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彤雲再次被救,感上心頭,不由珠淚漣漣,拜倒在地。
狂笑聲突從池塘方向傳來,漸來漸近,兩條青影從池旁飛掠,來勢如電。看來勢,便知對方是從前面抄出,截住他們的退路。
果然不錯,小村方向也有兩個青影快速地接近。
印珮目力奇佳,急叫道︰「又是妖道,避之為上,跟我來。」
「我來誘敵。」小祥叫。
「不可,這次定然是三妖道來了,走!」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甘姑娘主婢與周晃,先前被四個名不見經傳的妖道,不費吹灰之力便俯首就擒,听說是三妖道來了,便已魂飛魄散,跟著印珮急逃。
印珮逃向亂葬岡先前的設伏區,往樹林中一鑽,驀爾失蹤。
先前布置埋伏時,他已完全模熟了四周的地勢。
當四周開始濃霧升騰狂風大作時,他已領了其他的人,鑽入一座古老的荒墳袕內,外面用草藤掩住袕口,五個人擠成一團。
小祥大感驚駭,悚然地說︰「珮哥,那些風雷聲,那些不可能有的怪霧,是不是妖術?」
「是的。」他神色不安地答。
「我的天!是真的麼?」
「我也不知道,世間確有不少難以解釋不合情理的事,這些不可思議的怪現象,我也不知其然。」
「我們躲在此地,會不會被他們甕中捉鱉?」
「不會的。只要咱們沉得住氣,將任何變化置之不理,妖法是無能為力的。別忘了,咱們已在四周布了不少小巧機關。如果咱們不自相驚惶,妖術是無奈我何的。妖道要想對付我們,必須親自下手,我們不心慌自亂心神,一切幻象無功,妖道便只好親自出動,那些機關埋伏,夠他們受的了。而且,我會等機會出去與他們周旋的。」
「你敢出去?」
印珮淡淡一笑,說︰「每個人的定力皆不同,所看到的幻象也有異。告訴你,我眼中的霧影與耳中的風雷聲,與你所看到所听到的,完全是兩回事。你與甘姑娘他們,又不一樣。」
甘姑娘三個人,蜷縮著像是嚇昏了。
小祥倒怞了一口涼氣,擔心地說︰「他們會不會找來?」
「當然希望他們找不到咱們的藏身處。」
「他們為何不追來?怪。」
「他們太過倚賴妖術,所以不追,想用妖術將咱們驅至他們的腳下自投羅網。」
「哦!真是可怕。」
外面,隱隱傳來了鬼哭神號與獸吼聲,確是可怕。
「我已決定對付妖道的手段了。」印珮頗為自信地說,語氣堅定。
「珮哥,你打算……」
「以後再說,現在你得定下心神調和呼吸,且要記住不可胡思亂想,一亂想便會入魔。」
冷劍周晃突然大叫一聲,爬起向外沖。
「周晃……」小祥驚叫。
印珮卻用行動作為答復,一指點在冷劍的睡袕上,放平說︰「他心神早已虛耗,受不住了,只有讓他睡,昏與睡是對抗妖術最好的法寶。」
小樣指指甘姑娘主婢,不勝憂慮地說︰「她們兩人好像是失魂了,要緊麼?」
甘彤雲主婢抱成一團,不住發抖,臉無人色。
印珮沉靜地點頭道︰「她們支持得住,短期間料亦無妨。哦!小弟,你倒是沉得住氣。」
小祥拍拍胸膛,笑道︰「只要有你在身旁,我什麼都不怕。」
印珮拍拍小祥的肩膀,笑問︰「以後,你要不要獨自到江湖上鬼混?」
小祥沉思片刻,反問道︰「你呢?要不要還在江湖浪跡?」
「我?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不闖怎辦?我生在江湖,恐怕也得死在江湖了。」
「像沒有根的浮萍?」
「是的,我不像你。」
「我跟你闖,怎樣?」
印珮大笑道︰「人在福中不知福,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一回事,也許你是瘋了。」
「男子漢四海萍蹤,該是人生一大快事。」
「好,我問你,你準備帶多少金銀遨游天下?」
「這個……」
「一錢逼死英雄漢,你總不會像我一樣,錢囊告罄便出賣勞力維持生活吧?你能做什麼?」
「這……」
「呵呵!小弟,趕快打消你那些愚蠢的念頭。我如果有些根基,也不會在江湖鬼混了。
唔!外面風止雷息,妖道收去妖術了。」
「那就出去吧,憋得好難受。」
「妖道就希望咱們出去。」
「這……」
「他們必定分別在四周守候,這次便不會急急下手了,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那……咱們……」
「咱們等一個時辰,妖道們要趕回府城的,他們今明要等候四川來的船。」
「四川來的船?」
「涪州梅家的人,梅老兒不甘寂寞了,妖道準備威逼利誘梅家的人上鉤,所以不會在此守株待兔的。」
「如果他們死守不走?」
「放心啦!我會打發他們走的。白天他們可以用妖術取勝,晚間卻是咱們真本事硬功夫的人,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他們不可能整夜施展妖術。可惜,今天咱們沒帶弓箭來。」
「你的意思……」
「我要準備一些毒火箭,專用來對付妖道們。」
紅日即將西沉,印珮弄醒了周晃,將猶有余悸的甘姑娘主婢帶出說︰「好了,咱們該上路返城了。」
小祥興匆匆地說︰「咱們快走兩步,趕回城看熱鬧。」
「熱鬧未必有,何必趕?告訴你,返城的道路上必有重重埋伏,想趕也趕不了,欲速則不達,古有明訓。」
「他們還敢埋伏?」小祥狐疑地問。
「為何不敢?他們也許不敢明干,難道不敢暗襲?不要小看了妖道,九陰教有不少具有奇技異能之士呢。」
「那……咱們……」
「咱們要讓他們大失所望,抄小路走。」印珮說,領先舉步。
到了路中,甘姑娘方驚魂初定,跟在印珮身後說︰「印大哥,上次你走得匆忙,有件事……」
「上次的事不必掛齒,那次救你也是湊巧。」
「是有關令師落魄窮儒的消息。」
印珮先是一怔,接著興奮地問︰「甘姑娘,你知道家師的下落?是不是火眼狻猊招了供?」
甘姑娘長嘆一聲,歉然地說︰「六年前,火眼狻猊糾眾尋仇,不但家祖不幸遭了毒手,令師九現雲龍亦被波及喪生,這件事,賤妾刻骨難忘,賢師徒仗義……」
「甘姑娘,那件事乃是意外,江湖俠義道中人,無端卷入江湖仇殺漩渦,平常得很,彼此恩仇了了,姑娘不必再為此事不安了。」
「江湖上傳說,落魄窮儒是你的第二恩師,可是真的?」甘姑娘追問。
「有一半對。」
「那次……」
「那次他老人家將我救走,並未收我為徒,將我留給目下的恩師酒狂,便飄然而去。後來,他老人家不期而至,授藝半載重又遠游,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因此,即使他老人家不承認我是他的門人弟子,但我仍然以弟子自居,且以此為榮。甘姑娘,他老人家的失蹤,是否為火眼狻猊……」
「火眼狻猊大舉搜索令師,乃是盡人皆知的事。但令師的失蹤,火眼狻猊確是不知其詳。」
「那……」
「憑火眼狻猊那群人,根本就不可能踩得到令師的蹤跡。早些天我听海鰍宮期說,兩個月前,令師不慎中伏,身受重傷……」
「哦!那是家師酒狂。」
「那就怪了,海鰍分明說的是落魄窮儒。」
小祥接口道︰「受傷的是酒汪,還是我女乃女乃掩護他月兌身的。」
「令祖慈是……」
「這你不要管,反正受傷的確是酒狂。」小祥堅決地說,沒將他女乃女乃的名號說出。
「海鰍又怎麼說?」印珮追問下文。
「他並未交代清楚,也來不及說,恰好有人入侵,他便匆匆走了。六老山莊的人中,有些是窮儒的朋友;他們曾經盡全力打听窮儒的下落,苦于無從著手,加以九陰教的人不斷前來蚤擾,府城附近危機四伏不易活動,而且自顧不暇,這件事也就擱下來了。」
「海鰍怎知家師受傷的?」
「那天晚上他住在城東蔣王祠附近,半夜听到慘叫聲,從窗外看到有人在鄰屋的瓦面上廝殺,听到有人沉喝怒叱,有人叫窮儒認命投降。海鰍水上功夫不等閑,但陸上的能耐有限,與窮儒雖非相識,卻甚是敬佩窮儒的為人,有心出外相助,可是圍攻窮儒的幾個黑影輕功極為高明,因此不敢造次。最後只听到狂笑聲震耳,有人大叫打中他了,有人叫追,只片刻間人都不見了。」
「海鰍認識那些圍攻的凶手麼?」
「不認識,天色太黑,只看到模糊的身影而已。」
「這件事發生在哪一天?」
「他沒說,只說是兩月前。」
印珮轉向小祥問︰「小弟,家師受傷那天……」
「那天是八月二十一,酒狂是在賓陽大街被人追殺,女乃女乃隨後趕到替他阻敵。這是女乃女乃說的,我來晚了不知道。」
「哦!女乃女乃不是與家師同船東下的?」
「一到碼頭,酒狂便帶著左姑娘走了,女乃女乃遍尋不著,因此夜間四方搜尋,恰好踫上了,之後他又失了蹤。」
「那位左姑娘呢?」
「不知道,女乃女乃也在找她,放心不下,要不是為了她,女乃女乃早就回家了。听女乃女乃說,那是一位值得愛惜的姑娘,她對你……」
「不要說題外話。」印珮顯得有點心煩地說,轉向甘姑娘問︰「海鰍目下在不在六老山莊?」
「不在,不過可能躲在府城附近,他怕得要死,大概躲得穩穩地了。府城是大商埠,躲起來是很容易的。」甘姑娘苦笑著說。
「我想找到他問問消息,但願能夠找到他。哦!甘姑娘大仇已報,是否返回六老山莊?」
「是的,得向諸位老前輩辭行。不過,我想追隨你左右……」
印珮呵呵笑,說︰「不必了,甘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回去吧,多一個人,反而容易誤事。」
「可是,你對我恩重如山……」
「快不要說這種話,老實說,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情。江湖人行道,所行所事只求心之所安,踫上不平事順便伸手,吉凶禍福自己負責,如果人人存了施恩望報的心念,那就永遠糾纏不清自找麻煩了。咱們在這里分手,你走六老山,我走府城。諸位,後會有期。」
他向三人抱拳一禮,與小祥立即放腿狂奔,頭也不回地走了。
甘姑娘主婢站在岔路口發怔,目送兩人的背影冉冉而去。
冷劍周晃長嘆一聲,無限感慨地說︰「如果他在江湖多闖蕩幾年,他將是江湖上最出類拔萃受人尊敬愛戴的英雄豪杰。」
甘姑娘也幽幽地說︰「交上這種朋友,我願為他赴湯蹈火。我想,我該留下替他盡一番心力。」
冷劍周晃搖頭道︰「你如果留下,必定成為他的累贅。大敵當前,他如果分心照顧你,他必定陷入困境。只有藝業與他相當的人,方能免去他內顧之憂,你能麼?」
「這……」
「走吧,你離開他遠些,便是幫助他了。」
城門日落即閉,城內城外交通斷絕。城外的夜市有兩處,一是碼頭一帶,一是長街。城內則是平湖門一帶,燈火輝煌熱鬧非常。
至于布政使司衙門以東,入夜即冷冷清清,尤其是王城附近,閑雜人等根本不許走近,刁斗森嚴,王府護衛與丁勇往來巡查不絕。
賓陽門附近,只有幾家小食店,夜間供應那些在附近鬼混的夜不收一些酒菜,但到了三更正必定關店門,三更正,也就是夜禁開始的時辰。
三更初,一座街角小平房的大門悄然而開,附近沒有街燈,街道狹窄,人在街上行走,很難分辨相貌。
一個老女人的身影跨出門檻,順手帶上門,提著一只大竹籃,向街口的燈光走去,舉步遲緩,彎腰駝背,顯得老態龍鐘。
大門又開,又走出一個老太婆,低叫道︰「二嬸,我也去。」
二嬸回身低聲說︰「不,你在家照顧。三姑,病人要緊。」
三姑帶上門走近,說︰「我不放心你,公公已不需人照料了。」
「你不放心我?」
「這幾天好像不太對,小店附近不論晝夜,皆有可疑的人徘徊巡逡,可能他們留意這一帶了,你一個人我委實不放心。」三姑壓低聲音說。
二嬸不再反對,兩人並肩前行,步履維艱,兩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晚上在黑暗的街道上行走,確是不便。
前面的燈光不是門燈,而是店堂中透出門外的燈光,照亮了門外掛著的酒簾子,原來是一家小食店。
門外有兩張長凳,但沒有人坐,初冬寒風蕭蕭,誰還願意坐在門外閑聊?進出食店的人,皆來去匆匆。
距小食店尚有五六家宅院,店門出現三個客人。
領先那人是個英俊青年,佩了劍,站在門外向里瞧,劍眉攢聚,有點不樂地叫︰「喂!
店家,你這里有些什麼可口的酒菜?」
店小二在門旁迎出,欠身含笑招呼道︰「客官請里面坐雞鴨魚肉燒鹵,小店皆可張羅。
酒嘛,白干夠勁,保證客官滿意,喝兩杯曖暖身子……」
「少廢話!」青年人說,推開店小二跨入店堂。
兩名同伴都是中年人,一挎刀一佩劍,十分神氣,大刺地跟入。
兩個老太婆像是乏力,倚在檐下歇腳。兩人的大眼張得大大地,清澈明亮有神,與她們的年齡極不相稱。
但在附近有人時,她們會垂下眼皮顯得半死不活。
三姑用肘踫踫二嬸,附耳問︰「是這個人麼?」
二嬸用壓抑的嗓音說︰「是他,你也認出他了?」
「把他燒成灰,我也可以認出這畜生的丑惡面目。哼!我們拼了他。」
「你急什麼?你與他的仇恨和我與他的仇恨相比,簡直像是泰山比鴻毛,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二嬸用陰森森毫不激動的語音說。
「哦!你打算……」
「等他走了之後,我跟蹤,你帶酒菜回去。」
「跟蹤?你想跟蹤一個機警陰狠的老江湖?何況他還有兩個黨羽,太危險了。」
「放心啦!我也是個老江湖了。」
「這次不下手,恐怕……」
「恐怕沒有機會了?」
「是的,他一走,恐怕再也踫不上他了。」
「這……」
「我回去取兵刃暗器,還來得及。」
「好,一同回去,在此地等反而礙眼。」
兩人不買酒菜,從容往回走。
小食店中食客不多,店堂八張小桌,只有三桌有人。青年人與同伴佔了後角落的一桌,叫來了酒菜,愜意地慢斟淺酌。
坐在下首的中年人已有了三分酒意,一口干了一碗酒,開始口沒遮攔,牢蚤滿月復地說︰
「令狐兄,他們在城外接船,到長街的大酒樓快活,把咱們趕進城來做更夫,這算公平麼?」
青年人是追魂浪子令狐楚,笑道︰「你算了吧,該埋怨的應該是我。」
「你當然也該埋怨……」
「你想知道原因麼?」
「哼!當然是把咱們當外人,否則為何連你師父也被放在一旁?」
「呵呵!我所想的不是這麼一回事。老實說,要不是雷堡主要表功,以為憑他的交情聲望,可以輕而易舉地套往姓梅的,自告奮勇前往接人,老實說,憑姓梅的那塊料,還不配家師去接他呢。教主深怕雷堡主壞事,怕他存心結黨與姓梅的暗中搗鬼,所以也暗中前往監視,可知雷堡主討得的並不是好差使。」
「那……令狐兄的原因是……」
「隨來的當然有金梅梅碧雲,她是武林三佳麗之一,沒機會把她弄到手,怎不該埋怨?」
「哈哈!原來如此。」
「不過,我還有機會,只要我能接近金梅,她必定是我的。雷少堡主把兩佳麗弄到手,然後辣手摧花,只要把這件事告訴金梅,哪怕她不跟我走?」
三人有說有笑,一頓酒直喝至三更正,方醉步踉蹌會帳出店,不知大禍臨頭。
令狐楚領先出店,整整頭上的英雄巾,抬頭看看天色,自語道︰「咦!三更正了,要夜禁啦!咱們不能大搖大擺逛街了。」
「找個雌兒樂樂,怎樣?」中年人打著酒呃問。
「對,我贊成,酒是色之媒,半點不假。他娘的!我這里酒意一起,色心又生。」另一名中年人說。
令狐楚向街尾走,說︰「跟我來,我知道哪一家有閨女。」
「不,我不要閨女,閨女像個未熟的桃子,澀澀苦苦,我要懂風情的娘們。」
正走間,令狐楚向前一指,大笑道︰「趙兄,那老女人年老成精,更懂風情,我看哪!
你找她豈不更妙?哈哈哈哈!」
「令狐兄,別缺德好不好,怎麼說這種惡心話?我的酒……呃!酒都被你把胃倒盡了,呃……」
幽暗的小街視界有限,但看前面老女人走路的背影,不用猜也知是個沒有七十也有六十的老太婆。
令狐楚不再打趣,到了老太婆身後,叫道︰「哈哈!老太婆,閃開,沒有人對你有胃口……」
話未完,老太婆突然轉身。
令狐楚不愧稱老江湖,首先便發覺老太婆轉身的身法不合身份,再就是看到老太婆的手有異,本能地向下一挫,不假思索地扭身側倒並一腿掃出。
但他已來不及警告同伴了。
老女人的雙手,打出了暴雨般的可怕牛毛針。
同一瞬間,屋角的暗影中,先射出一把飛刀,另一老女人挺劍撲到。
可惜,令狐楚已伏下了,牛毛針與飛刀皆勞而無功,功虧一簣。
「啊……」兩名同伴慘叫著倒下了。
「砰!」發射牛毛針的老女人同時倒下了,被令狐楚一腳掃中左胯骨,摔出丈外傷得不輕。
令狐楚一聲怒嘯,飛躍而起,迎進、拔劍、攻招,一氣呵成,悍勇絕輪。
用飛刀襲擊落空的三姑,發覺不對已來不及了,「錚」一聲暴響,雙劍相交,劍突然斷成三段。
「我要活的!」令狐楚怒叫,劍乘勢遞出。
三姑向側急閃,恰好中了對方的圈套,「噗」一聲響,小月復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掌。
「嗯……」她悶聲叫,砰然倒地。
令狐楚一腳踏住了她,厲聲問︰「老豬狗!誰叫你來暗算我?」
「畜生!你……」
「我追魂浪子是暗算偷襲的第一流專家老手,你在班門弄斧。快招……哎……」
最後一聲狂叫,其聲淒厲。接著,身軀凌空而起,急升至瓦面。
原來他只顧逼供,疏忽了頂門,檐口悄然拋下一只五爪可以張合的飛爪,抓住了他的右肩將他向上猛拉,爪尖深入骨肉內再往上拉,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整個右肩骨碎肉裂,拉上瓦面他已剩下半條命。
瓦面有兩個人,印珮和小祥。
印珮將人拉上,先一把扣住令狐楚的咽喉以免發聲,再將人拖倒在脊心拍了一掌,令狐楚立即渾身發軟,失去了活動能力。
印珮收了飛爪百鏈索,呵呵大笑道︰「你如果不報名號,在下便錯過大好機會了。」
令狐楚痛得魂游太虛,未听出印珮的口音,強忍徹骨奇痛,嗄聲說︰「你……你偷襲……」
「哈哈!你不是說你是暗算偷襲的專家麼?還有什麼可埋怨的?」
「你……你閣下……」
「你暗算在下多少次了?從咱們初相識開始……」
令狐楚終于听出口音了,狂叫道︰「看老天爺份上,再饒我一次。印兄我……我發誓……」
街下面,三姑已掙扎而起,突然狂叫道︰「珮哥,珮……哥……」
印珮吃了一驚,飄身而下急叫︰「左婷,是你麼?」
「天!天可憐見……」扮成老太婆三姑的左婷喜極呼天,突覺精力交瘁,向前一栽。
印珮及時抱住了她,柔聲說︰「不要哭,危險已經過去了。」
她哭了個哀哀欲絕,迷亂地叫︰「我……我在做……做夢,我……」
「婷婷,清醒些,你不是在做夢,我們得趕快離開此地,你支撐得住麼?」
小祥已拍昏了令狐楚,扛上肩一躍而下,說︰「快走,屋里的人已經醒了,更夫也快接近啦!」
左婷神智一清,說︰「我還有同伴……」
二嬸已掙扎著,掩住胯部吃力地站起說︰「我……我受得了。印珮,天幸你……你及時出現……」
「你是……」
「白河程……」
「哦!原來是程大小姐。你們往前走,我帶尸首,必須趕快離開現場。」
左婷急忙扶住程大小姐,說︰「我們走,有話以後再說。」
印珮一手一個挾了兩具尸體,眾人急急離開現場。
踏入堂屋,左婷興奮地說︰「珮哥,進內堂,看看誰在里面?」
後堂門是開著的,天井里站著一個人,說︰「孩子,真是你麼?」
印珮渾身一震,丟下兩具尸體,發瘋般搶入,扶著對方的雙腳跪伏著顫聲叫︰「師父,師父,師……父……」
是酒狂,伸出巍顫的手,扶起他愴然地說︰「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但我卻以為不然。總算為師能活著見你,你得好好謝謝小婷。沒有她,為師早已骨肉化泥了,這孩子真難得。」
說完,師徒倆相挽著進入堂屋。
小祥上前行禮,笑嘻嘻地說︰「你老人家躲得真穩,可急壞了不少人。」
酒狂一怔,笑問︰「小哥兒,你是……」
「晚輩池祥。」
「哦!池大嫂的孫公子,是不是令祖全家福都來了?」酒狂頗感意外地說。
「不,僅家母同來。家祖慈不放心你老人家,因此留下來監視魔崽子們的動靜。」
酒狂呵呵大笑道︰「看來,池家的人這次要卷入漩渦,不得不仗劍除魔了,果不出老夫所料啦!」
小祥搖頭道︰「不,你老人家料錯了,家祖慈仍然堅持置身事外,靜觀其變,迄今扛尚冷眼旁觀。」
「哈哈!我親眼看見你扛著一個人進來,那就夠了,你月兌不了身啦!哈哈!」
小祥臉一紅,說︰「晚輩是偷溜出來的,決不以池家……」
「那就更妙,有人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頭麼?」酒狂搖頭晃腦地說。
印珮趕忙關心地問︰「師父,你老人家的傷勢怎樣了?」
酒狂活動雙手,臉色沉下來了,吁出一口長氣說︰「還好,在兩記歹毒的摧枯掌,一記冷焰掌,以及兩枚天雷鑽的致命襲擊下,仍能保全老命,不能不說是奇跡。不過,要不是左丫頭及時駕舟將我救來此地藏匿療養,我已葬身漢陽的江邊了。目下已大部痊愈,只是感到運氣行功頗有力不從心之感,大概還需十天半月方可復原,但願在此朗間不至被魔崽子們發現。」
左婷憂傷地說︰「那晚我不是怕死,而是插不上手,老人家禁止我追隨,我只好在一旁躲著相機接應,總算能及時弄到一艘小舟,將老爺子接回。唉!那些人的藝業,確是可怕。」
程大小姐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上前向印珮說︰「這一戶人家,是家父一位故友的住處,只有兩位老婆婆在此安度余年,毫不引人注意,諸位只要不外出,可說絕對安全。那晚我恰好在江邊,便將左姐姐與老前輩接來此地藏匿,印爺,我求求你……」
她跪下了,掩面而泣。
印珮一驚,趕忙扶起她說︰「程姑娘,有話好說,你……」
「我求求你,將這惡賊令狐楚交給我,我與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印珮一陣遲疑,苦笑道︰「他已是個失去抵抗力的人……」
「我不殺他,我要將他帶離武昌。」
印珮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人交給你了。這惡賊機詐陰險,狡猾萬分,你得小心了。」
「謝謝你,印爺,此恩此德,賤妾沒齒不忘。明天,我將雇舟返回白河,不來向諸位辭行了。」
程姑娘淚流滿面地說,拖了令狐楚昏厥的身軀走向內室,在門內轉頭又道︰「祝福你們,再見。」
屋共三進,空房甚多。她將令狐楚拖進一間小房內,點起了燈,先拉月兌令狐楚的手腳關節,並分別捆在四根床柱上。
一盆水潑在令狐楚的頭臉和肩上的創口,令狐楚猛然蘇醒,聲吟道︰「哎唷!痛死我了,這……這是什麼地方?」
程姑娘出房而去,返回時已恢復少女裝束,回復本來面目,手中有一把八寸長的小尖刀,站在床前咬牙切齒地問︰「令狐楚,你還認得我麼?」
令狐楚大駭,想掙扎,卻渾身麻木,無法動彈,心膽俱裂地叫︰「程姑娘,千不念萬不念,念你我曾有一段……」
一只靴尖塞入他口中,他說不出話來了,是他被月兌下的靴子。
程姑娘拔下發上的金簪,刺在他的氣門袕上,陰厲地說︰「破了你的氣門,目下你與常人並無不同了。惡賊,你知道我要怎樣對付你麼?」
「嗯……嗯……」他只能用鼻聲叫。
「我要把你帶回白河,以後的日子,你不會好過的,直至你的血肉被挖干之後,臭皮囊還可以喂狗。你忍著些,帶你離開武昌,你應該是個病人膏肓的人,不會有任何人能認出你的本來面目,我可以放心大膽將你運走,你的黨羽做夢也沒料到你會成為個活死人。」
她先找來一個藥箱,一只小鐵錘,開始敲掉他滿口牙齒。血,流滿床板。牙敲掉,臉頰內陷,臉型便變了。
接著是用燭薰他的右眼,用小刀小心地由皮下挖出他的鼻梁骨。他終于昏厥了,任由擺布。
不足一個更次,他已換了一個人。頭發也剪短了,衣褲鞋襪全換了新,肌膚也變了顏色,風流倜儻的令狐楚,已經在世間消失了。
近午時分,駛向襄陽的一艘小舟內,程姑娘一身材婦裝,小心地替變了形的令狐楚喂藥,柔聲說︰「官人,我們已過了漢陽了,你安心養病吧,回家的路遠著呢。」
在程姑娘替令狐楚整形期間,堂屋里印珮在請問乃師受傷的經過,說︰「師父,他們是怎樣盯住你老人家的?」
酒狂苦笑道︰「不是他們盯往我,而是我自投羅網。」
「是些什麼人?」
「他們未通名號,晚間也難辨面貌,而且他們都戴了假面具。但我知道,他們是九陰教的高手。」
「是不是雷堡主?」
「他不在場,他的霹靂劍術瞞不了人。孩子,有件不幸的消息告訴你,你得控制自己,忍受沉重的打擊。」酒狂凜然地說。
「師父……」
「窮儒已經不幸去世了。」
「什麼?」印珮驚問。
酒狂長嘆一聲道︰「他只顧與火眼狻猊周旋,卻忽略了天風谷三子另一批隱藏著的高手。據我所知,那晚火眼狻猊與雷堡主手下的幾個人,約定在距此不遠的蔣王祠會商。窮儒在朋友處留下話,自己單身赴會踩探,卻不知蔣王祠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等我得到朋友留下的話,趕往與他相會,也不知對方已設下埋伏,趕到時已晚了一步。」
印珮心中大痛,咬牙切齒地說︰「天哪!我竟放走了火眼狻猊那惡賊,相信了他的謊言,未能親自殺他,我……我好恨!」
小祥加以勸解道︰「惡賊已死在甘姑娘手中,論因果,他也算是死在你手中的,請不必自苦,好麼?」
酒狂神色肅穆地說︰「我趕到時,窮儒已經胸裂月復破,氣息已絕。在他四周,尸橫十五具,蔣王祠成了尸場,他死得夠英雄。不等我有機會帶走他的尸體,五個我以為是死尸的人,突然同下毒手,接著又來了六個人,群起而攻。我開始便被五個可怕的高手擊中,但仍能越屋逃生,最後被兩枚天雷鑽射中腰脅,跌下一條小巷,費了不少精力,方逃出城外搶了一艘小船向漢陽逃。要不是池大嫂及時阻止追兵後果難料。幸而婷丫頭弄了船隨後趕來,繞至偏僻處登舟,剛駛出江心,追的人已乘船趕到碼頭,婷丫頭悄然將船漂走,躲過了大劫。
他們窮搜漢陽,婷丫頭卻在程姑娘的協助下,回到蔣王祠凶殺現場附近養傷。孩子,再等十天半月,我傷好之後,咱們把九陰教連根拔掉。」
印珮咬牙切齒地說︰「十天半月,妖道們早已溜之大吉了。不,珮兒等不及了。」
「你打算……」
「珮兒已策定鋤除妖道的妙計,三天之後,我要他們的命。」印珮凶狠地說。
「你不可激忿僨事,听說妖道妖術通玄,爪牙眾多,不乏具有奇技異能的妖魔鬼怪,你……」
「師父,珮兒不與他們斗力,這些天來,珮兒已模清了他們的底,勝算在握,師父只管養傷,報仇的事,由珮兒見機行事。」
小祥也興高彩烈地說︰「真的,老前輩,印珮哥智勇雙全,對付那些賊爪牙足以應付裕如。三妖道的伎倆,我們已見識過了,沒有什麼不得了。火眼狻猊號稱無敵,但在印珮哥手下,簡直如病鼠見貓,毫無還手之力。」接著,將近來蚤擾九陰教的事,得意洋洋地一一道來,眉飛色舞十分興奮。
印珮也將在池家逗留一月,池老指導練功的事一一稟明。
酒狂恍然道︰「難怪你能擊敗火眼狻猊,果然池家絕學不同凡響,這我就放心了。不過,敵勢過強,還是不必躁之過急,欲速則不達,千萬不可小看三妖道。」
印珮慎重地說︰「九陰教本來早就要撤走的,被珮兒一鬧,他們便擔擱下來了。這幾天內如不下手,他們一走,遠離城市鬧區進入地勢險要的秘窟,以後想找他們那就難了。因此,珮兒決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珮哥,能用得著我麼?」左婷滿懷希翼地問。
「婷婷,你看護師父責任重大,這件事我拜托你,一切有勞你了。」印珮柔聲說。
與九陰教周旋的幾天中,印珮不知窮儒的凶訊,因此不為己甚,一擊即走極少開殺戒。
這次在乃師酒狂口中,知道窮儒遭了毒手,引發了他的無邊孽火與無窮殺機,仇恨令他瘋狂,掀起了可怖的腥風血雨。
大荒毒叟的手下,次日在南湖西面找到了兩具爪牙的尸體,令狐楚則失了蹤,引起了一陣蚤亂。
一天,兩天平安無事。
九陰教的爪牙,全力搜查印珮的下落,經過兩天的徹底搜尋,毫無音訊,一個個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被教主罵得抬不起頭來。
但也有些人暗中感到欣慰,至少可以不必冒險了。這些天來,印珮出沒如神龍,有不少人吃了虧,有不少人送了命。
在膽小鬼的喧染下,印珮成了個膽大包天,藝業深不可測,不懼妖術且會飛騰變化神奇可怕的怪物,人人心懷鬼胎,又怕又恨,鬧了個人心惶惶,一個個心驚膽跳食寢不安,深怕印珮找上頭來,要掉他們的命。既然印珮失了蹤,豈不大感欣慰?
天風谷三子也大感泄氣,既然印珮失了蹤,大概已逃離武昌,不易迫尋了,也就不再追究,打算在三兩天中,撤離武昌至天風谷秘巢開山立壇,圖謀發展。
上面不追,下面自然隨著松懈,有人傳出印珮已離開武昌的消息,更令爪牙們寬心,戒心一除,九陰教的爪牙們一一從暗中爬出來,開始明目張膽在各處走動了,化暗為明,自暴弱點。
出城東北行,十余里便到了白楊湖畔。湖周十余里,向西北流,從青山磯北面入江,湖口稱白楊浦。
湖畔的九鯉山,因山伸出九條山尾伸入湖中,形如魚尾,所以叫鯉山。沿湖一帶,零星散布著一些小漁村。
山不高,九條山尾形成十余處小湖灣,附近全是樹林和蘆葦。
樹林除了一些松柏之外,皆變得光禿禿地。蘆葦早已白了頭,成了枯黃的敗草。間或有一些竹叢,總算帶來一些綠意。
小祥留在城中打听消息,監視九陰教的動靜。印珮帶了一整擔工具雜物,在九鯉山一帶不眠不休地,整整耽了三天。
他想起了章華台沼澤,引起了他利用九鯉山替九陰教挖掘墳墓的念頭。三妖道既然設伏誘殺窮儒,他為何不可以牙還牙大開殺戒?
一切準備停當,晚上回城又帶了不少零碎,並帶了小祥重返九鯉山,花了一整天工夫,讓小祥熟悉埋伏的情勢,以及啟閉引發各種埋伏的時機與方法。
次日破曉時分,他留下小祥,獨自返回府城。
青巾包頭,穿青直裰,腰下帶了一只大革囊,里面不但有各式暗器,也有食物,以及從雙尾蠍處奪來的毒藥囊。
脅下挾了一只長包裹,里面藏了一把長劍。他防身保命的青鋒錄,則暗藏在左手的臂套內。
他必須白天動手,留給對方召集爪牙的充裕時間,這樣做固然危險相對地增加了,但他已作了萬全準備。
在外衣之內,背心要害與兩脅最易受暗襲,他用三塊鐵片加以保護。
他不怕正面交鋒的人,正面胸月復無需要保護,只怕惡賊們偷襲,防不勝防須有周詳準備。
賓陽門外不足三里,有一棟城內富豪範大爺的避暑大廈,四周松柏繁茂,花園、果林、假山、荷池、亭台,水榭等等,無不精美華麗。
秋去冬來,避暑大廈只留下幾名奴僕照料。
三天前,這里成了雷堡主款待四川梅家貴賓的居所,警衛森嚴閑人莫入。大廈離開大路約里余,進入大廈的小徑是私人道路,哪來的閑人。
路口建了一座木牌坊,匾額上刻的是魏碑擘窠︰範園。兩側種的是丈餘高的五爪籬,尖利的刺寸余長倒彎成鉤狀,密密麻麻連兔子也鑽不進去,向兩旁延伸,周圍五六里,把整棟大廈以及樹林花園,全部包住與外界隔離。進牌坊沿松柏成蔭的小徑向里走,將近一里方到達大廈前左亭右假山的廣場。
兩名大漢把守在牌坊左右,一挎刀一佩劍穿了黑勁裝,威風凜凜十分神氣,官道上往來的平民百姓,誰敢往里闖挺著脖子挨刀?
巳牌初,偏偏就有那麼一個不怕挨刀的人,直愣愣往里闖,他是印珮。
寒風凜冽,他挾了長包裹袖手縮頭向牌坊闖。
兩名把守的大漢沒看清他的面貌,只看到他縮頭沉臉彎腰駝背,口中呵著氣,埋頭直撞而來,先是一愣,接著無名火起,為首的人劈面攔住大喝道︰「站住!混帳東西!找死麼,你往哪兒闖?」
他抬起頭,依然籠著手,眯著已有七分醉意的大眼,一開口酒氣直沖,說︰「咦!這里不是範園麼?」
「不錯,是範園。」
「那就對了,我來找人。」
「找人?找什麼人?」
「我兒子的媽的老子的兒子住在里面……」
「賊王八!你說些什麼?」
「我說要找的人嘛,你怎麼耳聾是不是?」
「他娘的!你說了大半天,我沒听出你到底要找誰,你他娘的簡單些好不好?你這醉鬼的話,我听不懂。」
「簡單些?好,我想想看,我兒子的媽的老子的兒子……老天爺,那是我的小舅子嘛!」
大漢這才知道被愚弄了,大怒之下,猛地就是一耳光怞出,怒吼道︰「該死的東西……」
他不再客氣,怞出手接住來掌,扭身一聲長笑,將大漢摔飛丈外,「砰」一聲大震,恰好撞在牌坊大柱上,腦袋破了,腦漿向外擠。
快!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反身飛撲另一名大漢。
大漢只感到眼前一花,本能地雙掌一伸,想將他推開以便拔刀。
他雙手一分,勾住對方的雙肘猛地一帶,抬膝進攻,膝蓋撞在大漢的下陰要害上。
「嗯……」大漢悶聲叫,渾身一軟。陰囊碎裂,內腑崩散,眼看活不成了。
他快速地將兩個尚未完全斷氣的人,拖至一旁的荊籬下往里一塞,方大踏步沿花徑向里闖,挺胸直腰昂首闊步,目空一切地向前走。
不久,一座巨大的花台後,突閃出一名大漢,劈面攔住叫︰「站住!你怎麼進來的?」
他呵呵笑,止步說︰「咦!不是外面那兩個漢子叫我進來的麼?」
「你……你是什麼人?」
「我?我就是人嘛!呵呵!我看,你比我還要醉,我看你雖有點像畜牲,但卻明白你是個人,而且是活人。」
「混帳……」
他飛步切入,反手就是一掌,「噗」一聲反劈在對方的耳門上,大漢扭身便倒,他將人拖住,笑道︰「你再也沒有帳可以算了,想混帳也混不成啦!」
將人塞入花台的花樹中,他再向里走。距廣場不足一箭地,左面小亭下沖出兩名大漢。
這次,他逃不過對方的眼下了,其中一人赫然是雷少堡主的長隨,過去曾經照過面,在十余步外便看清了他的相貌,嚇了個魂飛天外,扭頭跑,狂叫道︰「印珮殺來了,姓印的殺來了,快告警……」
另一位仁兄本來賈勇向前沖,突然打一冷戰,好不容易剎住沖勢,發狂般叫︰「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他咧嘴一笑,搖頭道︰「你昏了頭窮叫什麼?我又沒殺你,你何必鬼叫救命?難怪你只配放風守哨,真可憐。」
他不加理睬,繼續向里走。
蘆哨聲尖鳴有人發出警號了。他腳下一緊,一躍三丈,以全速沖過廣場,猛撲大開著的大廳門,七級石階他一躍而上,向兩個搶來的把門人叫︰「擋我者死!」
「噗」一聲響,一拳擊在右面大漢的胸口上,大漢狂叫一聲,跌回廳內去了。
另一大漢眼明手快,拔刀出鞘來一記「力劈華山」,刀沉力猛頗見功力,已可算一流高手了。
印珮身形一晃,從刀側切入,斜身貼近一掠而過,就在掠過的剎那間,一肘後撞,凶猛地撞在大漢的脅背上,有骨折聲傳出。
大漢向階下沖,砰然沖倒狂叫出聲。
印珮的身影,已消失在大廳內,各處人影奔竄,全向大廈趕。
寬廣的大廳設置得十分華麗,全是精制的雕花家具,牆壁上有名人字畫,有擺設的屏風、木癭假山、盆景……果真是富麗堂皇。
從後堂搶出的第一個人,不是雷家的爪牙,而是客人之一的玉郎君梅中玉。
梅中玉剛撤劍,便看出是他,訝然叫︰「好啊!是你!」
叫聲中,劍化長虹,以雷霆萬鈞之威撲近,身劍合一行無與輪比的瘋狂沖刺,要報白河一劍之仇。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一劍快速絕輪的急襲,志在必得,由劍上所發的劍氣與龍吟似的劍嘯,已可看出他這一劍是如何霸道了。
由雙方對進的速度算來,印珮像是以全速撞向劍尖,不僅不可能拔劍招架,連閃避的機會也完全喪失了,死路一條,在數者難逃。
「刺穿他!」有人興奮地大叫。
印珮閃電似的前沖,劍尖及體。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剎那間,他的劍出鞘了,快逾電光石火,以不可思議的奇速拂出,「錚」一聲輕架對方鋒尖已沾體的長劍,在對方變招之前,他的劍已長驅直入。
玉郎君也夠炔,反應超人,百忙中扭身,不妄圖以劍制壓爭取中官,而是死中求生的應變自保反應。
雙方接觸快速絕輪,恍如電光石火,稍有萬一舛錯,便將喪失生命。
「嗤」一聲輕嘯,印珮疾沖而過,沖入後堂門。
玉郎君斜飄丈外,臉色大變,左手掩住了右肩外側,鮮血從指縫中向外冒。
右肩的三角肌被劍鋒所割裂,傷得不輕。
這塊強勁的肌肉,是右臂力道的根源,受傷之後,手的力道減少了十之七八,他已無力再拼斗了。
他長嘆一聲,余悸猶在地自語道︰「天!我以為可以對付他了,卻敗得更慘。短期間他的進境,怎會如此神速?罷了!」
一照面一招失手,他的雄心壯志被這一劍所勾消。
印珮無意掃庭犁袕,也無此可能,對方人多勢眾,光天化日之下,絕對佔不了絲毫便宜。
這次闖龍潭虎袕只是他計謀的一部份,一擊即走引起混亂,令對方魂飛魄落,也引對方落入他布下的陷阱,便達到他的目的了。
他飛越穿堂,擊倒了兩個攔截的人,搶入中院,然後按計劃躍登瓦面,向東北角的園林月兌身。
丈余高的五爪籬困他不住,在追的人到達前,他飛躍而過,落荒而走。
後面,六七名高手也飛越而出,窮追不舍。其他的人從後園門追出,高高矮矮一大群。
他這一鬧,像是丟一頭貓進雞舍,這情景真夠瞧的,驚心動魄的一進一出,把雷家堡的爪牙們嚇得膽裂魂飛,人人自危。
他腳下從容,不徐不疾,越野而走,引對方不舍地窮追。迄今為止,完全符合他的預料,事先精確的計算毫無暇疵,不曾發生意外,而且意外的順利,完全落入他的算中,令他信心大增。
近午時分,他將人引到了洪山山區,這才月兌身走了,按計留下一些蹤跡,從容擺月兌對方的追蹤。
九陰教的人陸續趕到,封鎖了大洪山與磨耳山一帶。一個時辰之後,天風谷三子也親自趕到了,調兵遣將布置下天羅地網,發誓要將他搜出來,百余名高手全部出動,劃分區域窮搜。
青天白日,這一帶草木凋零,沒有山崖洞袕,人躲不住的。
教主坐鎮郊天壇,大荒毒叟則以洪山寺的塔頂為指揮中心,東西相望相互策應,認定右粯仍躲在附近,諒他插翅難飛。
印珮卻轉回府城,一面探听消息,一面詳加準備,他已穩躁先機——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