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劍凝霜 第三十三章 走向死亡陷阱 作者 ︰ 雲中岳

「太爺不曾見過一男一女。」

「閣下攔路,咱們要過;兩個逃亡的男女下落消息,咱們要知道。」花花公于豪氣飛揚說。

「看來,你我皆堅持己見,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閣下想怎樣?」

「太爺不要全標,要你們的人頭。」

「同樣地,太爺也要你的命,除非你能將兩男女的下落說出。你閣下口氣好狂,貴姓?」

「在下姓太,名爺,你呢?」

「姓要,名命。」花花公于針鋒相對地答,向左面兩名打手揮手道︰「請秦、向兩位師父拿下他,要活的。」

秦師父左縱,向師父右躍,拔刀迫進,向師父叫︰「閣下,棄兵刃投降。」

林嗣徐徐撤到,將劍向前伸出笑道︰「劍在此,誰前來拿去?來啦!

朋友。」

林嗣的傲然態度,激怒了兩個自命不凡的師父。向師父無名火起。

狂野地先一步搶到,「錚」一聲震偏林嗣伸出的劍,斜身切入就是一刀。

豈知林嗣突然不見,劍光一閃,從刀光側方射入,人影乍分。

向師父的右肘尖挨了一劍,剛好擊碎肘尖,不輕不重。但已無法運用右臂了。

「小心你的左手。」林嗣站在丈外,劍尖指著駭然止步的秦師父微笑著說。

向師又沖出丈外,大叫一聲,單刀月兌手墮地,抱著肘轉身邊命,一招受傷,令其他的人駭然變色。

公子大吃一驚,拔劍叫︰「咱們一起上,他只有一個人,斃了他。」

左面密林中突傳來了狂笑聲,有人叫︰「想以多為勝麼,留下命來。」

只听到笑聲和叫聲,看不見人,山高林密,視度不良。公子正待分配人手拒敵,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正遲疑問,一名打手「啊」一聲狂叫,向前一僕。

兩名打手大驚,火速將同伴扶正,臉色大變。同伴的左後腰,插著一枝竹箭.深入體內三寸.雖不至于送命.已無法照顧自己了。

艾文慈將姑娘留在山脊上,獨自向下悄然接近,听清了對西山林中的叫聲,猜想是那位四弟出面了,也高叫道︰「這一面還有人哩!!好好收拾他們。」

眾賊又嚇了一跳,糟了,三面受敵,地勢不利,到底有多少人又無法模清,人躲在林中用箭攢射,那還了得?正感恐慌,堵在下面的林嗣拂劍笑道︰「在下給你們五聲數逐行,你們由何處來,必須由何處滾蛋,滾出百里外,不然就得留下腦袋。一!」

「不勞過問。二!」

「咱們不經閣下的地段,從另一處走……」

「三!」

「閣下不可欺人大甚……」

驀地,左面密林中聲音傳到︰「射穿你的狗嘴!」

公子听到聲音,還沒听清字眼,竹箭已從左頰射人,矢尖從右頰透出,牙齒掉了四顆,箭的沖力將他沖得向左栽。

「四!」

兩名打手慌亂地搶出扶住公子,不知如何是好。

「五!」

公子含糊地吐出一個字︰「退!」

眾打手帶了兩個受重傷的人,爭先恐後向後逃命。

林嗣在後面相距五六丈跟上,大笑道︰「哈哈!在下以為你們想不要防線了呢!听清了,由何處來,返回何處,必須退出百里外。太爺常人在你們後面跟著,不許繞道,不許拖延,不然殺無赦。問林嗣無意中替艾文慈阻住了追兵,也令艾文慈提高警覺,不致像盲人瞎馬一般闖入雲和。

艾文慈等不及,他認為林嗣已可控制公子一群打手,立即撤走,拉了姑娘急急忙忙下山來。等林嗣回頭趕來示警,已找不到他的去向了。

次日近午時分,他終于到了獅峰下,距雲和便有三里地。這是雙溪谷流處,一條大道直通縣城。說大道,其實小得可憐,不通車馬,只不過經常有人走動而且,是到府城的唯一道路。

如果到府城或者到龍泉,皆須住北走。但他不準備走大路,要從縣西進入叢山,走小路到龍泉。听說縣西有一條小路,他必須到城里去打听,或者雇一兩名向導。雲和距府城僅兩百余里,既然有人追來,那麼,雲和縣有官家的黨羽並非不可能。同時,他深信俞家必定派人往龍泉追,走大路風險太大,除了走小路,別無他途。

雲和,那是一座山水圍繞的荒僻小城。原來是麗水縣地,直到本朗影泰三年,方析浮雲、元和兩鎮,設雲和縣。

這座縣說小真小,小得僅有三百余戶人家,沒有城,僅設了東西兩關,與一度鎮市並無不同處,房屋零落地散布在半里直徑的浮雲溪北岸,北面的鱷魚山張著大嘴,瞪著碗蜒而下的浮雲溪河。從雲和到龍泉,須北行十五里,在淚口吟下的溪口村分道,那是浮雲與大溪合流處。

北走府城,西至龍泉。大溪上游,稱靈溪或洋溪,也有人稱為小梅江。

至龍泉的大道沿靈溪上行,約一百四一十里左右,行程是兩天。

溪口村是要道,俞家的人早就在此守株待免了。他們卻不知艾文慈帶著姑娘走山區,在此地白等了好幾天,等得絕了望。

二公子花花太歲已先到龍泉,俞五爺親自帶了大批高手,坐鎮雲和,重點放在溪口村。

雲相在三天前到了大批陌生人,他們是俞五帶來的走狗,首先便拜會了本地的第一號流氓白額虎黃鴻黃二爺,接著是與巡捕們打交道。

雲和這一帶出產藥材和獸皮,俞五府城的土產店,與本縣的客戶有往來,誰不知府城的俞五爺是大財主第一名流?他落腳在東街的百貨店元和棧,派出親信不分晝夜在各處盤視,本地的痞棍則無孔不久,官府中人也馬不停蹄巡視附近城郊的村落,要捉拿一男一女兩個逃奴。男奴叫王縉,女奴叫章敏姑。

艾文慈逃亡的經驗豐富,獅峰下有一座獅村,他不敢帶姑娘入村討食物,躲在村南里余的山林中,找一處背風隱蔽角落安頓好姑娘,先歇息半天再說。

次日一早,他帶了姑娘上路,一步步走向死亡陷講。

元和棧中,俞五爺等得不耐煩,一早便召集了為首的十余名爪牙,與及當地流氓首領白額虎黃鴻十余名痞棍來,他向眾人說︰「源兒帶人追入山區,按行程,不管是否追得上,也早該到了,為何至今不見蹤跡?

按那兩個狗男女所逃走的路線,應該先到雲和,如今逃的人與迫的人皆如石沉大海,豈不可怪?」

「他們不一定要進城歇息,也許在城外的村鎮落腳打尖,統過此地走了,咱們可能白費工夫丁。依小的淺見,一個深閨弱女一天能走多遠?顯然尚未到來。為恐他們繞道,小的認為須將人手分開,到各處埋伏守候,豈不強似守株講免?再況此他的知府大人與龍泉的社知縣,皆早有名的清官大老爺,如讓他們查出內情,咱們甚有不便,因此在城里等候……」一各打手亮聲說。

「你的意思是把留在城里的人全部派出?」

「是的,派在外面的人太少了,顧此失彼,加派人手豈不周密些?」

白額虎黃鴻印堂上長了一塊牛皮癬,始終治不好,白的癬皮不斷增多,所以綽號叫白額虎,接口道︰「五爺,張師父所言不差,城內外皆有在下的弟兄負責。不需五爺擔心,多派人外出,機會要多些。如果那兩男女從景寧來,繞城南而過的成份最大,在南面兩三里一帶廣布眼線,必定大有所獲。」

俞五思量片刻,用拳擊著掌心說︰「好,就這麼辦︰城內的事,黃兄請留心些。」

他立即分派人手,重點放在城南的浮雲溪對岸。

艾文慈一早動身,帶著姑娘沿大道南行。路左是浮雲溪,路有是起伏不定的山嶺。正走間,前面道路轉角處,轉出三名村夫。一名村夫年約半百,一面走,一面向同伴問︰「六哥三叔,你們認識那幾個窮凶極惡的人麼?」

「怎不知道?為首那家伙是西街白額虎黃二痞子的狗黨雙頭蛇周三。他們帶了刀耀武揚威不知又要造些甚麼孽了。」一名村夫不屑地說。

艾文慈與他們探身而過。沒留心這些人所說的話,他不怕本地的痞棍,只怕俞五帶了大批高手追殺。

轉過山腳,路向左一折,劈面便看到前面的兩問路房茅屋,廓檐下坐著一個村夫打扮的人,正瞪著怪眼目迎他們兩人。

姑娘穿的是男裝,頭上扎了巾,相距三五丈外,很難看出她是女人。

逐漸到了茅屋前,村夫突然站起攔住去路。雙手叉腰高叫道︰「站住!接受盤查。’」

大漢攔在路中喝令檢查,屋內接著出來了兩名大漢,三個人都配了單刀,相貌凶猛,身材壯實.態度不友好,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姑娘是驚弓之鳥.大吃一驚.艾文慈一怔,將姑娘掩在身後,上前陪笑問︰「大爺,你們要檢查什麼?」

「先檢查行囊包裹。」大漢大聲說。

「我兄弟兩人不是做生意的,並未帶有未稅的私貨。」

「廢話少說,放下包裹,打開檢查。」大漢不耐地叫,氣勢洶洶。

艾文慈反而定了心,鎮靜地說︰「大爺不像是公人,可否見示身份?"「你這廝可惡、混帳!問東問西,你找死麼?」大漢火暴地叫,挪了挪刀把。

「如果大爺不是公人……」

「你是不是想拒絕檢查?」

艾文慈臉色一沉,厲聲道︰「你憑什麼攔路作威作福?呸!你這種行徑,倒像是攔路打劫的強盜,你心目中還有王法?說!你們是些什麼人?」

他發成,大漢反而模不請來路,凶焰盡消。他身材高大,人才一表相貌堂堂,發起威來蠻像那麼回事,說話的口氣,傲然是官員豪紳。

「你……你又是什麼人?」大漢退了兩步問。

他冷笑一聲,改用京師回音喝道︰「住口!你不配問。我,從京師來查案的。報上你們的身份,所查何事,不然,重辦你們這些不法之徒。」

大漢果然被嚇住了,扭頭向同伴說︰「五哥,你……你告訴他好了。」

另一名大漢遲疑地上前,遲疑地說︰「在下是本縣的巡捕,奉命在此盤查面生的往來行人。」

「把你的腰牌拿來看看。」

公人因公辦事,領帶腰片以表明身份,並且除了孝命便裝查案的人以外,必須穿制服。

了。這位巡捕並未穿制服,不由自主地從懷中取出腰牌奉上,臉色變色,腰牌上刻了職稱,艾文慈看罷,不客氣地扔過冷笑道︰「腰牌倒是真的。」

「小的奉有上諭。」

「報上名來,在下要查。」

「小的姓馮名遠。那兩位叫周三,李田。」

「你們盤查往來的行人,為了何事?」

後面傳來了腳步聲,艾文慈接著想問清底細,卻聞聲回顧,看到五六名村夫正大踏步轉過山腳而來。

「小的奉命查緝兩個逃犯,因此……」

艾文慈怕露出馬腳,也怕那些村夫是公人的同伴,不再多問,接口道︰「身在公門好修行,你們這窮凶極惡的惡劣態度,作成作福不像話,如不悔改,在下去重辦你。」說完,帶著姑娘揚長而去。

如不是那群村夫打岔,他便可問出逃犯姓名,便不致于到城中歷險了。

在這群村夫走後,兩個曾經在麗水客棧出現的小花子,大搖大擺到了三名公人面前。狗眼看人低,三個公人瞧不起小花子,那位姓周名三的人雙手叉腰迎面攔住,沉下臉問︰「什麼地方來的?站住,接受盤查。」

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瞪著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放下行囊問︰「站住就站住,盤查什麼呢?」

「盤查身份,報上姓名。」

「憑什麼你們攔路盤查?是官?是匪?」

周三先前挨了艾文慈一頓呵責,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怨氣,正要找地方發泄。兩個小花子竟然膽大包天出言傲慢,口吻妄狂,立時誘發了他的怒火,迫進兩步罵道︰「你兩個臭花子小畜生……哎唷……」

話未完,小花子一把扣住他手腕,大喝一聲,一扭一振。

周三做夢也沒料到小花子敢動手揍人,毫無戒心,腕被扣大吃一驚,來不及轉念,凶猛無比的扭力傳到,猛地身形飛起,來一記原地懸空翻,「 」一聲跌了個手腳朝天,摔倒在地眼珠子向上翻,身于一軟,說不出話叫不出聲音。

馮遠、李霸兩人大駭,急退兩步伸手拔刀。

來不及了,兩個小花子同時沖到。馮遠的手尚未將刀拔出,只覺眼前一黑,左右須各挨了一掌,接著小月復挨了沉重一擊,「哎」一聲悶叫,向下屈伏以手掩月復,右手仍不死心地拔刀。

小花子膝蓋一,「噗」一聲掩在他的下頷上。

「嗯……」他閉聲叫。上身一仰,腳下一座,跌了個四仰八叉手腳朝天。小花子得理不讓人,一腳踏住他的小月復,冷笑著問︰「你是不是劫路的?」

「我………我是……」

「城池附近,諒你也不敢白晝攔路打劫,你們盤查什麼?」

「查………查兩個男女逃………逃奴。」

「那一家的逃權?」

「府城前家的,男的叫王縉,女的叫章敏姑。」

小叫花一證,又問︰「你是俞家的人?」

「不,小的幫助俞五爺辦事。」

「哦!俞五爺到了幾天?」

「年初二到的。」

小叫花一把抓起他,「劈啪」兩聲給了他兩耳光,松手一推,將他推倒在丈外,跌了個暈頭轉向,冷笑道︰「你們這些賊種走狗,誰敢再替姓俞的賣命,我砍了他的腦袋。」

說完,上前拔出他的單刀。

「饒……命!」他癱軟地狂叫。

這時,另一名小花子已將周三和李霸拖死狗似的拖倒,往地下一丟。

小花子鋼刀一閃,在每人的頂門砍了一刀,揮刀的手法駭人听聞,認位之準,令人難以置信,三人的頭巾與發結齊掉,竟然未初及皮肉。

「滾!別裝死。」小花子丟刀叱喝。

三個家伙像瘋子般,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兩個小花子相對一笑,舉步便走。右頰有胎記的小花子向同伴笑道︰「難怪我們在府城窮找白費工夫,原來那老胖豬已到了此地。晤!

猜想那位冒失鬼也到了,不然老胖豬不會親自坐鎮拿人的。」

「小姐,我們還是不管的好,那冒失鬼在小括山前宅,不問情由硬指我們是什麼紅娘子,凶狠地遞劍窮凶極惡,我們犯不著幫他。」左頰有刀疤的小花子悻悻地說。

小姐噗嗤一笑,問︰「你敗在他刻下,輸得不服氣是麼?」

「我並未落敗。」

「並未落敗?小秋,別嘴硬了,他確是比你高明。」

小秋赧然一笑,說︰「我氣的是他起初裝得笨手笨腳,後來卻又狂又野,存心戲弄人嘛!」

「你錯了,起初他確是手忙腳亂,不是裝,而是生疏。據我猜想,他練過劍,但許久未使用缺乏經驗。」

「怪!他怎麼會把我們看成紅娘子?紅娘子又是誰?江湖上只有小姐喜穿紅,他難道與小姐有仇不成?」

「江湖上喜穿紅的女人,不止你我兩個,誰知道他與哪一位穿紅的女人有仇?反正我以前從未見過這位冒失鬼。」

兩人談談說說,雲和城在望。

雲和未築城牆,東西二關是防賊的唯一建築,外圍築了一道高不及丈的土牆,總算有點城的規模。在鄉人的心目中,雖沒有城牆,依然是一座城。

艾文慈陪同章姑娘平安無事折入西街,不敢落店,繞至一條小巷,到了一間低矮的小屋前。

「小弟,你等一等,我找地方安頓,以便找人帶路入山。」

大門虛掩,里面靜悄悄。他上前叩門並大聲叫︰「里面有人麼?」

半晌,里面方傳出一個婦女的聲音問︰「誰呀?等一等。」

「小可是過路的人,打擾府上片刻。」

木門拉開,出現一位相貌清秀健康的少婦,訝然注視著兩位陌生的來客,困惑地打量兩人的裝扮。

艾文慈抱拳一拱,含笑道︰「小可姓王,名縉,從府城來,途經貴地人地生疏………」

他警覺地住口,看到少婦臉上神色不對。少婦臉色大變,急急地說︰「進來、快,掩上門。」

他反而吃了一驚,訝然叫︰「大嫂,你……」

「請屋內說話,那一位定是章姑娘吧?」少婦指著女扮男裝的姑娘問。

他一听便知大事不妙,趕忙將姑娘扶入,隨手關上門,警覺地問︰「大嫂怎知道小可的身份呢?」

少婦沉著地替兩人奉上一杯茶,說︰「拙夫在衙門里當差,結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早些天府城來了一批人,說是要追捕俞家的兩個逃奴,男的叫王縉,女的姓章。拙夫也得了那些人一些好處,所以替他們賣命。剛才王爺說出姓名,賤妾猜想定是你們倆了。」

艾文慈恍然,心中甚感不安,問道︰「大嫂貴姓?」

「拙夫姓周,行三。」

他心中暗叫不妙,真是免家路窄,周三,就是不久前出面盤查的三大漢之一麼?他沉著地問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為何接納我們?」

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賤妾自幼父母雙亡,被本城張家收養為奴,身受其痛,知道為奴的……」

「周三嫂,我們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會姓王姓章。」

「你們……」

「章姑娘是縉雲章家的小組,與龍泉胡家有親……」他將姑娘受害的情由說了,最後說︰「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盡。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須及早離開,免得令你為難,告辭了。」

「你們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慮地說。

「咱們必須走。」

「俞家來了不少人,本城的地頭蛇白額虎黃二爺,受了他數百兩銀子,替他們買通縣里的巡鋪地痞,到處巡查捉拿你們,何不等風聲過後再走?」

「這……尊夫……」

「拙夫極少遲家,整天與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無妨。」「這……

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萬一返家……」

「哼!平時他也極少返家,何況這幾天還得替俞家跑腿,更不會回來了。兩位請放心,後面的柴房足以讓你們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著這位古道熱腸的女主人,沉靜地說︰「周嫂,在下冒昧。你談吐不俗,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古道熱腸,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會是曾經為奴的人。」

「本城張家世代書香,賤妾自幼伴待二小姐。張家老太爺有三子兩女,論文才,二小姐最出色,只是脾氣暴性子急,不好相處,賤妾一直為二小姐伴讀,直至二小姐出閣方月兌離張府。」

「尊夫的為人……」

「請別提他好了。」周三嫂黯然地說,不自覺地長嘆一聲。

他打量小廳片刻,又遭︰「周嫂善于治家,屋雖簡陋,明窗淨幾縴塵不染,必是賢妻。」

「王爺…..〞「論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損人,尊夫委實配不上你……」

「王爺,請勿辱及拙夫。」周三嫂急急援口,意似不悅。

他淡淡一笑,往下說︰「周嫂對尊夫情深愛濃,在下深感詫異,但不知尊夫也同樣對你請深義重麼?」

「賤妾得以恢復自由身,全出于拙夫之賜。」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來如此。依在下看來,周嫂古道熱腸,治家有方,定然是賢妻良母。俗語說︰

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但尊夫卻日與浪子流氓為伍,竟然極少返家,在下委實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淚光,急急地說︰「兩位請隨賤妾至柴房安頓。」說完,領先而行。

柴房倒還干爽,尚有一半干柴。她搬出內壁數捆柴枝,說︰「委屈兩位三五天,請勿隨意外出,食物賤妾將按時送來……」

話未完,門外傳來急騾的打門聲,有人在叫︰「開門,你這賤婦,青天白日把門上門,去你娘搞什麼鬼?」

周三嫂吃了一驚,說︰「拙夫回來了,兩位切記不可發出聲響。」

說完,匆匆帶上門走了,艾文慈將姑娘藏在內壁,低聲道︰「一切有我,千萬別緊張。」

他將包裹藏好,只帶了金針匣躲在門後側耳傾听。

周三嫂急步出廳,一面叫道︰「來啦來啦!我在廚下嘛,門不上閂不怕竊賊麼?」

「見你的鬼!誰敢來我家偷東西?」門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開門,周三嫂吃了一驚,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麼啦?」

周三以一塊布巾蒙住頭,短發下披,臉色灰敗,搶入廳怪叫道︰「關上門,你少皮話。」

「 」一聲響,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頭發……你的氣色……」

「我不要你關心,你去關心你的書本好了。給我倒碗酒來。」

周三娘回到廚下,端出一碗酒,垂淚奉上道︰「官人,你……」

周三端過酒碗,手不住發抖,酒濺出碗外,他一口喝干痛苦地叫︰「我說話粗野,是麼?」

「官人……」

「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回房歇歇,來,我攙扶……-「走開,我不要你憐憫。」

大漢之一麼?他沉著地問道︰「周三嫂,既然在下是尊夫所要找的人,為何接納我們?」

周三嫂具然苦笑道︰「賤妾自幼父母雙亡,被本城張家收養為奴,身受其痛,知道為奴的……」

「周三嫂,我們不是俞家的家奴,如果是,便不會姓王姓章。」

「你們……」

「章姑娘是縉雲章家的小組,與龍泉胡家有親……」他將姑娘受害的情由說了,最後說︰「多蒙三嫂寄予同情,感激不盡。既然尊夫是替俞家奔走的人,在下不能久留,必須及早離開,免得令你為難,告辭了。」

「你們目下怎能走?」周三嫂焦慮地說。

「咱們必須走。」

「俞家來了不少人,本城的地頭蛇白額虎黃二爺,受了他數百兩銀子,替他們買通縣里的巡鋪地痞,到處巡查捉拿你們,何不等風聲過後再走?」

「這……尊夫……」

「拙夫極少遲家,整天與那些流氓地痞鬼混,在舍下躲三五天,料亦無妨。」「這……

恐怕深有不便,如果尊夫萬一返家……」

「哼!平時他也極少返家,何況這幾天還得替俞家跑腿,更不會回來了。兩位請放心,後面的柴房足以讓你們藏身。」

他心中一定,打量著這位古道熱腸的女主人,沉靜地說︰「周嫂,在下冒昧。你談吐不俗,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古道熱腸,有令人心感的同情心,不會是曾經為奴的人。」

「本城張家世代書香,賤妾自幼伴待二小姐。張家老太爺有三子兩女,論文才,二小姐最出色,只是脾氣暴性子急,不好相處,賤妾一直為二小姐伴讀,直至二小姐出閣方月兌離張府。」

「尊夫的為人……」

「請別提他好了。」周三嫂黯然地說,不自覺地長嘆一聲。

他打量小廳片刻,又遭︰「周嫂善于治家,屋雖簡陋,明窗淨幾縴塵不染,必是賢妻。」

「王爺…..〞「論才相,周嫂,不是在下存心損人,尊夫委實配不上你……」

「王爺,請勿辱及拙夫。」周三嫂急急援口,意似不悅。

他淡淡一笑,往下說︰「周嫂對尊夫情深愛濃,在下深感詫異,但不知尊夫也同樣對你請深義重麼?」

「賤妾得以恢復自由身,全出于拙夫之賜。」周三嫂正色道。

「哦!原來如此。依在下看來,周嫂古道熱腸,治家有方,定然是賢妻良母。俗語說︰

妻賢夫禍少,子孝父心寬,但尊夫卻日與浪子流氓為伍,竟然極少返家,在下委實百思莫解。」

周三嫂目泛淚光,急急地說︰「兩位請隨賤妾至柴房安頓。」說完,領先而行。

柴房倒還干爽,尚有一半干柴。她搬出內壁數捆柴枝,說︰「委屈兩位三五天,請勿隨意外出,食物賤妾將按時送來……」

話未完,門外傳來急騾的打門聲,有人在叫︰「開門,你這賤婦,青天白日把門上門,去你娘搞什麼鬼?」

周三嫂吃了一驚,說︰「拙夫回來了,兩位切記不可發出聲響。」

說完,匆匆帶上門走了,艾文慈將姑娘藏在內壁,低聲道︰「一切有我,千萬別緊張。」

他將包裹藏好,只帶了金針匣躲在門後側耳傾听。

周三嫂急步出廳,一面叫道︰「來啦來啦!我在廚下嘛,門不上閂不怕竊賊麼?」

「見你的鬼!誰敢來我家偷東西?」門外周三火暴地叫。

拉開門,周三嫂吃了一驚,惶然地叫︰「官人,你……你怎麼啦?」

周三以一塊布巾蒙住頭,短發下披,臉色灰敗,搶入廳怪叫道︰「關上門,你少皮話。」

「 」一聲響,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竹椅上。

「官人,你……你的頭發……你的氣色……」

「我不要你關心,你去關心你的書本好了。給我倒碗酒來。」

周三娘回到廚下,端出一碗酒,垂淚奉上道︰「官人,你……」

周三端過酒碗,手不住發抖,酒濺出碗外,他一口喝干痛苦地叫︰「我說話粗野,是麼?」

「官人……」

「今天可痛快了,女秀才。」

「官人,你回房歇歇,來,我攙扶……-「走開,我不要你憐憫。」

「官人,你心里一定受了委屈……」

「我當然受委屈,你一天到晚要我學好,要我改邪歸正,听都听煩了。今天我挨揍,你快意了吧?女秀才。」

「別貓哭老鼠假慈悲,算我周三倒霉,新年大節,被兩個小花子砍掉發結,幾乎腦袋搬家,一筋斗幾乎把腰摔斷。你給我走開,你如果幸災樂禍再看熱鬧,休怪我揍你個半死。」

周三嫂淚如雨下,跪在他腳下叫道︰「官人,我……我從此不……不勸你,我侍候你回房歇息再………再去請郎中來………」

「滾!」周三怒叫,一腳將她踢倒。他自己也痛得齜牙咧嘴,大冷天額上直冒冷汗,渾身在顫抖。

「官人,你……你千萬保重。」周三嫂哭泣著叫,爬起奔向大門。

「站住!你去干什麼?」周三大叫。

「找……我去替你請……請郎中。」

「你想要我丟人現眼,讓城里人心大快麼?」

「官人……」

「我死不了,要傳出我被兩個小花子打了的半死消息,我不打死你才怪。」

「官人,我不說,但……」

「我不要郎中,你給我閂牢大門。」

「我」

「閂好!賤人。」

驀地,堂後傳來艾文慈陰冷的聲音︰「周嫂,听他的話,把門閂好。」

周三看清了艾文慈,驚得打一冷戰,吃力地站起,指著艾文慈恐俱地叫︰「你……你你……’,艾文想泰然地走近,冷冷地說︰「周兄,咱們又見面了,你沒想到吧?」

「你」

「你這廝已病人膏盲,無藥可以救了。在外作威作福,欺壓良善,在內凌虐妻子,無情又無義。」

「爺台你……你……」周三臉色發育地叫c「我要宰了你這害群之馬。」

「爺……」

周三嫂奔近攔在中間,張開雙手保護周三,蒼白著臉叫︰「你……你不能動他,你……

你不能恩……恩將仇報。」

「讓開,我要宰了這個無情無義無惡不作的痞棍。」

「你除非把我殺了,不然決不許你動他。你走,不然我要叫救命驚動街坊了。」周三嫂無畏地叫。

「果真是妻賢夫禍少,可惜這賤骨頭天生下流。周嫂,總有一天你會的後悔的。」艾文慈苦笑著說。

周三臉無人色,驟然地問道︰「你………你到底是………是什麼人?為………為何在……在我的家中?」

「在下就是你們要找的王縉。」艾文慈冷冷地說。

周三如道五雷轟頂,好半晌神智清醒,撒腿便跑,沖向大門。

眼前人影乍現,艾文慈劈面攔住了,冷笑說︰「你如果不要命,在下成全你。」

周三嫂拉住周三,急道︰「官人,他不是逃奴,而是俞五爺要陷害的人。前五爺專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孽造得太多,會受到報應的。官人,一錯不可再錯,你得幫助他。」

周三不听,張口大叫︰「諸位街坊……」

「砰」一聲響,艾文慈一拳飛出,正中周三的左頰,力道不輕不置,周三怎吃得消?扭身便倒。

「周三嫂,把他扶至房中歇息,把經過告訴他,在下看他是否還有人性,是否還自甘下流和那些地痞流氓鬼混,看他願不願挺起胸膛做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告訴他,在下等他的答復。」艾文慈聲色俱厲地說。

周三只感到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渾身都軟了,含糊地叫︰「你……

你………」

「你如果不知悔改,在下宰了你。看樣子,你是準備不要命了,而你的妻子愛你甚深,她當然不肯讓在下殺你,那麼,在下只好把你們兩人全宰了,永除後患,」艾文慈陰森地說。

「我……」

「像你這種人,活著不但浪費糧食;也是罪過,殺了你不啻造福雲和縣,也是一大功德。」

「你………你想……」

「在下給你一次機會,沖著三嫂份上,給你一些時刻思量,看你有沒有勇氣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俞五爺那畜生在何處落腳?」

「在……在東街的元和客棧內。」周三不假思索地答。

「好,你可以歇息了。在下到元和客棧走走,不管發生任何事,你切記不可提起在下暫住尊府的消息。周三嫂,扶他進房,晚上我替他治周三嫂扶了挪不動雙腿的周三,跌跌撞撞入內去了。

艾文慈回到柴房,交代姑娘耐心等候,然後回到廳中,悄悄拉開大門,看巷內左有沒有人,急急閃身出門而去。

沒有姑娘在旁,他毫無顧忌。俞五的人只有那天麗水客棧那幾個打手認識他,雲和的人一無所知,他怕什麼?大搖大擺先在各處轉了一圈,熟悉地形預先選好退路,方至東街元和棧探道了。

元和棧是當地貨品最齊全的一家百貨行,也是土產的收購棧,門面大,伙計多。可是街道窄小,店內顯得有點幽暗。

元和棧的主人與俞五交情不薄,在商業上往來密切。店中生意不錯,買物的人川流不息。但由于新年期間,所有的店鋪,停止營業,必須過了正月十六方開門做生意。

他沒看到俞五,在附近踏探一周,已打定了主意,折回周三家中,等候黃昏降臨。

周三並不是天生踐種,自暴自棄出于自卑的心理作祟。自己少讀書、連自己的姓名也不認識,卻娶了個大戶人家的書婢,心里面老是感到自卑,疑神疑鬼、終于走上了自暴自棄的歧途,在本地混得了雙頭蛇的惡劣綽號,人人討厭。

一個定了型的人,很難在短期間改變,必須經過嚴重的打擊,而且這人必須本性不壞,方能有所改變。艾文慈逼迫周三,用意是要這位浪子回頭。周三先後兩次死里逃生,體會到生命的可貴。也體會到妻子對他的愛心,危機仍在,人必須替自己打算。終于,他不得不替艾文慈守秘。不敢逞強向白額虎通風報信他是白額虎手下的狗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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