘離兒的眼楮亮了,她可不是想到趁人家方便的時候出手,她知道對柳夢狂而言並沒有影響。
她要的是試試看倪不生是不是還忠于自己。
柳夢狂走了出來,竟是邊哼著歌。
「想不到柳大先生唱歌還挺好的。」玉荷兒咭著一笑,瞧柳夢狂離去的背影道︰「他真是個奇人!」
韋皓雁點了點頭,有點失魂落魄的道︰「真像!他們父子長得太像了,加上柳大先生玄功驚世,猶且保持二十年前模樣,容易叫人誤以為……」
她一嘆,停住了口。
這位名震天下的大美人,此刻蹙眉低垂令人心,倪不生輕輕拉著她的手,微笑道︰「大妹何必擔憂柳公子,他吉人天相……」
正說到一半,這位倪大美人的臉變了。
變了,是因為窗外浮現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玉佩,潘離兒的玉佩,而這玉佩的出現很明顯的是一個命令。
殺人的命令。
倪不生嘆了一口氣,道︰「潘離兒,你出來吧……。」
「好,很好……」潘離兒的人由另外一面窗牖飄身而入,眼下猶且用鵝黃綢巾遮住了大半,冷冷道︰「你果然是背叛了我!」
「那你就錯了。」有一個男人在笑著道︰「她有沒有背叛我們並不知道,不過最少她知道現在不能听你的話。」
韋皓雁雙眼晶亮了,柳郎君。
她沖了出去,在月色下看見了八個人。
四男四女,當中有一個是全身雪白衣袍手拈玫瑰,眼下同樣是有一方白綢巾遮蓋大半面目的楊逃!
潘離兒盯著敵人也盯著蕭靈芝,冷冷挑眉道︰「很好,你們也真命大,在那麼強烈的火藥下可以逃生。」
「也真謝了那火藥夠強!」
楊逃哈哈大笑道︰「否則怎麼可以炸上了地面,開出一片天來讓我們逃出升天。」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潘離兒一咬牙,冷冷道︰「很好,你打敗過古元文和董一妙,就讓我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她彈身到了半空,黑夜中俄然傳來一聲尖哨吹響。
潘離兒一愕翻回了原地,眼眸內陰晴不定。
是發生了什麼事?楊逃雙目一閃,沈嘿嘿道︰「潘離兒,你不出手那就別怪哥哥我先動手啦!」
他一步向前,將指中玫瑰往前遞出。
別看那玫瑰平淡的眼,此刻在每一瓣花瓣上似乎各有不同的回力在盤旋、激射!奇特難言。
潘離兒挑眉冷笑道︰「想動手?那就看你能不能追的來?」語聲一落,她可是以好快的身法往西北方向而去。
怎麼?要臨陣逃月兌?咱們這位楊先生可不肯。
一陣叱喝,楊逃拔身而起,指中玫瑰已如追月流星往潘離兒的背部追去,好疾快的速度不差慢于閃電。
潘離兒人在前面,忽的外袍一曳往後一摔,當下便听到連響數聲,「波波波」一串接連開來。
那是玫瑰瓣打穿衣袍的聲音。
楊逃正想再追,人家潘離兒已是長而走,這時後頭竟是傳來幾聲叱喝怒罵,楊逃訝然回頭。
他可是大大嚇了一跳,在這三更半夜怎麼會有「彩虹」?只見那是一道眩亮奪目的光彩,呈弧形好巨大的由暗處罩向自己的那些朋友們身上。
楊逃挑眉在半空中拗身變回了咱們柳大混混,竄身沖入光彩之中,心底一直覺得有股大大的不安在蚤動……
□□□
耀目奪神的彩虹化成了熾白的光,柳帝王闖入的瞬間,只覺得左右各有一道強悍的氣機襲來。
這剎那他的雙目已被熾白的光芒所眩惑,唯有憑著心的感覺來應付,雙眉一沉兩閉目,那對手掌則左右劃開了出去。
猛然一陣震動里,柳大公子只覺得好強烈的一股追力逼得自己要往外倒撞出,同時鼻息中有兩抹淡淡的茉莉香味。
是兩個女人出手?
柳大公子可丟不起這個臉,他一听嘿喝里旋身左右推打,氣機在彼此間交撞,交撞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人道柳帝王是了不得的人物,是有點道理呢!」
「可惜,對付我們比較起來也不怎樣。」
一串悅耳極了的笑聲以後,四周忽然靜了下來,不但是聲音靜,連那白的光芒也換化回了七彩的弧虹,然後緩緩的逐漸消失。
柳大公子逐漸看清楚了眼前的眾人,嘿道︰「她們這道彩虹的道理,想來和那一天見到鬼夫人的鬼火焰是相同的。」
「火焰雙虹」背後的倪不生好像想到了什麼,驚叫!
「蕭姑娘不見了!」這一聲可是黑珍珠驚叫。
什麼?柳帝王的臉綠了一半,好不容易從「七條毒龍」里救出來的蕭靈芝如今又被人帶走?
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手邊一串嘲笑下干的好事。
柳帝王大大嘆了一口氣,快步到原先奔射出彩虹那一角暗處,只見放了兩個有半個巴掌大的泥塑玩偶。
玩偶是一對圓嘟嘟很俏皮的姑娘。
一對玩偶下各壓了一張字條,清秀有勁的字體躍然紙上,隨手低身捻起,自有兩抹香味兒入鼻。
正是方才在交手時那一對女娃兒的氣味。茉莉!
「生氣了嗎?」第一張字條上寫著︰「嘻嘻!沒什麼好氣的,我們姊妹倆可是跟了你們好幾天了咧!」
「不服氣嗎?」另外一張寫著的是︰「我們把蕭靈芝送到了洛陽夏自在那兒,等著柳大公子來呀!」
什麼嘛!留這種字條宛如是在口語對白似的。
瞧這遣詞用字簡直是小姑娘在說話!
「她們今年是雙十年華……」倪不生用不著別人問,倒是先道了︰「火焰雙虹據說是秘先生的一對寶貝女兒。」
倪大美人頓了頓,一雙妙絕迷人極了的眸子飄過柳大公子的臉龐一掃,輕輕笑著道︰
「別小看了人家,她們可是黑色火焰的八名成員之一。」
柳帝王給這大美人瞄了一眼,可是強自鎮定道︰「因為她們是秘先生的女兒?還是因為她們的造詣?」
「你剛才應該試過了。」
倪不生嬌艷無比的嘆了一口氣,道︰「你認為呢?」
柳大公子可皺眉了,那兩個女娃兒才雙十年歲就有如此了得的武學究境,假以時日真是不得了。
宣雨情此時忽然訝道︰「師父呢?」
是啊!柳夢狂為什麼一出去就沒再回來現身?
方才整個對付潘離兒誘她出面都是柳大先生所設計的陷阱,如果不是「火焰雙虹」這對姊妹突然出面打擾,不但不會失去蕭靈芝,潘離兒必已到手。
宣雨情這一提醒,眾人紛紛四下尋「看」。
他們相信,絕對相信柳大先生不會出事。
而之所以四下尋「看」,是要看他所留下的記號,果然在一角牆壁簡單的有個圖案。
「我爹去追潘離兒那個女人啦!」
柳大公子朝眾人看了一眼,肚子里可在嘆氣。
在這里除了自己那三位「好朋友」是男的以外,大大小小的美人可真不少,而且個個風姿卓絕各擅勝場。
他聰明,伸手一拉宣大嬌妻道︰「情兒,爹另外有交代別的事,咱們到那邊去談一談……」
這舉動可沒有任何人能說話。
人家是夫妻,柳夢狂是一個的爹一個的師父,在這種關系下,小倆口有話要談又關礙了誰的事?
于是咱們皮大堡主不能不當起主人來,嘴巴招呼道︰「各位姑娘兩位朋友,咱們先到集義廳用點餐吧!」
可不是?現在都已接近天明時分了,搞和了一晚加上前一天被悶囚在秘室底,那一個不餓著?
「爹到底留下了什麼話?」宣大美人一路給柳帝王拉呀拉的,拉出了皮家堡忍不住笑了道︰「你在溜?」
「不溜行嗎?」
柳大公子很正謹的道︰「而且爹真的有留話……」
「真的?我怎麼看不出來?」
「真的。」柳大混混一拍肚子,笑道︰「他要我們快點去找東西吃,免得餓壞了自己對不起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